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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宝宝很清楚“万花坊”的大师傅是位王公贵人也不愿得罪的人,只因他的手艺闻於天下,与许多朝廷显要交好,不入他老人家法眼的只交给手下做,连起身招呼一下都懒,可是他毕竟不敢得罪“金龙社”的魁首,乖乖照吩咐做。
宝宝更明白这十六套衣棠若卖给别人,最少开口五万两银子,足足多赚五倍。
选了一套从未穿过的淡紫色衣装,宝宝穿上新衣转个圈圈,小棒头不禁赞美。
“宝少爷穿什麽颜色的衣裳都那麽特殊好看,真是得天独厚。”
小孩子换衣总想炫耀,秦宝宝启唇一笑,道:“穿去给大哥看,然後陪他一起吃早餐。”
说完就想走。
“宝少爷─—”小棒头急忙将宝宝唤住,道:“魁首在‘龙吟厅’主持议会,我问马泰说魁首已吃过早餐。”
秦宝宝念及自己眼巴巴回来,却到现在卫紫衣的影子都没瞧见,小嘴一扁,眼泪差点滴下来,失魂落魄在卫紫衣书房呆坐,小棒头送来早餐,看也没看一眼,就以“没胃口”搪塞不肯吃,命令小棒头不要来吵他,小棒头只好吐舌答应。
秦宝宝感到自己真没出息,卫紫衣又不是会飞天遁地,再几个时辰就可相见,现在应该找个游戏玩,可是,今天偏偏很没精神,厌游乐只想呆坐,奇怪自己明明睡一整夜都未醒来,怎地会没精神,方才不是精神很好?
是他有毛病?还是今天的空气有毛病?宝宝这麽想。
滴滴答答,秦宝宝已呆坐二个时辰,思绪东南西北乱飞,这时间,小棒头曾来过四次探问饿不饿,都给宝宝不耐烦的拒绝。
如今又传来轻轻的扣门声,秦宝宝火了,嗓门提高:“叫你不要来烦我须说几次?你烦不烦啊?小心我敲你的头!”
门“依呀”开了,秦宝宝赌气不理来人,眼角瞥见小几上又放着端来的食物,不悦道:
“我说不吃就不吃,讨厌的小棒头,你能不能把这些惹人厌的东西给我端出去,当然你的人也顺便给我出去。”
侧身半背向人,秦宝宝瞥见紫色衣角,心中认定又是小棒头烦人,“金龙社”上下人人一身紫,没去想会是旁人,不料那人却十分惋惜道:“火气这麽大,岂不辜负这身漂亮衣裳?”
秦宝宝心中一惊,慢慢扭转头,瞧清来人,起身低头道:“大哥一早辛苦,商讨大事已有眉目麽?”
来人正是卫紫衣,沉默不语,秦宝宝想起刚才骂的话,头儿更低道:“宝宝又错了,大哥为什麽不说话,生我气是不是?”
卫紫衣哼了一声,语气不悦道:“我如今只想说八个字。”
秦宝宝一怔,抬起重逾千斤的头,道:“这八个字是什麽意思?”
卫紫衣眼露一丝笑意与责备,一字字道:“请你马上坐下吃饭!”
秦宝宝“嗤”的笑出来,乖乖和卫紫衣双双落座,道:“大哥忙於大事,怎地知道我还没吃饭?”
卫紫衣盯着宝宝的淡紫色新衣,心不在焉答道:“方上楼即遇到小棒头端着食盘,一问自然就明白。”
秦宝宝心情大好,细嚼一块核桃酥,甜甜笑道:“我想跟大哥道谢做衣裳之事,不料大哥正忙,只好在这儿等。”
“不必道谢,将这些食物吃完就行。”
卫紫衣笑道:“不过,大哥不得不称赞你,这身衣裳穿在你身上最适合不过。”
“小棒头也这麽说的。”
秦宝宝自己也很满意这身衣裳,笑道:“我头一次穿紫色衣裳,站在大哥身旁,外人一看就知道是兄弟。”
“不过……”
秦宝宝皱皱小鼻子,咕咕哝哝道:“那件红的我不好意思穿,别人会笑我娘娘腔,多丢脸!”
卫紫衣表情古怪的一笑,宝宝突然脸上一红,对卫紫衣耳语:“大哥为我做的衣裳不能不穿,那件红的待晚上才穿给大哥看,好麽?”
“好!”
卫紫衣谅解的一笑,一顿,又哧哧笑道:“快吃你的早餐,待会儿午餐就要开席哩,在‘龙吟厅’。”
一碟又一碟的早点,瞧得宝宝眉头直皱,端起叁茶,谄媚道:“大哥连日辛劳,多喝叁茶对身子有益,此乃小神医秦宝宝告诉我的,快喝吧?”
卫紫衣忍俊不禁大笑,接过叁来,道谢一声,仰头喝个涓滴不剩,倒使宝宝一怔,心中却是大喜,不料卫紫衣提起银壶倒满一碗,比方才那碗更满,瞧着宝宝哧哧笑道:“贤弟多日江湖打滚,身子消瘦许多,喝完叁茶大有助益,此乃方才一位小神医秦宝宝告诉我的,快喝吧!”
“不算,不算,大哥耍诈!”
秦宝宝招架不住,叫道:“明明只有一碗叁茶,怎地突然多出一大银壶的叁茶?”
卫紫衣呵呵大笑,指着小几下的暗格,笑道:“适才我进来,你根本没看我一眼,怕你吓着不肯喝所以将银壶另放;嘿,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不快喝,我愈倒愈多罗!”
秦宝宝暗叫失策,若着脸将叁茶喝下,换吃春卷却又笑咪咪,直让卫紫衣摇头好笑,不知这孩子何时才会长大。
秦宝宝吃饭的本领实在差劲,但说到吃蜜枣细点的本事,同龄小孩难与之比向,彷佛永远也吃不厌,细嚼慢咽一块块往肚里吞,卫紫衣怜他在外受苦月馀(其实倒霉的全是别人),由他高兴胡吃,取本经书诵读,不见为净。
小小肚子填上七八块点心差不多满了,秦宝宝笑道:“大哥不要这样麽,不喜欢我乱吃零嘴为什麽不说?”
“吃够了就来说嘴?”
卫紫衣放下经书,微笑道:“整整有三个月的时间,咱们兄弟没有好好在一起吃饭,这些天大哥会更忙,没有时间陪你,所以………”
“所以惯坏我一次作赔礼?”
秦宝宝截口不悦道:“我虽然年纪小,没有大哥的处事经验,但是,大哥也不应将我视为刚出生什麽都不懂的婴儿,大哥身上所担负的责任有多重,我很明白,不该捣蛋时就自己玩,当然也不会硬缠住大哥陪我,以致误了大事,大哥若因此觉得对不起我而想法子补偿,我会很不高兴,好像我是大哥的累赘似的。”
卫紫衣抑住高兴得想抱起宝宝的冲动,和悦笑道:“士别三日,宝宝懂事多了,不过,大哥从未视你累赘,真的!”
秦宝宝个性天真率直,没那许多顾忌,高兴就赖在卫紫衣怀里撒娇,玩弄着新打造的“寿”字型金炼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哥为我花费许多银子打炼子做新衣,宝宝穷鬼一个,只有炼大补丹报答你了。”
卫紫衣又喜又爱,这才想起前些日的大补丹还没吃,连忙笑道:“银子不重要,宝宝身子健康才是要事,不要劳神制那些丹丸。”
“大哥不爱吃大补丹?”
秦宝宝是玲珑心,心思一转叫道:“啊,瞧我多迷糊,大年前酿的猴儿酒,应该可以喝了。”
“猴儿酒?”
卫紫衣指着靠墙书柜的角落,苦笑道:“你该不会说放在那儿的青坛子是你酿的猴儿酒吧?”
“是呀!”
秦宝宝起身走近书柜察看,问道:“怎地不见了,大哥喝光了?还是将它摆到别处去?”
“老天爷!”
卫紫衣一拍额头,苦笑叫道:“那算什麽酒?我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命人拿去丢了。”
秦宝宝小脸儿涨红,小嘴一扁,委屈的眼泪直流,强忍不哭出声,不理卫紫衣抱歉的神色,抢步回去自个儿游乐间,这才放声大哭,卫紫衣被关在外头听得心酸,更感歉咎。
半刻钟彷佛一世纪长,哭声突然煞停,卫紫衣大惊以为宝宝出事,正想震断门闩,门居然“依呀”开了,宝宝站在门口小声问道:“宝宝酿的酒真的那麽差劲?我真的亲眼看到猴儿这麽酿酒的。”
卫紫衣早已心软,蹲身揽着宝宝为他擦泪,微笑道:“下次你酿的酒大哥一定喝完,不过,你须标上你的记号。”
秦宝宝破涕为笑,搂住卫紫衣颈子咬耳小声道:“皱着眉头喝酒不好,我一定会酿出很好喝很好喝的酒。”
卫紫衣嘴里笑应着,心里可暗暗叫苦,忖道:“小家伙酿酒实在差劲,以为看一看就会,殊不知酿酒是项专门学问,老天保佑他不要兴致大发酿了一坛又一坛,我可吃不消。”
由此可见,再聪明之人,亦不可能样样皆能学上手。
“龙吟厅”午膳,卫紫衣带着秦宝宝出现,每个人眼睛均瞪得像铜铃,因为卫紫衣一直忙着忘了说,再则他们头一遭看到宝宝穿着月白色以外颜色的衣裳。
“哈!哈!”
席如秀一把抱起宝宝捏他几下面颊,笑道:“你这小鬼真是愈来愈俊美,这身新衣简直漂亮到他妈的奶奶家去,何时回来怎地大家都不知?”
边说边笑边捏,真是不亦乐乎!
秦宝宝拨开席如秀的手,揉着面颊怨声道:“你已经捏了我十四千还不够呀?我的脸又不是面团。”
席如秀呵呵大笑道声歉,顺手又握了宝宝面颊一下,道:“你的脸又白又嫩岂是面团可比?何必算这麽清楚。”
“十五下!”
秦宝宝眼珠子一转,哧哧笑道:“你捏吧,待会儿我去捏你的宝贝乾儿子,而且加倍!”
“哈哈………”
群雄仰头大笑,尤其席如秀想捏又不敢捏的模样更让人好笑,因为阴武实在是他的宝贝,这二日爷儿俩亲热得叫阴离魂大喝乾醋。
席如秀放下宝宝,搓着手嘻嘻笑道:“何必呢?小鬼,况且阴武小子早回他师父那里去了。”
秦宝宝有模似样的轻叹口气,无可奈何道:“那只好让奶记帐了,等他回来再一并算清。”
“哈哈………”
群雄又是一阵暴笑,近日的繁忙疲累感觉顿减。
进餐时彼此谈笑风生,秦宝宝几次想问与敌人间的进展如何了,均被卫紫衣的眼色止住,心中纳闷不已,笑得最少。
午膳一撤走,“龙吟厅”立即封锁,各个头儿笑容顿收,一派肃穆之色,秦宝宝虽没被赶出去,但他知道自己绝没有插嘴馀地。
卫紫衣坐在顶头的虎皮交椅上,不怨自威,道:“老展‘屠龙帮’与‘龙王府’有回音麽?”
大领主“九面阎君”展熹冷静道:“启禀魁首,陈东升叛社之罪状已派人送去,回禀的人说陈东升非常震惊,方才已送来挑战书,十五日月圆夜酉时在杉子林决战。”
“有勇气!”
卫紫衣冷笑一声,七情不动的道:“‘龙王府’想必答应为他们助阵?”
“不!”
大领主展熹断然摇头,道:“陈东升派人送来的挑战书只言明‘屠龙帮’帮众。”
卫紫衣冷眼看着展熹呈上的挑战书不言,席如秀愤而起身叫道:“魁首,‘龙王府’那些龙虾分明打着打落水狗的主意。”
“我们是落水狗麽?”
卫紫衣冷笑一声,诚挚道:“不论‘龙王府’打什麽主意,陈东升在无人支援之下敢向我们挑战,确是令人佩服。”
“这叫走投无路!”
席如秀搓着巨掌气愤道:“陈东升这狗崽子不想咱们对他一致的提拨,竟想得陇望蜀,企图取代‘金龙社’在江湖上的地位,娘的,这厮真是可恨之极,这番魁首潜身他身旁捉住真实罪状,届时我席如秀非活活剥下他的皮不可。”
“不可轻敌,如秀。”卫紫衣沉吟道:“陈东升这人并不像蛮干硬干之徒,虽无‘龙王府’相助,最少要五成的把握他才敢动手,我们若是轻敌,正中他下怀。”
“魁首说的是!”
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起身道:“‘善化堂’堂主葛通既与之勾结,定会出全力对付咱们。”
“我赞成子丹说的。”
大执法“鬼手”阴离魂起身道:“他们很明白就算就此歇手,即使咱们放过他,陈东升亦饶不得他。”
三领主“银狐”席如秀诧异道:“这论调可怪,陈东升正自顾不暇,那有馀力消灭‘善化堂’?”
大执法“鬼手”阴离魂一副孺子不可教的叹息道:“‘善化堂’算得上正派组织。如今却因宝宝几句实话实说的戏语欲加害之,甚至加盟角逐天下,陈东升何必费大力,派几个人到处宣传就够他受。”
席如秀显然已赞成阴离魂的见解,嘴里却嘀咕道:“他娘的好像就只有你懂?何不顺便加句其他那群假正派也是一个心思。”
“你总算不太笨!”
阴离魂最爱和席如秀斗口,道:“你席老儿也有开窍的时候,算是不枉我大费唇舌教导。”
“你………”
席如秀也是口才便给之辈,不是好欺负的。
突然有人“嗤”的轻笑一声,打断席如秀的反讥话,正是闲得拿椅垫当毽子踢的秦宝宝,听二人似小孩般吵架,忍不住笑出来。
席如秀一伸手接住被当毽子的椅垫,兴师问罪道:“你好好玩你的‘毽子’,为什麽突然发笑?”
秦宝宝不理他,又要拿张椅垫踢,卫紫衣已叱道:“宝宝,好好坐着,要不,回你的游乐间玩去。”
放回椅垫,秦宝宝端正而生,表情则有说不出的委屈。
席如秀感到歉咎不安,取出一只三寸馀高,一寸宽的盒子,笑道:“这是阴武小子送给我的玩艺,里面暗藏玄机,你先拿去玩吧!”
盒子小巧可爱,看来就有股神秘感,秦宝宝手伸出一半又缩回来,道:“大哥要我乖乖坐着,否则要把我赶出去,席领主好意我心领了。”
卫紫衣心肠该硬时直比铁石坚,古井不波的道:“如秀,北京分社的弟兄有多少位为陈东升所用?”
席如秀也知道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收回小盒子,道:“启禀魁首,诚如魁首潜伏期间所调查的,陈东升任北京分社不足半年,想怂恿弟兄叛帮诚属难事,除却陈东升及陈掌柜兄弟及亲信手下四十三名,其馀一概无辜。”
“你这不等於白说?”
卫紫衣轻笑一声,道:“这些人我全知道,其他分社主或属下头儿有无与之勾结?”
“没有!”
席如秀咧牙一笑,道:“这二月馀时光,属下曾派百名密探调查与陈东升来往的任何人,本社弟兄均无嫌疑。”
“很好!”
卫紫衣满意的一笑,道:“大夥儿不亏是一起出生入死流血流汗的好弟兄。”
“可不是,魁首。”
席如秀回忆昔日壮举,道:“想我们当初一块打天下时那股子狠劲,真是所向披靡,闻者惊胆。”
群雄一听纷纷附和当年昔日的大战小战,人人脸上均现出那股子兴奋的英雄光彩,秦宝宝很少听卫紫衣提起这些,听得津津有味。
待他们说够了,秦宝宝才问卫紫衣道:“这些英勇事迹,大哥为何不说与我听呢?”
“银狐”席如秀不侍卫紫衣说,已哧哧笑道:“流血杀人的拚命事情能当故事说与小孩子听麽?”
“我又不是问你。”
秦宝宝嘀咕道。
“实际上就是如此,宝宝。”
卫紫衣微笑道:“铁血江湖的阴毒残酷会使你失去小孩的气质,大哥自然不能说。”
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摸摸宝宝头顶,老气横秋道:“方才我们说的只是鸡毛蒜皮不关痛痒的事,真正的残酷血腥没有亲身去体验,任是说破嘴也没。”
笑一笑,对卫紫衣道:“魁首,陈东升以四十三名叛徒及一些假正派就欲和我们拚命?”
“你忘了,陈东升只是副帮主。”
卫紫衣神秘一笑,道:“如今我已得知‘屠龙帮’的帮主是一位叫文凤眉的女子。”
“文凤眉?”
展熹陡地惊叫,这是从所未见的情形,自是人人侧目。
“天,居然是这老妖婆。”
展熹显得有点急乱的道:“魁首,假如文凤眉是‘屠龙帮’帮主,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怎麽?”
卫紫衣很感兴趣的道:“文凤眉这女子又与我们那位头儿纠缠不清,报仇来着?”
张子丹有美妻万事足并不介意,很大力的摇手表示这次不是他。
阴离魂和席如秀也表示不认识,卫紫衣将目光定向展熹,不料展熹将指头指向他道:
“你!就是你!就是魁首你!”
“我?”卫紫衣被展熹“你”的火大,叫道:“你疯了,若不是这次事件,我根本不知世上有文凤眉这个人。”
“你不知道人家,人家可知道你。”
展熹叹口气道:“七年前中秋夜,我陪魁首上镇上遛 ,遇到一位很可爱的姑娘请咱们与她家主人谈话,当时魁首的顽心还非常重,决意一探究竟,跟着小姑娘至‘柴安客栈’,见一位面蒙黑纱的女子,告之魁首若与她结合将能称霸天下,魁首闻之差点笑弯了腰,理也不理就欲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