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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塞的诗精巧、别致，像一篇优美的散文，或者说像一首动听的歌，一幅美丽
的画。
缪塞的诗真实、自然，在他的诗作中，看不到矫揉造作，从青春的呐喊，爱情
的渴望，到对死神的赞美，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生命的轨迹、心灵的轨迹。
缪塞的诗不仅是他本人生活的写真集，同时也是法国19 世纪社会生活的一个
缩影。在这里，你可以了解到统治者的黑暗、专制，社会生活的庸俗、人欲横流，
还可以品尝到人民生活的苦涩。
从缪塞的诗中，可以感觉到一个不安灵魂的痛苦呻吟。
不要忘记缪塞，不要忘记缪塞的诗歌。
《请记住》，这是缪塞的请求：
请记住，当惶恐的黎明
迎着阳光打开迷人的宫殿、
请记住，当沉思的夜晚
在银色的纱幕下悄然流逝、
当心儿跳着回答欢乐的召唤，
当阴影伴你进入黄昏的梦幻，
你听，森林深处
有一个声音在低语：
请记住。
请记住，当我们的命运
逼得我与你终生永别，
当痛苦、流浪和无尽的岁月
迫使绝望的心灵枯萎，
请想到我悲哀的爱情，崇高的永别！
当人们相爱时，分离与时间不值一提。
只要我的心还在跳动，
它永远对你说：
请记住。
请记住，当在冷冷的地下
破碎的心永久睡去，
请记住，当孤寂的花
在我坟墓上悠悠绽开。
我再也不能见到你，我不朽的灵魂
犹如一位忠贞的姐妹来到你身边，
你听，在夜里，
有一个声音在呻吟：
请记住。
第十章 “我们的莎士比亚”——缪塞的戏剧
在19 世纪法国浪漫主义文学运动中，戏剧艺术表现出了强大的活力和冲击力，
浪漫派戏剧家们高举莎士比亚这面大旗，公开向古典主义戏剧宣战。
斯丹达的《拉辛与莎士比亚》、雨果的《〈克伦威尔〉序言》成了宣战的檄文。
莎士比亚成为当时法国浪漫派剧作家学习的楷模。
年轻时代的缪塞在父母的熏陶下，对莎士比亚的戏剧作品就表现出无限的崇拜
和热爱之情，他在给好友的信中，表白了他“想当莎士比亚”的理想。
缪塞刚刚走上戏剧创作之路时，差不多是对莎翁戏剧的模仿。他的《任性的玛
丽亚娜》、《方达西奥》表现出了明显模仿的痕迹。
但是，缪塞并没有把目光仅仅盯在模仿、酷似之上，而是不断地思索、创造。
《罗朗萨丘》的发表，标志着缪塞在一番艰辛的努力之后，登上了法国浪漫派
戏剧的巅峰，这部“莎士比亚”式的戏剧以它深邃的思考，强烈的历史责任感赢得
了法兰西观众的赞誉，他们把缪塞亲切地称为：“我们的‘莎士比亚’。”
情有独钟
1827 年，在欧洲享有盛名的英国国家剧团将渡过英吉利海峡，来法国公开演
出莎士比亚的戏剧，这个消息一传出，立即在法国民众之间产生了强烈的轰动。许
多人都是从书籍中读过莎士比亚的作品，而未耳闻目睹剧中人的风采，熟悉而又遥
远的“莎士比亚”即将漂洋过海来到法兰西的首都巴黎。
17 岁的缪塞这几天也被这消息搅得心神不宁。在父亲的影响下，年轻的缪塞
对莎士比亚的戏剧情有独钟，他被莎士比亚戏剧的“情节的生动性和丰富性”以及
他深邃的思想所震撼，他甚至能不假思索地背诵出莎士比亚戏剧中大段大段的台词。
英国剧团这次来巴黎演出，对缪塞来说无疑是一次珍贵的机会。
报上对此次演出连篇累牍地进行了报道，更是令他心驰神往。一位法国年轻的
艺术家在报纸上评论道：“莎士比亚戏剧所展示的境界，对于我们就像天上的伊甸
园对于亚当一样新鲜和令人愉快。”英国剧团的演出无疑赢得了巨大的成功。当人
们心情激动地把掌声和鲜花大把大把地抛给演员的时候，看过演出的缪塞心潮难平，
他很快回到家中，给他在远方的好友富歇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他激动而又自信地告
诉他的这位朋友，他“想当莎士比亚或席勒”。
当时的法国，在资产阶级革命之后，《人权宣言》的发表，似乎铸就了一个人
人都有平等机会升官发财的梦想。资本主义社会自由竞争的法则，宣布了封建社会
世袭制的固定、停滞、无机会发展的状态的结束。资产者、小资产者都企图通过投
机取巧而在某一天早晨突然达到权力和财富的顶峰；在革命中破产落魄的贵族分子，
也力图利用新的社会法则来改善自己的地位而捞取更多的财富。人们对飞来好运的
期望和野心过去因环境阻挠、束缚现在变得更加强烈，对未来充满梦想成为一种普
遍的社会心态。加之资产阶级革命的胜利，资本主义秩序的建立，直接为资产阶级
个性的产生提供了社会条件，也为个性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土壤，而正是这种资产阶
级个性和自我意识的发展，自我情感的极度膨胀，导致自我崇拜的盛行。在这种环
境下浪漫主义的文学作品不断产生，并且深受世人的欢迎。
缪塞用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诗歌开始他的青春岁月，他细腻的情感，华丽的词
语，令他的父母暗暗称奇，缪塞的朋友们对他也是刮目相看，称他是“天才少年”。
随着年龄的增长，缪塞越来越被戏剧这一文学形式的魅力所吸引。他一边揣摩着莎
士比亚、席勒的戏剧作品，一边开始了自己的戏剧创作。
早在出版商为他结集出版第一本个人诗集《西班牙与意大利的故事》时，他对
戏剧创作的尝试已悄悄起步。他在诗集中写了一些小型的诗剧，对于这些诗剧，有
人干脆说它们是诗，但它似又有戏剧的情节与冲突，有人说它似是戏剧，但它似又
还保留着诗的轻灵、飘逸，这类作品的主要代表是《唐·巴埃士》与《火中栗》。
1832 年，缪塞的第二本诗集《椅子景象》出版，在这部诗集中，缪塞又一次收进
了自己写的两个诗剧——《杯与唇》和《姑娘们想些什么》。前一篇诗剧《杯与唇
》的取材显然是受席勒的作品《强盗》的启发。它刻划了一个山野青年弗兰克的形
象。弗兰克生性敏感，作为一个男人，他多愁善感，对现实中的一切充满了厌恶的
情绪，他放火烧毁了自己的家，背起行囊，打算出门远行。在路上他一怒之下又杀
了一个贵人，并夺得了死者的情妇，他带着这个妖媚的妇人一路纵情声色，尽情享
受。渐渐地，他开始厌恶自己的放荡行径，并打发走了迷惑不解的妇人，自己从军
征战去了，并立下了赫赫奇功。然而，当英雄的光环笼罩到他的头上时，他又开始
厌弃功名，一心想卸甲归田，并梦想着娶一位纯真温柔，始终对他忠贞不渝的姑娘。
不料，等他回到家乡，建起新房，并找到了一位纯朴、美丽的姑娘，新婚之夜，他
的第一个情妇窜进家门杀死了温柔的新娘。
缪塞在戏剧创作初期，笔下的戏剧人物或多或少地有着他自己的生活影子。
“少年老成”的缪塞笔下出现的弗兰克时时被表现成为无所事事、始终不能摆脱厌
倦感的形象，类似的形象在缪塞以后的作品中还时时闪现。
《姑娘们想些什么》是一出情调轻松的喜剧。它巧妙地借用了莎士比亚喜剧中
错中错的手法，描写了一群年轻人对待爱情的新观念，同时，也反映出老一代与青
年一代之间思想的“代沟”。这部剧的喜剧色彩和缪塞明快欢畅的抒情诗是一致的，
它用充满阳光的颜色和鲜花般芬香的语言表达青年人追求爱情的热情和欢乐。
这些小诗剧不仅不像缪塞的抒情诗一样引起人们的关注，反而还引来了一些戏
剧家的嘲弄，称这些小诗剧是对莎士比亚作品拙劣的模仿。凭心而论，在这些小诗
剧中，明眼人确实很容易看出缪塞模仿、套用莎士比亚和席勒作品的痕迹，正因为
只是单纯的模仿和套用，这些小诗剧既没体现自己的特色，同时也不能全面体现此
类作品应该具备的艺术风格。
但缪塞却没有因为这些挫折而丧失信心，他翻着散发着油墨香味的诗集，读着
自己写的小诗剧，不时发出会心的微笑，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尝试戏剧创作，
显然不像自己“用心”写诗那样游刃有余、驾轻就熟，但这毕竟是自己“想当莎士
比亚或席勒”这一志向的初步实践，只要是开始了，就不算太糟，他甚至在心里暗
暗地说：“等着吧，法兰西的戏迷们！”从此，缪塞在继续自己诗歌创作的同时，
独立开始了剧本的写作。1830年，缪塞创作的两个剧本《魔鬼的开释》与《威尼斯
之夜》在杂志上发表。
前一个剧本——《魔鬼的开释》，缪塞带在身上四处奔波，居然没有一家剧院
愿意上演。《威尼斯之夜》总算有一家剧院同意上演。上演当晚，缪塞怀着激动的
心情坐在剧院里。可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的情绪并不热烈，不少人或中途退场，
或报以嘘声。面对观众的嘘声，缪塞觉得这是对自己的羞辱。
他悄悄退场，在街角的一家小酒馆里，借酒浇愁。第二天，剧院经理来通知他
剧院决定停演《威尼斯之夜》，理由是该剧只注重思想内容，不考虑舞台效果，无
法在舞台上演出，观众无法接受。缪塞被说得张口结舌，一气之下，发誓再也不为
剧院写剧本，并一意孤行，对自己戏剧作品中的格言剧的特殊风格丝毫也不放弃，
这就使他的许多戏剧作品当时难以上演。这对于酷爱戏剧艺术的缪塞来说不能不说
是一次极大的打击。
19 世纪上半叶，是法国社会剧烈动荡的时代，缪塞自觉或不自觉地感受到身
边生活发生着深刻的变化。当时，法国社会的一个重要现象是大量小生产者的出现。
法国广大的农民通过1789 年资产阶级革命摆脱了封建剥削，获得了土地，成为小
土地所有者。1848 年，小生产者的人数达到了750 万左右，“土地上的封建义务
已由抵押制所代替；贵族的地产已由资产阶级的资本所代替。农民的小块土地现在
只是使资本家从土地上榨取利润、利息和地租，而让土地耕作者自己随便怎样去争
自己工资的一个借口。”在资本主义的竞争法则和价值规律的支配下，这些小生产
者不断分化，有的沦为赤贫，有的上升到资产阶级的行列。广大小生产者、小资产
阶级的存在，对法国的政治生活、社会思潮、意识形态，包括文学艺术的发展，都
有着深刻的影响。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中，主人公往往不是贵族，而是小资产阶级
青年。他们与社会的矛盾往往是与作者的愿望和要求有关，从而加以描写的，此时
作家的作品有着小资产阶级深深的烙印。随着封建关系的解体，资本主义法则使人
与人的关系变成了金钱交易的关系，人的尊严、聪明才智、技艺都变成了交换价值，
封建世袭特权消失了，自由竞争给小资产阶级在各个领域里向上爬升开辟了天地。
在文学艺术领域里，表现在艺术家队伍中，大部分人原来都不是富裕的贵族，而是
生活穷困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由于文学艺术开始变成了商品，致使写作也成了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为谋生的职业，在他们的作品中，无疑都打上他们所处阶级的思
想烙印。
就在缪塞倾注极大的热情，带着一身浪漫主义文学新秀的朝气继续自己的诗歌
和戏剧创作时，1832 年缪塞的父亲，一个卢梭学说的信奉者，离开了喧嚣的人世。
缪塞伤心极了，他不仅失去了一位扶持他走上文学之路的老师，同时，也失去了生
活的物质保障。父亲在世时，缪塞的家庭虽谈不上特别富有，但也算是个殷实之家，
父亲去世，缪塞第一次感到了生活的严峻。
“我不能花光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个铜子再去考虑生活问题”，缪塞一边叮瞩自
己，一边开始以从事写作来维持生计。
此时的法国，社会面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缪塞可以从自己的身边随时感受到
这种变化：煤气灯代替了蜡烛，原先贵族手中的鹅毛笔已被钢笔尖淘汰，巴黎的狭
窄街道刹那间变成了宽大的马路，并修起了街心公园与雄伟壮观的广场，巴黎几乎
成了一个国际都会。
19 世纪上半期法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与欧洲各国以及美国资本主义发展进程基
本上是同步的。资本的扩张开拓了世界市场，同时，也使许多国家的生产和消费成
为世界性的了。此时，欧洲各国间的交往变得空前的频繁密切，物质生产如此，精
神生产也是如此。当时，不仅新兴的科技成果能及时在世界各国得到推广和交流，
而且，文学艺术也在彼此的交流中相互影响，法国此时的文学艺术欣然接受了英国、
德国、俄罗斯文学带来的启示；反过来，法国丰厚的文学艺术底蕴也深刻影响着欧
洲大陆甚至世界的文学艺术，这是一种无形的影响。而有形的影响是，当时许多著
名的外国作家、艺术家，如俄国的屠格涅夫、德国的海涅、英国的司各特、波兰的
肖邦，都被五彩缤纷的巴黎所吸引，纷纷到这风情万种的巴黎来旅居，寻求艺术的
灵感，感受法国文化的熏陶。此时，法国许多作家也开始放眼欧洲，甚至整个世界，
开始了自己的浪漫旅行。
就在法国文学艺术大师周游世界的同时，法国本土的文学家的交往也日益密切
起来。1833 年，缪塞在巴黎结识了才女乔治·桑。爱情的滋润使缪塞感受到了生
命的强烈扩张和灵感的无限奔涌，就在这一时期，缪塞进入了他戏剧创作的鼎盛时
期。
1833 年5 月15 日，缪塞创作的剧本《任性的玛丽亚娜》在法国文坛当时颇
具知名度的《两世界杂志》上发表，后来，作者将它收入《喜剧与谚语》集。
《任性的玛丽亚娜》是一个与《姑娘们想些什么》类似的爱情喜剧。时间仅仅
过去一年多，《任性的玛丽亚娜》与前两部戏相比，有了惊人的进步。
缪塞对戏剧艺术的把握更臻于成熟，戏剧语言已逐渐显示出自己独特的个性。
《任性的玛丽亚娜》这部戏剧说的是主人公法官的妻子玛丽亚娜，拒绝了多愁善感、
自作多情的表兄赛利奥的追求，却偏偏爱上了为表兄说情的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
奥克塔夫。当赛利奥自作多情到花园与玛丽亚娜幽会时，被法官克罗迪奥用剑刺死。
玛丽亚娜和奥克塔夫在赛利奥死后，一齐来到他的坟墓前。在这里，玛丽亚娜向奥
克塔夫表白了自己的爱情，而此时奥克塔夫却沉浸在对朋友的死所感到的万分悲痛
之中，他说：“我根本不懂得爱，只有赛利奥懂得。”“永别了，爱情和友谊，我
在大地上的位置已经定出来。”面对这种情形，玛丽亚娜迷惑不解，她问道：“你
为什么说：永别啦，爱情和友谊？”奥克塔夫干脆说道：“我不爱您，玛丽亚娜，
爱您的是赛利奥。”喜剧《任性的玛丽亚娜》虽然说不上有深刻的内涵，但它成功
地塑造出了“玛丽亚娜”这一独特的人物形象，它是缪塞在戏剧创作上逐渐成熟的
一个重要标志。
剧中玛丽亚娜的“任性”个性是逐渐发展的。
玛丽亚娜原本是一位闲居深宅的漂亮太太。一天老妇人西于塔对她说道，城里
有位叫赛利奥的世家子弟向她表白，对玛丽亚娜一见倾心，而玛丽亚娜对此只是说
：“他如果再敢让人向我转达这种话，我就告诉我丈夫。”面对奥克塔夫唠唠叨叨
的说情，玛丽亚娜对这种突然之间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所谓“爱慕”，玛丽亚娜并没
变成一个温柔的情人。
玛丽亚娜不愿做自己并不了解的赛利奥少爷的情妇，并对赛利奥轻佻的行为表
示愤怒，同时，也对现实生活中女人的命运表示不满，玛丽亚娜说道：
一个女人，究竟算是什么呢？不过是人们一时的消遣品，不过像一只易碎的酒
杯，里边装着甘露，男人一饮而尽，然后随便一抛，一个女人，就是片刻的玩物！
当男人碰到一个女人，不是可以说：
“又是快乐的一宵”吗？在对待女人方面，一个男人如果在女人面前低下头，
自言自语地说：“她可能是我的终生幸福”，结果轻易把她放过去，这样的人，不
就是个十足的书呆子吗？
与此同时，玛丽亚娜对于那些虚伪的男人进行着辛辣的讽刺，她说：
我认为，酒如同女人，一个女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