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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会怕啊……」
和江手遮着脸。电动按摩棒在她瘀青的侧脸旁嗡嗡转动。
「住口!别再说了……把那蠢东西也关掉!把它关掉!」
和江关掉电源,将死蛇般的按摩棒放进箱子;按摩棒发出廉价的声音沉进箱底。这时,我的脑子里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喂,」我知道自己的声音沙哑。「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东西?」
「那家伙什么时候开始买这种东西?」
「呃?从开始茧居时就买了,我知道你一定会发脾气,所以一直没说……你也要打我了,对吧?」
「不,我不是问那个。」
「我也是个人啊!被老公打,又被亲生儿子打……我好命苦……」
「我问你电动按摩棒啦!」我站起身。「他为什么要买电动按摩棒?他是男人啊!」
隐瞒的事情露馅了!——胆怯、后悔、紧张、放弃的表情轮番在和江脸上出现,又一个接着一个消失。
「这是怎么回事?」过去的报纸新闻与电视报导闪过我的脑袋,我的胃一阵紧揪。「你一定知道吧……」
「是最近……电动按摩棒真的是最近才买的,去年买的……」和江频频点头,像在说给自己听。
「几个人?」
「什么?」
「那家伙的房间里,现在有几个人在?」
「两个,那孩子……还有一个女孩。」
「几时开始的?」我勉强挤出声音,胸口逐渐难受了起来。
「去年底。」
「搞什么!」
「要喝什么茶?」
「不喝!」
「……你生气了……生气了,对吧?」和江站起身往后退向厨房角落,日光灯下的脸庞异常苍白。「我又要被打了、又要被打了……你要打我了……狠狠打我……我的耳朵又要耳鸣了,骨头又要吱嘎作响了……这是今天第二次……虽然我药已经吃了,还是要被打……你要打我了、你就要打我了……」
和江屈着身子,莫名其妙地开始深呼吸。根本无法想象眼前的她,是三十多年前那个脸上映着初夏阳光、露出活泼笑容的女性;这里剩下的,仅是脱下的壳、仅是残渣。另外,在她对侧墙上的镜子里坐了位老人;死人般的眼里浮现绝望,过大的衬衫衣领与过瘦的身躯不相称,脖子看来似被某种生物的喙子咬住。我伸手碰碰头发,镜子中的老人也摆出相同动作。
「为什么没告诉我?」
「我说过,说了好几次,可是你都不听。」
「混蛋!这种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听漏?分明是你没说!」
「我说了!上次说了、上上次说了、上上上次也说了!」
「撒谎!不可能!」
「每次我在和你说重要事情,你都不肯听,你自己也很清楚啊!」
我不自觉举起手,和江立刻惨叫,奔进外头走廊的厕所里,把门锁上。不论我怎么叫唤、怎么敲打,她都不回应。
我回到餐桌前,花了快一个小时才下定决心,起身走向二楼;为了预防万一,我带着菜刀。一进玄关的左手边,就是座简单的木造螺旋楼梯;楼梯两侧的墙上贴着薄薄的象牙色壁纸;我不在乎价格昂贵,坚持选用明亮色系的壁纸,因为咱们家与隔壁房子距离太近,阳光射不进来。这壁纸现在已被指甲、刀子、球棒割穿划破到几近面目全非,楼梯的踏板也多处碎裂,穿拖鞋走过仍免不了受伤。就算我准备转卖这幢房子,也没有多余的钱重新装修,只能够以现在这屋况脱手,如此一来,非但建筑物等同没价值,还会拖累土地价格连带变低。
虽说处理掉那家伙,咱们俩的老年生活也不见得明朗,但如果让他继续活着,我和老婆总有一天会落得曝尸于市的下场。无论如何,我都要避免这事情发生。
二楼的空气凝滞不流通,充满生鲜垃圾腐烂的馊味与尘味,感觉那味道似乎要渗进身体里了。快抵达二楼前,我在往常避难的位置上停下脚步。音乐停止了,房里传出电视声。我盯着眼前的房门看,胃部深处下舒服的翻搅,彷佛下一秒会有个手拿铁锤的巨大影子狂奔而出——「杀了你!臭老头!」十年前,那家伙从门内飞奔出来,一锤打碎我的肩膀。「杀了你!你这王八蛋死掉算了!」肩膀的骨头无法完全复元,要动第二次手术,我被迫必须常跑医院,也因此失去了公司里的职位。我的儿子早在那时候就死了。杀他的,不是我,是他自己。
我好几次想出声喊,又打消念头。他不晓得我已经知道他绑架监禁女孩子。我好几年没上二楼来,更别提见他了;如果我突然进他房间,他搞不好又会误会什么而抓狂。最后我只探了探他的动静,便回楼下去。走到一半,耳里听见幼猫之类的叫声,我只当那是自己的幻听,然那声音却深深嵌入我耳朵,怎么挥也挥不去。
隔天开始,我又要出差一个礼拜。早上起床,昨天占据厕所一整晚的和江似乎忘了昨天发生的事,表情轻松愉快的现身厨房;而我昨天夜里却必须在浴室小便。
「你要喝什么茶?」
「铁观音,热的。」我边看报纸边说。
「工具在我回来前应该会送来,小心点,把它藏好。」
「女孩子该怎么办?」
我沉默。
「交给警察?」
「蠢货!交给警察的话,还不引起大骚动吗?到时你也脱不了干系啊!」
「我什么都没做呀。」
「窝藏犯人可是犯罪!犯人是你儿子,你却没举发他,还协助监禁。被当作共犯,你就等着进监狱了。」和江嘴巴圆张:「不会吧,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要进监牢吗?我没去过那种地方啊。」
「我有个想法,交给我吧。总之你尽量收集安眠药,记住了吗?」
和江点点头。
「那女孩现在还活着吗?」
「应该活着吧,昨天垃圾里头有用过的卫生棉,我买了摆着的……」
「搞什么!」我抓起旅行袋出门。
一个礼拜后,就在离家还有五分钟距离的地方,有人出声叫住我。那名三十岁出头的女人行了个礼,提到老婆的名字。
「您是她先生吧?敝姓绪方,是校园问题的心理谘询师。尊夫人和我谈过不少事情,一开始她是因为令公子的茧居问题来找我……」
「很感谢你的协助。」
「不过我介绍令公子去的医院告诉我,令公子最近都没有过去看诊。」
「啊啊,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现在在我朋友的公司工作。」
「我不是要问这个。只是认为有必要对两位说明,好几次请夫人通知您,希望你们能一起过来,可是您似乎很忙碌,所以我现在正要去您家拜访……」
「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打电话过来预约时间!告辞。」
我单方面断然抛下那女人,转身离开。这些家伙硬推销过来的善意,我已经受够了!这些一帆风顺的家伙、以为人性本善说在世间通行无阻的家伙,怎么可能了解我们的辛苦和拚命?现在这时候,最该离这种人远一点。
「八O八—R型」比想象中好用。
「只要扭一下这扳机就能启动。接上那边的卷轴延长线,就可以拿着在家里各处使用了。」
三天前送到的工具,已经卸除包装,摆在餐桌上。「很有机械感呢。」和江手里拿着装满药的袋子,满意地点点头。「那么,要在哪里支解尸体?」
「浴室。趁着白天时间动手。先跟邻居打声招呼,说我们要自己更换浴室壁砖。药呢?」
「我到处要了不少。话说回来,咱们要在浴室里待上一段时间才会顺手吧?这样子我会开始回想起过去的种种。」
「那种小事情忍一忍就过去了。把药混进饮料里,端去给他!」
「他会喝吗?」
「想办法让他喝。我只请了三天假,今天晚上不动手把事情做个了断的话,我的年假就用完了。」
「那女孩呢?」
「这么做虽然可怜,布置成被那家伙杀了吧。」
「咦?」
「也让她喝下羼药的饮料。」
和江摇摇晃晃瘫坐在地。
「这是杀人啊……是杀人呀……」
「是,没错,我们接下来就是要去杀人!为了往后能够轻松生活,我们要去杀了亲生儿子,以及陌生人的女儿,好换得幸福的日子。有什么关系?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这样子践踏别人活下去的呀!只有这种人,才能够得到幸福的人生!」
「你……疯了……」
「不动手的话,我就离开这里,抛弃你和这个家……」
和江凝视着自己的手,最后只小声说了句:「……我要。」
「什么?」
「房间,我要那孩子的房间。那房间是家里日照最好的地方。我想摆上花朵和各式各样的装饰。给我那房间的话,我就忍。杀了那孩子之后,我要那间房间。」我执起和江的手,告诉她一切依她。
晚上十点,和江端着饮料上二楼。
两个小时后,去偷看情况的和江,拿着空玻璃杯回来。
「看来他们喝了。」
「平常不会这样的,真奇怪。」
我拿着准备好的绳子站起身。
「不会有事吧?」
「只要喝下药,就跟死了没两样。我会确定那家伙睡着后再进去,到时再打暗号叫你上来。」
和江顺从点点头。
楼梯大声吱嘎作响。来到他房门前时,我再度感觉这屋子该修理了;走廊的木片地板一团槽,门旁的墙壁上残留着和江的血迹及一些头发。一股怒意涌上心头,我敲敲门。没有回应。
我竖起耳朵注意听,只听见细若游丝的啜泣声。
「喂!你在里面吧!是我!有话跟你说!出来!」
我没听见儿子的声音,只听见啜泣声变大。我以身体撞门,这房子原本就盖得随便,撞了四次,扣住门闩的金属框便弹飞出去。在打开这扇门之前,我费了多少功夫呢?
叽——我用力推开喇叭锁,门吱吱嘎嘎地开了。门内是灰尘与异臭的巢穴,里头到处挂着蜘蛛网、溢满垃圾。房间尽头书桌上的台灯仍然亮着,一个长发人影趴在桌前。另一侧角落,一名半裸身子的女孩嘴巴被塞住、眼睛惊恐大睁,被手铐扣在双层床的床柱上。我一靠近,女孩立刻闷声哀嚎,开始挣扎。
「没事……别紧张。」我对女孩这么说,一边重新拿好手上的绳子,伸手摸向书桌前儿子的身体。下一秒,我注意到儿子身上有个东西闪闪发光。
那是早巳生锈的刀柄。
从衣服外头也能感觉出儿子身体的僵硬。我一碰他,他便失去平衡,从椅子上摔落地面,弄出声响。那是我不曾见过的脸——不对,他的确是我儿子,只是脸颊萎缩如风干橘皮,眼窝只剩黑漆漆的空洞。
儿子成了干尸。
——我要杀了你,臭老头……
背后彷佛传来儿子熟悉且阴沉的声音。
我听见女子的尖叫声与激烈的马达声,转过头,只见和江正拿着「八O八—R型」朝我挥下。
只吃一口就……
「我刚刚绑架了你的女儿。」
某天傍晚,我打开门,一名男子这么对我说。
「咦?您是哪一位?您刚刚说什么?」
「我只说最后一次,不会再说了,你注意听好……我刚刚绑架了你的女儿。」
男子,或者该说老人脸上微微一笑。
「您真爱说笑……」我不晓得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
男子缓缓摇头,拉着大型行李箱走进玄关,把门关上。
「我是说真的。」男人伸出手。「今天是学校运动会的补休日,没错吧?」
男人手里拿着绣有女儿名字「熏」的手帕;那的的确确是中午过后,她说要去朋友家玩时,我让她带在身上的手帕。
「你想做什么?把小熏还来!」
我下自觉近乎惨叫的大喊。
男子举起手制止我。
「大声喊叫不太聪明,我被逮捕的话,你们的女儿就永远回不了你们身边了。」
我当场瘫坐在地。
「起来吧,太太,你这样做,对你女儿一点帮助也没有。」
「我该怎么做才好?钱吗?」
「我一毛钱也不要。」男人像听到什么蠢事般的摇摇头。「只要你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你先站起来。」
我站起来俊,男人拖着行李箱走在我前头,往屋子里去。
「恩,名人的家果然不一样。」
男人站在客厅中央,环视两厅一厨的房子,感慨万千的说。
「只是外表好看罢了,毕竟住的还是一般公寓大厦,我们没赚那么多。」
「这样吗……」
男人走进厨房,打开抽屉,拿出菜刀,拇指摸摸刀刃,试试锋利程度。
「不出我所料,工具也媲美专家,每一样都很完美。」
男人凝视着我,脸上有些发红。
我感觉到那抹红带有几分愤怒。
「不晓得材料够不够?」
男人来到冰箱前。
「奇异的呀,这台多少公升?」
「这个嘛……那是我先生买的,细节我不清楚。」
「六百……恩,应该有七百公升吧。」
男人打开对开式冰箱门,看看里面,由上到下依序检查冷藏室、冷冻室、零度C冰温保鲜室、蔬果保鲜室。
「小熏她人现在在哪里?」
「你先生自己也做菜吗?」
「拜托你别对那孩子动手!她是我接受不孕症治疗,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孩子!」
男人叹口气。
「太大,我打算很绅士的处理整件事情,否则我大可采取其它方法,譬如把你绑在那边那张椅子上,拿钻孔机在你膝盖骨上开个小洞,打发时间,或者削下你的鼻子、拿剪刀剪下你的舌头。」
「想都别想!」
「是吗?即使我告诉你,这样做,你女儿就能平安回来,否则你永远别想再见到她?」
我坐在比客厅高一阶的和室边缘,开始哭泣。
「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我保证只要你听从指示,我就不会乱来,而且一定会把你的女儿送回来。但倘若你违反其中任何一项,一切到此结束。全部端看太大你的表现了。」
「……你这么做,一定会被警方逮捕!」
「或许吧。不过就算真变成那样,我也绝不会透露你女儿的行踪。警察先生究竟能不能平安保住你的女儿呢?咱们拭目以待吧。」
「太过分了……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男人离开冰箱,来到我面前。
「我想再一次为你先生做道美味的料理。」
我老公是当红的料理评论家,是目前各方报纸、电视、讲座等争相竞邀的红人。
「我的心愿只有这个……只有这个……」
男人反复说着,低下头。
「我先生说了什么话影响到你的店或者工作吗?」
「这点你要自己去问你先生。」
男人回到厨房,开始查看冰箱里头,接着了然点点头,站起身,说:
「我们去采购吧。」
超市里,我拿着购物篮,男人把马铃薯、红萝卜、洋葱等摆进篮子。
「哎,你好。」
来到生鲜区时,突然有人出声对我们说话。
对方是女儿同学的母亲。
「你好。」
男人先我一步点头打招呼。
「小熏的爷爷?」
「呃,是啊。」
我含糊笑了笑,盯着对方的脸。
眼角看到男人正注视着我。他嘴上虽挂着笑容,目光却犹如准备捕蝉的螳螂。
「怎么?我的妆太浓了吗?」
对方轻声笑了起来,男人也跟着哈哈干笑。
「啊,对了,中午左右,我看见小熏正要去早纪家。」
我感觉到男人深深吸了口气。
「我家小孩也去早纪家一起打电动,却说没见到小熏。」
「是啊,那孩子因为身体有些不舒服,半路上就回来了。」
「哎呀,这样啊……可是她的脚踏车还摆在早纪家的大楼停车场那儿耶!」
一瞬间,我身体里的某个东西崩塌了。
我真想就这么蹲在现场大哭;这股冲动充满我的全身,就快操控住我了。如果真这么做,女儿铁定回不来,但我真的已经忍到极限、快不行了……
「太太,我正好遇见我孙女,她说肚子痛,我便要她把脚踏车留在那儿,开车送她回家了。当然之后我们会去把车拿回来。」
男人介入我和她之间,说完,便告辞,领着我往冷冻区离去。
「等一下如果又遇见认识的人,装作没看见,或者简单打声招呼就好。」
男人的嘴唇颤抖。
额头上的汗水完全无视冷气的强烈,不断湿淋淋地渗出来。
「坐下。」
男人这么命令完后,走进厨房,换上厨师帽与厨师服,从行李箱里拿出压力锅、菜刀等做菜工具,以及一整套调味料,完成前置准备。
他在厨房看得见的地方放了张椅子,要我坐下。
除了有个男人待在厨房之外,家里没有任何不同。
摆在对角线处的大型电视上、角落的观赏用植物盆栽上、和室壁龛的架子上,都挂有小熏折的纸鹤。这一切情景和昨天……不,和今天早上没什么两样。
不知道内情的人看见,八成只会以为是人气料理评论家的妻子请厨师到府服务。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平底锅煎肉的滋滋声。
男人手法利落,明显看得出他是位专业厨师。
从他突如其来造访到现在,已过了五个小时。
我想设法联络上老公。
他昨天刚从外县市回来,今天一整天都在市内拜访、接受访问。
我和老公是学生时代在打工的便利商店认识。
当时他是兼职人员。说老实话,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很槽糕。
整个人阴沉晦暗,很难叫人记住。
只知道他是店长的朋友,其它一概不清楚。
我在那里打了半年工后辞职。
多年后,我为了食品产业情报志外出采访时,我们再度相遇;他正好是我准备采访的料理研究家的助手。
直到他出声和我打招呼,我才知道他是之前打工时见过的那个人,由此可以想见他的改变有多大;打工时迟钝笨重的胖呼呼体型转为精干,头发也剪短了,整个人清爽干净。
老实说,我没想到他这么好看。
他似乎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