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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良久,周梓宁起身朝外面走去。
车从山道上缓缓滑下去,红色的金属壳被缠绵的雨丝打得冰冷湿亮。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人撑着把蓝伞看着他们,直到这辆车汇入了车流里。
……
这日,傅珊珊同样去给白影扫墓了。没有人陪她,一个人。每年的这一天,是她心情最差的时候。
进了门,周梓宁在客厅里和杨玥低声说话,辅导她英语,傅珊珊冷笑一声,把湿漉漉的伞往地上一扔,嘴里说:“傻子再怎么学,还是傻子。”
周梓宁手指一顿,没有理会,继续笑着回头,循循善诱。
很快,傅康和杨懿眉也回来了,手挽着手。傅珊珊一个杯子就摔了过去,在杨懿眉脚下炸开了。
傅康也被吓了一跳,怒从心起:“你干什么?”
傅珊珊:“贱货!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周梓宁见势不对,忙拉起杨玥往楼上走去。还没走到二楼,就听见了身后一声清脆的耳光,震得她都回了头。
傅珊珊披头散发地站在客厅里,半边脸肿地老高,可她毫不在意,歇斯底里地笑着:“今天是我妈的忌日,你去哪儿了?你跟这个女人在逛街,你居然还要把公司百分之六的股份转让给她?傅康,你不如去死得了!你怎么不去死?”
傅康脸上一闪而过的狼狈,不过很快被愤怒取代,又掴了她一个耳光:“我没有你这种忤逆的女儿!”
“你也不配做我爸!”傅珊珊大喝一声,捂着脸跑出了门。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傅康拼命地咳嗽起来,脸都涨得通红,吃力地弯下了腰。杨懿眉一边按铃一边大声呼叫:“来人啊,快来人啊!去请找医师,快去!”
……
傅珊珊一个人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晃啊晃,又晃啊晃,从中午到了晚上。冷静下来了,没白日那么疯狂了,只剩下了无尽的疲惫和失望。
以及讽刺。
对于傅康,她是真不抱希望了,操起脚边的酒瓶就一饮而尽。这一下灌得太猛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泽棠被佣人带进门,大老远就看见了她这副颓废的模样。他在原地停了会儿,和佣人说了一句,径直走过来。
傅珊珊听到了脚步声,撑开迷蒙的眼睛望向他。
沈泽棠无从何时都是从容的,衣冠齐整,衬得她此刻特别狼狈,特别丢人现眼。她别过头,胡乱抹了把眼泪,憋住,粗声粗气说:“你来干嘛?”
不装模作样了,沈泽棠倒也没觉得她有多么面目可憎了。早就准备好的委婉须臾的说辞,临到口了,反倒变了:“珊珊我问你,是不是你让人去撞梓宁的?”
要换了平日,傅珊珊铁定要炸,虚情假意地掉几个眼泪说他冤枉她。现在,她实在没那心情,又灌一口酒,伸手抹一下嘴巴。
“是我干的。”
她撇撇嘴,挑衅般望了他一眼:“至于原因嘛,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沈泽棠弯下腰,像要和她淡笑:“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清楚了?”
傅珊珊不甘示弱,直瞪着他:“你就是清楚!”
沈泽棠摇摇头:“不,我不清楚。”
傅珊珊愤怒地瞪着他,想要把他瞪死,却在他微笑的眼睛里溃不成军。她咬着牙,眼泪儿淌下来,狠狠抹掉:“就是我干的,是我干的又怎么样?你要给她报仇吗?来啊,你也打我一顿好了!反正你心里就只有她!”
“就算你撞的是别人,那也是不对的。”沈泽棠淡淡说。何况,她撞的是周梓宁。
人啊,总有个亲疏远近。以沈泽棠的修养,动手打女人,还是个小姑娘这种事情,他是干不出来的。但是,不妨碍他说明白了。
“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傅珊珊不哭了,抬头看他。他的脸色很认真,没有半点儿说笑的味道。
她心里酸楚,心一抽一抽地绞痛着,像有把刀子在凌迟。她倔劲儿上来:“要是我不呢,偏不!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
杀人犯法吧,可当初要不是被人拦着,他恐怕真把陆铮给打死了。就是为了陆方量,尽管知道那是不对的,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但那一刻就是脑门充血了。
为了自己在乎的人,他是可以为之孤注一掷的。
外表看着冷静谦恭的人,有时候内心有一把火。为了他的信仰、道义,为了捍卫他所在乎的,他可以为之付出一切,变得无比疯狂与决绝。
哪怕千夫所指,也在所不惜。
傅珊珊忽然就读懂了他的眼神。她没再废话,拿起酒瓶摇摇晃晃地出了门,朝山脚下徒步走去。这个晚上,她懂得了太多东西,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
不,不是懂得,是她终于学会正视,而不再逃避。
她的父亲,早就把她弃之如敝履;她的财产,很快就会到达她害死她母亲的仇人手里;她心心念念的爱人,其实根本不爱她,而是全心全意爱着另外一个女人。
这一切的一切,如烈火般焚烧着她的心。
绝望的同时,恨意如涌泉般涛涛难尽,她不觉间把拳头捏地“噼啪”作响,十指都嵌入了掌心,鲜血淋漓。
不过她无知无觉,沿着山下小镇的青石板路踉踉跄跄走了好久,掏出手机,也没多想,随便拨出了一个电话。
陆铮正和几个牌友大杀四方,冷不防接到这电话,烦躁地接起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忙着呢!”
傅珊珊捏着电话,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脑子一抽打给他了。
可是,她所有话都好像哽咽在喉咙里了,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沉默。
陆铮烦的不行:“你他妈有病吧?说啊!谁啊?”
还是没人。
陆铮就要给它挂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陆铮,我是傅珊珊,我现在东巷的张家饼铺,你现在给我马上过来。”
陆铮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以前看着钱的份上让她三分,今天喝了几杯,又当着几个哥儿面,这大小姐还喊那么大声,脸上挂不住,也骂道:“神经病,疯婆子!”
他扬手就给它断了。
“来来来,继续,刚才谁出的三点儿啊?”
……
陆铮出了门,狠狠裹紧了外套,拉起拉链,缩着脑袋一直拉到了顶,骂骂咧咧的一脚就朝门口理发店的灯箱踹去。
他是脑子真有毛病啊,大半夜还出来找那大小姐。
到底为啥啊,他自个儿心里也说不清。
心里想,这也是为了自己的钱途着想啊,以后还得从那大小姐那儿捞金呢,可不能就这么把她得罪狠了。而且,这大半夜的大小姐还杵外面,真出了事,难保人家老爹不迁怒到他头上。谁让他见死不救呢?
他加快了脚步,到了东巷,马上刹住了脚步,探着脑袋东张西望。这一看,第一眼就看见了抱着膝盖坐在张家大饼铺门口的傅大小姐。
以前傅大小姐见他,都是趾高气扬的,今天似乎有点儿反常,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说话,烟也不抽。
他觉得,这丫头看着极不正常啊。
迟疑着走过去,踢踢她鞋尖儿。
傅珊珊本来发着呆,这下子,慢慢地、僵硬地抬起头。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也看不出情绪,一张白面孔在饼铺门口的大红灯笼下被照得红彤彤的,特别渗人。
陆铮下意识退了一步,咽了口口水。
该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第64章
陆铮陪傅珊珊走了段路; 心里已经烦地要炸了,但回头看看身边人,又咬牙把到嘴的话都咽了下去。
傅大小姐脾气向来不好,嚣张跋扈、唯我独尊; 人前人五人六从没见过她气短过。刚见那一刻; 那病怏怏的模样,他真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这都走了一路,快把整个小镇都翻过来了; 也没见她到底在寻什么。
夜色漆黑; 街上的店铺大多打烊了,只有前面路口依稀透出豆大的灯火。
傅珊珊终于有了点反应,加快脚步跑过去。是家面店,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他们。傅珊珊摸了摸肚子; 但是没有开口,过了会儿; 回头看着陆铮; 眼巴巴的。
陆铮瞬间就懂了。
这是没带钱呢; 呵呵。
难得见傅大小姐有求于人的囧样,陆铮心情愉悦; 大手一挥:“两碗牛肉面。”说完马上又加了句,“加葱; 不要香菜。”
傅大小姐见香菜如见□□,这一点,他一直牢牢记着。
为什么啊?之前有次一块儿去吃饭; 电话里,傅大小姐跟他说,路上堵车,她还要半个小时才到,让他先点,他也没多问,随便点了。
傅大小姐来了,一看,居然有香菜,二话不说,当即翻脸。
他舔着脸说,那我给你那个碗挑掉,不行,他又说,干脆换一碗得了。
傅大小姐死活不肯,说这屋子里还有香菜的味儿,跟□□没两样。
说完,两手一摆就走了。
面上来了,热腾腾冒着蒸汽,浓郁的汤汁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雪白的面条劲道十足,上面覆盖着几片薄片牛肉。
傅珊珊拿起筷子就挑着吃,埋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陆铮纳罕了,但没敢问。吃了一半,就见傅珊珊瞅着他。他一怔,才看到她碗里都空了,显然是饿狠了。
她不开口,他当没看见,继续低头慢悠悠地吃着。谁让她平时一副不可一世的德行,对他吆三喝四的,光吃还不够,故意把声音弄得老大,“吸溜”声传得老远。
傅珊珊没有死乞白赖跟他讨要,后来,一个人坐着望着黑色的穹空发呆。
一开始,陆铮心情别提多好了,为着能整到这个目中无人的大小姐,但到了后来,他挑面的动作越来越缓,最后停了下来。
傅珊珊拄着脑袋,眼神一眨也不眨。她的神态很安详,安详地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怖惧,仿佛她已经死去了。
陆铮把碗推了过去:“……给你吃吧。”
傅珊珊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踯躅良久,他到底还是问出来了:“到底是怎么了?”
“和你没关系。”
听了这句话,陆铮莫名地恼火起来:“没关系?没关系你他妈大半夜叫老子出来。傅珊珊,能别又当又立的吗?”
换了平时,傅珊珊早骂开了,兴许还得手脚并用。
可她一句话没说。
陆铮声音很大,尾音还在空气里回荡。这会儿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软地没着半点儿力。傅珊珊这副淡静的模样,他反而有些心虚了。
心里莫名烦躁,陆铮讪讪地开了瓶二锅头,自斟自饮。
傅珊珊递过来一只酒杯。
陆铮怔住。
傅珊珊晃了晃杯子,示意他快点。
陆铮乐了,坏心上来,给她倒了满满一大杯。傅珊珊居然没说一句,端起来就灌。喝完了,还把他手里那瓶夺过去,对着瓶口就开始灌。
陆铮忙给她抢下来:“有什么想不开的啊?”这是要玩命儿啊。
傅珊珊已经有了点醉意,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揪着他的领子呵呵笑:“你是你的亲生女儿,还他妈比不过一个小三和小三的傻子女儿。”
陆铮马上懂了。
心里也有点同情傅大小姐。
傅珊珊不放手:“那女的有什么好,哪里比我强了。你喜欢她不喜欢我,究竟是为什么?”
陆铮也懂了。
又是亲情又是爱情的,怪不得傅大小姐想不开。他自个儿是孤儿,从小就混日子,唯一一个叔叔找到他,还是为了让他干违法的缺德事。
好在他打小就心黑,心黑的人啊,心也宽,甭管别人怎么对他他都不会伤心,自己一个人乐呵就行了,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陆铮看不得她这副样子:“想开点儿啊,自己对自己好才是真的好,旁人怎么对你?想那么多干嘛,自己开心就行了。”
“你说的轻巧。”
“我说的是实话,就看你听不听得进去了。”
傅珊珊抬起惺忪的眼皮,拽着他的领子,像要寻个答案,要他给个慰藉:“真的?”
夜晚风冷,把她的脸颊吹得红扑扑的,饮了点酒,一双凤眼似笑非笑似嗔非嗔,说不尽的勾人。
陆铮一颗心忽然狂跳起来,脑子一热,低头就攥住了她两片红唇。
……
安顿好了杨玥,周梓宁从楼上下来,看到了在客厅里喝茶的沈泽棠。她四下一看,没旁人了,他此刻正抬着头对着她微笑,眼神很温暖。
她顿时明白了,他是在等她。
车驰离了车库,顺着绿化带倒出了花园,沿着斜坡缓缓下去。周梓宁裹紧了外套,沈泽棠从前面丢过来一条围巾:“戴上。”
毛茸茸的一团,是条浅褐色兔毛短款的围巾。
她开心地拾起来,在脖子上认真地缠好,邀功似的探出脑袋:“我围好了。”
沈泽棠在后视镜里看一眼,上级审查下属的姿态,装模作样点点头,沉声道:“嗯,勉强通过,同志,请继续努力。”
“呸!”周梓宁啐声。
沈泽棠哈哈笑。和她呆一块儿,他总能卸下心防。
到了山脚下,他把车停去了镇外那露天停车场,绕到她车门这边,亲自开门,弯腰恭请,做足了姿态。
周梓宁把手递给他。他轻轻一捏,牢牢攥在了手心里,顺势将她拉到了怀中。
两人手牵着手,一起进镇。
这个点,路上已经没有店铺还开着了。周梓宁有点儿冷,往他怀里缩了缩。沈泽棠脱下西装给她披上:“以后多穿点儿。”
周梓宁仰起脑袋,笑得有点儿坏:“以后都穿着,谁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啊?”
他作势要抽她:“欠收拾啊?”
她反射性闭上眼睛,耳边却传来他的笑声。周梓宁睁开眼睛,跺了跺脚。
兜了十几分钟,终于找到一家还亮着的旅店。店门口敞开着,往内靠右是一个柜台,再往里是一条倒L型的长走廊。灯箱很老了,散发着红色的暧昧的光,像上个世纪某些弄堂里见不得光的那些发廊。
周梓宁脸皮薄,感觉像偷情似的,一时没敢进去。
沈泽棠推了她一下,攒着她的手就踏了进去。她还以为要登记什么呢,结果是他往柜台上扔了一沓钱,柜台后那人就给了门牌,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管。
周梓宁咋舌,还能这样?
沈泽棠拍她的脸,牵着她穿过走廊:“小地方,你以为打哪儿都跟北京城似的?”
“这样也不怕出事?”
听了这样天真的话,沈泽棠就笑笑。
周梓宁这样四九城墙根底下长大的姑娘,看什么都拿周遭和平稳定那一套来衡量,虽然打小接触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胆气儿不小,但见识还少呢。
房间在走廊往左后半段末尾,到了门口,沈泽棠把房卡插入,却怎么也打不开。
周梓宁:“让我来试试。”
“你力气还比我大呢?”他说这句话,就有点儿调戏她的味道了。
周梓宁没管他,把他撞开点,双手一起按着门把,往下按,身子抵着门板往里推。这门却像生了根,怎么都打不开。
沈泽棠在旁边拍她的肩膀:“算了,我来吧。”
周梓宁上火了:“躲开!还就非得弄开它了!”说话的同时奋力一顶,整个人随着推开的门一起摔了进去。
她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脑袋一阵一阵晕眩着。
沈泽棠把她紧紧抱到怀里,连忙放到了床上:“梓宁,要不要紧?”他转身决定去找医药箱,后面一只软软的手拉住了他。
沈泽棠心中震动,回头,周梓宁在昏暗里努力撑起半个身子,对他摇头,还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儿。”
“真没事儿?”他折返回来,摸摸她的脑袋,检查她的胳膊和腿,弄得她又痒又不好意思。
“真的没事!”
如此郑重其事,沈泽棠也不坚持了,把门卡插到了卡槽里,房间里的灯就亮了。他关了门,回到床边。
周梓宁握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边:“真这么担心我?”
沈泽棠没好气:“你以为呢?”
周梓宁吐吐舌头,考过去,把头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上:“那你得跟我保证。”
“你说。”
周梓宁的声音很小,但是,沈泽棠就是听得无比清楚明白。
她说:“我是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也不能干涉。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在做什么简单的事儿。我只希望你能保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想到我。我担心你,就像你刚才那样担心我一样。”
她说得这样诚挚,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没办法无动于衷。何况他是那样在乎她,虽然没有办法表达,但他在乎她,绝对超过在乎他自己。
所以他什么都不和她说,希望她坦然自若,做个旁观者。
哪怕她出入傅家,他也不干涉。刻意规避,倒显得心虚诡诈。她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避嫌,一切随之任之,才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
这些年,他从来不联系她,也害怕联系她,他更怕回到故土。
过去的五年,刚开始离开那段时间,就算他人前淡然微笑,显得坦然,夜里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无数个孤独的夜里,他睁开眼睛后浑身都是冷汗,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最后只能沉默,然后摸出一根烟,点燃,默默地抽。
所以,他从一个讨厌烟味、曾经从不抽烟的人,变得烟不离身。
第65章
梓宁认床; 睡得不大好; 梦里翻来覆去; 辗转反侧,感觉有个沉重的物体一直压在她身上,呼吸都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