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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初见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姑娘眼熟,也不大记得起在哪儿见过了。如今故地重游,脑子里那些混沌纷乱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了。
彼时是总角髫年,而今已经亭亭玉立长成,真的印证了他当年那句玩笑话“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也难怪他一时之间认不出来。
看着艳光四射,眉宇间又难以掩饰地透出纯粹,一派天真安宁,和小时候一个模样儿,甭管怎么变,还是那个永远背脊挺直的清高傲岸的少女。
小姑娘脾气倔,看着温温软软,拗起来就一条路黑到底,说老死不相往来就到死也不理你。他那会儿语重心长地教育她,这是大人间的事情,小孩子少管。
她骂了他一句“畜生”,拉着段梵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那会儿很喜欢和这个小姑娘下棋,也不把她当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她早慧,聪明地很,一不小心,他可能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杜修文曾经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不过那会儿,真的把她当个敏慧的后生,难得的忘年之交。
以至于后来反目成仇,她对他恶语相向,他也只是一笑置之。在他心里,无论是周梓宁、段梵、傅珊珊还是卓馨……都是小辈。
“走吧,梓宁。”段梵走过来,帮她抬了抬滑到臂弯里的披帛,掏出一枚翡翠胸针,细心地帮她别好了。
“哪儿来的?”周梓宁摸起来看了看,那翡翠通透亮泽,一看就不是凡品。
“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这段时间太忙了,见面也少,一直没有机会。”
“很贵重吧?”
段梵却弯腰问:“喜欢吗?”顺便摸摸她的头发,眼底都是宠溺。
事实上,段梵也一直无条件宠着她,惯着她,刮风下雨刀山火海都给挡着。加上父母的庇护,所以她长这么大了才能这么无忧无虑啊。
落在有心人眼里,这就是一对情投意合的小情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了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
要是没有什么变故的话,也许还会在不久的将来步入婚姻的殿堂。
杜修文品着茶,慢慢转悠手里的木杯,唇齿间萦绕的都是淡淡的茶香,涩中掺甜,苦中带甘,在舌尖百转千回。
看戏的同时,心中又有那么几分说不出的嘲意。
……
周梓宁和段梵一道儿出了这里,她最后在门口驻足,抬头深深看了眼有些古旧的门匾,抬步说:“走吧。”
段梵应了声,习惯性地绕到她外侧。
到了停车场,他那车却被人拖走了,旁人告诉他,得往前走一百米,违规停车,记得带上罚款三百。
段梵都气笑了,一脚踹在遮阳棚的栏杆上。周梓宁忙拦住他,好说歹说把他拉到了外面:“你还想多交损坏公物的钱啊?”
“你别拦着我,我还非得去要个说法了。你就看着,看我把这鬼地方拆了,爷就不信那帮孙子不出来!爷怎么就违规停车了?爷违什么规犯什么法了?”
以前他在长安街上闲着没事就开着个白牌牌的车到处转悠,仗着号码特殊想怎么开就怎么开,还真没谁敢逮他。段大公子纡尊降贵来个荒僻小地方溜溜,循规蹈矩地停个车还被拖了,还有王法吗?他能善罢甘休?
他这就是典型的只许他州官放火,旁人点个灯也也得逮起来。
闹腾地大了,看热闹的也多了,对他们俩指指点点。周梓宁脸上一阵发烧,扯着他衣角轻声劝:“走吧,当我求你了,咱能别丢人了吗?”
可段大公子脾气上来,死活不肯。她力气又没他大,一推一搡一个不小心就被他甩到了地上。
周梓宁吃力地爬起来,胳膊肘都蹭破了,火辣辣地疼。
段梵这下焉了,手足无措地蹲下来,扶起她。她一只鞋也掉了,这边不巧是上坡,那鞋子顺着坡度一直滚到了对面的水果摊旁边。
段梵准备跑过去捡,这时有辆车过来,横在了他的面前。驾驶座同方向的后座里走出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弯腰将那手工布鞋拾起,轻轻拍去了上面的灰尘。
段梵喝道:“别碰那鞋!”
这人置若罔闻,坦然自若地站过身来,和他打了一个照面,还气定神闲地对他笑了一笑。
段梵的脸色,这下是铁青了。
第62章
杜修文这张脸; 就是再过十六年,段梵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个世界上,能让段大公子上心的人不多。沈泽棠算一个,但他讨厌他是一回事; 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沈小五本事儿还是好的; 人品也不差,但是这个杜修文,那可真是让他恶心到了骨子里; 白长得人模狗样了。
周梓宁光着一只脚踩着土过来; 鞋子也不要了,拉着他胳膊就往后面退。段梵当着杜修文面“呸”了声,掉头就走。
路上周梓宁千叮万嘱,让他千万要沉住气; 这不是北京城,别老是拽地二万八万的; 倒头来自个儿吃亏。
段梵嘴上应着; 真到了地方; 也没闹事,和她缴了罚款就回去了。
……
望着两人手牵着手走远; 陆铮缩回了脑袋,把车掉了个头; 直接横到路口。等杜修文上来了,他迟着没发动。杜修文就问:“怎么了?”
他的声音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但是陆铮跟着他不短时间了; 一听就听出了那么点闷味儿。
他从后视镜里窥了眼,撇了撇嘴:“……文叔,您是不是认识这女的呀?”
杜修文不说话,陆铮就越是好奇。他挠了挠头,有点畏缩地说:“那,我先给您讲明白了,您可不能抽我啊。”
“我干嘛要抽你啊?就因为你之前撞过她?傅珊珊让你干的?”
陆铮挺老实地点点头。
杜修文“呵”了声:“你是不是喜欢傅大小姐啊,对她那热乎劲儿,比对我还殷勤?”
陆铮一个激灵,马上清醒了,鲤鱼打挺似的跳起来:“哪能啊?就她那德行,谁能看得上?我跟她搭好关系,不也是为了您吗?”
杜修文笑而不语。
陆铮嘿嘿了两声,前戏打足了,终于决定来正戏了:“我跟您说实话吧,去年在水头我跟他们发生了一点冲突,当时刘总也在,一起看料呢。我呢,就撺掇杜总为难为难他们。”
说得轻巧,但这小子是出了名的小心眼,这“为难为难”恐怕不是嘴上说的这么个“为难”法。
杜修文没搭腔,点了根烟,对着摇下的车窗外喷了口。
记忆飘到很久以前。
1998年,冬至,申城难得下了一场极大的雪。杜修文和祝青一大学四年同窗,毕业后一道进入华中集团任职。一晃四年,他早没了刚毕业时那股傻头楞脑的劲儿。年纪越长,人倒却沉默,总习惯与人为善,人前基本不红脸。
大家伙都说他脾气好,就算下面人做错了什么,也总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像祝青一,先把人臭骂一顿再说。
但是事实上,只要是手底下的人做错了事,祝青一总会担下来,从不独善其身。可他脾气直啊,有什么说什么,把人都得罪遍了,也没人念着他的好。
这日,两人一起进了梦居,沿着碎石子路往内走,祝青一和他抱怨:“工程部的老王,你知道吧?”
“你手里有名那个刺头儿?”
祝青一点点头:“前些日子他捅了篓子,把四号仓库那批货放在室外暴晒了一个下午,忘记收回去了,这不,都褪色了。”
“严重不,还能不能用?”
“哪能啊?全废了,气得我!简直就是饭桶。”祝青一说起来就一股子火,手在他面前一拍一摊,“我给他解决了,也没让他赔钱,他一句谢都没有,今早还递了辞呈。”
杜修文叹了口气,也是一个劲摇头:“过分了。”
“何止是过分!”
杜修文圆滑,点到即止,背负了双手,说:“你也别太生气,为这样的人,不值得。”
“也是。”祝青一心大,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知想到什么,眉梢儿都扬起来,一个人偷着乐。
杜修文问:“什么好事儿?看把你乐的,说来听听。”
他又笑了会儿,郑重地回头:“我跟卓婉婷要结婚了,日子都订好了,就明年开春。”
杜修文的脚步停下来,看着他:“结婚?”
“是啊。”
卓家和祝家是世交,十几年前,卓文禀离开KS,和祝茂一起创立了华中集团,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已经颇具规模,在房地产和旅游业、酒店等行业都有不菲的建树。
卓婉婷和祝青一是青梅竹马,不过卓婉婷的一颗心并不在祝青一身上,他不过是单相思而已。至于他为什么知道地这么清楚?
两个多月前,公司组织了一次户外运动,当时错过了天气预报,路途湿泞崎岖,他和卓婉婷不慎掉了队。他背了卓婉婷一路,找到大部队的时候,她就和他说了,她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他。
当时她就附在他耳边说的,说完了,摆摆手,吆喝一声跟大伙一块儿跑去烤火了。
杜修文一个人坐在篝火前沉思。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大学里,他的成绩一直都比祝青一好,但是老师向来偏爱祝青一,因为他有个有钱的爸,每年赞助学校;然后画面一转,到了公司,他比祝青一有本事,可祝青一一到公司就是工程部的一把手,他却只能做个管预算的,还没权,成日和另一个同部门的扯皮。
他也是祝茂的徒弟,但是,这差距真不是一星半点儿。
卓婉婷说喜欢他,然后,她现在要嫁给祝青一了。
出了梦居,杜修文拜别了祝青一,一个人站在高高的门槛上望着远处的皑皑白雪,还有白雪里隐隐透出的青灰色瓦檐。
半晌,他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人与人,生而就是不平等的。
他心里那点儿不甘,渐渐地生根发芽,所以,后来卓文禀找到他时,他犹豫过、挣扎过,但终究还是屈从。
屈从自己心里最原始的诉求,背叛了一个对自己不那么重视的师父,还有一个其实可有可无的兄弟。
想到这里,杜修文很想放声大笑。
是的,可有可无。
后来将这栋宅子买下,已经是他和卓婉婷结婚的多年以后了。那日从公司回来,卓婉婷说要吃烧鸡,他尤记得这条街上有家老字号挺不错。途经此地,正好遇到上一任主人因为破产急于将梦居出手。他想了想,将其买下了。
也许,是为了弥补青春时候的一点遗憾吧。但是,尽管有了这栋宅子,午夜梦回醒来,心里总有那么一个地方是空荡荡的。
结婚以前,卓文禀和他是盟友,彼此互相仰仗,祝茂自杀后,卓文禀开始防备他了,就如一个垂垂老矣仍老骥伏枥的帝王,哪怕觊觎自己帝位的是自己的亲儿子,也要除之而后快。
别说他只是他的女婿罢了。
可惜杜修文不是祝茂,也不是祝青一,他早就料到了有这一天,当初对付祝茂时,他就留了那么几手。杜修文想得特别简单,如果他得不到华中,他宁愿毁了。
卓文禀输在一个不舍得,还有一个太顾忌。
……
“吃饭了。”卓婉婷在餐厅喊话,杜汐澜“噔噔噔”扶着楼梯跑下来。杜修文在客厅见了,说她:“慢点儿,摔了怎么办?”
杜汐澜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就亲了一口。
杜修文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笑得有点儿无奈,刮了刮她俏丽的小鼻子:“多大年纪了啊,还撒娇?”
杜汐澜在他身边坐了,拍了拍弹性十足的真皮沙发:“爸,过几天就是卓馨姐生日了,你说,我送她什么好呢?”
杜修文笑:“你爸年纪一大把了,哪里懂你们年轻女孩的心思?你自己决定,想买什么就买吧。”
杜汐澜又搂着他脖子嗔道:“我爸看着像三十,哪里老了?”
杜修文:“贫。”
卓婉婷做了一桌的好菜。虽然是千金小姐,她一直都非常贤惠,笑起来也很温婉:“多吃点儿。”
杜汐澜乖巧地扒完了饭。
晚上,杜修文一个人在书房看文件。门响了一下,他回头,发现是卓婉婷,穿着丝质的睡袍,手里端着一碗铁皮枫斗。
“太晚了,你也要注意身体。”
杜修文说了句“谢谢”,端过碗慢慢喝了。他见她还站在面前,不由牵过她的手,放在掌心里抚慰性地叠了叠。卓婉婷虽然四十一了,除了眼角有些细纹外,容貌依然保持地不错,身材玲珑,红色的睡袍衣襟里露出半截雪白的乳/房。
他莫名就来了感觉,手环在她后背推搡了一下。卓婉婷会意,脸有些燥,但是还是顺从地背过身坐到了他的腿上。
靠背椅摇晃了一下,杜修文解了皮带,掐住她的腰往上抬了抬,很快顶住了她湿润的入口。多年夫妻,默契自然不用多说,唯一有点儿扫兴的是卓婉婷已经有些松弛了。
草草收场,他扣好皮带准备去浴室,回头看见了妻子歉意的眼神,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以示安慰。他向来是个会照顾人的男人,尤其是照顾当事人的情绪。
但若问他有多么喜欢卓婉婷吧?也不。好感是有的,喜欢也是曾经有过的,但那就如旅途中偶然邂逅的美景,会流连,会欣赏,但终究只能在他心里留下那么点浅浅的烙痕。
随着岁月的侵蚀而消磨。
他对她有责任,有呵护,但那不是唯一。
卓婉婷去睡了,他一个人靠在阳台的藤椅里点了根烟。欲/望没有得到满足,人却更加清醒了。那些曾经模糊在时光深处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也许人到了中年,都喜欢回忆过去。
纵观他的前半生,从一个双亲故去的孤寡小儿一步步成为华中集团的一把手,可谓叱咤风云,所向披靡。
可是,还缺一点什么。
总有那么点不甘心。
是自己还未来得及铭记就稍纵即逝的青春,还是年少时对他百般依恋而今却恶语相向的人?又或者,当初只是一块顽石,被他一不留神丢弃了,多年后再见,却被打磨成了美玉,陈列在美轮美奂的展览馆里的巨大落差感。是这种惊鸿一瞥后怅然若失的的恍然?
也许是名利都有了,再也没有明确的刻意为之奋斗的目标,心中惘然,少了那么点依托,自然就要去找寻点儿什么。
……
过些日子就是清明了,周梓宁去镇上买了些祭奠用的纸钱蜡烛。夜半,她在工房里雕刻大理石的清明上河图。段梵在外面叩门,她放下手里的打磨机,说了声“进来”。
段梵跨进来,低头一望,叹气:“这都是在干什么?工人干的活,你都抢着干了,看把你这一手弄的。”他捉过她的手狠狠拍了拍灰尘。
周梓宁迅速抽回:“我喜欢自己雕。”她热爱石材,不仅仅作为一个深化设计师,还是一个看料的,一个会自己雕刻的。
这种看着一块完好的石料在手里变成一副画卷的感觉简直太美妙了。
段梵看看那副图,雕地还似模似样的,也没记号,就问她为什么不做,这样盲雕不会出问题吗?
周梓宁白他一眼,指了指手底下调了一般的石料说:“看看这什么料啊?”
段梵蹲低了看,还用手摸了摸,惊讶地抬起头:“汉白玉?你拿这个来做雕刻?”暴殄天物啊。要是报废了,可就玩完了。
周梓宁有点儿看不上他这副样子: “瞧你这点儿出息。”她又说,“这石料不用做记号,稍微有点儿印记水渍都会渗进去,那才是真废了。”
段梵摇摇头,叹气:“你啊。”
那一声叹息一如多年来那样无可奈何。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还是第一次写这种结构的文,还挺新奇的。
虽然扑街,还是写得很开心啊,就当练手了
大概还有二十几章完结吧(*  ̄3)(ε ̄ *)
第63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 说的一点儿也不假。每年的这一天,这地方总要下雨。隔日一早,段梵撑着伞和周梓宁一起去了西郊墓地。
早些年,申城还没有公墓; 自家家里人去了; 拾掇拾掇就葬在自己家的地里。后来为了节约土地资源,政府出资修建了这处公墓,甭管有钱没钱的; 都规定一律葬在这里。
这块墓地很大; 葬的人也多了,几乎囊括了大半个申城的逝者,每年的这一天,人特别多。周梓宁和段梵起地算早了; 上山的时候还是堵住了。
好不容易到了墓地,已经是正午。
段梵递给她一块面包; 周梓宁摇摇头拒绝了。她今天穿得素净; 脂粉未施; 捧着一束菊花走在一座座墓碑中间。
祝青一下葬地早,那一批当时还没有领号牌; 只能靠着墓碑上的刻字辨认。
半个小时候后,她站在了祝青一的墓前; 默默哀悼。令她有些诧异的是墓碑前还有一束菊花和一些灰烬。
很明显,有人来过了。
周梓宁蹲下来,把蜡烛掰了点燃; 又烧了点纸钱。她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来祭奠祝青一。
段梵站在她身后给她打伞,弯腰拍了拍她的肩膀。
周梓宁说:“我没事。”
当年祝青一刚刚逝世时,她哭得肝肠寸断,守了两天两夜的灵,嗓子都哭哑了。后来的每年这一日,她都会来拜祭。但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好好好活着,那份悲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化淡,如今,她心中有的,只是惆怅和哀悼。
“走吧。”良久,周梓宁起身朝外面走去。
车从山道上缓缓滑下去,红色的金属壳被缠绵的雨丝打得冰冷湿亮。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人撑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