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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蚀 by 暗夜流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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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翰忍不住面色发青,「你说的合适人家,便是这周家?你……你已跟他们谈到何处了?」
  李老爷颇为得意自己找了这门亲家,对方乃是眞正的江湖名门,远胜他李家许多,又难得两家离得甚远,定然不知这逆子的过往丑事,这便抚着胡子微露笑容,「只差这周小姐当面与你相见了,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天南世侄自告奋勇带着胞妹来访,定是想让周小姐亲自与你结识一番。早上已有飞鸽来报,他两人今日午后便可抵达城内,你可要收紧了那条狐狸尾巴,不许再与旁人私会了!」
  李承翰表情古怪的望着他老子,欲言又止,想了半天仍只问出一句话来,「爹,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李老爷瞪着他道,「你几时愿意听我好好说话?你个逆子!总之此事你从也是从,不从也是从!我千挑万选才找了这个好人家,你若这次出了岔子,我便生生打断你的狗腿!」
  李承翰苦笑出声,嘴里连声应道,「好好好,都听您的。我眞的要小睡一会,待会还要整装见客呢。」
  李老爷审视他脸上神色,见他果然表情凝重,不似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才放宽心点头而去。
  留在房中的李承翰却是坐立不安,此事于他非同小可。他皱着眉头想了再想,衡量过得失后留书一封,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带了几张银票,便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就算是老爹打断他狗腿,他也再不敢留在家中。那周天南武功极高,人又固执得紧,昔年只是几夜风流后就死死缠着他不放,妒忌之心极重,更因为当面撞见他与旁人亲密便气得吐血而去。虽然事隔多年,那人脾性他还记得清楚,这次接任了一派掌门,武功比之当年又不知高了多少,只怕是来上门找他追讨旧账的,怎可能是来跟他谈什么亲事?
  他从不敢把这一件事说与父母得知,只因这个祸实在闯得太大,他每一想起周天南吐血离去时那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怨毒神情,就忍不住背后发毛。
  他情急之中早把石柱忘到脑后,匆匆行出家门买了一匹快马便即时出城,料得那周天南新任掌门,事务繁忙,躲他个五六日便会离去了。在那封留书之中,他只说昔年得罪了周天南,自罚去庙里修心养性几日,让父亲好生礼待对方便可,切莫妄想与周家联姻。料得那周天南如今贵为一派掌门,也不会公然说出当年之事,没揪到他的人又能如何呢?总之能躲则躲,躲不过再说。
  李承翰骑着快马去了城郊一个寺院,这一躲就是六七天。院中一个小沙弥与他有些私情,年初陪着母亲进香时与之眉来眼去,也趁着那几日风流快活了几回。这番来到,他先在寺中捐足香火钱,再去寻了那个小沙弥私下温存,闲着时便与寺中老僧谈天对弈,倒也算过得不错。到得第八日早上,家中就来了下人接他,道是那人已经走了,老爷叫少爷赶紧回家。
  他这才安了心打道回府,老老实实去给父母请安。他老子一见他就劈面痛骂,追问他到底有何得罪周天南之处,竟吓得家不敢回,躲进寺院这许多日。他嘻嘻哈哈的含糊带过,却见他爹面上又露出笑容,道是周世侄为人甚好,不计前嫌,知道李承翰在庙中修心养性,还对他大加赞许。周小姐也见过了二老,更细细问了李承翰其人其事,虽未得见面,却看过了他昔年所做的一些诗文,对他的文采已是十分仰慕。
  李承翰大感意外,那周天南莫不是变了个人?难道眞的是做了一派掌门,前尘旧事也忘了个干净,还敢一力撮合他与自己胞妹的婚事?他老父又道周天南给他留了一封信,叫他回来之后一定要细看,他收了在手,慢步走回自己房中,心头半是疑问半是惶恐。
  那信上笔迹倒是没怎么变,仍如当年般飘逸隽秀,信中只有寥寥数语,却把他看得背后生寒。
  周天南对他言道,当年之事从未有一日忘记,心里至今记挂着他,只是两个男子断然无法成为夫妻,不如结为姻亲方可长久相处。只要背着人前,两人当可再续情缘,各自娶妻并不为过,如此更能避人耳目。此番归家之后,周天南便会禀明父母,极力促成这门亲事,更要趁着这门婚事说服全家南迁,从此与李承翰朝夕相对。
  看完这封书信,李承翰大大头痛,除非想个办法说服老头子不去上门提亲,才可将此事消弭于无形。他在房中独自发了一会愁,肚子却饿了起来,这便把满腹愁思抛在脑后,提步去厨房找点好吃的再说。
  他沿着后院漫步前行,发现府中多了几个生面孔的下人,好奇之下随便拉住一问,原来是前几日招了些干粗活的仆役。他老子甚爱附庸风雅,府中养着许多迂腐食客,成日里无所事事吟诗作对,吃饭穿衣倒是不少,因此仆役也常常紧缺,过段时日便要招来新人。他向来不爱那些酸儒,旧时在书塾里已交往得厌了,多是文弱矫情之辈,为了些许小事便要寻死觅活。
  还是粗豪少年令他中意,书读得越少越好,床上也更能放开怀抱,害羞起来倒别有滋味……神思淫邪的想到此处,他脑中浮起一人的面孔,微笑着回味了半晌才突然省起已有数日未见。
  那个傻傻的阿柱……这些日竟被他忘得干净,他登时立住了脚,心中浮起淡淡的歉疚。那日离去时太过匆忙,本该先去那间小客栈说上一声,之前这少年每晚都来私会,料得这几晚也会苦等,这件事确是他有些不对,倒不知这少年如何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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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又行近了好几步,眼前这人确实便是石柱,正蹲在厨房前用力劈柴。
  这少年劈个柴也是专心得很,竟没看到他走近,直到他开口询问才惊喜的抬头,看清他面貌之后更是提着斧子就站起身。
  「啊!承翰……你回来了!我那天等了你好久,实在等不到才去前门……你府中正在招人,我也正好要挣口饭吃,这便进来干活了!」
  李承翰脑子发昏,这少年竟进了他家门?一个天大的麻烦还不够,这看着老实巴交的少年也来凑热闹?
  他审视石柱脸上,只想试探对方到底所图为何,「阿柱,你好好的卖着艺,为何要进我府里做个下等仆役?你可眞的签了卖身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石柱想起了自己的班子,心中也有些凄然,但看着面前的李承翰,他面上又绽开欣喜的笑容,「没什么……师傅他们离城去了别处,我没跟他们走。师傅骂了我一顿,还是对我很好,给我留了些银子,说是早就帮我存着傍身的。我都拿过来了,好好的收在床下……承翰,我们今后更能多些见面,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了!卖身契……我是按了手印,进府的人都按了,那也没什么,你府里的工钱很多,我会好好存着的……」
  李承翰听他唧唧喳喳讲了半天,心头一阵烦躁,硬压着一股怒气勉强笑了笑,「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石柱「啊」了一声,凑过来拉他的手,满脸都是担心关怀之色,「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紧?」
  李承翰侧身躲开,面色终于沉了下去,「大庭广众,别拉拉扯扯,我先回房了!」
  石柱微微一愣,看着他不再开口,他连这少年的眼神也不想碰到,转身就走往来时的路,走得几步才顿了顿脚,背对着石柱交代道,「晚上也别来找我,我要好好休息。天大的事以后再说。」
  第四章
  李承翰满心烦恼,待在自己房中哪里睡得着?恨不得干脆躲得远远的,把这些事全抛在脑后。只是他自小娇生惯养,遇到波折也总有人帮他化解,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定然不会弃家远逃。时间也还算宽裕,这段日子便收敛一些,表现得好了自然能讨得父母欢心,之后再来慢慢哄劝。
  自第二日开始,他竟眞的老实起来,整日里大门不迈,在父母身边极尽孝顺。他老子简直受宠若惊,儿子平生未曾如此听话,还道他终于收了心,更是感激周家少爷。谁料只过了几日,李承翰便哄顺了母亲,说那周家家世太好,远胜咱们李家,若当眞高攀了这个亲家,他在妻子面前一世抬不起头,就算受了天大委屈也只能忍着,还是选个家世逊于自己的女子为妙。
  母亲一向对他溺爱,听他放个屁都是香的,被他如此一说,竟眞在夫君面前挑剔起周家的不是。老父听过之后,也有了一些犹豫,忍不住又写了信函送往周家,把儿子这番顾虑极为委婉的告之。
  李承翰见母亲松了口,父亲也没再提起那事,心中那块大石总算暂时移去,倒不忘趁热打铁。他连着几日起得甚早,天一亮便去厨房,亲自端了早点给父母送去,殷勤得有些肉麻。
  无论他起得多早,总能遇见石柱已经在做事。他待石柱甚是冷淡,顶多皮笑肉不笑的招呼一声,石柱似也察觉到他态度大不如前,见了他只敢点头微笑,再不像那日般多话,一双眼睛却始终挂在他身上。
  如此重复得数次,他自己反有些不过意,这少年倒是安分守己,并未私下去找他一次,自听了他那句交代便无比老实,连话都不多说一句。那望着他的眼神也是全无怨恨,只战战兢兢怀着几分忐忑,就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怕他怪责一般,被他回视过去就会低下头。
  他终有一次动了恻隐之心,走近石柱低声相问,「阿柱,在这里可过得惯?干活苦不苦,可有人欺负你?」
  石柱本是搓着两手面色不安,唯恐他出口的是责骂,听他语气甚为温柔,竟然惊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不苦……他们……他们待我很好,管家还夸奖我……说我做事勤快……给的工钱也很多……」
  李承翰细细审视他脸上神情,确然不见一丝埋怨,心中除去微微的惊异,还生起些不明不白的恼意,「我这段日子待你不好,你一点也没生气?也一点都不想我?」
  石柱被他贴近的逼视惹得羞红了脸,身子略略向后一退,才能清清楚楚把话讲顺,「我……我没生气。是我做错了事,你才不肯理我。我想了好久好久……你是怪我瞒着你进了李府?我……我每晚都想去找你,但你还在生我的气……我……我只要每天能看到你,便跟从前一样开心。承……承翰,你肯再跟我说话,是不是……生完我的气了?」
  李承翰愣了半晌,才微微露出笑容,伸出手摸了摸面前那颗低低垂下的脑袋,「不气了……早就不气了。你师傅他们去了何处?若你知道他们在哪里歇脚,我便把卖身契还给你,你且去寻他们吧。」
  石柱愕然抬起头来,声音发颤的问道,「你不要我了?你……你要我去寻师傅他们?我、我已经……」他哪里还能回去,那日吵得天昏地暗,班主已经与他断绝了师徒名分,连帮他存的老婆本也全给了他,自此而后再不会与他相见。他不想多嘴唠叨那日的景况,只直直看着李承翰的面目摇头,「不……我不走……你若还在生我的气,只管不理我便是,我能见到你开开心心的,自己也很开心了。你别赶我走……我只想看见你就好,我……我会努力干活,不会……大庭广众……拉拉扯扯……我再不会……惹你生气……」
  石柱的语声越来越低,到最后已是说得甚为艰难,眼神也黯沉之极。李承翰听他把自己那日无心的一句话原原本本覆述出来,才知那句话把这少年伤得颇深,本想说几句安慰之言,嘴唇掀动几下又忍了回去。看着面前这单纯如纸的少年,李承翰竟不知自己想留还是想避,心绪变得杂乱起来,最终一语未发的转身离开。
  若当眞另有所图,这少年实在伪装得逼眞巧妙,若当眞是一无所图,这少年又未免太傻。
  他交往过许多情人,对方分手时总有些哀怨恨意,他也知自己天性凉薄,但热情消退便无法再来。总之哄也好骗也好,每次分手都须花上一番气力,若是钱银能解决的还算方便,最怕那等苦苦纠缠的痴心人。他与石柱交往不到一月,热情其实还余不少,只是最近遭了那件麻烦缠身,又被这少年缠到了府中,自然对其生了猜疑厌腻之意。
  他本该铁下心赶走这少年,将这段情分就此了结,每日看着这少年卖力干活的模样,心中却着实有点不舍。自那日的缱绻过后,他已许久没再与石柱欢爱,每看到石柱挥汗如雨的敞着前襟,他都会好一阵口干舌燥,恨不得就地扑倒压之。但眼下正是装着孝子,也不愿让这少年越陷越深,只好硬忍着不去勾引,那满腔欲火无处可泄。
  他自己把情感与欲念分得明明白白,但那少年绝不似他这情场老手,既已无心与石柱多生瓜葛,自然不能出尔反尔。这般来来往往出入厨房附近,他每日只能过个眼瘾,虽一直没有再约石柱私会,心中不知已压了人家多少回。到得后来更是频繁来去,一日中少说「路过」厨房三四次,每次只看上石柱几眼,随便说几句话,已能让那少年满心欢喜。
  他也抽空问过府内的管家与其他下人,个个都说这新来的仆役老实勤快,平时从不与谁乱嚼舌根,只管闷着脑袋干活。管家听得他特意问起石柱,还神色古怪的看了他几眼,犹豫半天才大着胆子道,「少爷……柱子为人老实得紧,定是个不解风情的,人也长得不大好看,那个……」
  李承翰倒有些脸上发烧,管家竟是在护着石柱,唯恐他这少爷吃了窝边草,可惜他早就把人家吃乾抹净,连嘴都擦过了。他只得正着脸色摇头,「我随口问问罢了,管家切莫误会。」
  管家还有些不放心,竟把石柱调离了后院厨房,让这手脚俐落的少年去了前院做事。前院来往之人甚多,李承翰不好再与石柱私聊,每有经过竟是话也说不得,只远远看着笑上一笑。这么一来更是心痒难熬,吊在半空上下不得,明明鎭日在眼皮底下晃来晃去,却是活生生的折磨。
  如此熬了一段时日,李承翰实在忍不得了,干脆大大方方的吩咐管家,把石柱调去自己房前伺候。管家虽大为担心,他却摆着正人君子的嘴脸说道,「是你们说他为人老实,干活勤快,我才看中他。你且把他叫来,当面问他愿不愿意,若不愿我也不强求。」
  管家只得把石柱叫来询问,李承翰暗中直抛眼色,石柱自然连连点头,满面都是眞切欢喜。管家实在无法,叹着气叫石柱搬回后院,安排在李承翰房里做了个端茶倒水的小厮。
  两人终于又可独处,李承翰简直乐上眉梢,搂住石柱就往床上狠压,亲得对方一脸口水。
  石柱也高兴得说不出话,只以为情人总算生完了气,红着脸全不挣扎,身子却一阵发抖。李承翰细细摸着他的手,低声说出怜惜的话,「阿柱,你的手都磨破了,以后别再干那些粗活,就留在我房中伺候。」
  石柱不好意思的收回手,伸在半空不知往哪里放才好,「嗯……别弄坏了床上的丝缎,还有你的手……」
  李承翰抓住他手臂放在自己颈上,微笑着慢慢俯下身,「阿柱,这些日子我待你很不好,今天我要好好补偿你,让你知道什么叫欲仙欲死……」
  石柱痴痴看着面前俊美的脸,眼中有些湿意,「嗯……承翰,你不怪我了……眞好。」
  李承翰竟微感惭愧,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水气,「我从来没怪过你,是我有些对不住你……阿柱,我若以后还会伤你的心,你可会怨我、恨我?」
  石柱咬唇想了一想,表情有些迷茫又有些痛楚,望了一眼李承翰才微露出笑容,「你这么好……我怎么会怨你?我从前想也没想过,能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不理我的时候,我本来是有些伤心,但后来你又肯跟我说话,还每天都对我笑,这便很好了。你若以后不愿意了……我也会记得你待我很好过,我这一世都不会忘记,我们私下做过夫妻。」
  李承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中浮起一阵说不清的难受,抱着他半天没有做声,只伸手轻抚他乌黑的头发。如此静躺了许久,才低低发出一声叹息,「傻阿柱……你眞是会煞风景。今日我们不做那件坏事了,你陪我睡一会吧。」
  石柱点点头搂住李承翰的腰,两人低声继续说话,都没了在床上纠缠翻滚的心思,只各自挑了些未曾讲过的旧事细述给对方听。
  石柱讲着自己小时父母待他的好,又讲了许多跟随班子走南闯北时见到的民俗;李承翰的趣事自然比他多得多,随便挑一两件小时气坏老爹的作为也能逗得石柱失声而笑。两人说得正开心,李承翰又道自己其实并不算个好人,叫石柱切莫对自己太眞,石柱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笑着说起小时听父母讲的一个故事,「有个猎人打伤了一只野兔,把它关在家中准备养肥了再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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