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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劫难逃 作者:万方-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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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混淆了,这感觉使她微微一笑。她没料到自己会这么平静地对自己说,那样的日于不是已经开始了。天哪,她忽然领悟到,这孩子,孩子是上天赐给母亲的救星!把她赐给了她的母亲。现在,这婴儿又在她身边。上天的赐予,不是吗? 
  她急切地伸出手臂把灯打开。 
  房间从黑暗中跳出来。在灯光的瀑布中,她涌向那张小脸。事实是,她按捺着自己,慢慢地凑近……。是的,它的魅力无与伦比,经久不衰。在每一小时、每一分钟、每一次的分离之后,都那样新奇,令人激动。 
  她面对着他,用胳膊支撑着头,长久地凝望。 
  这奇怪吗?这是深情,抑或一片爱心? 
  不,我时常感到这行为是属于大自然的,如同植物生长的一种状态:一株开放的渐渐变淡的花朵;被果实坠弯的那些枝条;它们不由谁的意志来决定,而是造化的无穷伟力。 
  这时候,妈妈,我无须再向自己解释什么,它安慰了我的过去,我的将来,也安慰了我的下一天,再下一天。 

  十分钟前,邻居来告诉我,你爱人来电话说他晚上不回家吃饭了,说完冲我客气地笑了笑。我真该感谢她,而且我确实说了谢谢。谢谢。我又说了一遍。 
  还没有吃饭吗?在我身后,厨房的门静寂地洞开着。对,还没有。儿子呢,好吗?他在哭泣,可是我却说,好,挺好的。 
  我突然拉住她的手,把她拖进屋里,一脸绝望哀告的神情把她吓坏了。你会给孩子断奶吗?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吸吮奶嘴?如果我坚持下去,他会不会饿死?究竟能够坚持多久呢?她充满了同情之心,同时又是个很有礼貌的女人,因此,她面带笑容,转身离去。没有答案,没有。我没有问,没有企求,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我明白不会有转机了,不会有人出现来拯救我。我的期待是荒谬的。那天,风撕扯人心地尖叫,把城市刮成了旷野,房屋像是孤寂的洞穴。那天,我要给儿子断奶。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是再三地把奶头塞进他的嘴里。我的行为激怒了他,他放声嚎啕。我空着肚子,心力交瘁,越来越多的汗粘住了内衣。 

  我在想,我最终是怎样治服了我的儿子的。是用开水浸软了奶嘴,还是把奶嘴放到锅里去煮,或是用一只胳膊抱着他,另一只手悬着奶瓶,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并一个劲儿地对他说,宝贝,吃吧,吃一口吧。 
  不,不是这样,都不是。是他自己战胜了自己。 
  是他的欲望的得胜。我所指的不是饥饿,而是成为一个独立的人的欲望。他不再吃我的奶了。那坚硬的双乳分泌出的乳白色的汁液,已成为他的记忆。而他绝不为回忆困扰。他用一双小手捧住奶瓶,他的嘴有力地吸吮着,向天吹奏着一首无声的美妙无比的人生之歌。我心花怒放,不可救药地沉醉了。 

  女人,多么容易满足。好像曾在哪本书上读到这样的话。而我几乎没有时间看书了。是风掀开桌上的书页,灰尘也悄然飞来给它们以另一番装扮。但无论怎样,它们那深不可测的魅力在世间永驻。方正的、薄与厚的,破旧的、崭新的,令我眷恋的。在某一天,记不清的日子,我和它们分手。好长好长的分手啊。可是我却知道了这个事实,女人是容易满足的。 
  女人永远在期待着。 
  她们总是执迷不悟,不管岁月如何改变了容颜,她们的胸中永远隐藏着那些陷阱般的渴望。想想看,瞬间的注视,目光点燃了目光,抚摸的语言,仰面躺倒时那如坠深渊的旋晕;还有誓言,些微的赞美之词…… 
  结局往往不期而至。 
  我,不到三十岁的时候,就看到了那铅灰色的、由远而近的阴影。我说过,这阴影和我幼年生活中的一些印象重叠在一起。透过窗上的玻璃,你会看到这样的情景:女人睡不着,来到丈夫床前,伸出手推推他的胳膊。他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别碰我。那痛苦的神情使她停住手。痛苦随即消失了,代之以和美的鼾声。那是健康者们令人向往的忘却一切的睡眠。她在床边坐下,向里挤了挤,费力地侧身躺倒,那姿势肯定有点儿可笑。这时候,睡梦中的身体顺从地向里移去,她可以平躺了。与此同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胸部。 
  她躺在那儿,承受着那只手臂的重量,在一片混沌之中,也可能她就这样睡着了。她梦见了自己。 

  一个腼腆的热情的小女孩儿。 
  是的,那个女孩儿感到自己是安全的,很安全。多么奇怪,在人所具有的无数感觉中,她紧紧抓住的是安全感。这感觉来自外界,来自她的双亲,来自母亲对她永不休止的亲吻和关注。母亲的吻无限温存,漫长得如同中止。就像是那张照片上的她们,母亲的嘴贴在她的脸颊上,照片并不很清晰,但完全可以看出那份醇厚的情爱。 
  这张珍贵的照片一直放在一个褐色的木镜框里,而镜框现在已放在了抽屉的深处。记不清是由于什么契机把它收起来的。也许因为玻璃是易碎的,也许在哪一天,她忽然发现镜框落满了尘土。抽屉几乎不用开启,它在书桌的最底层。幽暗、宁静。在那里,许许多多飘流的记忆被固定成一个形象,使怀念的人放心,相信那将永远不会忘却。多年以后,十几年,几十年,衰老格皱的手会翻出一些被当作纪念的物品。但,也许,生命会在这之前完结。 
  女孩儿和她的父亲却没有这样的照片,但这并不是说他们不如此亲热。父亲也亲她。父亲的亲吻在她的记忆里反而更为鲜明具体。那不好闻但却吸引她的气味,那种突如其来的惊吓与兴奋;她可以抱怨父亲,可以使劲推开他,从中获得权威的快感。这些是在与母亲的关系中不会发生的。当她用积木搭起房子,母亲就坐在她身边,她抬头时便看到母亲的脸。 
  湖水,缎子一样柔滑美丽沉重,那湖水的荡漾就是她生活的节拍。 

  父亲和母亲,他们之间的亲吻却被遗忘了。在某个时刻,她猝然惊醒,想到了这一点。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不再亲吻了?这是可能的吗?这事实。 

  每天晚上我都和母亲睡在一张大床上。而父亲在另一间屋里睡觉。这样的时间很长,开始时我刚刚出生,然后我一岁、五岁、十五岁,一直到我离开他们,离开这个家,到遥远的北方去,睡在土炕上。 
  睡觉之前,母亲总要给我一点吃的东西。最初是一瓶牛奶,以后就变成了一个苹果,一块点心,甚至一小碗面条或鸡蛋羹。我并没有因此丰满起来。也许这就是她一直维持着这一做法的原因。 
  我纤弱的身体躺在母亲身边,从她身上发散出肥皂的香气,干松的头发里的气味,果汁留在手上的清香……。她的皮肤温暖滑腻,乳房在衬衣里微微隆起。它们曾给予我生命的乳汁,我却完全没有印象了。它们在我眼里是视而不见的,是两个呈半圆形的轮廓。这就是母亲的乳房。只有她的手臂是我最需要的。它们环绕着我时,我想起天鹅美丽的长颈。我把我想到的告诉她,她就又亲我,更紧地抱我。我真爱这一双柔软而又有无限之力的手臂。也爱那柔软洁净的身体,和它接触,闻着它的气味,都使我懵懂的灵魂感到快乐。 
  母亲就这样把她的肉体也奉献给我。 
  我从未想过这对于她是一种牺牲。她有过快感吗?她渴望和一个男性的身体接触、拥抱吗?也许曾经使她周身发热的欲念很早就熄灭了。在她的身上、脸上、眼睛里,从来没留下过任何可疑的迹象。 
  骚动。当我成为一个女人时,我理解了这词,并用它去揣度母亲。我感到脸红。有什么地方肯定是不对头的、荒谬的。那些完美的夜晚忽然使我难受,生理上的难受。 
  可是,到底,我在替谁难受呢? 

  家里的气氛在起着变化。每天,我都在早晨向他发起进攻。怎么样,今天晚上几点回来?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时,我就一直问下去。 
  他回来了,脸色阴沉,对什么都不满意。说话时言语粗鲁,并且是直接针对我的。他并不恨我。他的愤慨是对这间企图封闭他的屋子。不,准确地说,他正是因为还爱我,才接受这种令他感到烦闷困惑的生活方式的。当他抱起儿子时,仿佛随时都怕他摔在地上。生疏而可爱的骨肉。 
  夜晚到来,我们两个人同时承受着每一分钟、每一小时所加重的压力。我不知我在抵御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没有罪恶,也没有误解,有的只是外面世界的喧嚣与那年轻强健的身躯的碰撞和吸引。 
  儿子的笑脸会在某些时刻使屋子变得豁亮,空气畅通。然后,外力重新聚积,从四面挤压过来,一直挤进内心深处。 

  谈到这些,并非是突然降临的某种灾难。完全不是。希望有时会在夜间显出端倪。他轻轻地走过来,坐到我的床边,伸向我的手放在胸前隆起的地方。这些短促的相聚几乎都是这样开始的。 
  在黑暗中,我们抱在一起,我看不见他的脸,但他深入到我的身体之中,随着这种深入,希望像迷雾一样升起,笼罩着交媾的生命。 
  当天光大白,我们起床,互相望见了对方,目光柔和,疑问犹存。对于答复的要求更加庄严、紧迫,你什么时候回来? 

3

  一天晚上,他站在窗前,望着街上的路灯,他问我:你怎么了?我回答:没什么。这样的问答重复了两遍。在这段时间里,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而我一直坐在那儿织一件小毛衣。后来他突然说:别织了好不好!声音极为烦躁。我抬起眼睛看看他。那张阴沉的孤独者的脸。我觉得那也正是我的样子。我说:我也不想织,可是没办法。我的声音也不能算是平和的。然后我低下头继续织毛衣。天蓝色的线,已经有些发黑了。织好以后必须洗一洗。是的。必须这样做。是的。 
  他就在那儿,就在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可是我却这样沮丧。这种感觉跟随我太久了。难道我依然没麻木,没有变得像妈妈?难道我还会梦想,是吗?是哪一种不肯熄灭的渴念,愚蠢的渴念在作怪呢?我知道,他在等待我开口,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可我就是不想说,什么也不打算说。 
  他突然站起来,他说:我出去一会儿。我问:到哪儿去?他随口说出一个名字,无数的该死的名字中的一个,一边说一边向门口走。就在这时,在我自己也没能料到的时候,我抓起他的茶杯,砸在地上。 
  杯子无可挽回地粉碎了,向四方飞溅。他愣在那儿,吓了一跳。一颗大而颤抖的心。他不懂这个女人,他的妻子,他儿子的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是完全不懂,只是很不明确。他感到一种压迫,这种感觉也已由来已久。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是什么在压迫他。现在他只想摔门而去,可又不能,他只能沉默,沉默着。而她,悲伤地嚼泣,扑倒在床上,她的头和儿子熟睡的头抵在一起。 
  他看着她们。他忽然觉得自己孤零零的,也需要有一个人,可以与之痛哭的人。尽管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哭。他感到难过,并且很疲乏。 

  她在深夜惊醒,相信听见了一种可怕的声音,但是,四周一片空寂。她把手伸向母亲的一边,冰冷的被褥在黑暗中令人心惊。她坐起来,叫,妈妈! 
  从门底下的缝隙间有一线光的影子,像一条金黄的小蛇。于是她知道了是妈妈在外面。她每需要光亮时,总要考虑不要把女儿弄醒。可是女孩儿醒了,醒得那么突兀。她难以决定是躺下继续睡觉,还是起来去找妈妈。这之间的犹豫会有多久呢?总之,她听到那声音了,破碎的,磨砺着,难以辨别它的来由。 
  她在阴凉的地上找到自己的鞋,摸索着走向房门,一下把它打开。两张她那么熟悉、但在今夜却异常陌生的脸朝向她。在她还来不及惊讶的时候,父亲就把脸扭向另一面,不再看她了。她站在那儿,光着腿,只穿一件小褂,她看见母亲正弯着腰用扫帚把地上一摊玻璃的碎片扫到簸箕里。女孩儿听到的正是这声音。她还看见书柜的一扇门粉碎了,朝她张开可怕的大口。残存的玻璃犹如利齿一般。 

  她后来知道了那玻璃是父亲用头撞碎的。因为父亲的额上贴了一块纱布。不过这样推测并不确实,无论是妈妈还是爸爸,关于这件事都从未说过一字。那么,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那是她企图努力忘掉的部分,而巳她似乎做到了。已经再也想不清楚传到她耳朵里的人们的议论,那些词句、神态、语调儿,记不清了,但是沉重感却永远没有背弃她。 
  她独自一个人走在街上,没有人认识,谁也不会注意一个去上学的小女孩儿。可她却感到羞耻,低着头,走得很快,身上汗湿了,腿酸疼了,都不能阻止她。那天深夜吵醒她的声音也吵醒了邻居。这女人真窝囊,丈夫在外边干什么也不管,看来这回她急了,打碎玻璃要去划丈夫的脸,谁知道呢,他们家怪得很,倒像没事儿似的。 
  只有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母亲不会去打碎什么。是父亲打碎的,并且是他自己用头去撞的。我也绝不相信其他的那些说法,因为是父亲发怒了,而不是母亲,我没有听见母亲的声音,母亲根本就没有说一句话。 
  这个女人,她用沉默坚守着她的痛苦,坚守着我们的大床,坚守着这个家,直到最后她垮下去。她的死是极不公正的,但很悲壮,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士兵。 
  八岁,我说了,在八岁的时候我就体会到了来自外界的可怕的压力。但是大的风暴远在后面。父亲的勇气仅够用来撞碎书柜的玻璃。我的勇气比她大。而且我的性格中没有继承母亲的沉默。当整个世界都压过来时,我已不是独自一人,我获得了那种属于女人的力量。有人把那叫做爱情。 

  我忘掉了许许多多应该记住的事。那些事情发生或经历的时候,我曾对自己发誓不要忘记,也不可能忘记,可是我还是把它们忘了。我能记住的是另一些东西。准确地说,我并没有想要去记住,是它们自己悄悄地留存下来。 
  夏夜,月亮从屋檐上升起,灰色的瓦凹凸着,倾泻着银色的脊背与黑色的阴影。树影婆娑,明月与嫦娥皎洁的面容一同照着仰望夜空的人们。早晨来临时,在光的大海之中,孩子斜背着花布书包,心里还想着被天河分隔的牛郎与织女。天空变得一天比一天明澈,阳光照得大树一团金黄。傍晚时分,大雁从头顶上飞去,遥远而嘹亮的鸣叫此起彼伏。我真幸运,在梦中,在记忆猛袭心头的时刻,这些美妙的时光一再浮现,伴随我穿过漫长的深谷和灰暗单调的平原。 
  八点二十分的火车。站台上十分冷清。这出乎我的意料。他送我到检票口,朝着我的背喊了一声,注意身体。当我回头去看,他已经被拥上前的人挡住了。他背影高大,使我能最后瞥见了一眼,我喊道:多去看看儿子。 
  通道不长,一级级的台阶向下排列。在这个地方,所有的人都匆匆而去。这是因为他们对于自己前面的一切无知无识。我也是。不然的话,我会停住脚步,回过身,高声呼唤:你回来一下,听我说。 
  这不可能。在所有那些微不足道的行为之中,你能预见什么!用不着事后说如果没有买到这一天的车票。这也不可能。一切都由人安排过了,这个人不是你,不是你的同类,你只能顺从地攥紧手中的火车票,一步一步地走向站台。 

  我要去出差。目的地是一个南方小城。我把手中的车票递给守在车厢门口的列车员。从车窗里可以看到人们在来回走动。我穿了一件厚厚的呢子大衣,深藕荷色,很优雅,甚至显得高贵。这是妈妈的。奇怪,她穿了多年却一点也不旧,而且穿在我身上合适极了。我的脸并不像她,也就是说不是柔媚的,可是我的身材和她相像,过于瘦小。但今天,我相信自己眼睛明亮,步伐充满了弹性。这是我突然间感觉到的,非常陌生了的感觉。 
  儿子此刻正睡在一张小床上,据说那张床是他爸爸小时候睡过的,紧贴着奶奶睡觉的大床。她说,要让孩子从小就养成独立生活的习惯。我提了个极大的包去,里面有他的全部生活用品,甚至包括尿盆。奶奶笑了,她说她这儿什么都有,她独自一人带大了四个孩子,让我尽管放心。她,这位能干的强硬的女人,还将在我磨难的历程中出现,具有她无可动摇的位置。此间,谁也不知道这个。 
  卧铺车厢里是另一个世界,有一种飘忽不定的匆匆拼凑起来的亲切气氛。沿着一张张离得很近的相觑的脸,我一直走到车厢尽头,找到九号,是中铺,下铺暂时还没来人,我坐下来。过道上不断地有人走过,我把脸贴到车窗上看,外面昏暗迷蒙,只有三五个送行的人,左下方有一张脸正向上仰视着车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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