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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k的生活和时代-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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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也没有卡车来接去干活的人们。上午九十点钟,有两个新来的男人替换了警察看守。“他们要饿死我们,”罗伯特说,那声音大得足以让别人听见。“那场大火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借口。现在他们要干他们总是想干的事情了———把我们关起来,等着我们都死掉。”    
    K靠着铁丝网,眺望着外面的草原,心里琢磨着罗伯特的话。他发现把这个营地看成是一个安置被遗忘的人的地方,这种想法对他来说已经不再感到奇怪。这个营地坐落在城市看不见的地方,坐落在一条除了这里不通向任何别的地方的大路上,看来也不再是一个偶然事件,而是一种蓄意的行为。然而他还是无法相信,警卫室走廊上的那两个年轻男人(他们总是平静地坐着,看着,打着哈欠,抽烟,不时走到屋子里小睡一会儿),他们会眼睁睁看着这些人正在死去。人们死去的时候,就会留下尸体。甚至饿死的人也会留下尸体。死尸能够像活的肉体一样惹他们生气,如果活的肉体会惹他们生气是真的话。他想,如果这些人真的想要摆脱我们(他好奇地观察着这个想法在头脑中自己展开开来,好像一棵植物在生长),如果他们真的想要永远忘掉我们,他们就应该给我们镐和铁锹,命令我们挖坑,在这个营地中间挖一个大坑,当我们都挖得筋疲力尽,他们就应该命令我们爬到大坑里,自己躺下,当我们躺在那儿了,我们所有人都躺下了,他们就会拆掉那些小屋和帐篷,撕下那些铁丝网,然后把那些小屋、铁丝网、帐篷和所有我们拥有的最后一点东西都扔到我们身上,用土把我们掩埋起来,并且把土踏平。然后,也许,他们就开始忘记我们了。但是谁能够挖一个那么大的坑呢?靠三十个男人根本办不到,即使有女人、孩子和老人帮忙也办不到,以我们现在的状态,除了镐和铁锹一无所有,在这里这么个像石头一样坚硬的草原上,根本办不到。    
    这种想法更像是罗伯特的想法,而不像他的想法,因为他了解自己。他会说,这种思想是罗伯特的思想,它仅仅是在他的内心中找到了一个归宿,或者他可以说,虽然这种思想的种子来自罗伯特,但是它已经在他内心里长大了,现在已经成了他自己的思想?他不知道。    
    然后,星期一的早晨,地区委员会的卡车像往常一样来接他们去干活。他们上车前,警卫检查了名单上他们的名字;别的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按照司机手里的一份花名册,他们在几个不同的农场分别下车。K发现自己和两个同伴被安排干一件修理围栏的工作。这个活儿干得很慢,因为他们用的不是新铁丝而是一段段不同长度的旧铁丝,把它接起来以后,它就卷向不一致的方向。K很喜欢这项工作的不慌不忙和重复性。他们早上来,傍晚回去,在这个农场呆了有一个星期,在有些天,干的不过是修理几百米的围栏。有一次,那位农场主把K领到一旁,给了他一枝香烟,并且对他十分赞赏。“你对铁丝网很有感觉,”他说,“你应该干修围栏这一行。不管怎么说,在南非永远需要好的修围栏工人。如果你干家畜买卖,你就需要围栏: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他继续说道,他也喜欢铁丝网。不得不用一些污七八糟的材料,这让他心里很痛苦,但是哪儿有什么别的材料呢?在周末,他付给这三个人正常的工资作为他们干活的报酬,此外还给了他们一包水果、青玉米和穿过的衣服。他送给K一件旧毛衣,而给另外两个人一纸盒不用的东西,带给他们的妻子和孩子。在回来的路上,在卡车上,K的一个伙伴在那个盒子里翻着,拿出一条很大的棉布女裤。他伸直了胳膊用手指尖提拎着它,皱了皱鼻子,把它扔下了。呼呼作响的向后的强大气流挟带着它旋转而去。然后他把整个盒子扔到了车厢外面。    
    这天晚上在营地里有人喝酒,并且爆发了一场打斗。当K再看的时候,一个自由军的士兵,就是那个声称有糖尿病的人,正站在火光里,紧按住自己的臀部,呼叫救命。他的双手因为沾满了血而在火光中发亮,他的裤腿都湿了。“我要出什么事儿了?”他一遍遍地喊着。人们甚至能够看见血在他的手指之间渗流,黏稠得像油一样。人们从四面八方跑来看。    
    K冲到大门口,在那儿,两个警察看守正在朝发生骚动的方向窥视。“那个人被人用刀扎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他正在流血,你们必须把他送到医院去。”    
    那两个看守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把他带过来,”一个说道,“然后我们会看看。”    
    K跑了回去。那个受伤的人正坐在地上,他的裤子褪到脚脖子上,不停地说着话,紧按着自己的臀部,血从那里继续在向外冒。“我们必须把他抬到大门那里去!”K喊道。这是他第一次在营地里提高了声音说话,人们好奇地看着他。“抬他到大门口去,那他们就会带他到医院去!”那个坐在地上的人用劲点着头。“带我到医院去,看我的血都流成什么样子了!”他喊着。    
    他的同事,另一个自由军士兵,挤到他的身旁,带来一条毛巾,他试图用它系住那个伤口。有人用胳膊肘捅了捅K:这是来自另一个小屋的男人。“离开他们,让他们互相照顾吧,”他说。人群开始散开了。很快那里只留下一些孩子,还有K,看着那个年轻点儿的男人在摇曳的火光中给那个年龄大一些的男人包扎受伤的臀部。    
    K永远没有发现是谁用刀子扎伤了那个看守,也不知道他的伤口是否痊愈了,因为这是他在这个营地的最后一夜。当别人都上床睡觉的时候,K悄悄地把自己的东西包在那件黑色短大衣里面,溜了出去。他在蓄水槽后面藏了起来,直等到火堆的最后余烬熄灭了,直等到除了穿过草原的呼呼风声之外周围再没有任何声响。他等了一个多小时,由于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很长时间,他不由得浑身打哆嗦。然后,他脱掉鞋子,把它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踮着脚尖朝厕所后面的围栏走去。他先把自己的包裹扔过去,然后爬上围栏。有一瞬间,正当他骑跨在围栏上的时候,他的裤子被铁丝网上的一个蒺藜钩住了,在那银蓝色的夜空衬托下,他实在是一个非常容易射击的目标;但是他随后自己挣脱了,他依然踮着脚尖走路,外面的地面和围栏里的地面惊人地相像。    
    


第一章第一章(22)

    他走了一整夜,没有感到丝毫的疲倦,他有时因为重获自由的激动而颤栗着。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离开了大路,在开阔的乡间穿行。他一个人也没有看到,然而却不止一次被从藏身之处突然跳出来的羚羊吓了一跳,那些羚羊飞奔而去,跑进丘陵之间不见了。干枯的白草在风中摇动;天空幽深湛蓝;他的身体洋溢着无穷的精力。他绕着一个个大圈走着,他避开第一栋农舍,然后又避开第二栋。周围的景色是如此空旷,使他有时不难相信自己是第一个踏上这里不同寻常的土地,打扰这里的不同寻常的鹅卵石的人。但是每隔一两英里就会有一道围栏,这提醒他自己是一个非法入侵者和逃犯。当他从围栏下钻过的时候,他能从那绷得紧邦邦的铁丝网上感到一种手艺人的快感,你只要一碰它,它就会发出嗡嗡的声响。然而,他却无法想象自己把生命都花在把一根根木桩钉进地里,竖起一道道围栏,把大地分割成一块块的上面。他认为自己并不是那种能在身后留下痕迹的沉重、有分量的东西,而只好像大地表面的一块斑点那样的小东西,睡得太深沉了,注意不到蚂蚁脚的抓弄,蝴蝶牙齿的摩擦,也注意不到尘埃的翻滚。    
    他爬上最后一道斜坡,他的心脏跳得更快了。当他到达坡顶时,下面的那栋房子映入了眼帘,首先是那屋顶和破裂的山墙,然后是那刷白的墙壁,一切都像当初一样。肯定,他想到,现在我肯定比那个维萨基家的末代子孙活得长;肯定我在山里靠空气度过的每一天或者在那个营地里被消耗的每一天的时间都和那个小伙子要忍受的每一天一样长,无论他吃东西还是挨饿,无论他在那个藏身的小洞里睡觉还是醒着。    
    后门没有上锁。当K推开上顶板的时候,有个东西跳了出来,几乎撞到他的脸上,接着绕过墙角跑掉了:一只猫,一只长着黄色带黑斑毛皮的大猫。在这个农场上,他过去从来没有看见过猫。    
    这所房子散发着热气和尘土的气味,但是还有陈年油脂的哈喇味和没有鞣制过的皮子的气味,当他走近厨房的时候,那气味变得更为强烈。在厨房门口他犹豫了。他想,现在还有时间,可以扫掉我的脚印,踮着脚退出去。因为无论我回来是为什么,但决不是为了要像维萨基家的人那样生活,睡在他们睡觉的地方,坐在他们的门廊上眺望他们的土地。即使这栋房子注定要被人抛弃,成为留给世代维萨基家族鬼魂的家园,那也不关我的事。当初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这栋房子。    
    厨房空荡荡的,一道阳光从屋顶上的一个窟窿照射进来,气味是从食物储藏室飘出来的,K向那里的阴影中一看,发现半只绵羊或山羊肉挂在一个钩子上。虽然那里没有留下什么尸体,但是那些骨头用一张干燥的灰色羊皮纸收集在一起,绿豆蝇依然围绕着那堆骨头嗡嗡地打转。    
    他离开厨房,走过这栋房子的其余房间,在昏暗中寻找着那个姓维萨基的小伙子的踪影或他藏身之地的线索。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地板上落着一层新的尘土。顶楼的门从外面上了锁。各种家具都放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任何能够说明情况的痕迹。他站在餐厅中间,屏住呼吸,谛听着来自上面或下面的最轻微的响动;但是那个维萨基孙子的心脏(如果说那儿有这么个孙子并且还活着),总是和他自己的心脏同时跳动。    
    他走出屋子,来到阳光下,走上穿过草原通向那道水坝和田野的小径,当初他在那里撒下了母亲的骨灰。沿路的每一块石头,每一个树丛他都熟悉。在水坝前他感到像在家里一样自然亲切,这是在那栋房子里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他躺下来休息,把那件黑色短大衣卷起来枕在脑袋下面,看着上面如盘的天空。我要住在这里,他想到:我要永远住在这里,这是我母亲和姥姥生活过的地方。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真可怜呀,生活在这样的时代里,一个人必须准备像个畜生一样地活着。一个人想要活命,就不能住在一栋窗户洒满阳光的房子里。他必须白天住在一个洞洞里隐姓埋名。一个人必须这么活着,不留一点儿自己活着的痕迹。事情已经闹到这样的地步。    
    水坝本身完全干涸了,昔日它周围的茵茵绿草都枯萎变脆,成了白色,枯死了。在那里丝毫不见他当初种下的南瓜和玉米的踪迹。草原的野草已经覆盖住他翻挖出的地块,正长得欣欣向荣。    
    他松开了水泵的制动装置。风车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摇摆着,颤抖着,开始转动起来。活塞插进去又抽上来。水涌出来,最初是赤褐色的稀泥浆,然后变得清凌凌的。一切都像当初一样,都像他在山里时回忆的一样。他把手伸进水流,感觉到那水冲击着他的手指向后的力量;他爬到水坝里面,站在那水流下面,他扬起脸来像一朵花,他喝着,让水冲洗着;对那水他总也弄不够。    
    他在露天地里睡着了,又从一个梦中醒来。在梦中,那个姓维萨基的小伙子,在地板下的黑暗中,身子蜷成一个球,一些蜘蛛在他身上爬来爬去,橱柜的巨大重量就压在他的头上,他的嘴里在说着一些什么话,是请求,叫喊还是命令,他搞不清楚,听不见或者听不明白。他坐起来,感到身体僵硬精疲力竭。可不能让他从我这里偷走我的第一天!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我可不是回来当使唤丫头的!他已经照顾自己这么多个月了,那就让他再照顾自己更长的时间吧!他把身子裹在黑色短大衣里,咬紧牙关,等待着黎明。他已经对自己许愿要盖一个住所,并且对于按部就班地做这件事有些急不可耐,在体验过挖坑、布置的快乐之后,他感到身上发痛。    
    整个早晨,他都迈着沉重的脚步在草原上走着,沿着通向山脚的浅浅溪谷,沿着岩石断裂成陡峭的线条的断层,寻找着。距离那个水坝三百米,有两个低矮的小山,好像女人丰满的乳峰,曲线彼此相对。在两座小山的汇合处,小山的山脚构成了一道倾斜的裂缝,有人的腰部那么深,三四码长。这道裂缝的底部是一块深蓝色的沙砾层;从裂缝的四壁可以刮下同样的沙砾。这就是K安身的地方。从那栋农舍旁边的棚子里他拿到了工具:一把铁锹和一把凿子。从羊圈的屋顶上他拆下来一块五英尺长的瓦楞铁。从山下那个荒芜果园的破败的围栏上,他费了好大力气卸下来三根围栏桩子。他把所有这些东西运回水坝旁边,然后开始工作。    
    他的第一步是掏空那道裂缝的四壁,直到它的底部比上面更宽为止,然后把沙砾层弄平整。他把裂缝的较窄的一端用一堆石头堵住。然后他把那三根围栏桩子横铺在那道裂缝上,再在那三根桩子上放上那张瓦楞铁板,用一些石板把它压住。现在他有了一个五英尺深的地洞或避难所。但是他向水坝方向倒退一段距离,再审视这个洞穴的时候,他的目光马上就发现了入口的黑洞。于是他把下午的其余时间都用在寻找各种方法来伪装它。当暮色降临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什么也没吃就过了第二天。    
    第二天上午,他拖来几袋河沙铺在自己洞穴的地上。他从山脚处的岩层凿下来一些平石板,垒起一道洞口前面的墙,只给自己留下一条不规则的窄缝,供自己勉强出入。他用泥和干草和成泥膏,把屋顶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都抹上了。在屋顶上他还撒上了沙砾。一整天他都没有吃东西也没有感到有任何吃东西的需要;但是他发现自己干活变得更缓慢了,并且当他只是站着或者跪在自己的这个工程前面的时候,他的心思一阵阵地飘往别处。    
    当他把泥巴塞到缝隙里并且把它抹平的时候,他想到下一场大雨就会把他精心完成的泥灰工程都冲掉;的确,雨水会穿过他的房子流下溪谷。我当初应该在这层沙子下面铺一层石头,他想到;我应该考虑到给自己弄个屋檐。但是他随后想到:我又不是要离开这儿在水坝边上盖一座传给子孙后代的房子。我要盖的是个随随便便、能凑合一时遮身避雨的地方,将来放弃了也一点儿不心疼。这样,即使他们发现了这个地方或者它的废墟,也只会互相摇摇头,说:盖房的是些多不中用的家伙呀,他们的活儿真没有半点可自豪的地方!不过那也无关紧要。    
    在那个棚子里,还剩下最后一把南瓜和西瓜籽。在归来的第四天,K开始着手种下这些种子。在如海的草原野草丛中,他为每一颗种子清理出一块地来。那些野草在他从前种下的庄稼的墓地上随风摇摆。他再也不敢浇灌整英亩的土地,因为新生野草的一片翠绿会暴露他的存在。所以他总是给那些种子一个一个地浇水,而从水坝那儿打水的工具则是一个旧油漆桶。在这种辛苦劳作之后,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有眼巴巴地等着种子发芽,如果它们会发芽的话。他躺在自己的洞穴里,想象着他的这些可怜的第二批孩子,正在开始它们的斗争,向上穿过黑色的土壤,朝着太阳。他心中的一个忧虑是,他是在夏末的最后几天里播种下这些种子的,他实在无法为它们提供更适宜生长的时间了。    
    在他照看这些种子的时候,当他守望着等待着土壤长出食物的时候,他自己对食物的需要却变得越来越微不足道了。饥饿成了一种他并没有感觉到而只是还记得的感觉。如果说他在吃东西,吃他能够找到的东西,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摆脱这样的信念,人不吃东西就会饿死。他吃什么东西对他来说毫无意义。那些食物毫无滋味,或者味如尘土。    
    他告诉自己,当这块土地长出食物的时候,我就会恢复胃口,因为那食物会有滋有味。    
    在经过了在深山和那个营地的艰苦生活之后,他的身上除了骨头和肌肉之外什么也没有剩下。他的衣服已经变得褴褛不堪,挂在他的身上毫无形状可言。然而,当他在自己的田地上走来走去的时候,他却感受到深深的肉体的快乐。他的脚步如此轻捷,简直像没有接触土地,似乎可以飞起来;似乎肉体和精神都可以飞起来。    
    


第一章第一章(23)

    他又开始吃各种昆虫了。由于时间像无穷的溪流流淌在他的身上,他会整个上午都趴在一个蚂蚁窝前面,挖出蚂蚁的幼虫,再用一根草棍把它们一个个粘起来,放进自己的嘴里。要么,他会扒开枯死的树皮,寻找甲虫的蛴螬;或者用夹克衫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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