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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色很好，看你走路的样子也很轻快。”沈玉板着肉嘟嘟的小胖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陆云婉知道沈玉做大夫时最认真，嫣然笑了笑，“腿上的那个溃烂已经快全好了，走路没有问题。这些日子也没有发现别的溃烂，每天药浴之后，再也不会痒得挠心挠肺一般，天天一觉睡到天明，当然也气色也好。”
“快全好了吗？让我看看。”沈玉说着，伸手就拎陆云婉的裙子。
“天冷了，进屋看吧，别冻着云婉小姐。”安一欣有心，立刻说道。看这主仆二人见到沈玉和自己来这么真心欢喜的样子，她们果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沈玉小鬼灵精一个，立刻明白了安一欣的意思，转身对着张口欲拦的陆嬷嬷喝斥道：“我要专心看病，你去前面的花圃里站着，不许呆在院子里。”
陆嬷嬷被一个小孩子喝斥，一张老脸胀得通红，但被沈玉目光灼灼地盯着，到底不敢违抗，嘟囔着退了出去。
沈玉亲手关上了院门。
“咱们去屋里说话。”安一欣立刻说。
四人进了正房，安一欣关上屋门。陆云婉还没看出安一欣是有话要说，忙着脱鞋脱袜，又解开缠在小腿上的白布，露出那块虱癣给沈玉看。
原本桔子大小，几乎深可见骨的溃烂好了很多，只剩下一个龙眼大小的浅坑，没有脓血，也不再是原来的黑紫色，粉红色的嫩肉软软的，看上去只要再长些日子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还真是好多了。”沈玉惊喜地说，“现在一点也不痒了吗？”
“一点也不痒了。”陆云婉笑着说。
“而且也不臭了。”安一欣也凑过去，一边看一边说道。
她清楚地记得当初第一眼看到这个溃烂时的情形。随着裙摆撩起，那种腐烂的恶臭扑鼻而来，沈玉当时只顾着查看情况没有闪躲，而自己可是完全顾不上陆云婉和雨菱的感想，立刻就退后了一步，否则感觉稍一耽搁，就真的会吐出来。
“没有脓血，当然不臭了。”陆云婉笑着说。
“我和小姐天天看着，觉得这一次的溃烂收口和以前都不一样。虽然新肉长得慢，却是一点点的往里收，而以前总是翻来覆去烂了又烂，到最后收口时都会留下好大的疤痕。”雨菱说着，还怕沈玉听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反正沈玉才刚五岁，也不用忌讳什么，不等陆云婉说话，就把她的裙子又往上撩起了一大截，露出大腿来。
修长的大腿上赫然有一大片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些疤痕还连在了一起，所有疤痕都是紫黑色的，而且凹凸不平，看上去十分狰狞丑恶。
“这一片都是小姐最早发病时留下的。”雨菱说。
安一欣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想到了陆荣锦那张高傲威严的脸。
沈玉伸出小手，在疤痕上仔细摸了摸。
“现在还痒不痒？”
“不痒，什么感觉都没有。就算用力掐都不会觉得疼。”陆云婉说。
听陆云婉这么说，沈玉立刻捏起指尖，用力掐了下去。
丑陋的疤痕皱了起来，陆云婉却露出感激之色。留下这片疤痕时她还不满十二岁。三夫人顾忌颜面，给她请了御医诊治。也不知是御医看出三夫人只是为了敷衍面子，还是真嫌恶这病，那时疤痕还会痒，自己求御医检查，御医却只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不管自己怎么恳求，都没有碰触一下。而沈玉却是一听自己说疤痕没有感觉，就毫无顾忌地用力掐了下去。
“疤痕太厚，时间太久，我觉得是从里到外整坏的皮肉都坏死了，感觉这些溃烂在当初并不是真正的愈合，而是……怎么说呢，就是烂得久了，就硬生生的长在一起了。”沈玉又掐又按，折腾了半天才无奈地说。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陆云婉，还是决定狠下心实话实说，“这些疤痕没有危害，但要想去除，唯一的办法就是全部挖掉重新再长，否则泡多少药浴也没有用。不过这么一大片，要挖得很深，会很疼，我觉得难看一点就难看一眼吧，别折腾了。”
陆云婉神色黯然，却立刻点了点头。
雨菱也是黯然，却勉强笑了笑，“沈公子，我给你看这些疤痕是想说这一次的溃烂愈合和以前不一样。”她说着，又指了指那个粉红色的小坑，“你看这个，它以前也是桔子大小，和那些旧疤一样，现在这么小了，颜色也不黑，看上去好象不会再留下疤痕似的？”
“这个确实不会再留下疤痕了。”沈玉确认说。
“那么是不是说以后再有溃烂，也不会有疤痕了？”陆云婉连忙问道，满脸期盼，一扫刚才的黯然。
女孩子总是爱美的，就算是有衣服遮盖，也不希望有这么难看的疤痕。
“只要你好好药浴，就不会再有溃烂了。”安一欣不等沈玉开口，就笑着说。
陆云婉听安一欣说以后都不会再有溃烂，虽然并不相信，却还是嫣然一笑，冲着安一欣点了点头，“借你吉言了。”
第128章 一念之间
陆云婉五官清秀，笑容柔婉，笑起来虽然说不上倾国倾城，但却如一朵娇怯的小花，自有一份动人。
真希望她能嫁个好男人，好好疼爱她。安一欣心里想着，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陆云婉虽然名义上也是位千金小姐，但生母早死，父亲又常年驻守军城，不但离得远，而且也根本就不关心这个庶女。陆云婉在家里完全就是任人摆布，所以三夫人才敢拿她去顶缸替嫁。
三夫人没拿陆云慧顶缸，可不光是因为陆云慧抱着她的大腿哭的那几声。三夫人更怕的是文姨娘那张嘴，惹急了吵嚷得满京城都知道她要拿庶女替嫁，那还不如直接退婚的好。
安一欣心里想着，看雨菱帮着陆云婉重新包好了白布，忙把小雪递到了陆云婉的怀里。
小雪眨了眨天蓝色的眼睛，看着安一欣，软软地‘喵’一声，好象在说，你利用我。
安一欣没有理它，轻咳了一声，“云婉小姐，我有事要告诉你。”
陆云婉笑着点头，“妹妹你说。”
自从第一次小院初遇后，陆云婉就提出要认安一欣当妹妹，虽然安一欣不同意，还是叫她小姐，但陆云婉却是一直叫安一欣妹妹。
安一欣缓缓开口，一边说一边观察陆云婉的神情，说到尚书府王公子十有**是王夫人与堂哥通…奸所生。陆云婉‘啊’了一声，叹了一句，“可怜的大姐。”
安一欣没有置评，而是一口气把陆云珍嫌弃王公子，三夫人决定拿她替婚的事讲了出来。
陆云婉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三夫人要让我嫁给王公子？”
安一欣点了点头。她一直担心陆云婉听到这样的事会生气、着急，可是陆云婉却只是一脸震惊，过了片刻却好象突然就想明白了似的，苦笑了起来。
没有义愤填膺，甚至没有嘲讽地大笑，更没有骂三夫人一句，就是垂头苦笑了起来。
雨菱象是震惊过度，顾不得主仆尊卑，紧挨着陆云婉就坐了下来，“小姐……”她喃喃地说。
陆云婉伸手拍了拍她的手，“不用担心我，如果我爹同意我替嫁，你不用跟我去，我一个人……”
雨菱却瞪大了眼睛，“小姐你误会了，我是觉得王公子比你还可怜。你至少还记得亲娘的样子，而这位王公子被自己的亲娘瞒了十七年，就算小时候见过自己的亲爹，最多也就是行个礼，叫过一声‘堂伯父’而已。他现在知道了这件事，只怕是任凭他怎么回想，却已想不起自己亲爹的样貌来了，内心深处，他得多遗憾。”
雨菱一句话出口，安一欣不由得一愣。
说了二天，听了二天的八卦，话题都是围绕着偷…情的王夫人和悔婚的陆云珍，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王公子可怜。
陆云婉却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位王公子真的好可怜。”
安一欣看着这一对天真善良的主仆，不禁嫣然。她还以为一向忠心护主的雨菱听到这件事后会立刻跳起来怒骂三夫人，而陆云婉会自怜自伤，痛哭不已。没想到这对主仆的表现却完全出乎意料，她们根本就没怎么想到自己，就这么同情起别人来了。
难得这一对主仆这么别开生面，一心以为一向被尚书大人当做嫡子教养，顺风顺水的王公子在前程尽毁时，不是满心怨恨，反而会仔细回想生父，遗憾当年不知的身世，没有在膝下承欢。
不过雨菱说得也没有错，不管怎么说，这个王公子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青年，在这件事里他确实无辜，而且懵…逼。
安一欣觉得雨菱、陆云婉主仆天真善良，所以只是笑，沈玉却忍不住大声开口，“可是王夫人还没有承认这个件事，王公子也许根本一心以为自己是尚书的嫡子呢！”
雨菱点头，“我听说王公子极孝顺，这样的话，也许他的的心里更好过一些。”
沈玉还要开口，安一欣却伸手握了握他的手。
有些好姻缘，不过就在一转念间。
陆云婉就象是一朵娇怯的小花，而原本春风得意的王公子骤经大难。如果他真的象陆云婉想象的那么本性善良，他就一定会珍惜陆云婉的纯真。逆境之中惺惺相惜有着近似于爱情的温暖。也许别人眼中的火坑，就是陆云婉的良缘。
屋子里静了片刻，雨菱抬起眼睛看向安一欣，“三夫人真的要让云婉小姐替婚？”
安一欣认真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写给三将军的信已经递出去了。”
雨菱犹豫了一下，才象是鼓足了勇气似的，转头看向陆云婉。“小姐别怪我多嘴，我觉得这倒是一个机会。”她看着陆云婉恳切地说，“我也知道出了这样的事，王公子的前程已经毁了，可是我虽然没有见过王公子，但自从云珍小姐订亲之后，偶尔听到她的丫鬟议论，都是说这个王公子相貌清秀，性格温和，人又特别的聪明好学，总之是个难得的好郎君。”
雨菱说到这里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说道：“再说了，小姐的亲娘早就去世了。三将军也不是多疼爱女儿的人，与其等着三夫人给小姐说婆家，还不如顺水推舟嫁给王公子，毕竟是三夫人挑了这么久才相中的人，就算以后成不了高官贵宰，但少年英俊性格又好，却是比什么都重要。小姐可要仔细思量，别错过了良缘。”
听雨菱的意思，居然是劝陆云婉嫁给王公子，沈玉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陆云婉却已经低垂着头，声音小小，咕哝了一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主仆对视了一眼。安一欣见状又握了握沈玉的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那小姐的意思是……”雨菱悄声问道。
“如果我爹回信让我替嫁，我本来也不能违抗他。”陆云婉说着，一张脸红得象是要滴血似的，却别有一种喜气盈盈。
沈玉到底忍不住，不顾安一欣的阻拦，大声叫了起来，“可是那位王公子的前程……”
“他要是不嫌弃我的病，我当然也不会嫌弃他没有前程。”陆云婉一字一句，轻声说道。
沈玉顿时说不出话来了。就算是虱癣能治好，可是刚才刚看到的那些疤痕……
第129章 被嫌弃的优质男
想到被陆云珍认为绝不能嫁的王公子到了陆云婉眼中就成了优质男，反而担心他嫌弃自己的病，安一欣心里很是同情，想了一想才轻声问陆云婉，“如果你的病好了，你还会想要嫁给王公子吗？”
陆云婉脸红得看着都替她烫的慌，但一双眼睛却清明闪亮。她坦然地看了安一欣一眼，“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一个十全十美、光芒万丈的夫君，我只想要一个能互相说说话，我爱惜他，他爱惜我的人。哪怕我爱惜他十分，他只爱惜我一分，我也知足了！”
你的要求可真低。安一欣在心里说
她虽然没有开口，但看向陆云婉的神情却明显带出了怒其不争之意。
陆云婉柔柔一笑，
她明白安一欣是在替她委屈，觉得她要求太低。她没有不高兴，甚至没有觉得心酸，而是望着安一欣，认真地说：“好妹妹，你比我强得多。我希望将来你的夫君爱你十分，而你也爱他十分。”
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还有一句更真心的话，含在她的眼睛里，却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姐姐我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妹妹你一定比我幸福。
安一欣暗暗叹息，她当然明白陆云婉的心思，就算虱癣好了，她身上的疤痕，也足以让任何娶了她的男人嫌弃。
安一欣不知道如何安慰陆云婉，刚想说一句我不嫁人，可是还没等她开口，沈玉却已经笑了起来，“云婉小姐说得对，一欣一定会嫁一个好夫君，等我长大了就娶她。”
他满脸笑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既认真又天真。
陆云婉和雨菱都笑了起来。
小雪趴在陆云婉怀里，软绵绵的‘喵’了一声，似乎在说‘小屁孩。’
没人听得懂猫语，只有笑声不断。
一室阴霾尽去。
安一欣也笑，弯腰捏了捏沈玉的小胖脸。“等你长大了，我就嫁给你。”
说笑了一阵，安一欣到底还是有些替陆云婉委屈，想起后世的相亲，就看着陆云婉笑道：“既然你有心要嫁给王公子，那我就想办法让你们先见上一面，要是真的合了眼缘，再顺水推舟也不迟。”
陆云婉一愣，“你有办法能约到王公子？”她疑惑地问。
没有说不见，只是惊讶怎么约。
安一欣笑，“我认识逸园的大管事，我、想帮他中间传话，约王公子在逸园见面，大管事一定会答应帮这个忙。我想王公子听说陆府小姐有约，也一定会来相见。”她想了想，又看着陆云婉补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会叮嘱大管事只说是陆府三房的小姐要和王公子见面，不用说出是哪位小姐。”
“就算是见面，也要等我爹回了信，同意了让我替婚再见才好。”陆云婉讷讷地说。
等到三将军回信了就彻底坐实了这件事，还见什么见。安一欣心里想着，嘴上却只是劝说，“不过是见个面而已，反正你已经好几年没有出过这个小院了，趁着现在身体好，就当是出去散个心好了。”
“对啊，对啊，就当是出去散个心。”听安一欣这么说，陆云婉还没有说话，雨菱却已经笑着拍起手来。
“那……就麻烦妹妹安排吧。”陆云只婉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下来。
安一欣点头，“你们放心，估计一、二天就会有消息。”
陆云婉‘嗯’了一声，“我等妹妹的消息。”
安一欣笑，她喜欢陆云婉，不但因为陆云婉纯真善良，更因为她不做作不虚伪，坦白自然，有什么就说什么。如果象安易洁那样时时处处掐尖要强，又偏要装成温柔淑女，和这样的人就算是说句话都劳心费力。
安一欣爱钱，也知道如果和安易洁做朋友，当然比和陆云婉做朋友有多得多的利益，但要她为了利益去费心猜测一个人的心意，努力讨好，她还真是宁可不要利益，也不委屈自己。
反正饿不死冻不死，与其曲意奉承，不如自己努力。
见小姐答应下来，雨菱反而紧张起来，追着安一欣从逸园远近，到大管事会不会多嘴乱说问了好半天，安一欣一一回答了，大家又聊了几句，安一欣和沈玉才告辞出来。
走出小院，安一欣特意留意了一下，陆嬷嬷抱着双肩站在花圃里，冻得老脸紫红，而送水的还没有来。
安一欣黯然，别怪雨菱觉得能嫁给王公子都是一个机会，这个家对她太冷，还是早些嫁出去的好。
鉴于陆府八卦传播的能力，安一欣担心写信不够机密，回到卧虎轩后忙着做了二盒点心，吃过午饭就带着沈玉去了逸园。
大管事听说要他代为约见王公子，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点心也不敢收，原盒子包好，派人送去了清江园。
转天一早曾经在逸园雅间里服侍过安一欣教陈厨做点心的红衣女侍就来到卧虎轩，被秋月挡在门外。安一欣并没有打算瞒着秋月，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秋月自己的打算。
秋月连连责备安一欣胆大，却一边责备又一边拉着那个红衣女侍进了自己的西厢房，先问清楚了她的姓名，得知她叫阿玲，是逸园大管事的义女之后，才点了点头，塞了一个银丝绣梅花的荷包给她，叮嘱她不管陆府里什么人问，就说是奉命来请沈玉去逸园吃饭，别的一个字也不要多说。
阿玲早就被大管事反复叮嘱过，见秋月又叮嘱，却只是含笑应诺，告诉安一欣和王公子的见面定在了明天上午，在逸园花园的听雪轩，明天这会自己会带着马车来接。
送走了阿玲，秋月还是一个劲地担心。安一欣听来听去，秋月不过是怕万一三夫人知道了会为难陆云婉，就只是笑。
秋月虽然也是掐尖要强，却有一颗真心。
安一欣嘴上保证一定小心，目光却瞟向了正房。这会陆云深还在大将军府的校场练武，她不知道沈玉是不是把这件事告诉了陆云深，但沈玉的眼里可没有这么多担心，应该是没有说吧。安一欣心里想着，却笑了笑。
大夫人用人目光独到，四个大丫鬟春花管钱，心思灵敏却最爱笑谑。夏雨管物，看东西的眼界知识一等一，就是眼大心大，不爱算细帐，敢拿大夫人的东西送人情。秋月原来是负责调教小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