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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骂了一句极其难听的粗话,道:“你听著,我现在离你几千里,是在一个
国家的情报本部之中和你通无线电话,我绝不是和你开玩笑,我曾经见过陈教授,他告
诉我,那五个死人,可能变成危害全人类的怪物。”
杰克迟疑了一阵,道:“可是他们已经死了。”
我道:“不管他们是不是死了,你去看他们,开掘他们的葬地,将他们火焚,不要
留下一些残骸。”
杰克无可奈何地道:“好,他们会变成甚么?是吸血僵尸么?开掘墓地的人,要不
要悬上十字架?”
我大声道:“你祈求上帝,当你掘出死人的时候,他们还未曾变成怪物,你就可以
保全性命了。”
杰克停了片刻,道:“你如今有自由么?”
我正想回答他,可是锡格林已自我的手中,将电话抢了过来放下了。
我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杰克问我是不是自由,我没有回答,便突然截线,杰克虽
然固执,却还不是白痴,他自然可以知道我的处境如何的。
我刚才虽然没有说出我是在哪一个国家的情报总部之中,但是我相信杰克一定知道
事情和G有关,当然他也可以知道我是在甚么地方。
然而这又有甚么用呢?为了我,总不至于动用国家的武力吧,看来我要求自由,还
得靠自己。
我正在呆想著,锡格林已带我出去,到了一间十分华丽的套房之中,当晚,这个国
家身材矮小、精神奕奕的总理亲自接见我。
这个总理对我的一切知道得十分详细,有些连我自己都已忘记了的事,他却反而提
醒我。
他和我一直谈到了天明,虽然我连连打呵欠,示意我要休息,他也不加理会。
这位总理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却听出他的意思,只想我作为雇佣兵团性质,出我
高酬,为他们国家的情报总部服务。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所以我听到后来,只是一言不发,自顾自地侧著头打瞌睡,他
是甚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中,我见到了不少要人,他们都由锡格林陪同前来。而在这几天中,
我也想尽方法要逃走,却都没有结果。
我居住的地方,从表面上看来,华贵得如同王子的寝宫一样,但实际上却是一所最
完美的监狱,到处是隐藏著的电视摄像管 它们的红外线设备,使我的行动,不分日
夜,都受著严密的监视。
除此之外,还有传音器、光电控制的开关 只消我走到门前或者窗前,一遮住了
光源,便会有铜板自动落下来,将去路挡住。
一连四天,我被囚禁在这所华丽的监狱中,享受著最好的待遇。
第五天早上,锡格林破例地一个人前来见我。
我一见了他,便立即闭上了眼睛,道:“今天你带来的是甚么人?是司令还是部长
。”
锡格林道:“今天我没有带人来,我带来的是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我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锡格林继续道:“这几天来,我们连续不断地收到了杰克中
校的广播,他是利用业余无线电爱好者的通用波段向你说话的。”
我连忙欠身,坐了起来,道:“你为甚么不早告诉我,杰克说些甚么?”
锡格林道:“我怕你知道了之后会失望,虽然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却没有刺激。
杰克的广播词说:卫斯理好友,我们的五个朋友都正常,你的猜疑证明你是一个狂想家
。”
我呆了半晌,道:“你有没有向陈天远教授提及过这一点?”
锡格林点了点头,道:“提及过。”
我忙又道:“他怎么说?”
锡格林道:“他只是高叫道: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皱著眉,道:“也就
是说,陈教授是认为这五个被蜜蜂刺死的人,是必然会成为怪物的?”
锡格林点头道:“是,但是这次,他的理论显然破产了。”
我又发起呆来,以陈天远这样有资格的生物学家,他亲手培养成功了地球上从来也
未曾出现过的一种生命方式,他的推论会错么?
但是杰克却又说那五个死人并无变化,这可是甚么缘故呢?我没有机会和陈天远多
作详谈,因之我也不知道那种“怪物”究竟是甚么样的东西。陈教授说过,怪物可能是
任何形状,那么当然可以完全像死者本人。问题就在于,他们能思想么?是有看高度思
维能力的动物么?他们会不会“装死”来骗过杰克呢?
我的脑中,乱成了一片,只听得锡格林道:“接下来的,是一个坏消息了。”
我并不去理会他,只是继续思索著。
锡格林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道:“这几天来,你晤见了我们国家的军政要人
,我们国家的一切,你知道得大多了,而且你显然也知道,我们在要求你作些甚么,可
是你却一无表示。”
我冷冷地道:“你们要求我作甚么?”
锡格林双手撑在沙发的背上,俯身道:“要你代替G的位置。”
我冷笑了一声,道:“别做梦了。”
锡格林又道:“每年的经常报酬是二百万镑,活动费和特殊任务的报酬另计。这大
概是世上报酬最高的工作了。”我耸耸肩,道:“如果我能够有生命用那些钱,那才是
的。”
锡格林道:“你的回答是:是?”
我大声道:“不,你错了,我的回答是不,你完全找错人了,你要知道,我是一个
中国人,我也念过几年中国的书,中国人有中国人做人的信条,几乎所有中国人全是一
样的,只是极少数例外,中国人敦厚、忠实,视欺诈为最大的罪恶,我和你们这种急功
近利,不择手段的人完全不同。”
锡格林静静地听我讲完,才摇了摇头,道:“那就十分不幸了,我只能向你传达最
高机密会议的决定,那便是,从现在开始,七十二小时内,如果你还没有肯定的答覆,
那你将不再存在于世上了。”
我感到一股寒意,在背脊上缓缓地爬过,锡格林一讲完话,便转身走了出去,留下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忙忙地发呆。
好一会,我才感到事态的真正严重性。
我是在一个国家的情报本部之中,并不是在甚么匪党的巢穴内,这是我从未有过的
经验。
而我就算能够逃出这幢建筑物,我也绝不是自由了,因为我还在这个国家中,锡格
林他们,可以动员全个国家的力量来对付我,而我则只有一个人!
这种力量的悬殊是太明显了,而失败的一方,肯定地说,一定是我!
如果我不设法逃亡,那么在七十二小时之后,我的命运如何,那是可想而知的。
确如锡格林所说,我知道得大多,使得他们不能留我在世上。
而我如果装作答应他们的话,以求脱身,那也是绝对行不通的,他们当然会放我离
开这个国家,去代替G的位置,表面上我的地位十分高,但实际上,我则受著千万种的
监视,形同囚犯,而如殷嘉丽之类的下属,还可以随时逼死我!
我感到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在这七十二小时之中,会有甚么奇迹出现呢?
我双手抱著头,不断地摇著,可是我的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我冲向门口,铜板“刷”地落了下来,而当我后退之际,铜板却又伸了上去。
我已经计算过,我伸手开门的速度,是及不到铜板下降的速度的,那也就是说,如
果我不顾一切地去开门的话,在我的手一触及门柄之际,下落的铜板,便会将我的手腕
切断!
我转过身来,望著窗子。
窗子的情形也是一样,我当然可以不顾一切地穿窗而出,只要我愿意自己的身子被
切成两截的话。
我又颓然地坐了下来。七十二小时,像是有一个人大声在我耳际嚷叫一样,使我头
痛欲裂。
我竭力镇定心神,七十二小时,那是三天,我其实还可以睡一觉的。
我躺在柔软的床上,望著发自天花板的柔和的光线,好一会,我才蒙矓睡去,但是
不久就被恶梦惊醒,那一天之中,我究竟做了多少恶梦,连我自己也记不清楚了,我简
直和待决的死囚一样,求生的欲望越来越是强烈,那也使我的心境越来越是痛苦。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锡格林又走了进来。
他才一进来,我便像是猛兽一样地望著他。但是他也早有准备,他离得我很远,手
中持著枪,他冷冷地道:“你还有四十八小时。”
我大声道:“我后悔在飞机上挽救了你这样一个冷血动物。”
他摇了摇头,道:“抱歉,这是最高秘密会议决定的,我曾在会上竭力地为你陈词
,但是更多的人否决了我的提议,他们本来只给你二十四小时的。”
我道:“那还乾脆些,如今我还要多受四十八小时的精神痛苦。”
锡格林道:“你不能改变你的决定么?”
我摸著下颔,由于他们不给我任何利器的关系,我的胡须已经很长了,摸上去刺手
,我沿著下颔,摸到了自己的脖子,在脖子上拍了一拍,道:“中国人有一句话,叫作
‘头可断,志不可屈’,掉了脑袋,不过只是碗口大小的一个疤!”
我的手又沿著脖子向下,我感到脊椎骨酸痛,所以我的手按在背脊上。
也就是这时,我的手臂,碰到我的衬衣,感到了一块硬物,那硬物大概只如普通硬
币大小,我的手臂在才一碰到这件硬物的时候,不禁一呆:这是甚么东西?我几乎记不
起它是甚么了。
但是我还是记起了它。
那是前两年,我表妹红红到我家中来的时候带给我的,她说那是一种强烈的麻醉药
,只要服上极少的剂量,就可以使人昏迷不醒,脉搏、心脏的跳动,微弱到几乎察觉不
到,而呼吸也几乎等于零。
昏迷的时间,大约是八小时至十二小时左右,她们美国大学的同学,用这种迷药迷
醉自己,来冒充死人,恐吓同学取乐。
直到有一次,一个服了迷醉药的学生,被当作了真正的死人,在殓房中被抽去了血
液,注射进甲醛,弄假成真之后,这种“游戏”才没有人做了。
红红说我冒险生活多,这种东西或者有用,可以用来使对方昏迷不醒,当时她给我
看过,那是如硬币也似密封的一小包粉末,她又说要考验我的本领,将之藏在一个秘密
地方,要我去找寻。
红红是顽皮到令人难以相信的孩子,她的话,我听过了之后,也就算了。根本未去
追寻这包药物放在甚么地方。
事隔多年,这件事情,我也可以说完全忘记了。
直到此际,我突然觉出衬衣缝厂商标后面,有这样的一个硬块,我才突然想起了这
件事!
那包药粉是密封的,当然不会失效。
那包药粉可以使人昏迷,看起来像死人一样。
如果我变成了“死人”,他们将会怎样处置我呢?这个国家对他们尊敬的人盛行天
葬,那是将死人运到高山之巅去喂鸟的别称,我是不是算他们尊敬的人物呢?
我可能被他们天葬,那只要兀鹰还未啃吃我之前醒来,我便有机会逃生。
如果他们将我举行天葬,我的机会,勉强可以说是五十对五十。
但是,我得到天葬的机会,又是多少呢?
他们可能尊敬我,但是因为我是中国人的缘故,而将我土葬,为了不留痕迹,他们
可能将我火葬,他们更可能用种种的法子来处理我的尸体,那么我逃生的机会,更是微
乎其微了。
我沉思著,一声不出。
锡格林问我道:“你在想甚么?”
我道:“我知道你们,是绝不讲人情的,但是我想知道一件事情。”
锡格林点了点头。我道:“我听得你说过,我将受到极大的尊敬,这可是真的?”
锡格林道:“是真,参加最高机密会议的人,大多数曾与你晤面,他们都对你的风
度、谈吐、人格钦佩备至,他们对他们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决定,也都表示了他们的遗憾
。”
我放下手来,道:“如此说来,我如果死后,可以有天葬的资格了?”
锡格林叹了一口气:“如果你死了,那是的。”
我又问道:“天葬是一个十分奇异的风俗,它的详细情形怎么样?”
锡格林道:“你问这个作甚么?”
我道:“我想,一个离死亡已不远的人,应该有权知道在他死后,他的身体会受到
怎样待遇的吧。”
锡格林沉默了半晌,才道:“首先,你会被香油涂满了身子,穿上白色麻织的衣服
,在身上缀满了白色的花朵,头上戴著白色花朵缀成的冠,由六个处女抬著你的身子,
步行到穆拉格连斯山峰的顶上,后面有高僧诵经,和瞻仰你遗体的人跟著 ”
锡格林讲到这里,突然高声叫了起来,道:“别,别叫我再说下去了。”
我冷冷地道:“怎么,锡格林先生,你也觉得向一个活人叙述他的葬礼,这是太残
酷了些么?可是别忘记,这是你一手造成的。”
锡格林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我从锡格林的话中,已经知道在我“死”后,至少要经过二十小时,我的涂满香油
、盖满白花的身子,才会被放在穆拉格连斯山的天葬场上。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装死的话,我脱身的机会是相当大的。
我不等锡格休回答,又道:“我当然不会答应你们的条件,但我也不能死在你们的
手中。”
锡格林望著我,像是在奇怪我还有甚么第三条路可以走。
我冷然道:“在你们的期限将到之时,我将用藏在身边的一种毒药自尽。”
锡格林逼近了一步,道:“将毒药交出来。”
我“哈哈”一笑,道:“先生,我不交出来,至多也不过一死,除死无大事,你的
命令,对我根本不发生作用了!”
锡格林又望了我半晌,才道:“你根本没有甚么毒药,你在乱说。”
我冷笑了一下,道:“反正我的一行一动,是逃不过你们监视的,我相信你们一定
可以看到我是在服下毒药之后才死去的情形的。”
锡格林不再说甚么,向门上退了出去,出了门,我又只剩下了一个人,仔细地思索
我的计划。
这个逃生的计划是不是能够成功,它的关键是在于服下了这种药物之后,看来是不
是真的像死了一样。
我相信,在我说了这番话之后,锡格林一定更不放松在电视萤光屏上对我的监视,
只要我在服药之前,做得像一些的话,他既已先入为主,自然深信不疑。
当然,昏迷和死亡是截然不同的,有经验的医生通过简单的检查便可以看出来。但
是我希望锡格林深信我已服毒自尽,不去召医生来。
而且,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查到我是昏迷而不是死亡,也没有甚么损失,因为在七
十二小时之后,我反正是要死的了。在昏迷中死亡,当然更无痛苦。
这一天,我反反覆覆地想了一天,第三天来到了,这是我最后的一天。
这可能是我真正的最后一天,因为他们究竟会怎样处理我的尸体,我还是未能确定
,而当他们知道我只不过是昏迷而已,他们当然也可以猜到我的用意,而会毫不留情地
杀死我的。
那一天,一整天我的手心都在出汗。
到了午夜,距离限定的时刻,只有七个小时了。我脱下了衬衫,撕去了招牌,那一
小包密封的药物,果然缝在招牌的后面。
我的动作十分缓慢,面上的神情,则十分痛苦,我必须“演”得逼真,因为这是性
命交关的一场“戏”,我撕开了密封的包装,我闻到了一阵刺鼻的怪味。这种怪味竟使
我流出泪来。
这更合乎理想了,我特意抬起头,使我的面部,对准一根我已发现了的电视摄像管
,那样,我的痛苦的、泪流满面的“特写镜头”,便会出现在电视的萤光屏上,增加我
自杀的效果了。
我一面还喃喃地自语著,愤然大骂著,捣毁著室内的一切。
最后,我一仰脖子,将那包药末,吞了下去。
那包药末,入口淡而无味(我想它的作用如此惊人,当然它的味道也是十分惊人的
),我喝了两口水,便完全吞了下去了。
我坐了下来,等候它发生作用。
我相信我的表演,一定十分逼真,而令停在电视萤光屏上监视我的人,深信不疑了
,因为我才坐了不久,便听到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接著,门被“砰”地一声撞
了开来。
冲进来的是锡格林,他的面色十分张惶,他大声喝道:“蠢才,你这个蠢才!”
我不明白他对我这样的喝骂是甚么意思,我只是望著他,可是忽然之间,我面前的
锡格林渐渐地起了变化,首先他的身子渐渐变阔,接著,他变成了两个人,很快地,变
成了四个、八个……无数个,在我面前,像是有无数个锡格林在摇来摆去一样。
这当然是药力已开始发作的结果。
但是我的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