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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灵--琼瑶-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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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送上一束玫瑰?”母亲嘲弄的说。 

  “或者是的。”筱蓝迷蒙的望著窗外的雨丝,眼光里包含著一个忧郁的梦。“但是, 傻孩子,那只是梦哪!而你却生活在现实里!你可以不做梦,却不能避免现实!” 

  “我知道。”筱蓝也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课本。“我要去上课了,回来 再谈吧!” 

  门铃及时的响了起来,母亲急急的往卧室里钻: 

  “如果是来收米账的,告诉她我不在家。” 

  筱蓝摇了摇头,勉强的走向门口,脑子里在盘算著如何向收米账的人解释。拉开了门 ,她立即呆住了,门外,是亲自捧著一束黄玫瑰,笑容可掬的张老头!“哦,哦,这是做 什么?”筱蓝结舌的问。 

  “我是馨馨花庄来的,有位先生要我送来这束玫瑰。” 

  “可……可是,这是给谁的?” 

  “给你的,小姐。”“你没有送错吗?”筱蓝怀疑的问。 

  “怎么会送错呢?那位先生说得清清楚楚的。”张老头笑意更深了。哦,是了,准是 那个林伯伯!他居然也学会送花这一套了。筱蓝有些兴味索然,接过了花,她不经心的说 : 

  “是个胖胖的先生向你买的,是吗?” 

  “哦,不是,”张老头急忙说:“是个年轻人,像个大学生的样儿,挺漂亮的呢!” 说完,他不再看自己留下的影响是什么,就微笑著转身走了。这儿,筱蓝愕然的看著那束 包装华丽的黄玫瑰,满怀的困惑与不解。然后,她发现了那张卡片,取下来,她喃喃的念 著上面的句子:“心香数朵,祝福无数!一个敬慕你的陌生人——倪冠群……天知道,这 个倪冠群是谁呀!” 

  母亲从卧室里伸出头来。 

  “是谁?筱蓝?”“有人送了我一束黄玫瑰。” 

  “谁送的?”“我也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他!”筱蓝说,走去找花瓶,一面低低的 自语了一句:“说不定那个白马王子竟出现了呢!”盛了一瓶子水,把玫瑰插进瓶中,她 注视著那些花朵,想起自己刚刚的话和思想,就禁不住满脸都可怕的发起烧来了。 

  一束突如其来的黄玫瑰,一个陌生人,一束心香,无数祝福,带给筱蓝的,是整日的 精神恍惚,几百种揣测,和几千种幻想。那个像大学生的年轻人!他怎样注意到她的呢? 他可能在街上看过她,可能是同校高班的男同学,可能常和她搭同一辆公共汽车上学,也 可能是她工作所在地附近的男孩子。他怎会知道她的住址?可能是打听出来的,也可能跟 踪过她。哦,可能这个,可能那个……几百种可能! 

  一整天就在这些可能中过去了。新的一日来临时,新的一束玫瑰花又到达了筱蓝的手 中,她已不止是惊奇,简直是迷惑了。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一束束的黄玫瑰涌进 了筱蓝的闺房,整栋房子里到处都弥漫著玫瑰花香。母亲无法再沉默了,注视著筱蓝,她 严肃的说: 

  “坦白说出来吧,筱蓝,这个倪冠群是你的男朋友吗?你就是为了他而不愿嫁给林先 生的吗?” 

  “啊呀,妈妈,我发誓不认识这个倪冠群,你没有看到他的签名吗?他也自称是‘陌 生人’呀。” 

  “谁知道那是不是你们玩的花枪呢!” 

  “妈妈!”筱蓝恳求似的喊:“我真的不认识他!” 

  “难道他送了一个星期的玫瑰花,还没在你面前露过面吗?”“从没有过。”“那么 ,这该是个神经病了!你最好当心一点儿,这种神经病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筱蓝不语,掉转头去看著桌上的玫瑰花。神经病?或者这是个神经病!但是,唉!她 在心中深深的叹息,她多想认识这个神经病呀!半个月过去了,玫瑰花的赠送始终没有停 止。筱蓝开始习惯于在每天早上接受那束黄玫瑰了,而且,她发现自己竟在每天期待著那 束黄玫瑰了。从早上起床,她就会那样怔忡不安的等著门铃响,生怕有一日它不再响,而 离奇的黄玫瑰就此停止,不再出现。这种恐惧比那赠送者是个神经病的恐惧更大,更强烈 。而且,她也发现自己变了。她常常那样精神恍惚,常常做错了事情,常常不自觉的微笑 ,不自觉的唱歌,不自觉的堕入深深沉沉的冥想中。这种变化逃不过母亲的眼睛,她点著 头,沉吟的说: 

  “看样子,这玫瑰花上必然有著精神病的传染菌,我看,筱蓝,你也快成神经病了。 ” 

  这玫瑰花不但引起了母女两人的不安,还使那位林先生大大不以为然。“我主张报警 !”他大声的说:“凡是莫名其妙的事情都没好事,谁知道它会带来怎样的灾难!” 

  “噢,林伯伯,”筱蓝立即说:“请别管它吧!” 

  “别管它!”那追求者瞪大了眼睛。“难道你不害怕吗?” 

  “害怕?”筱蓝红著脸,眼睛亮得好迷人。“谁会去怕几朵花儿呢?”她笑了,笑得 甜甜的,醉醉的。她的眼光幽幽柔柔的落在那几朵花儿上。于是,那反应迟钝的追求者, 也大惑不解的看出一项事实:他竟斗不过那几朵莫名其妙的玫瑰花! 

  但是,到底谁是那送玫瑰的人呢?二十天之后,筱蓝终于红著脸,羞羞涩涩的跨进馨 馨花庄的大门。站在那些花儿中间,她几乎不敢抬起睫毛来,低低的、局促的,她含混不 清的说:“老极,我——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是的。”张老头微笑的说,用欣赏的眼光,得意的望著面前那张娇羞怯怯的脸庞。 玫瑰花对她显然是好的,他模糊的想。它们染红了她的双颊,点亮了她的眼睛,还驱除了 她脸上的忧郁和身上的落寞。有什么药物能比这些花儿更灵验呢?“你常常送玫瑰花到我 家。”筱蓝轻声的说。水灵35/37 

  “是的,我知道。”“能告诉我那个买花的先生的地址吗?” 

  “哦,抱歉,小姐,我也不知道呢!他订了一个月的玫瑰花,钱都是预付的,我也没 有再见过他。”张老头坦白的说,注视著那张颇为失望的脸孔。“不过,小姐,我想等到 一个月结束的时候,他一定会再来的!” 

  “如果……如果……如果他再来的时候……”筱蓝嗫嚅著说:“请你……”“我知道 了,小姐,”张老头笑嘻嘻的说:“我会告诉他,请他亲自把玫瑰花送到你家里去!” 

  筱蓝的脸蓦然间烧到了耳根,转过身子,她赶快跑出了馨馨花庄。剩下张老头,仍然 在那儿咧著嘴,嘻嘻的笑著。 

  筱蓝走出了花店,迎著扑面而来的冷雨,她的脸上仍然热烘烘的。这是晚上,她必须 去上班,她走向了公共汽车站,站上有许多人在等车,她的目光悄悄的从人群中掠过去, 是这个人吗?是那个人吗?唉,她心里又在低低叹息,她是怎样全心全意的等待著那个陌 生人啊! 

  一个月终于过去了,张老头送完了最后一束玫瑰以后,就整天株守在花店中,等待著 那个年轻人的出现。如果他估计得没有错误,他料想是那年轻人该露面的时候了。 

  这是星期天,一个好日子,张老头模糊的想著,那女孩没有去上课,也不必去上班, 等倪冠群来的时候,他可以告诉他:“你直接去吧,她正等著你呢!” 

  他真想看到倪冠群听到这句话之后的表情,会是惊?是喜?是高兴?是失措?他眼前 不由自主的浮起倪冠群那张年轻鲁莽而热情的脸,在这张脸旁边,却是筱蓝那羞涩的,腼 腆的,娇羞怯怯,含情脉脉的脸庞。噢,多么相配的两个孩子!是了,他该为他准备一束 黄玫瑰,他会需要一束花,来掩饰他初次拜访时的羞窘。 

  张老头准备了玫瑰花。 

  但是,上午过去了,中午也过去了,下午又过去了,倪冠群却一直没有出现。难道这 孩子已忘记了送玫瑰花的事?难道那莽撞的傻小子又见异思迁的爱上了另一个“陌生女孩 ”?难道他穷困潦倒,无法续购玫瑰花,就干脆来个避不见面?难道他只有五分钟的热情 ,如今那热度已经消退?张老头有几百种怀疑,也有几百个失望,而那孩子是真的不露面 了。唉,张老头叹著气,他不知道明天他还该不该继续送那“心香数朵”? 

  晚上,张老头已放弃了希望,而且坏脾气的诅咒著那阴雨绵绵的天气,他觉得自己的 生活是太单调了。他告诉小徒弟,准备提早打烊,这样阴冷而恶劣的气候,不会再有顾客 上门了。就在他准备关门的时候,忽然间,一个矫捷的身影迅速的穿过了对街的街道,像 一股旋风,他猛然间旋进了馨馨花庄的大门,站在那儿,他满头雨雾,而气喘吁吁。 

  “哈!你总算来了!”张老头眼睛一亮,精神全回复了。他瞪视著倪冠群,和那天一 样的装束,一样的乱发蓬松,一样的浓眉大眼,所不同的,是今晚的他,全身都充斥著某 种不寻常的怒气。“我要来问问你,老板,”倪冠群盛气凌人的说:“你帮我送过了玫瑰 花吗?”“当然啦,一天都没有间断!”张老头爽朗而肯定的回答。 

  “那么,你把那些花送到什么地方去了?”倪冠群大声的问,高高的扬起了他那两道 浓黑的眉毛。 

  “怎么,就是你要我送去的那位小姐的家里呀!”张老头困惑了,不自禁的锁起了眉 头。 

  “那位小姐!天,你送到哪一位小姐家里去了?” 

  “就是隔壁巷子里,右边倒数第三家,那个有著长头发大眼睛的女学生呀!”“哎, 错了,错了,完完全全的错了!”倪冠群重重的跺著脚,暴跳如雷。“我要送的是倒数第 四家,那个叫忆梅的小姐呀!”张老头愣在那儿,他想起来了,在那巷子里,确实有一个 衣著华丽的少女,那是××舞厅的红舞女,经常有各种漂亮的小汽车在巷口等著接她,也 经常有人来订成打的名花异卉送到她家里去。忆梅?或者她的名字是叫忆梅!只是,如果 他早知道送花的对象是她,如果他早知道……他看著倪冠群,满怀的喜悦之情都从窗口飞 走了。 

  “你说我送错了!”他语音重浊的说。 

  “是的!我今天打电话去,人家说从来没有收到什么玫瑰花!你让我闹了个大笑话! ” 

  “但是,我没有送错!”张老头喃喃的说,轻轻的摇著头。 

  “你是什么意思?”倪冠群更加没好气了。 

  “你不信去看看,在那巷子里倒数第三家,有位小姐收了你一个月的玫瑰花!”“啊 呀!我的天!”倪冠群猛然想起花束上所附的卡片。“这误会是闹大了,什么心香数朵, 祝福无数!啊呀,我还签了自己的名字呢!不行,这误会非解释清楚不可!真糟,偏偏那 家也会有个小姐!哦,老板,你说是倒数第三家吗?” 

  “是的,是的,那小姐很感激你的玫瑰花呢!哦,等一下,倪先生,你何不再带一束 花去,算是对这个错误致歉,解释起来也容易点儿。至于这束黄玫瑰,算是我送给你的。 ” 

  倪冠群想了想,烦恼的摆了摆头,就一把接过了张老头手里的花束,转过身子,他毫 不犹疑的向门外冲去。张老头在他身后直著脖子喊:“倪先生,解释的时候委婉点儿呀, 别让人家小姐不好意思。”倪冠群根本没在意这两句话,他只想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解释清 楚,至于那位小姐,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呢?走进了巷子,他大踏步的向巷中走去,数了 数,倒数第三家,他停在一栋小小的、简陋的砖造平房前面。与这平房比邻而建的,就是 忆梅那漂亮的花园洋房。 

  他伸手按了门铃,站在那儿,他举著一束黄玫瑰,下意识的用手指拨弄著花瓣,不耐 烦的等待著。 

  大门“呀”的一声拉开了,筱蓝那白皙的、恬静的、娟秀而略带忧愁的面孔就出现了 。她正在烦恼著,因为林伯伯这时正在她家里,和母亲两个人,一搭一档的逼著要她答应 婚事。门铃声救了她,她不经心的打开了大门,一眼看到的,就是个挺拔修长的年轻人, 一对灼灼的眸子,一束黄玫瑰!她的面颊倏然间失去了血色,又迅速的涨得绯红了。 

  “哦,小姐,我……我……我姓倪……”倪冠群困难的说,举著那束黄玫瑰,他没料 到这解释比预期的难了十万八千倍。而他眼前浮现的,竟是这样一张清灵秀气的脸庞!那 乍白乍红的面颊,那吃惊而惶恐的大眼睛,那微张著,轻轻蠕动的小嘴唇,那股又羞又怯 ,又惊又喜,又嗔又怨的神态……倪冠群觉得无法继续自己的言语了。痴痴的望著筱蓝, 他举著玫瑰花呆住了。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觉得必须达到自己来访的目的,于是,他 振作了一下,又开了口: 

  “哦,小姐,我姓倪,我叫倪冠群……” 

  “哦,我知道。”筱蓝也已恢复了一些神志,她迅速的接了口,面孔仍然是绯红的。 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拜访,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想请他进去坐,家里又有那样一个讨 厌的林伯伯!和他出去吧,却又有多少的不妥当!正在犹疑著的时候,母亲却走到门口来 了,一面问著: 

  “是谁呀?筱蓝?”“哦,哦,是——是倪——倪冠群。”筱蓝仓卒的回答,一面匆 匆的对倪冠群说:“那是我妈。” 

  母亲出现在房门口,一看到倪冠群手里那束玫瑰花,她就明白了!就是这傻小子破坏 了筱蓝的婚事,就是他弄得筱蓝痴痴傻傻天下大乱!她瞪视著倪冠群,没好气的说: 

  “哦,原来是你!你来做什么?我告诉你,我们筱蓝是规规矩矩的女孩子,不和陌生 人打交道的!你请吧,倪先生!” 

  “哦,妈妈!”筱蓝又惊又急的喊,下意识的转过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倚向倪冠群 的身边,似乎想护住倪冠群,也仿佛在表明自己和倪冠群是一条阵线的。同时,她急急的 说:“你不要这样说,妈妈,他是我的朋友呢!不是什么陌生人呢!” 

  “不是什么陌生人?原来你们早就认识的吗?” 

  筱蓝匆匆的对倪冠群投去哀恳似的一瞥,这一瞥里有著千千万万种意义和言语。倪冠 群是完全愣住了,他已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只是呆呆的站著,成了一个道道地地的“傻小 子”。那个母亲被弄糊涂了,也生气了,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在搅些什么鬼?她气呼呼的说 : 

  “好吧!你们先给我进来,别站在房门口,你们倒说说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倪冠 群被动的走进了那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院落,还没有来得及讲话,偏偏那在屋里待得不耐烦 的“林伯伯”却也跑了出来。一看到倪冠群,这个林伯伯的眼睛也红了,脖子也粗了,声 音也大了:“好啊!你就是那个每天送玫瑰花的神经病吗?” 

  倪冠群被骂得心里冒火,掉过头来,他望著筱蓝说: 

  “这是你爸爸吗?”“才不是呢!”筱蓝说:“他……他……他是……” 

  “我是筱蓝的未婚夫!”那“林伯伯”挺了挺他那已凸出来的肚子,得意洋洋的说了 一句,用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轻蔑的注视著倪冠群。倪冠群深深的望了筱蓝一眼,一股莫 名的怒气从他胸坎上直往上冲,难道这清灵如水的女孩子就该配这样一个糟老头吗?而筱 蓝呢,随著倪冠群的注视,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了,眼眶里泪光莹然了,抬起睫毛,她哀求 似的看著那个“林伯伯”,说:“林伯伯,你不要乱讲,我从没有答应过要嫁给你!” 

  林伯伯恼羞成怒了,指著倪冠群,他愤愤的说: 

  “不嫁给我,你难道要嫁给这个穷小子吗?我告诉你,他连自己都养不活,嫁给他你 不饿死才有鬼!” 

  倪冠群按捺不住了,跨上了一步,他挺著背脊,扬著头,怒视著那个“林伯伯”,大 声的说:水灵36/37 

  “胡闹!”“胡闹?”那林伯伯竖起了眉,愤然大吼:“你在说谁?” 

  “我在说你!”倪冠群声调铿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什么?什么?”那位追求者气得脸色发白:“你是哪儿来的流氓?你这个衣服都穿 不全的穷小子,你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现在,你给我滚出去,要不然我就叫警察来 !” 

  倪冠群的怒火全冲进了头脑里,他再也控制不住他自己的舌头,许多话像倒水般的倾 倒出来,一泻而不可止: 

  “请你不要侮辱人!什么叫作穷小子,你倒解释解释!是的,我穷,这难道是耻辱吗 ?我虽然穷,却半工半读的念了大学,我虽然穷,却从没有放弃过努力和奋斗!我虽然穷 ,却有斗志有决心,还有大好的前途!我年轻,我强壮,我有的是时间和体力,穷,又有 什么关系?”他掉过头来,直视著筱蓝,毫不考虑的,冲口而出的说:“你说,你愿意跟 他这样的人去共享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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