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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愈来愈模糊。
突然有人拉住我的手臂。
一看,我正望着天花板。
躺在我身边的老爹看着我微笑。
尼娜把脸凑近老爹的身体。
「尼娜,达赖喇嘛。」
老爹对我说完,接着对尼娜说了什么之俊,便不再动。
我问尼娜:「怎么办?」
尼娜摸了两次老爹的脸颊后,站起身。
老爹吐出的眼睛在墙角闪闪发光。那是义眼。
「尼娜。」
听到我时叫唤,尼娜缓缓摸索走近,紧握住我的手。我们捡起掉落的公事箱,抛下那堆哭喊、痉挛中的大男人,离开事务所。所里应该马上就会安静下来了。
「总之我们往北边去吧,应该会有船愿意载我们。」
我这么说。
传信猫
为什么大家不能对所有事物更体贴?如果每个人都把别人的事当作自己的事一样重视、把别人的梦想当成自己的梦想一样看重,只要这样,世界就会充满希望了呀……
千纱抱膝坐在房间角落,恍惚望着榻榻米上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
刚刚的泪水已经停了。
榻榻米另一头有张床,床上方的窗户稍微开了点缝。
为了让纱千能够回来。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四周渐渐暗了下来。
千纱仍旧忘不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
即使她吃下止痛药整个人昏沉沉,唯独那件事,还是会在睡意侵袭之际偶尔苏醒于脑海,让千纱的胸口一阵罗心。
今天早上,她前往垃圾集中处倒垃圾途中,遇到三名小学生聚在一起。
仔细一看,他们正用雨伞尖端戳弄着路上的某个物体。
还以为他们正互推肮脏的手帕玩闹,不对,手帕在「叫」。
忍不住走近一看,是只雏鸟。
附近并没有能够筑巢的行道树,千纱想不透那东西为什么会掉落在住宅区的正中央。围着它的小学生们拿塑胶雨伞的尖端,打算翻过不断颤抖的雏鸟。
「快住手,别这样,它太可怜了!」
听到千纱的声音,小学生一起回过头。
「阿婆,这个是肮脏的乌鸦耶。」体型最大的少年轻蔑地说。
的确如他所说,那是旧抹布颜色的乌鸦雏鸟。
「可是它很害怕,而且可能受伤了。再说,你怎么可以叫二十岁的女性阿婆?」
「可恶!」
「罗哩八嗦!」
千纱右手边的两个女孩子小声说,回瞪千纱。
「射门得分!」
第一个说话的少年突然抬脚一踢。
啪叽一声,雏鸟像湿抹布一样撞上墙壁后掉落,动也不动,真的像坨抹布躺在干泥地上。
「你们做什么?」
雏鸟张开的嘴里有鲜血和舌头。刚刚还耀眼夺目的眼珠,此刻已经什么也看不见。雏鸟像被关掉了开关,死去。
「可恶的老太婆!」
「罗哩八嗦的老太婆!」
小学生们当千纱一开始就不存在似的,大摇大摆离去。
千纱想拾起雏鸟尸体,却无法移动。她从来不敢碰死掉的东西。
心里想碰,实际上身体却愈来愈僵硬。最后她无计可施,只能伫立在那儿直到回神,才回自己家里。她疲惫得浑身无力。吃下药,坐在房间角落。
纱千想出去,千纱帮它把窗户开了道缝。它摆动长尾巴像在说再见,钻出外头散步去。窗户另一侧正好是隔壁人家的围墙。
千纱住的公寓不准养动物。
她又吃了一次止痛药,闭上眼睛。身体好热,发烧了。脉搏跳动阵阵来回于手指与全身。愈是这种时候,她愈是确切注意到自己其实还没脱离聪史造成的心灵伤害。
还没向父母报告大学退学的事。当初明明不惜重考也要念,却因为和聪史谈恋爱而全变了样……源自嫉妒的暴力行为、分手俊的跟踪,以及精神面的危机——这一年彷佛生活在地狱,别说警方,连朋友都不愿伸出援手,更甭提如果告诉乡下的父母,他们原本打生理上就反对独生女一个人上东京来念书,被知道女儿卷入麻烦事,而且还是因为恋爱的话,铁定只有强迫回乡一途。千纱很害怕,因为这对于希望成为服装设计师的她来说,等同宣判了死刑。
她现在只想快点养好身体,找个服饰业相关或高级服装店店员的兼职工作、累积人脉,并且去念服装相关专校。
……我想要魔法。千纱衷心企盼。
一叹气,药的成分就会慢慢抒解她的紧张。
她抱着膝顺势躺下,没打算上床去睡,就这样瑟缩在房内一角。
像猫一样、像雏鸟一样……
一留神,散步回来的纱千发出柿子落下般的声音,从床上跳下榻榻米。
千纱喜欢背对去听那声音。只要她一背对纱千,它就会用身体磨赠过来,像在抗议:「看我这边!」平常总是冷冰冰的纱千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撒娇,这对千纱来说非常重要,特别是今天这种心情低落的时刻,纱千的「黏」格外能够抚慰她的心。
纱千的柔软肉垫摩擦着榻榻米、朝千纱的背后靠近,然而它却一反期待地没有磨赠上千纱的身体。一看,它正蹲在床下一角窥着千纱,边舔着前脚。
「怎么了?」千纱起身。脑袋还昏昏沉沉,但大致上已经不痛了。
房间黑漆漆,纱千所在的床脚下更是消融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千纱起身开灯。日光灯的白色光线清楚照亮整个房间。纱千正抓着一个白色钢笔盖模样的物体。
上面有指甲。
「纱千!不行!」听到千纱毛骨悚然的声音,纱千赶忙跳上衣柜避难去。它叼着的那个物体半路掉在床上。
那东西滚落在鲜红色的床罩上,看来很像吃到一半的千岁饴。
纱千一直静静注视着千纱的举动。
那是小拇指。从根部被切下,连第二指关节都完好留在上面。指甲上涂着鲜艳的橘色指甲油。
千纱看看衣柜上的猫。
「你为什么有这东西……?」
纱千张大嘴伸懒腰回应,然后搔搔耳朵后方。
千纱拿免洗筷将手指夹进酱油皿,摆在餐桌上。除了橘色之外,手指上没有称得上色彩的颜色。皮肤颜色与切面中央的骨头相近;手指的切口像洋装裙摆一样扩散开;凑近鼻子,就会闻到一股很像纱千猫粪的臭味。
手指还在床上时,千纱曾两度拿起手机。第一次是立刻反应;第二次是带点犹豫……最后还是没能报警。报警的话,养猫的事情就会被揭穿,搞不好警察会通知爸妈,老爱操心的爸妈一接到警方电话,隔天就会赶来东京,开始一如往常地追根究柢,而我一定会自动坦承退学一事。加上房屋中介在打契约时已经数度叮咛不准养宠物,养猫的事情一旦被知道,中介恐怕会要我隔天就搬出去。
即使知道不能养,她还是养了纱千,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房间位在走廊另一侧最边间,再来是猫眯出入只要利用靠近隔壁住家围墙那扇窗即可。那天,千纱没办法对弃养在公园长椅处的小猫视而不见;小猫在瓦楞纸箱里淋着雨一边鸣叫、触电般的颤抖:身旁是已经没动静的兄弟。看到小猫怎样也不愿离开她伸进去的手,千纱想起芥川龙之介的《蜘蛛之丝》(注16),忍不住把猫抱了起来。
她希望小猫幸福,于是为它取了和自己名字相反的「纱千」(注17)。
千纱再次凝视酱油皿中的手指。手指的主人怎样了?这附近虽有下少家医院,但没可能是纱千潜入手术室偷来的吧?也没有火葬场。这时她注意到指腹侧面有「割痕」,看来像是美工刀造成的痕迹。千纱拿起手指细看。冷冰冰的手指拿在手上只觉得像是电影的小道具,一点真实感也没有。她注视着割痕;割痕下只一处,指腹、整根手指都有;不是机械弄出来的伤,割痕与割痕彼此交错……千纱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拿来酱油罐在伤痕累累的指腹上滴了一两滴酱油;褐色的液体为伤口着上颜色。
千纱吓得屏息。
「你在哪里捡到的?」
纱千下颚摆在前脚上,只是看着千纱。
「你从谁那儿拿来的?」千纱边说,边看向酱油皿里的手指,声音在发抖。
白色的指腹上浮现伤痕组成的文字——「救我」。
「纱千,哪边捡到的?」听到千纱大喊,纱千伸伸懒腰往窗子外头离去。
注16:《蜘蛛之丝》,芥川龙之介一九一八年发表的短篇小说。内容说释迦于天上散步时,无意中俯见万
恶大盗犍陀多在地狱中受苦,想起他曾救蜘蛛的事,顺手牵了一根蜘蛛丝垂向地狱让他爬上,结果其它受苦众生也跟着要爬上,却被自私的大盗赶下,一阵拉扯,蜘蛛丝断了,大盗跌下更深的地狱深渊。
注17:纱千,日文发音「Sa Chi」,是「幸福」的意思。
千纱自己也连忙朝走廊追出去。猛力打开房门,另一侧发出一声闷响,跟着是抗议的声音,一看,隔壁房间的中年男子正瞪着自己。
「喂!很危险!轻一点!」
对不起!千纱鞠躬道歉完,快步跑开。她看见沿着隔壁围墙离开的纱千,正温温吞吞地在马路上前进。
千纱追着快要被黑暗吞噬的白色身影。
离开巷子,来到四线干道上,直直往前走就能到达当地很有名的赏花公园。千纱跟着走在人行道上的纱千后头,走了一阵子后,来到樱花林荫道。纱千突然跑起来。千纱慌慌张张追赶也没用,最俊只有目送纱千的背影离去。
纱千跑进一个老旧的大社区。
无计可施的千纱只好回家。那个社区的确住着不少流浪猫。听说曾经有一段时期,喂食流浪猫的旧居民和新搬来的居民间曾发生争执。
回到房里,手指仍躺在酱油皿中。
——救我。
酱油干了,颜色褪去了,却让这两个字更清晰。
……自己切下来的。
所以手指切口这么不整齐,这么想就合理了。这手指的拥有者拿美工刀等工具把手指切下。皮肤、筋膜、肌肉、血管,这些东西不是全都那么容易切断,特别是要割下神经与骨头时,必须忍着让自己不昏厥过去。做到这种程度只为了获救,拥有者一定被监禁在某处了!
绑架……两宇浮现脑袋,如果是这样,也就无怪乎报纸新闻没有报导、无怪乎她不知道。媒体自律规范管理,所以遇到这类事件,除非犯人遭逮捕或被害人死亡才会报导。蹦地一声,纱千再度回到床上。
「你刚刚去哪里了?」千纱还没说完,注意到猫脖子上的项圈。
上面夹了个东西,是张纸。千纱压住抵抗的纱千,拿下纸。纸上写着手机号码——090—XX34,67XX。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
萤幕上没有任何名称显示。千纱犹豫了几秒,还是接通。
「喂……」对方没说话,但确实能够听到呼吸声。「喂……」
「……杀掉……」粗哑的男人声音黏上耳朵深处。
「呀啊!」千纱忍不住甩开手机,起身关上窗,确认门锁。看看钟,时间已近十一点。
脑子里有个声音叫她要报警。可是另一方面,报警后会带来的问题又该怎么办?她不知所措。一阵令她昏厌的睡意突然袭来,麻痹了她的身体中心。自从太阳穴遭聪史拿铁制哑铃殴打过之后,她偶尔会像这样思考到一半断线。二流医生企图以「局阶脑功能障碍(注18)」说服她,她自己却没有实际的感觉。总之,睡吧。千纱拖着身子,再次确认门已上锁后,倒向睡床。
注18:高阶脑功能障碍(Higher Brain Dysfunction),脑损伤引发各式神经心理学症状,如记忆障碍、社会行为障碍等认知障碍。
她突然注意到餐桌附近隐约有些光亮。电灯明明开着没关,房间里却一片漆黑。
「纱千……」轻轻叫了声,没有回应。
喀喽……嘶。流理台那边传来什么东西拖行的声音。
喀喽……嘶。喀喽……嘶。有个人影朦胧出现在黑暗中。对方似乎对餐桌上隐约发光的酱油皿很感兴趣。那是位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丑老太婆。这时肩膀突然被抓住,转过头,一个整脸溃烂的人从身后抱上来——被抓住了!——千纱鼻子里闻到血腥味,同时失去意识。
隔天睁开眼睛,房内没有异状,纱千正待在衣柜上头洗脸,酱油皿也仍旧在餐桌上,唯一的差别是手指已经因为布满无数的蚂蚁而一片漆黑。千纱连忙喷上杀虫剂,以拖鞋击打蚂蚁。几只蚂蚁头部才探入指肉缝隙就死去。清理蚂蚁时,千纱想起昨天的老太婆,浑身打颤。
过了中午,纱千频频拨着窗户想出去。千纱虽不想放它出去,但必须让它去上厕所。千纱害怕臭味熏染房间,所以让纱千在室外大小便。
「你别乱来喔。」千纱说。一打开窗,纱千连忙飞奔而去。
这时候手机再度响起。萤幕上什么也没显示。千纱有股冰冷的预感。
「喂?」
「真是只可爱的猫啊。」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谁狠狠紧揪。
「纱千!」她忍不住大叫出门,拚命狂奔。看到她那个样子,公车站的老人都好奇地抬起头。纱千被谁狠踹、摔开的模样一个接着一个在千纱的脑子里浮现又消失。泪水不知不觉地涌出、渗入视线范围。即使如此,她却没办法大声呼唤爱猫的名字。她追踪着纱千,一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站在那个老旧的社区前面。屋顶上站了成排乌鸦。看到那些乌鸦,她也不会涌起在那只可怜雏鸟身上感觉到的亲切。此刻在那儿的乌鸦,对千纱来说、只是不吉利的象征。
她找着纱千的白色身影,但眼睛所见只有几间干巴巴水泥牢笼般的「屋子」:阳台上的花朵干枯、脏兮兮的衣服七零八落地垂挂窗前;生锈的三轮车、破损龟裂的墙壁、剥落的铺木地板;秋千发出猴子的叽叽声,听来刺耳。无可救药的废弃房子。千纱决定回家。
才回到家,就在入口处遇到昨天的男人。千纱尽量不和男人眼神交会地走近,结果男人开口:
「你是不是养了什么东西?别误会,我没什么其它意思。」
「什么也没养。」千纱冷漠僵硬地回应完,不管对方反应就进了屋里,脱下凉鞋。她听见男人的呻吟声,门上还被敲了一下。
纱千没回来。千纱抱膝缩在房间角落。室内充满讨人厌的臭味。写着电话号码的便条纸掉落在地上。千纱决定打打看那支电话。打通后,如果对方抓住纱千,她要相对方交涉,并告诉对方如果下把纱千还来,她会带着手指去报警。
电话嘟嘟声持续,然后有人接通。
「喂……?」
千纱开口前,先听见了男人的喊叫声,以及其背后女子哭喊的惨叫声。
「喂……」
千纱挂掉电话;她没办法继续说下去,那名男子一边拷问着女子,一边接电话。仔细回想起来,那声「喂」里头好像还潜藏着笑意。「变态凌虐狂……」千纱为自己太过轻敌而战栗。在那个社区深处某个众人忽略的地方,一定有「神秘房间」——男人将女性诱拐拖人那间外表看不出异状的刑房,加以凌虐。
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背后有股视线,回头,看见有人正从缝隙偷窥房间里头,就是那名白发女子。女子以完全发狂的眼神对千纱笑了笑,便消失身影。
千纱往门外走、准备追出去时,听到「喵」的声音。
一看,纱千和平常一样从窗子跳下床、榻榻米,往衣柜轻轻移动。
「纱千!」她不禁叫出声,抱起猫,无视它的反抗,不断摩擦它的脸颊。「有没有事?受伤了吗?怕怕喔。」
纱千没什么异状。等到好一阵子的欢迎仪式结束后,纱千像尽完责任似的回到衣柜上头。
「现实的家伙!」千纱脸上浮现安心的笑容,突然注意到靠近天花板的墙壁上有个奇妙的印子。一条手指画上的红线附着在墙上。靠近一看,毫无疑问地那是血痕。结果手机再度响起。萤幕上出现刚刚的电话号码,也就是便条上的号码。
「喂……」
「……我……」男人的声音很难听清楚。「……等着……千纱。」最后一句话让千纱感觉到下半身要崩塌的恐惧。她抛开手机,发抖瘫坐地上,看向隔壁房间忘了关的电视;昏暗的映像管脏兮兮。千纱压抑着身体的颤抖站起身,来到电视机前,按下遥控器的开关。就在电视画面大放光明的同时,那东西像着火般露出真面目——萤幕上贴了个干涸的黑色手印;少了小拇指的手印往下方延伸出的东西,毋庸置疑是血滴。千纱面对这冲击的事实,感到胃一阵翻腾;她快吐了。
……那些家伙知道这里了!
同时千纱想起曾经听过的男人声音,她不很确定,但脑海里浮现一个高压且时而暴力相向的男子身影。这时候,纱千从衣柜跳下来到自己脚边,一个翻身露出肚子,它的肚子上用黑色麦克笔写了「千纱」。恐惧与战栗让她目眩。聪史……那家伙的确有可能跟在纱千后头找到这房间。
那家伙有可能。窜满全身的肾上腺素驱使千纱移动,她开始将换洗衣物塞进手边的包包里。必须快点离开这里!接下来会被杀掉!那个男人在我耳边这么说了!抓起钱包、捡起手机。这时候千纱感觉聪史的手臂像条蛇伸向自己的腹侧。她忍不住大叫。
「过来!」纱千看见她脸色大变而害怕。千纱正准备抓住纱千时,门外突然有人激烈敲门,传来男子不晓得在喊叫些什么的声音。
「救命啊!」千纱全力放声大叫,急忙抓住纱千,把它塞进外出用的笼子里。
她注意到房门的喇叭锁突然转动。
「住手!」她边大叫边贴着门,抓住门把不让门被打开。拚死的阻止终究无用,门把离开了她的手,门被用力打开,千纱因为拉力过大,顺势摔出房门外头。
那儿有好几只男人穿着皮鞋的脚。
千纱扑上最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