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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知道她不是我们这种人,她第一天来,我就看出她不简单了。看吧,说不定 那一天,她会成为我们的老板娘呢!”既然有这种可能性,谁还敢轻视她呢?何况她本人 又那么温柔可爱,于是,这位灰姑娘的地位,在工厂中就变得相当微妙了。而柏霈文与含 烟之间,也同样进入一种微妙的状态中。这天,厂里的事比较忙一些,下班时已经快六点 钟了。柏霈文对含烟说:“我请你吃晚饭,好吗?”
含烟犹豫了一下,柏霈文立即说:
“不要费神去想拒绝的藉口!”
含烟忍不住笑了,说:
“你不是请,你是命令呢!好吧,我们去哪儿吃饭呢?”
“你听我安排吧!”她笑笑,没说话。这些日子来,她已经对柏霈文很熟悉了,他是 那种男人,无论在什么场合里,他都很容易变成大家的重心,而且,他会在不知不觉中, 成为一个支配者,一个带头的人,一个“主人”。
他们坐进了汽车,柏霈文把车子一直往郊区开去,城市很快的被抛在后面,车窗外, 逐渐呈现的是绿色的原野和田园。含烟望著外面,傍晚的凉风从开著的车窗中吹了进来, 拂乱了含烟的头发,她仰靠在靠垫上,深呼吸著那充满了原野气息的凉风,半阖著眼睛, 她让自己松懈的沐浴在那晚风里。
柏霈文一面开著车,一面掉头看了她一眼,她怡然自得的仰靠著,一任长发飘飞。唇 边带著个隐约的笑,长睫毛半垂著,在眼睑下投下了半圈阴影。那模样是娇柔的,稚弱的 ,轻灵如梦的。“你不问我带你到哪里去吗?”他说。
“一定是个好地方。”她含糊的说,笑意更深。
他心中怦然而动。“但愿你一直这样信任我,我真渴望把你带进我的领域里去。”“ 你的领域?”“是的,”他低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领域,心灵的领域。”“你自认 你的领域是个好地方吗?”她从半垂的睫毛下瞅著他。“是的。一块肥沃的未耕地。”他 望著前面的道路。“所差的是个好的耕种者。”“真可惜,”她咂咂嘴。“我不是农夫。 如果你需要一个耕种者,我会帮你留意。”“多谢费心。”他从齿缝中说。“你的领域呢 ?可有耕种者走进去过?”“我没有肥沃的未耕地,我有的只是一块贫瘠的土壤,种不了 花,结不了果。”“是吗?”他的声音重浊。
“是的。”“那么,可愿把这块土壤交给我,让我来试试,是不是真的开不了花,结 不了果?”
“多谢费心。”她学著他的口气。
他紧盯了她一眼,她笑得好温柔。那半阖的眼睛睁开了,正神往的看著车窗外那一望 无垠的绿野。窗外的天边,已经彩霞满天,落日正向地平线上沉下去。只一忽儿,暮色就 笼罩了过来,那远山远树,都在一片迷蒙之中,像一幅雾蒙蒙的泼墨山水。他们停在一个 郊外的饭店门口,这饭店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叫做“村居”,坐落在北投的半山之中,是 中日合璧的建筑,有曲折的回廊,有小小的栏杆,有雅致的,面对著山谷的小厅。他们选 择了一个小厅,桌子摆在落地长窗的前面,落地窗之外,就是一段有著栏杆的小回廊,凭 栏远跳,暮色暝蒙,山色苍茫,夕阳半隐在青山之外。
“怎样?”柏霈文问。“好美!”含烟倚著栏杆,深深呼吸。她不自禁的伸展著四肢 ,迎风而立。风鼓起了她的衣襟,拂乱了她的发丝,她轻轻的念著前人的词句:“柳烟丝 一把,暝色笼鸳瓦,休近小栏杆,夕阳无限山。”柏霈文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这天,她 穿著件纯白色的洋装,小腰身,宽裙子,迎风伫立,飘然若仙。这就是那个浑身缠著蓝布 ,晕倒在晒茶场上的女工吗?他觉得精神恍惚,神志迷离。听著她用那低柔清幽的声音, 念著“休近小栏杆,夕阳无限山。”他就更觉得意动神驰,站在她的身边,他不自禁的用 手揽住她的腰,那小小的腰肢不盈一握。
“你念过许多诗词?”“是的,我喜欢。”她说。“日子对于我,常常是很苦涩的, 于是,我就念诗念词,每当我烦恼的时候,我就大声的念诗词,念得越多,我就越陷进那 份优美的情致里,于是,我会觉得超然物外,心境空明,就一切烦恼都没有了。”
他深深的注视她,怎样一个雅致而动人的小女孩!她那领域会贫瘠吗?那将是块怎样 的沃土啊!他一定得走进去,他一定要占有它,他要做这块沃土的唯一的主人!
“含烟!”他动情的低唤了一声。
“嗯?”“你觉得我很鄙俗吗?”他问,自觉在她面前,变得伧俗而渺小了。“怎会 ?你坚强,你细致,你有人世的生活,你有出世的思想,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有深度的一 个。”
他的心被这几句话所涨满了,所充盈了,血液在他体内迅速的奔流,他的心神荡漾, 他的呼吸急促。
“真的?”他问。“真的。”她认真的说。
“那么,你可以为我把你那块领域的门打开吗?”他屏息的问。“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把头转向一边,指著栏杆下那花木扶疏的花园说:“有玫瑰花,你闻到玫瑰花香了吗 ?我最喜欢玫瑰花,尤其是黄玫瑰。我总是梦想,自己有个种满玫瑰花的大花园。”“你 会有个大花园,我答应你。但是你别岔开我刚才的话题,你还没有答复我。”她看了他一 眼,眼光是古怪的。
“我说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么,让我说得更明白一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侍者送菜来了,含烟迅速的转过身子,向落地窗内走去,一面说:
“菜来了,我们吃饭吧!我饿了。”
柏霈文气结的看著她,她却先坐回桌边,对著他巧笑嫣然。他从鼻子里呼出一口长气 ,只得回到桌前来。坐下了,他们开始吃饭,他的眼光一直盯在她脸上,她像是浑然不觉 ,只默默的、甜甜的微笑著。好半天,他才打破了沉默,忽然说:
“你喜欢诗词,知道一阕词吗?”
“那一阕?”她问,扬著一对天真的眸子。
他望著她,慢慢的念了出来:
“花丛冷眼,自惜寻春来早晚,知道今生,知道今生那见卿。天然绝代,不信相思浑 不解,若解相思,定与韩凭共一枝!”她注视著他,因为喝了一点酒,带著点薄醉,她的 眼睛水盈盈的,微带醺然,面颊微红,嘴唇湿润而红艳。唇边依然挂著那个微笑,一种天 真的,近乎孩子气的微笑。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他瞪著她,有点生气。可是,她那模样是让人无法生气的。他吸了口气,说:“你在 捉弄我,含烟,我觉得,你是有意在欣赏我的痛苦,看不出来,你竟是这样一个残忍的小 东西!”
她的睫毛垂下去了,笑容从她唇边缓缓的隐去,她看著面前的杯碟,好一会儿,她才 慢慢的抬起头来,那脸上没有笑意了,也没有天真的神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哀恳的 ,祈求的神色,那大眼睛里,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光。
“我不想捉弄你,先生,我也不要让你痛苦,先生。如果你问我对你的感觉,我可以 坦白说,我敬仰你,我崇拜你!但是,别和我谈别的,我们可以做朋友,有一天,你会遇 到一个比我好的女孩……”“你是什么意思?”他盯著她,突然恍然的说:“哦,我懂了 ,你以为我只是要和你玩玩,这怪我没把意思说清楚,含烟,让我坦白的问你一句,你有 没有一些些喜欢我?”
她扭开了头,低声的说:
“求求你!我们不谈这个吧!”
“含烟!”他再紧紧迫了一句。“你一定要回答我!”
“不,柏先生,”她吃惊的猛摇著她那颗小小的头。“别逼我,请你!”“含烟—— ”“求你!”她仰视著他,那眼光里哀恳的神色更深了,这眼光逼回了他下面的话,他瞪 视著那张因惊惶而显得苍白的面庞,那黝黑而凄凉的眼睛,那微颤的嘴唇……他不忍再逼 迫她了,叹了口气,他废然的低下了头,说:
“好吧!我看我今天的运气不太好!我们就不谈吧,但是,别以为我会放过你,含烟 ,我这一生都不会放过你了。”
“先生!”她再喊了一声。
“够了,我不喜欢听这称呼,”他蹙著眉,自己对自己说。“仿佛她不知道你的名字 。”转回头,他再面对含烟:“好,快乐起来吧,最起码,让我们好好的吃一顿吧!”
13
秋天来了。柏霈文沉坐在沙发的一角中,用一张报纸遮住了脸,但是,他的目光并没 有停在报纸上。从报纸的边缘上掠过去,他悄悄的注视著那正在书桌后面工作著的章含烟 。她正在拟一封信稿,握著笔,她微俯著头,一边的长发从耳际垂了下来,脸儿半遮,睫 毛半垂,星眸半掩,小小的白牙齿半咬著嘴唇……她的神情是深思的,专注的,用心的。 好一会儿,她放下了笔,抬头看了看窗外,不知是那一朵天际飘浮的云彩,或是那围墙外 的一棵金急雨树上的花串,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忽然出神了。那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迷离 的薄雾,眉毛微微的扬著,她的思绪显然飘浮在一个不可知的境界里,那境界是旖旎的吗 ?是神秘的吗?是不为人知的吗?柏霈文放下了报纸,陡的站起身来了。含烟被他所惊动 了,迅速的,那眼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在他的脸上,给了他一个匆促的笑。
“别写了,含烟,放下你的工作。”他说。
“干嘛?”她怀疑的抬起眉梢。
“过来,到沙发上来坐坐。”“这封信还没写完。”“不要写完,明天再写!”
“是命令吗?”她带笑的问。
“是的。”她走了过来,微笑的在沙发上坐下,仰头望著他,眼里带著抹询问的意味 ,却一句话也不说。那含笑的嘴角有个小涡儿,她抿动著嘴角,那小涡儿忽隐忽现。柏霈 文走过去,站在她面前,用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上,他俯身向她,眼睛紧盯在她脸上,他压 低了声音说:
“你要跟我捉迷藏捉到什么时候为止?”
“捉迷藏?”她闪动著眼睑,露出一脸天真的困惑。“什么意思呢?”“你懂我的意 思!”他的眼睛冒著火。“不要跟我装出这份莫名其妙的样子来!”“哦?先生?”她睁 大了那对惊惶的眸子。“别这么凶,你吓住了我。”他瞅著她,那模样似乎想要吃掉她。 好半天,他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他的目光上上下下的在她脸上逡巡。她的眼睛大睁著, 坦白、惊惶、天真,而又蒙蒙如雾的,盛载著无数无数的梦与诗,这是怎样的一对眼睛, 它怎样的绞痛了他的心脏,牵动了他的六腑。他觉得呼吸急促,他觉得满胸腔的血液都在 翻腾汹涌,紧紧的盯著她,他冲口而出的说:
“别再躲避我,含烟,我要你!”
她吃惊的蜷缩在沙发里,眼光里露出了一抹近乎恐惧的光。“不,先生。”她战栗的 说。
“解释一下,‘不,先生。’是什么意思?”
她瑟缩得更深了,似乎想把自己隐进沙发里面去。
“我不愿,先生。”她清晰的说。
他瞪著她,沉重的呼吸扇动了他的鼻翼,他的眼睛里燃烧著两簇火焰,那火焰带著那 么大的热力逼视著她,使她不自禁的战栗起来。“你以为我在儿戏?”他问,声音低而有 力。“我的意思是,要你嫁给我,懂吗?我要娶你,懂吗?”
她凝视著他,摇了摇头。
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握住了她的肩胛,那瘦弱的肩胛在他的大手掌中是不禁一握的 ,他微微用力,她痛楚的呻吟了一声,蜷曲著身子,她的大眼睛仍然一瞬也不瞬的望著他 ,带著股坚定的、抗拒的力量望著他。
“他是谁?”他问。“什么?”她不解的。“我那个对手是谁?你心目中那个男人! ”
她摇摇头。“没有。”她说。“没有人。”
“那么,为什么拒绝我?我不够好吗?不够你的理想?配不上你?”他咄咄逼人的。
“是我不好,是我配不上你。”她轻声说,泪涌进了她的眼眶。“你是什么意思?” “饶了我,”她说,转过头去。“我又渺小,又卑微,你会遇到适合你的女孩。”“我已 经遇到了,”他急促的说:“除了你,我不要别人,你不渺小,你不卑微,你是我遇到的 女性里最高贵最纯洁的。说,你愿嫁我!”“不,先生。”她俯下头,泪流下了面颊。“ 别逼我,先生。”
他的手捏紧了她的肩膀,捏得她发痛。
“你不喜欢我?你不爱我?对吗?”他问。
“不,先生。”“你除了‘不,先生。’还会说别的吗?”
“哦,饶我吧!”她仰视他,带泪的眸子带著无尽的哀恳和祈求,那小小的脸庞苍白 而憔悴,她脆弱得像是一根小草,禁不起一点儿风雨的摧折。但那个性里又有那样一股强 刃的力量,柏霈文知道,即使把她捏碎,即使把她磨成了粉,烧成了灰,也拿她无可奈何 的。他放松了手,站直了身子,愤愤的望著她说:“我还没有卑鄙到用暴力来攫获爱情的 地步,但是我不会饶你,我给你几天的时间去考虑我的提议,我建议你,认真的考虑一下 。”她不语,只是默默的望著他。
他转身走开,站到窗子前面,他燃上了一支烟。他平常是很少抽烟的,只有在心情不 佳或极度忙碌的时候,才偶尔抽上一两支。喷出了一口烟雾,他看著那烟雾的扩散,觉得 满心的郁闷,比那烟雾更浓更厚。但是,他心底的每根纤维,血管里的每滴血液,身体里 的每个细胞,都比往日更强烈的在呐喊著:“我要她!我要她!我要她!”
三天很快的过去,含烟却迅速的憔悴了。她每日来上班的时候,变得十分的沉默,她 几乎不开口说话,却总是用一对水蒙蒙的眼睛,悄悄的注视著他。柏霈文也不再提几天前 的事,他想给她充分的、思考的时间,让她能够好好的想清楚这件事。他很知道,如果他 操之过急,说不定反而会把事情弄糟,含烟并不像她外表那样柔弱,在内心,她是倔强而 固执的。可是,三天过去了,含烟仍然继续沉默著,这使柏霈文按捺不住了,每日面对著 含烟那苍白的脸,那雾蒙蒙的眼睛,那柔弱的神情,他就觉得那股迫切的要得到她的欲望 一天比一天强。现在,这欲望已变成一种烧灼般的痛苦,每日燃烧著他,折磨著他。因此 ,他也和含烟一样的憔悴而消瘦了,而且,变得暴躁而易怒。这天下班的时候,含烟正急 急的想离开工厂,摆脱开柏霈文那始终追踪著她的视线。柏霈文却在工厂门口拦住了她。
“我送你回去!”他简单的说。
“哦,不,柏先生……”
“上车!”他命令的。含烟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固执而鸷猛,是让人不敢抗拒的。 她顺从的上了车,沉默的坐在那儿,无助的在褶裙中绞扭著双手。他发动了车子,一路上 ,他都一语不发,含烟也不说话,车子向含烟所住的地方驰去。车内,空气是僵持而凝冻 的。
到了巷口,柏霈文煞住车子,熄了火,他下了车,锁上了车门。含烟不敢拒绝他送进 巷子,他们走进去,到了门口,含烟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回头说:
“再见,柏先生。”柏霈文握住了她的手腕,只一推,就把她推进了屋内,他跟著走 了进来,反手关上了房门。然后,在含烟还没有弄清楚他的用意以前,他的胳膊已经强而 有力的圈住了她。她吃了一惊,立即想挣扎出来,他却箍紧了她的身子,一面用手扶住了 她的头,迅速的,他的头俯了下来,他的嘴唇一下子紧压住了她的。她喘息著,用手推拒 著,但他的胳膊那样强壮而结实,她在他怀中连移动的能力都没有。而他的吻,那样热烈 ,那样狂猛,那样沉迷,那样辗转吸吮……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也失去了反抗的意识, 她的手不知不觉的抱住了他,她的身子瘫软如绵,她不自禁的呻吟,不自禁的阖上了眼睛 ,不自禁的反应了他;和他同样的热烈,同样的沉迷,同样带著心灵深处的需索与渴求。
“含烟。”他的声音压抑的透了出来,他的心脏像擂鼓似的撞击著胸腔。“说你爱我 !说!含烟。”
她呻吟著。“说!含烟!说!”他迫切的,嘴唇从她的唇边揉擦到她的面颊,耳垂, 再滑下来,压在她那柔腻细致的颈项上,他嘴中呼出的气息,热热的吹在她的胸前。“说 !含烟!说呀!”
“唔,”她含糊的应著:“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他更紧的圈住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