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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森拿起那幅画仔细一看,原来他是模拟了她在墙上的草原之心那幅画。只是这张草原之心,是由黑色水彩颜料涂抹而成。
“谢老师,伟伟他画得不对啦!哪有人心脏画黑色的?红色才对啦!”一个小男生指责伟伟。
“伟伟,重画,重画。”全班又开始鼓噪起来。
“大家都说老师的心生病了,所以我才用黑色嘛!”伟伟快哭了,委屈地说。
“伟伟,老师的心,现在已经好了啊!因为我看到你们就开心了。”婉森听了勉强挤出微笑。
“就是嘛!墙壁上红色的心,才是老师的心。”一个鬈发小男生道。
“哇!老师已经好了耶!”
“老师你不会再请假了吗?”
第二部分草原之心(2)
婉森努力地在小朋友面前解释,自己的心脏已经好转,但是事实并不是如此。其实她根本无法掌握,那颗移植的心脏,到底还能撑多久。婉森强忍着悲伤,笑容还是从黄昏退色了,她指导着小朋友做画,眼睛一直不时地盯着墙壁上的《草原之心》,这幅画是六年前心脏移植手术后,她画的抽象画。
课间休息时,她走到饮水机前,并没有喝水,她转身走向洗手台,扭开水龙头,双手接水,喷洒在脸上,她想让自己清醒些,眼泪却不停地顺着水花滑落下来。
功乐看着婉森有着快乐、平淡的生活,心想还是不要打扰她了。走回停车处,正要开车准备离去时,却从后视镜看到方中拿着画具经过婉森身边,方中停了下来,她转头看着方中,小小的双肩微微地抖动,她哭了!那幅《草原之心》,仿佛也从鲜红色转变成灰黑色。
“婉森,你怎么了?”方中放下画具连忙拍着她的背部安抚她,婉森却越哭越伤心,心肺都快呕出来。
“婉森,别这样啊!这样对身体不好。”方中按住她全身颤抖的身体。
“老婆啊!快来帮忙吧!”方中大喊。
一个年约三十五,留着短发,身材略胖,穿着黑色裤装的女子,从画室内跑出来,连忙扶婉森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婉森,你这样下去不行,身体那么差,又刚发生车祸,你的心脏会负荷不了!”方太太抱着情绪激动的婉森。
“桑妮,我好想念Derek啊!”婉森伏在方太太肩上恸哭。
“Derek要是会回来,早就回来了。你实在不该再想他了。”
“我们是相爱的。”婉森幽幽地说。
“相爱是一回事,相处又是一回事。”
“桑妮,我好难受啊!”婉森哽咽。
“婉森,你一定要撑下去,我和方中都会帮助你。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身体养好,把心照顾好,你不能对不起移植心脏给你的人呀!你想想看,当初她的家属是鼓起多大勇气,才把挚爱亲人的心脏给捐赠出来呢?好好活下去,乖!听话啊!”
原来那个很体贴的方中,并不是谢婉森的丈夫啊!功乐看她这么难过,怀疑先前对她的一些幸福想象,难道一切都不存在吗?她为什么哭泣呢?她们说了些什么话?他后来并没有听到。他只想着紫晴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一定也是同样的情形吧?
“功乐,我好想你!”
“如果你能在我身边就好。”
“我希望你能陪我吃晚饭。”
功乐想着,紫晴的心在呼救,这是个警讯,而我当初却无动于衷。
功乐离开草原之心儿童画室,一轮像心脏一样火红的夕阳,正要下山。紫晴的话,犹如在耳边回荡,功乐踩着油门,一路奔驰。
我真的 好想 再说一次 我爱你
我愿意放弃所有一切 只为换回你
如果 时间 能够为你而倒流
真的好想牵着你的双手 再说一次 我爱你
自从那日之后,功乐每天依然过着规律的生活。他遵守规定地在十二分钟内完成救援工作,也在晚间八点三十五分走出急救站。但是他的心仍旧停留在那天,他看到婉森在夕阳下痛哭的那一段。他好想知道她的心为什么忧伤?紫晴的心为什么这么不快乐?他好想让她快乐呀!
星期日下午,功乐和岳父岳母去喝下午茶。在回家的路上,岳父岳母走在前面,功乐脚步缓慢地落在他们背后。他感到每一步踢踏,都暗示着他们三人的步伐不再一致,功乐看着他们的背影,仿佛对紫晴的思念也不再一致了。
他很想告诉岳父岳母,他看到谢婉森的感觉,也很想知道,两位老人家有什么想法。但是功乐和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这时功乐又想着,是否他们已经能够接受紫晴不再回来的事实?还是老人家只是在他面前强忍哀伤?他们好像不再像自己那样,日夜思念着她,也似乎可以适应没有紫晴的生活了,只有我没办法接受,如果我现在告诉他们紫晴的“心”,他们会和我一样感同身受吗?
“爸、妈,紫晴……紫晴她过得并不快乐!”功乐终于将内心想要说的话说出口。
听到紫晴的名字,老人家的思绪全排山倒海而来,唤醒了每根思念的神经,他们回头看功乐,怔住了,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话。
“爸、妈,对不起!我知道你们对紫晴车祸意外的死亡还不能释怀,我本来也不想提起这些可能会让你们伤心的事情。但是,我很在乎你们,我希望你们也能了解我心里的感受。”功乐额头的汗水直滴。
“唉!功乐,紫晴已经不在了!那个女人不是她啊!”岳母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
“可是,她的心还在呀!”功乐说。
“她的肉体和灵魂都已经升天了。”岳母略为激动。
“她的心还在跳动。”功乐反驳。
“那有什么用?”岳母盯着功乐的眼睛,试图要功乐清醒。
“爸、妈,根据医学文献,心脏移植是有记忆的。”
“有记忆?她能记得曾经跟你结过婚吗?她能认得我们吗?”岳母继续反驳。
第二部分草原之心(3)
不等功乐答话,岳母又继续说:“功乐,我们知道你对紫晴一往情深,我们觉得很欣慰,紫晴并没有嫁错人。不过她真的已经不存在了,我们要为她好好活下去。祝福她,让她放心,让她好走。”岳母已略为缓和情绪。
“妈妈!我希望紫晴的心能快乐!”
“好了!好了!爸爸能了解你的心情。今天晚上,不要在家里吃饭,我们让妈妈工休一晚。等一会儿回家休息一下,再去餐厅吃饭,庆祝你看到紫晴的心好吗?”一向站在功乐这边的岳父出来打圆场。
“爸爸,你真能明白吗?”功乐用祈求的眼光看着他。
“我们都爱紫晴,当然希望她的心能真正得到幸福,不是吗?”岳父说。
去餐厅吃过晚餐后,一回到家,岳父岳母早早回房就寝。功乐又一个人在客厅看韩剧,剧情是一个女孩子得肺癌之前,曾经与男友相约,不管未来遭遇到如何变故,在每年相识的这一天,都要回到这个海滩重逢。后来,女孩去世之后,她的灵魂附着于一枚贝壳,她飘呀飘地,回到与男友相恋的海边,日日夜夜等待男友到来。她的男友,却在她死后不久,由家人安排相亲,草草结了婚。而男友也因为害怕触碰过去与女友的承诺,因此他从来都没有再回到海边。经过五十年以后,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到这个海滩,看见一枚透明的贝壳,在浅滩处,随着海水轻轻摆动。他捧起这枚贝壳,靠在耳畔,却听见贝壳仿佛在说着:“我遵守我们的约定,在这里,已经等你五十年了,我天天期待与你重逢。”女孩在海滩上,终于等到她的男友。她的男友,一步一步地往深海里走去,内心的愧疚终于获得释放。
功乐沉醉在电视剧里,他多么希望那一天能早日到来,那一枚被灵魂附着的贝壳,就像紫晴的心,她寄宿在另一个躯体(谢婉森)里,天天等待着他的爱。
高功乐,他深信不移!深信不移!
深夜里,功乐将韩剧看到了最后一幕,已经累得疲惫不堪,眼皮开始打架。他听到岳母的脚步声,慌忙地将韩剧转到粤语频道。功乐按好后又继续迷迷糊糊靠着抱枕歪斜地睡在沙发上。
功乐醒来时,发现岳母坐在左侧的沙发椅上。“妈!你没睡呀?什么时候起来的?”他问岳母。
“起来一会儿了,睡不着,出来看电视。”岳母道。
这时功乐一看到电视节目停留在韩剧频道,马上在茶几上下寻找遥控器。
“遥控器在我这边。功乐,其实你大可不必每次看到我从房里出来,就将韩剧转到粤语频道。”岳母对他说。
“我怕你看了会想起紫晴。”功乐看着岳母低声地说。
“有时,我也好想看看紫晴喜欢看的韩剧,一看到韩剧,就觉得她好像还坐在我身边,陪我聊着剧中的男女主角。”岳母继续道。
“妈,紫晴希望你不要这样。”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岳母语重心长地说。
“妈!我没办法!你知道。”其实功乐和岳母都无法不想着他们挚爱的紫晴。
“今天下午喝下午茶回来时,对你说的话,请你不要介意,我是为你好,不忍心看你继续为紫晴封闭了自己。”岳母劝功乐。
“我知道,我能了解。”
“人死了,不能复生。活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啊!不能一直沉浸在忧伤里。”
“可是我真的好爱她。我们好有默契,常常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都能为我设想周全,而且处处体谅着我。”
“人都是因为理所当然,所以忽略对方的贴心和爱。”
“我知道过去错了!”
“你没错!错的是没有时间,不再有机会弥补。”
“妈,如果有机会能重来一次,我不会让紫晴再受到委屈。”
“以前看电视,我叫她别靠电视机太近,她不听,偏偏爱坐我现在坐的位置上,结果老是眯着眼睛看电视。叫她去拿眼镜,却要耍赖,说是正看到精彩的地方,要我别吵她。”岳母边说边用衣袖拭泪。
“难怪她老是眯着眼睛看着我。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时候她才刚大学毕业,出来找工作,中午和朋友约在餐厅吃饭。那时,餐厅客人好多,我一个人坐在四个人的位置上,她拉着朋友跑到我面前,对着我说:‘先生,你这里有人坐吗?我和我的朋友,可不可以和你坐在一起?’我看着她,觉得她好可爱,秀气的面容,苹果般红润的脸色。”
“可不是吗?每一次,我坐在这张沙发上,那些记忆就会浮现在我的脑海,多想捏捏她水嫩的小脸啊!紫晴小时候,我带她出门,亲友们都争着想要抱她,还好,紫晴不怕陌生人。”
“我真的好想念她。”
“人生就是这样,常常不懂得珍惜,现在都太晚,没机会了!”
第二部分心锁的距离(1)
风,又再吹起。木麻黄的坚定,并不因岳母的劝说,有所更改。反而驱使功乐有更大动力,极力地想将对亡妻所有的承诺一一兑现。
功乐值勤完毕之后,回到救护站,趁着礼文及谢俊去吃晚饭,按照平常时间,在休息室的计算机旁,整理一天的报告。八点十五分PDA闹铃响起,他看了看,把它按上。功乐没有起身,他靠着椅子下的轮轴转身,将提前完成的报告,放在所有报告的收集篮,再转回自己座位。功乐从口袋里拿出那把谢婉森的钥匙,坐在办公桌前发呆,他看着桌上紫晴笑得很灿烂的照片,右手拿着钥匙,左手轻抚挂在胸前的红线,往上一套,套出了一个决定,这一次,他不能再辜负紫晴的“心”,他要帮助谢婉森那个拥有紫晴的心的人,让她的心快乐起来。
八点三十分PDA闹铃响起,功乐犹豫了一会儿,按下,又拿起左手的手表看了一看,今天他并不想准时离开,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现在休息室里只有另一个值班人员驻守在电话机旁,他看暂时不会再有人走进来了。他起身走到档案室,打开综合档案柜,翻动着一星期前,谢婉森的急救记录表。他迅速地用触控笔在PDA写下谢婉森的住址,然后快速关上抽屉,走出来,巧遇正好进休息室的礼文。
“吃了早餐又午餐,吃了午餐又晚餐,一天过了又一天,天天都没星期天。”礼文打嗝走进休息室。
“功乐,你还没走啊?奇迹哦!”礼文觉得纳闷,功乐一向很准时离开急救站。
“要走了!”功乐心虚地应付着。
“我觉得你最近有些心神不宁,最好去黄大仙庙拜一拜,安安心。”礼文劝功乐。
“我好得很。不需求神拜佛,我走了!”
功乐说完,即离开急救站的休息室。他走到岳父的办公室,这次没有在门口犹豫,立刻敲门,岳父请他进去。
“爸爸,我明天白天要再请半天假。”功乐说。
“事情还没办好吗?”岳父问。
“嗯!”
“需要我帮忙吗?”
“事后,我会告诉你。”
“好吧!中午要准时回来上班。”岳父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功乐,似乎读懂功乐的心,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一样。
“我会准时回来。”功乐也不想让岳父失望。
那滴泪,滴落在都市森林海。
那颗跳动的心,是深情的印记。
木麻黄守着爱,不能回头,也不会回头。
隔日,功乐按着地址,来到谢婉森住的大楼。婉森刚走出来,身穿粉红色的棉质洋装,头发绑着同色系的发带,提着编织包,前几日脸上的忧伤消失了,神情似乎很愉悦,她踏着轻快的步伐,嘴里还哼着歌。坐在车里的功乐看得出神,一路尾随着她到公车站,看她上了公交车之后,才又将车开回到她住的大楼前面。
他心想,为何那日在草原之心儿童画室,谢婉森会哭得那么忧伤?和今天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他一定要弄个明白。
功乐走下车,心慌慌地,他不怕被人发现他无故闯入他人的家门,只是怕看见自己的心是如此不堪。当他从衬衫的左边口袋,掏出谢婉森家的钥匙时,手心一直在出汗。
他站在大楼门口,屏住呼吸,决心更加坚定。功乐默念着从PDA背下的门牌号码,走到谢婉森的家门,停住,禁不起紫晴的心在声声呼唤,他拿着握在手心的钥匙,打开谢婉森家的大门。
出乎意料,他完完全全被眼前谢婉森家里客厅的景象,慑住心魂。沙发、茶几、落地窗帘、电话、笔架,甚至电视柜上的四十二英寸平面彩色电视机,与功乐家的完全一模一样,每一个角落里,都有他和紫晴生活的点点滴滴,因为这个家,全部都是由紫晴一个人亲手布置、摆设,现在,竟然出现在谢婉森的家中。
一把钥匙,所有的记忆,蜂拥而上,木麻黄也抵挡不住了。
六年前……
一日夜晚,功乐在医院加班回家。看见紫晴穿着单薄的衣服,有点咳嗽,坐在饭厅的餐桌前,一口一口吃着白稀饭就酱瓜,忍不住地心疼她,这么不爱惜自己。
“怎么这么晚才吃饭?我要你别等我啊?”功乐问。
“一个人吃饭,很孤单啊!我想等你嘛!”紫晴睁着大眼睛看着功乐。
功乐马上放下公文包,跑进卧室拿一件紫晴的外套出来。
“好了,你看,又感冒了吧?衣服每次都穿这么少,快把衣服穿上吧!”功乐将外套给紫晴披上。
“是不是以后要穿什么衣服都要问你啊?”紫晴打一个喷嚏。
“是的。”功乐坚定地说。
“也叫你不要乱吃路边摊,总是不听话,现在病毒都侵蚀到你的肠胃了。”功乐继续唠叨。
“啊!以后吃什么东西也要先问问你啊?”紫晴撒娇地对功乐说。
“是的。”
“是不是你一生一世都愿意照顾我啊?”紫晴问。
“是的!我答应你。”功乐看紫晴这么请君入瓮、狡猾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二部分心锁的距离(2)
“要记住喔!你曾经承诺过的话,第六十九条:他答应照顾我一生一世。”紫晴说着,便拿起放在餐桌上,随身携带的小册子,一字一字地写下。
“我已经写下来了,不能赖皮,不能反悔。”紫晴眼睛望着功乐。
功乐从婉森家的饭厅,走回到客厅来,他坐在沙发上,紫晴的影像,不时地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功乐与紫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