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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抱怨:“朱五四还欠咱三十斤粮食没还哪。不——是三十三斤半!”
朱重二大惊:“什么?咱爹每年冬天给你打工,你一个工钱也没给过啊!”
二伯:“哎呀,重二啊,你们不知道。我和你爹只是个挂名兄弟,其实根本没什么来往。唉,看在我和你爹相识一场的份上,欠我的粮食呢我就不要了,算我吃亏。唉,五四这人也真是,欠人家东西不还就死了!”
二伯说着关上门,把朱家兄弟拒于门外。
重二与重八气得目瞪口呆!重八抓起一把泥块狠狠砸在二伯门上,怒骂:“姓胡的,你狼心狗肺,早晚被雷劈喽!”
屋门仍然紧闭。重二拉着重八走开。朱家两兄弟蹲在屋檐下,朱重二默默垂泪:“呜呜,这可怎么办哪!”
朱重八倔强地道:“什么拜把子兄弟,根本靠不住!哥,你别哭了。咱们找刘财主去!”
朱重二惊讶:“求他有什么用?他比狼还贪!”
朱重八:“可全村只他有地、有银子呀。我、我把我卖给他,为咱爹娘下葬。”
朱重二大惊:“八弟,你瞎说什么?!”
朱重八却拉起重二:“哥,你听我的吧。咱们走。”
朱重八拽着哥快步而去。雨停了。刘家大院内,朱家兄弟跪在地上,已经央求了许久。刘财主则傲慢地踱步,懒洋洋地道:“你们是说,朱重八卖身葬父,要用自个儿的身子换三尺坟地,两口薄木棺材,为爹娘下葬?”
朱重八:“是。”
刘财主更得意:“嗯……孝敬。可是你这小子,顶不了我那头牛犊子哇。我那牛犊日后会长大,会下崽儿!牛崽儿将来还会再下崽儿,你会吗?”
朱重八颤声:“我不会下崽儿,但我会砍柴,会耕地,我什么都会干!我总比一头牛更顶用。刘爷,求您了。”
刘财主笑:“我要是不答应哪?”
朱重八抬起头,狠狠瞪着他:“那、那就保不住,您的牛说不定哪天又会被虎狼吃喽!今天丢一头,明天再丢一头……”
刘财主大怒:“放肆,你、你小子威胁我?!”
朱重八:“刘爷您想,我们反正是活不下去了,什么事做不出来?求您发发善心吧。求您了。”
刘财主略微害怕,沉吟着:“好吧,我给你们一块山洼地,让你们把爹娘葬在那。不过棺木就免了吧,朱五四这样的人还用棺木下葬——不太可惜了嘛?我给你们两条芦席裹着他们吧。要知道,芦席和棺木都一样的,反正早晚都要烂在土里……嗯?我怎么没听到一声谢呀?”
《朱元璋》 第一部分朝老人拜祭
朱重二强忍着悲恨,道:“谢……谢刘爷恩典。”
刘财主再盯着朱重八:“这小子哑巴了?”
朱重八无奈地说:“谢刘爷恩典。”
刘财主满意地说:“嗯。下葬以后,这小子就是我刘家的崽子了,我爱怎么用你就怎么用你,是不是啊?”
朱重八咬牙:“是。”
刘财主微笑道:“好。我已经想好用法了。嘿嘿嘿。”炕上,两副芦席裹着爹娘的遗体,老人那赤裸的双脚竟然还露在芦席外面!朱重八与重二头扎孝带,跪在祭香前,含泪叩首,拜祭。
吱吱一响,房门被人推开。小徐达、汤和领众小伙伴入内,他们每人头上都系着孝带或者草绳。小伙伴纷纷跪下,一同朝老人拜祭。
朱重八回头望了伙伴一眼,感动得差点掉泪。
朱重二起身泣道:“起灵吧。”
众小伙伴上前抬灵。朱重八说声“慢着”,他匆匆脱下自己的上衣,裹好老娘的双脚。朱重二见状,也赶紧脱下自己的衣裳,裹好爹的双脚……
灿烂的阳光下,响起一阵嘶哑悲伤的唢呐声:“的的嗒嗒……”
只见十多个小伙伴合力抬着两具尸体,走向村外。小汤和与另外一个孩子吹着送葬的唢呐。朱重八与朱重二跟在爹娘遗体后面。
嘶哑悲伤的唢呐继续高响。那吃过牛犊肉的小伙伴一起呜呜呀呀,似哭似唱,抬着两位老人走向荒凉的山岗!
沿途,所有的村民都惊讶地看着,长吁短叹……荒坡上立了个小小的木碑。朱家哥俩在墓碑前频频磕头。朱重二哭得号啕不已,但是重八一动不动,他只是默默流泪。
众小伙伴跪在他们后面,一片叩首。空空荡荡的屋内,朱家兄弟俩惨然对坐。
朱重二道:“八弟,呆会你就要到刘财主家去了,你可得照顾好自己呀。”
朱重八:“哥放心。可你哪,你怎么办?”
朱重二:“甭担心我。你走后,我外出打工。等我攒足了钱,一定把你赎出来。”
两人你望我,我望你,再也说不出话。忽然间,兄弟俩搂到一块失声痛哭。
朱重二泣道:“八弟,你饿了吧?哥给你找点吃的。”
朱重八:“哥,我不饿……”
朱重二:“唉,你一天没吃东西了。等着,要分手了,总得让你吃口饱饭。”
朱重二匆匆进入内屋。朱重八在身后喊:“哥,你甭忙,我不饿。”
朱重二没回答。朱重八喃喃自语:“哥啊,我知道家里没吃的,要有,咱爹娘也死不了啊……”灶房内,朱重二乒乒乓乓地翻橱倒柜,却总也找不着一口吃的。忽然,他看见那口破锅,揭开盖一看,惊喜地发现锅里竟然有半碗稀粥!朱重二端着那半碗粥小心翼翼地来到重八身边,颤声道:“八弟,这是咱家最后剩下一点稻种,爹让我熬成了粥。可爹娘临死也没舍得吃一口……八弟,你把这粥喝了吧。”
朱重八:“哥,我不饿,你喝了。”
朱重二斥道:“喝喽。听哥的话,你快把它喝了。”
朱重八:“哥,我们一块喝。”
朱重二:“不,你喝了,快!”
朱重二命令般地把粥碗塞给朱重八,厉声:“喝!”
朱重八接过碗,双手颤抖。呆怔。
朱重二转身从屋角抓起一顶破斗笠,戴头上。又提起条打狗棍,掉头离开了家门……
朱重八望着哥哥远去,含泪啜那半碗稀粥。忽然,他朝碗里看了看,用筷子拨动碗中的米粒……
小重八吃完了粥,他轻轻放下碗。离家出门。
老年朱元璋沙哑而颤抖的内心独白:“咱永远也忘不了那碗粥啊,因为它只有十三颗米粒!它是咱家的稻种,爹娘临死也没舍得吃它。唉,十三颗米粒,只有十三颗啊!!这一幕在朱元璋此后的生活中挥之不去。”
《朱元璋》 第一部分这辈子没穿过好衣裳
第二章
刘府院中,头缠孝带、赤裸上身的朱重八蹲在地上。刘财主拎一件衣裳过来,笑眯眯地打量他,把衣裳朝他身上一扔:“穿上。”
朱重八默默穿上衣裳。
刘财主:“瞧,这衣裳真合适。你这辈子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吧?嘿嘿,你刘爷啊,没村里人说的那么坏,也没刘爷自个儿说得那么好。财主嘛就是财主,刘爷嘛就是刘爷!”
朱重八呆呆地听着。
刘财主:“发什么呆哪?刘爷喜欢给人恩典,受了恩典的人哪,应该感恩戴德!”
朱重八醒悟:“谢刘爷恩典。”
刘财主:“嗯。好生听着。从今天起,你就属于刘府了。刘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要你生,你就有条命。要你死,你就得归化入土。懂吧?”
朱重八冷冷地说:“懂了。那么,刘爷是想让我生还是让我死呢?”
刘财主诧异:“嘿嘿,小小年纪说话挺厉害!我呀,要你顶替我家二小子,到皇觉寺当行童去。”
朱重八惊讶道:“行童?”
刘财主:“三年前,我家儿子患下重病,眼看就不行喽。我到皇觉寺焚香发愿,说‘佛祖要是救下我儿子,日后就让他舍身侍佛,到庙里当行童去。’嘿嘿,真灵!我儿子立刻大病痊愈。可我就这么一个独子啊,怎么能让他出家做和尚呢。但是,我已经跟佛祖许过愿了。所以,我要你顶替我儿子出家,到皇觉寺当行童去。如此,我既还了愿,又保住了儿子!”
朱重八大声喊道:“我不想当和尚!”
刘财主嗔怒道:“刘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娃儿你不知道,做行童多好啊。古人说‘冻不死的葱饿不死的僧’,和尚受四方供养,从来就不愁吃喝,终日安享太平。而你们朱家上下,身无完衣,日无三餐,饿死都是正常的。娃啊,刘爷把你度进佛门,是你朱家几辈子的福气,刘爷是你朱家的大恩人。还不快谢!”
朱重八喃喃地说:“谢刘爷。”
刘财主正声:“入寺以后,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天天焚香诵经,替刘家保佑太平,记着了?”朱重八点头无语。朱重八被打扮得一身光鲜却有些怪模怪样,端坐一头老牛背上。他闭着眼,双手握着一束香,像尊泥菩萨。那头老牛披红挂花,摇摇摆摆地朝皇觉寺走去。刘财主则得意洋洋地跟在老牛后面踱步。
徐达、汤和等小伙伴簇拥在路口,以不解的目光注视着朱重八。
徐达:“看,那不是重八哥吗?”
汤和惊道:“天啦,他怎么成这模样了?!”
另一伙伴:“听咱爹说,刘财主把他收做义子了,送到庙里当和尚。”
徐达、汤和一齐朝朱重八唾道:“呸呸呸!”
朱重八显然听到了伙伴们的讥嘲,他紧紧闭着眼,一言不发。
老牛走向一座寺庙。
未来的皇帝朱元璋就此出家了!寺庙大门前,刘财主对一僧童道:“小师傅,请向高彬法师通报一声,就说孤家庄刘大爷送子还愿来了。”
僧童:“施主稍候。”
僧童入内,刘财主与朱重八并立等候。片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出来,合掌揖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刘施主终于想起当年的誓愿了,贵公子人哪?”
刘财主赶紧把朱重八推向前,笑道:“大师啊,我才收了一个娃儿,就让他顶替我儿子侍候佛祖吧。”
高彬法师皱眉打量朱重八:“施主啊,当年你的誓愿可不是这么发的。你说,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献入佛门。”
刘财主笑道:“嘿嘿,法师啊。谁都知道佛祖普度众生,是天底下最宽宏大量的人,佛祖不会计较的。在佛祖眼里,人无贵贱,都有善根哪。您瞧您瞧,这娃儿多结实,多干净。他梦里都想着侍候佛祖啊!”
高彬再看小重八,连连摇头:“这娃儿相貌太过丑陋。本寺选择行童,首先要骨相清秀,起码也得慈眉善目才行。可这娃儿长了一副阎王脸,满眼杀气。日后香客进寺拜香,还不以为撞着山贼了吗!”
《朱元璋》 第一部分愧得不敢抬头
朱重八立刻愧得不敢抬头,他确实长得太丑了,连他自个儿都为自己的丑陋而惭愧。
老年朱元璋沉重的内心叹息:“唉,咱知道自个儿长得丑,生来就是一副驴头马面!小时候,咱见了女娃头都不敢抬。可是随着咱步步高升,将军、元帅、吴王、直到皇帝。那时咱不丑了,咱是世上最英俊的男人,因为咱成了天子!”刘财主赶紧说:“慢着,法师,我还没说完哪……”刘财主一把抓过朱重八的膀子,显示他那一副壮实的肌肉,又道:“这娃儿虽丑,但他跟牛犊子一样结实啊。您瞧您瞧,他上下都是力气。法师啊,皇觉寺就不需要担水拉车的人工么,就不需要做粗活干苦力的伙计么?肯定需要。可寺里雇工得花钱,而这娃儿是舍身入寺的,你们一个钱也不用花,岂不比雇工合算么?刘财主贴着高彬耳边低语,法师,您就别把他当行童,只当他是一头牛马,嘿嘿,这不全有了?!”
高彬法师心有所动,稍微点头。现在他再度打量朱重八,竟然不嫌他丑了,渐渐露出笑容。朱重八跟着高彬进入寺门,踏着青石板,沿着幽深的甬道,朝皇觉寺内部走去。伴随着他的脚步,两边禅房里传出隐约击板诵经之声。沿途,一座座香炉、佛塔、经匾,都让朱重八既惊异又胆怯。
高彬问:“娃儿,你叫什么?”
朱重八:“我叫朱重八。”
高彬摇头:“这名儿恶俗之至。从今日起,你就是皇觉寺‘行’字辈僧童了,你就叫个‘行石’吧。”
朱重八:“成,我就叫行石。”
高彬:“我跟你说话时,你不能回答‘成’或者‘不成’,要说‘是’。”
朱重八:“是,大叔啊,那你叫什么呢?”
高彬:“我不是你大叔!我是皇觉寺方丈,法名空觉,你只能尊称我为‘大师’。”
朱重八尊敬地说:“大师。”
高彬一边走,一边抑扬顿挫地道:“入了佛门,就得严守佛界规矩。我佛大慈大悲,但是,无规矩也就无善恶了。佛界规矩最要紧的是‘三皈五戒’。何谓三皈呢?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朱重八且走且道:“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高彬满意地说:“嗯,聪明。何谓‘五戒’呢?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朱重八:“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
高彬更高兴了:“这娃儿确实聪明,一点就通。”
朱重八得意地说:“就这些呀,好办。”
高彬斥道:“什么叫做就这些,多啦!三皈五戒之后还有‘沙弥十重戒四十八轻戒’;还有‘比丘二百五十戒’……”
朱重八惊讶:“这么多呀?”
高彬:“所有的清规戒律,都是佛祖立下的,僧徒们样样要遵行。兹举一二,让你稍知深浅。你看见那些比丘诵经礼佛么?”
朱重八朝佛堂望去:“看见了。”
高彬:“诵经时,身体歪斜便是不敬,要罚;腿脚乱动也属不敬,要罚;念错经文更是不敬,要罚;还有,眼睛闭上了要罚;眼睛睁太大了也要罚;打呵欠,流口水更要罚……总而言之,修行是一辈子的事,要从正心开始。”
朱重八无比惊骇:“天哪,到处是戒律呀!那他们、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高彬怒斥:“妄语!就冲你这句话,已经犯了五戒中的第四戒了——不可妄语!”
朱重八胆怯地说:“咱知错了。”
高彬:“又是一句妄语!佛门弟子应该怎么说?”
朱重八想了一下:“弟子行石知错了。”
高彬:“这才对。”
两人说着已来到灶房前。朱重八望着灶房道:“大师啊,我们到这干什么?我想和他们一块念经识字。”
高彬:“妄语——佛经可不是为了识字用的!再者,你还没有受戒,没资格诵经。你且在灶房里帮工吧。看见那副水桶扁担了吗?”
朱重八望着那副高大的水桶扁担:“看见了。”
高彬:“你每天必须挑一百零八担水,将所有水缸灌满。清晨三十六桶,晌午三十六桶,傍晚三十六桶。看,水缸已经空了,开始吧。”
《朱元璋》 第一部分高彬掉头离去
高彬掉头离去,朱重八呆怔片刻,无奈地走向那副水桶。他担起水桶欲走,但水桶几乎有他半人高,桶底拖在地上。朱重八放下水桶,重新解开桶绳,将它们缩短。他呆呆地眺望远处的禅房,只听那里正传来庄严的诵经之声……青石道上,朱重八挑着那副巨大的水桶蹒跚而行,沉重的负担几乎压倒了他,但他咬紧牙关坚持着。他的汗水不断流下,桶里的水不断泼出。好几次,他几乎就要摔倒。可他一步步坚持着,一直坚持挑到那尊巨大水缸前。
朱重八放下水桶,粗重的喘息不止……之后,他双手提起一只水桶,摇摇晃晃,欲将桶里的水灌进高高的水缸。但是那尊水缸太高了,他根本够不着。于是,他又放下水桶,从旁边抱来一块大石头,搁在水缸边。接着,他再次提起一桶水,踩上石头,欲将水灌进水缸。但就在水快要灌进水缸的一刹那,他身体一歪,水桶哐当落地,所有的清水流得一干二净……
朱重八含着眼泪,望着空空的水桶。这时,远处传来阵阵诵经之声。他羡慕地、久久地望着那座禅房。突然,巨大铜钟敲响了——“当!当!”
朱重八顿时受惊,他赶紧挑起水桶,重向远处河流走去。
朱重八再度挑着沉重的水桶蹒跚而行!朱重八身披僧服,站在巨大的菩萨像下,眼睛惊恐不安。在他的旁边围着一圈僧人,四周则响着一阵阵诵经声与木鱼声。高彬庄严地居于高处,注视着朱重八。
一个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