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八万小说网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泥涂集-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⒆牛缰渥牛裨棺拧!   
    旋即有一个男子,从岳庙门前匆匆跑过去,有一女人见到了,认得是那个铜匠,就锐声喊着“铜匠师傅”,那男人就进来了。那年青男子头上似乎受了点伤,用布扎着,布也浸湿了。铜匠妇人见了丈夫,把死去了的小孩交给他,象小孩子一样纵横的流泪,铜匠见了,生气似的皱着眉头。“死了就算事,你哭什么?”妇人象是深怕铜匠会把小孩掷去,忙又把尸身抢过来,坐在一破絮上,低下头兀自流泪。


第四部分 泥涂第23节 怎么会死了

    那时有人看到这样子,送了一些纸钱过来,为在面前燃着。    
    铜匠把地下当路的一个破碗捡拾了一下,又想走去,旁边就有一个妇人说:“铜匠,你哄哄周氏,要她莫哭。你得讨一副匣子,把小东西装好才是事!”    
    四容的妈忙自告奋勇说:“我帮你去讨匣子,我这就去。”说着,又走到秃头七叔几个小孩子身旁,在那肮脏小脸上,很亲切的各拍了一下,就匆匆的走了。    
    到善堂时无一个人,管事的还不曾来,守门的又看热闹去了,就坐在大门前那张长凳上等候。等了多久,守门的回来了,说一定得管事的打条子,过东兴厚厂子里去领,因为这边已经没有顶小的了。说是就拿一口稍微大一点的也行,但看门的作不了主,仍然一定得等管事先生来。    
    一会儿,另外又来了两个男子,也似乎才从火场跑来领棺材的,妇人认识其中一个,就问那人“是谁家的孩子”。那人说:“不是一个小孩子,是一个大人大孩子——小街上的张师爷!”    
    妇人听着吓了一跳:“怎么,是张师爷吗?我前天晚上还看到他同祖贵喝酒,昨天还同祖贵在厂里说话,回来几乎骂了半夜,怎么会死了?”    
    “你昨天看到,我今天还看到!他救人,救小孩子,救鸡救猫,自己什么都没有,见火起了,手忙脚乱帮到别人助热闹,跑来跑去同疯狗一样。告他不要白跑了,一面骂人一面还指挥!告他不要太勇敢了,就骂人无用。可是不久一砖头就打闷了,抬回去一会儿,喔,完事了。”    
    那守门的说:“那是因为烟馆失火,他不忘恩义,重友谊!”    
    妇人正要说“天不应当把他弄死”,看到祖贵也匆匆的跑来了,这人一来就问管事的来了没有,守门的告他还没来。他望到妇人,问妇人见不见到秃头,妇人问他来做什么,才晓得他也是来为张师爷要棺木的。    
    妇人说:“怎么张师爷这样一个好人,会死得这样快?”    
    那强硬的人说:“怎么这样一个人不死的这样快?”    
    妇人说;“天不应当——”    
    那强硬的人扁了一下嘴唇,“天不应当的多着咧。”因为提到这些,心里有点暴躁,随又向守门人说:“大爷,你去请管事的快来才好!还有你们这里那个瘦个儿,不是住在这里吗?”    
    那守门的不即作答,先来的两个人中一个就说:“祖贵,你回去看看吧,区长派人来验看,你会说话点,要回话!我们就在这儿等候吧。”    
    “区长派人来看,管他妈的,若是区长自己来看,张师爷他会爬起来,笑咪咪的告他的伤处,因为他们要好,死了也会重生!若是派人来,让他看去,他们不会疑心我们谋财害命!”    
    这人虽然那么说着,可是仍然先走了。妇人心想,“这人十砖头也打不死,”想着不由得不苦笑。    
    又等了许久,善堂管事的才来了,一面进来,一面拍着肚子同一个生意人说到这一场大火的事情。在那一边他就听到打死一个姓张的事情了,所以一见有人在此等候。说是为那死人领棺木,就要守门的去后殿看,一面开他那厢房的办事处的门,一面问来领棺木的人,死人叫什么名字,多大年岁,住什么地方。其中一个就说:“名字叫张师爷。”    
    想不到那管事的就姓章,所以很不平的问着:“怎么,谁是什么张师爷李师爷?”    
    那人就说:“大家都叫他作张师爷。”    
    管事的于是当真生气了,“这里的棺材就没有为什么师爷预备的,一片手掌大的板子也没有!你同保甲去说吧。我们这里不办师爷的差,这是为贫穷人做善事的机关!”    
    这管事因为生气了,到后还说:“你要他自己来吧,我要见见这师爷!”    
    那陪同善堂管事来的商人,明白是“师爷”两个字,触犯了活的师爷的忌讳了,就从旁打圆场说:“不是那么说,他们一定弄不明白。大家因为常常要这个人写点信,做点笔墨事情,所以都师爷师爷的叫他。您就写张三领棺材一口得了,写李四也行,这人活时是一个又随便又洒脱的人,死了也应是一个和气的鬼,不会在死后不承认用一个张三名义领一副匣子的!”    
    管事经此一说,就什么话也不能说了,只好翻开簿子,打开墨盒,从他那一排三支的笔架上,抓了他那小绿颖花杆尖笔记帐。到后就轮到四容的妈来了,一问到这妇人,死的是一岁的孩子,那管事就偏过头去,很为难似的把头左右摆着,说这边剩下几副棺材,全不是为这种小孩预备的。又自言自语的说,小孩子顶好还是到什么地方去找一提篮,提出去,又轻松,又方便。妇人听到这管事代出主意,又求了一阵,仍然说一时没有小棺材。心中苦辣辣的,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走回岳庙去报告这件事情。    
    到了岳庙,铜匠妇人已不哭了,两夫妇已把小孩尸身收拾停妥了,只等候到棺木,听妇人说善堂不肯作这好事,铜匠就说:“不要了,等会儿抱去埋了就完了。”可是他那女人听到这话,正吃到米粉,就又哭了。    
    妇人见秃头已无住处了,本想要几个孩子到她家去,又恐怕四容的病害了人家的孩子,不好启齿,就只问秃头七叔,预备就在这庙里还是过别处去。秃头七叔说等一会要到花园去看,那边看守所有间房子,所长许他搬,他就搬过去,不许搬,就住到这廊下,大家人多也很热闹。妇人因为一面还挂到家中四容,就回去了。到了家里,想起死了的张师爷,活时人很好,就走过去看看。他那尸身区里人已来验看过了,熟人已把他抬进棺木去了。所谓棺木,就是四块毛板拼了两头的一个长匣子,因为这匣子短了一点,只好把这英雄的腿膝略略曲着。旁边站了一些人,都悄悄静静的不说话。那时祖贵正在那里用钉锤敲打四角,从那个空罅,还看到这个上士的一角破旧军服。这棺木是露天摆在那水荡边的,前面不知谁焚了一小堆纸钱,还有火在那里燃着。棺木头上摆了一个缺碗,里面照规矩装上一个煎鸡子,一点水饭。当祖贵把棺木四隅钉好,抬起头来时,望到大家却可怜的笑着。他站在当中,把另外几个人拉在一块,编成一排,对到那搁在卑湿地上的白木匣子。    
    “来,这个体面人物完事了,大家同他打一个招呼。我的师爷,好好的躺下去,让肥蛆来收拾你。不要出来吓我们的小孩子,也不要再来同我们说你那做上士时上司看得起你的故事了,也不要再来同我争到会钞了,也不必再来帮我们出主意了,也不必尽想帮助别人,自己却常常挨饿了。如今你是同别人一样,不必说话,不必吃饭,也不必为朋友熟人当差,总而言之叫作完事了!”    
    这样说着,这硬汉也仍然不免为悲哀把喉咙扼住了,就不再说什么,只擤擤鼻子,挺挺腰肢,走到水边去了。大家当此情形都觉得有点悲惨,但大家却互相望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慢慢的就都散去了。    
    妇人看看水荡的水已消去很多,大致救火的人,已从这地方挑了很多的水去了。她记起自己住处的情形,就赶回去,仍然蹲到屋中,用那块镔铁皮舀地下的水,舀了半天把水居然舀尽了,又到空灶里撮了些草灰,将灰撒到湿的地上去。    
    下午妇人又跑岳庙去,看看有些人已把东西搬走了,有些人却就到廓下摊开了铺陈,用席子隔开自己所占据的一点地方,大有预备长久住下的样子。还有些人已在平地支了锅灶,煮饭炒菜,一家人蹲到地下等待吃饭。那铜匠一家已不知移到什么地方去了。秃头七叔正在运东西过花园新找的那住处去。妇人就为他提了些家伙,伴着三个孩子一同过花园去。把秃头住处铺排了一下,又为那些犯人买了些东西,缝补了些东西,且同那些人说了一会这场大火发生的种种。大家都听到牢狱后面教场上有猪叫,知道本街赶明儿谢火神一定又要杀猪,凡是救火的都有一份猪肉,就有人托妇人回去时,向那些分得了肉却舍不得吃的人家,把钱收买那些肉,明早送到花园这边来。    
    妇人回去时,天又快夜了。远远的就听到打锣,以为一定是失火那边他们记起了这个好人,为了救助别人的失火而死,有人帮张师爷叫了道士起水开路了,一面走着一面还心里想,这个人死得还排场,死后还能那么热闹。且悬想到若果不是那边有人想起这件事,就一定是祖贵闹来的。可是再过去一点,才晓得一切全估计错了,原来打锣的还隔得远啦。妇人站到屋后望着,水荡边的白木匣子,在黑暗里还剩有一个轮廓,水面微微的放着光,冷清极了,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站了一会儿,想起死人的样子,想起白天祖贵说的话,打了一个冷噤,悄悄的溜进自己屋子里去了。    
    一九三二年一月作毕


第四部分 泥涂第24节 节日(1)

    落了一点小雨,天上灰濛濛的,这个中秋的晚上,在×城已失去了中秋的意义。    
    一切皆有点朦胧,一切皆显得寂寞。    
    街道墙角的转折处,城市里每人的心中,似乎皆为这点雨弄得模糊暗淡,毫无生气。    
    城中各处商人铺子里,仍然有稀稀疏疏的锣鼓声音,人家院落里有断续鞭炮声音,临河楼上有箫笛声音,每一家也皆有笑语声音。这些声音在细雨寒风里混合成一片,带有忧郁的节日情调,飘扬到一个围墙附近时,已微弱无力,模模糊糊,不能辨别它来处方向了。    
    雨还在落。因为围墙附近地方的寂静,雨俨然较大了一些。    
    围墙内就是被×城人长远以来称为“花园”的牢狱。往些年分地方还保留了一种习惯,把活人放在一个木笼里站死示众时,花园门前曾经安置过八个木笼。看被站死人有一个雅致的称号,名为“观花”。站笼本身也似乎是一个花瓶,因此×城人就叫这地方为“花园”。现在这花园多年来已经有名无实,捉来的乡下人,要杀的,多数剥了衣服很潇洒方便的牵到城外去砍头,木笼因为无用,早已不知去向,故地方虽仍然称为花园,渐渐的也无人明白这称呼的意义了。    
    花园里容纳了一百左右的犯人,同关鸡一样,把他们混合的关在一处。这些从各个乡村各种案件里捕捉来的愚蠢东西,多数是那么老实,那么瘦弱,糊里糊涂的到了这个地方,拥挤在一处打发着命里注定的每个日子。有些等候家中的罚款,有些等候衙门的死刑宣布,在等候中,人还是什么也不明白,只看到日影上墙,黄昏后黑暗如何占领屋角,吃一点粗糙囚粮,遇闹监时就拉出来,各趴伏到粗石板的廊道上,卸下了裤子,露出一个肮脏的屁股,挨那么二十三十板子。打完了,爬起来向座上那一个胡子磕一个头,算是谢恩,仍然又回到原来地方去等候。    
    牢里先是将整个院落分成四部,各处用大木柱作成的栅栏隔开。白日里犯人可以各处走动,到了晚上,典狱官进牢收封点名时,犯人排成一队站好,典狱官拿了厚厚的一本点名册,禁卒肩上搭了若干副分量不等的脚镣手梏,重要的,到时把人加上镣梏,再把铁锁锁定到木栅栏柱旁一个可以上下移动的铁环上,其余则各自归号向预定的草里一滚,事情就已完毕,典狱官同禁卒便走去了。此后就是老犯来处置新犯,用各样刑罚敲诈钱财的时候了。这种风气原是多年以来就养成了的。到后来,忽然有一天,许多乡下人在典狱官进监以后,把典狱官捆着重重的殴打了一顿,逃跑了一些犯人。因此一来,这狱里就有了一种改革。院中重新在各处用铁条隔开,把院中天井留出了一段空地,每日除了早上点名出恭时,各犯人能到院中一次以外,其余时节所有犯人皆各在自己所定下的号内住下,互相分隔起来。院中空地留为典狱官进监点名收号来去的道路,从此典狱官危险也少了。新的改革产生一种新的秩序,铁条门作好后,犯人们皆重新按名编号,重新按名发给囚粮,另外也用了一种新的规矩,就是出了一点小事时,按名加以鞭打。因为新的管狱方法不同了一点,管狱员半夜里还可以来狱中巡视,老犯的私自行刑事情也随同过去制度消灭了。    
    新狱规初初实行时,每一个犯人在每天早上皆应在甬道上排队点名,再鱼贯而行依次到那个毛房去出恭,再各归各号。大多数犯人是乡下农民,不习惯这件事,因此到时总大家挤着推着,互相望着同伴微笑,有镣梏的且得临时把它解开,所以觉得非常新奇有趣。到后久一点,也就十分习惯自然了。    
    这狱中也如同别的地方别的监狱一样,放了一批,杀了一批,随即又会加上一批新来的人。大家毫无作为的被关闭到这一个地方,每日除了经过特许的老犯,可以打点草鞋以外,其余人什么事也不作,就只望到天井的阳光推移,明暗交替打发掉每一个飘然而来倏然而逝其长无尽的日子。    
    所有被拘留的人皆用命运作为这无妄之灾的注释。什么人被带去过堂了,什么人被打了,什么人释放了,什么人恭喜发财牵去杀头了,别的人皆似乎并不十分关心,看得极其自然。    
    每天有新来的人,这种人一看就可以明白,照例衣服干净一点,神气显得慌张焦灼,一听到提人时就手足无措,白天无事,日子太长,就坐到自己草荐上,低下头一句话不说,想念家中那些亲人同所有的六畜什物,想到什么难受起来时,就幽幽的哭着,听人说到提去的什么人要杀头时,脸儿吓得焦黄,全身发抖,且走过去攀了铁条痴痴的望着。坐牢狱稍久一点,人就变愚呆了,同畜生差不多,没有这种神经敏锐了。    
    老犯自由行刑的权利,虽因为制度的改革,完全失去,可是到底因为是老犯,在狱里买酒买肉,生活得还是从从容容。狱里发生什么小争持时,执行调解的也总是这一类人。    
    老犯同城市中的犯人,常常酗酒闹事,互相殴打,每到这种事件发生时,新来的乡下犯人,多吓怕得极其厉害,各自远远的靠墙根躺着,盼望莫误打到身边来。结果则狱吏进来,问讯是谁吵闹,照例吵闹的不肯说出,不吵闹的谁也不敢说出,于是狱吏的鞭子,在每人身上抽一两下,算是大家应得的待遇。    
    因为过节的习惯,在×城还好好的存在,故在这种地方,犯人们也照例得到了些过节的好处。各人把那从上面发下来的一片肥肉,放在糙米饭团上,囫囵吃下后,各人皆望到天空的黄昏雨景,听到远处的各种市声,等候狱官来收封点名。到后收号的来了,因为过节,狱官们的团圆酒还喝得不够量,马马虎虎的查看了一下,吩咐了几句照例的话,就走去了。    
    到了二更左右,有些人皆蜷成一团卧在稻草里睡着了,有些人还默默的思索到花园外边的家中节日光景,有些人不知道为什么原因,忽然吵闹了起来了。先是各人还各自占据到一个角隅里,在黑暗中互相辱骂,到后越说越纷乱不清,一个抛了一只草鞋过去,另一个就抛了一件别的东西过来。再到后来,两个人中有一个爬了起来赶过去理论,两个人即刻就在黑影里厮打起来了。    
    只听到肉与肉撞触的钝声,拳头同别的东西相碰的声音,木头,瓶子,镔铁锅,以及其他抛掷的声音。骨节戛戛发声,喘息,辱骂,同兽类咬牙切齿时那种相似沉默的挣扎,继续着,不知在什么时节才可以告一段落。显然的,这里也有一些人,为了这个节日喝了不少酽冽的烧酒,被烧酒醉倒,发生着同别的世界也会同样发生的事情了。    
    两个醉醺醺的犯人在一个角隅里翻天覆地的扑斗时,一时节旁边事外的人皆不说话。只听到一个卷着舌头的人,一面喘息一面辱骂:    
    “×你的娘,你以为我对不起你。婆娘们算个什么?婆娘们算个什么?……”    
    似乎这个人正被压在下层,故话还在说着,却因为被人压定,且被人嘴边打了一拳,后来的话就含糊不清了。    
    另外黑暗一隅有上了点年纪的人喊着:“四平,四平,不要打出人命,放清醒点!”    
    又有人说:“打死一个就好了。打死一个,另一个顶命,这里就清静了。”    
    又有人说:“管事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