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问:“什么事?”
“您是怎么了?”
“唉,是您来了?”听口气她好象没看见是谁走进屋来,只是魏斯开口以后她才认出了是谁。
魏斯提议到花园去散步。奥莉加断然拒绝。
“我恳求您去,”魏斯加重了语气,坚持着自己的要求。
“我就是不去。您要强迫吗?”
“对,只好勉强一下。我必须同您谈谈。”
魏斯在前厅里找到姑娘的外套,递给她。姑娘下楼时用手抓着栏杆。魏斯礼貌地让她先走,她却停住脚步,一定要魏斯走在前头。
林荫道上的溶雪已经打扫干净。姑娘犹犹疑疑地迈着步子,眼睛并不看路,时而就从水洼里踩过,好象故意要把脚弄湿似的。她的脸上有一种忧伤、专注而又异乎寻常的表情。
魏斯已据上旁边的一条小路,姑娘依然身不由主地顺着林荫道走去,直到魏斯招呼了一声,她才循着声音穿过一丛灌木朝他走来o
魏斯停住脚,等姑娘走到跟前,慕地在她眼前挥了一下手。姑娘并不闪让,也役眯起眼睛,只是眼皮微微颤抖了一下。
魏斯知道,由于挨饿,人会一度丧失视力,不仅集中营里的囚犯,就是盖世太保用特殊方式审讯的那些人也会如此。这种失明来得很突然。
姑娘显然没有看见魏斯,或许只能象透过雾气那样,依稀辨出他的轮廓。这时她感觉到魏斯注视的目光,连忙转过脸去。
“尼娜!”魏斯果断地说,井扳住她的肩膀,使她的脸朝着自己。“尼娜,”他又叫了一声,“您的事我全知道了!”
姑娘全身一缩,猛然挣脱魏斯的手,磕磕绊绊地沿着小路跑去。
魏斯追上了她。
“喂,”他命令道,“别干蠢事了!”
魏斯仔细考虑过总部关于这个“奥莉加”的情报,认为他现在作出的结论是唯一正确的。
他平心静气,满有把握地对姑娘说:“奥莉加随学院疏散到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去了。您是尼娜。您的父亲还活着,谁也没有镇压他。现在我只想知道:您为什么要冒充奥莉加?您最好说实话。这对我和您都很要紧。”
“要是我什么也不说呢?”
“随您的便,”魏斯说。“那么您就继续冒名顶替吧。”
“那么我现在是什么人?”
“据我所知,您是一名德国间谍,祖国的叛徒。是吧?”
“听我说,”她低声说,“您是否要我相信,您和别的德国人不一样?”
“就算是吧……”
“也许,您不过是……”
“您不必乱猜,”魏斯劝她。
“好吧,”姑娘难过地说,“其实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的确。如果指挥部知道您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已经毫无用处,他们一定会把您送回集中营。”随后魏斯又毫不留情加上一句:“谁需要瞎子呢!”
于是姑娘向魏斯讲了实情。
父亲确实把被镇庄的上校的女儿奥莉加领回家里。战争爆发后,尼娜在父亲任政委的部队里当卫生指导员。后来被俘。有个叛徒向德国人告密,说她根本不是政委的女儿。理由是,政委在前线待她很严厉,全无父女之情。叛徒听人说过,政委曾收留了一个被镇压的上校的女儿,于是认为尼娜决非政委之女,而是那个上校的女儿。叛徒如此向德国人告密,还补充说,姑娘的父亲曾任参谋长,是位著名的军事家。
起先尼娜在审讯时对这些都矢口否认。后来同志们劝她顺着盖世太保,承认自己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奥莉加,并在所有证件上签上这个名字。
她来到间谍学校,盼着有朝一日被派遣到后方,到时就用领到的武器打死同伙,然后逃走。
姑娘讲完这段经历,对魏斯说,现在他可以把她交给盖世太保或自己来处随她。魏斯没有马上回答。
他犹豫了。尼娜会相信他吗?如果尼娜知道他是谁,她能克制住自己的喜悦吗?经验告诉他,克制喜悦有时候比克制内心的痛苦和失望更难。
他故意冷谈地说:“不出我所料,您是个冒牌货。不过这些都与我无关。我的任务只是陪您度假。请您记住:咱们之间只当没有这场谈话。一切照旧。您还是奥莉加。至于您的视力,请不必担心。我们找个医生,利用剩余的假期治疗一下。”
“您自已也是冒名顶替!”姑娘得意地说。
“怎么,您以为我们德国人中间就没有正派人吗?”他又含糊其词地说:“何况您又这么漂亮,使我自然而然对您怀有一种特殊的温情。”
“温情!”姑娘轻蔑地说。“您决不是那种人。”
“我是哪种人呢?”
“而您又想让我做哪种人呢?”
魏斯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请求道:“请您努力做您过去那样的人。行吗?”
姑娘点点头。
“您对男爵夫人也要尽量客气些。其实老太婆也不是什么可怕的老妖怪。她的殷勤好客对您还有用处。”
“除此之外,您不想再对我说些什么吗?”
“想说,可是我不能说。”
姑娘哭了起来。
“看,”魏斯生气地说,“您真没出息!”
“只说一点点行吗?”姑娘恳求道。“我请求您!”
“咱们什么也不行,”魏斯说。“一点也不能随便。明白吗?”他用自己的手绢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命令道;“笑一笑!唉,不要这样可怜巴巴的。要嘻皮笑脸。象您早先那样。对了。看来差不多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只提一个问题,”姑娘说,“就一个……”
“说吧,只许一个。”
“‘突击队员’电影院在哪儿?”
“谢拉菲莫维奇大街,”魏斯大着胆子答道。
“您知道吗,”她紧握着魏斯的手说,“我现在是多么幸福啊……”
魏斯生气地打断她:“得了!得了!”
他们回到屋里。姑娘客客气气地对男爵夫人说:“您的庄园真不坏,可惜有点荒芜了。林荫道上的雪没扫干净,我把脚都弄湿了。”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真遗憾,我看得不大清楚,眼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男爵夫人领她到楼上去换衣服。魏斯请顾问帮忙找个眼科大夫来,说上头拨给他一笔专款,可以支付情报局女特工在男爵夫人府上的一切开销。
男爵夫人下楼来,问道:“她怎么弄成那样?”
魏斯解释说:“这是常有的事。因为集中营的口粮中缺乏维生素。”
顾问忿忿地说;“敌方太岂有此理!迫使我们来养活战俘。这个义务本该由我们的交战国来承担!”
魏斯不假思索地答道:“为了让敌方的经济遭受损失,我们也把养活德国战俘的义务交给了他们。”
“您的脑瓜儿可真灵,”顾问克制地冷笑一声。
魏斯装作没有听懂这句讽刺话,转身对男爵夫人说:“苏联上校的女儿称赞您的盛情招待,并要我转告您,她们家族的男子都是军人,因此她很钦佩您的家系。她请您原谅某些失礼之处。”
“对了,兰斯道夫先生刚才给您挂过电话,”顾问告诉魏斯,语气里含着敬意。“我让他放心,说您的监护对象一切都很好。我们顺便谈了一下我感兴趣的那件事。他要我转告您,他不反对您助我一臂之力。”顾问挤了挤眼睛。“您看见吧,官方知情人士对我是不吝支持的。”
“我早就坚信这一点,”魏斯鞠了一躬。
魏斯驱车去请医生,顺路去找了埃莉扎,了解到总部关于奥莉加的一些补充材料。材料与姑娘所述完全一致。尼娜的外貌特征也符合。
总部建议魏斯试探一下原钟表眼镜刻印社的雕刻师巴巴什金。目前他在瓦利司令部替间谍们伪造证件。
巴巴什金的女儿写给父亲的信日内将交给魏斯。
医生为奥莉加作了检查。他说,只要抓紧治疗和加强营养,她的视力可望在两周内恢复。
这位大夫是军医,但他欣然接受了魏斯送上的诊金,并把德国药换成了价格较贵,疗效较好的瑞士药。
“主要的是,”医生说,“病人更需要营养和安静。而不是药。”
俄国姑娘的失明唤起了男爵夫人的同情。这个性格乖张的老太婆忽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她甚至希望女客入在孤苦无助的境况下听天由命,好让她来发一发侧隐之心聊以自慰,同时也向顾问先生展示一下自己尚未让他领略过的一隅内心世界。
男爵夫人说:“奥莉加就留在我这儿治病,要住多久都行。”
老妇人完全沉缅于动人的回忆之中。她说还是在小时候,有一次管家奉命将一只刚生下的小猫扔进水塘,是她流着眼泪把小猫救了出来。
奥莉加也在顾问心中唤起了同样的甜滋滋的怜悯之情。晚饭时,他援引圣经,大谈基督徒的神圣天职。他望着姑娘那不灵便的动作,眼睛都湿润了。姑娘的失明使他们觉得她更加楚楚动人,而这种情形照例是值得人一掬同情之泪的。
男爵夫人既然留下了奥莉加,也就提议魏斯在此小住几日。
男爵夫人宽宏大量地担当起一个瞎姑娘的庇护人,并为此而沾沾自喜。早晨,魏斯发现她不时投来疑惑而戒备的目光。她毫不客气地将魏斯拉到一边,于脆警告说,在她家里绝不容许对女客有任何不轨行为。
一天过得真慢啊。
晚饭是在一间很大的餐厅里吃的,点着蜡烛,取暖设备很差,四下潮得象在地窖里一样、墙上挂着撕坏了的织花壁毯,衬着雕花橡木板壁,高高的尖拱窗户上镶着彩绘玻璃,上面画着族徽——这一切使人仿佛置身于一座废弃的教堂。
晚饭相当寒酸。
男爵夫人安慰顾问说,元首是吃素的:不吸烟,不喝酒、还建议大家吃白莱丸子,喝矿泉水呢。
顾问恳求道:“我的命没那么值钱,用不着为了长寿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说罢便毅然决然地把手伸向酒瓶。
男爵夫人让奥莉加坐在自己旁边,给她切肉,劝她多吃点。
魏斯观察着姑娘,发现她的变化确实太大了。奥莉加脸色平静,笑容可掬。魏斯很为这种幸福的表情担心。当然,眼下还没有什么危险,因为这种神态可以解释为对主人的盛情款待和关怀备至的一种谢意。
顾问的大酒杯一次次满上,他兴奋起来,探过身子对魏斯说:“记得在1930年,我到戈林家里作客。当时他在舍聂堡有一套中产阶级住的不大的宅子。他的第一位夫人是个很可爱的女人,患有严重的心脏病、那天她请我吃的是豌豆汤。盛汤的盘子是粗瓷的,只值一个半马克。可现在呢,戈林先生是康采恩的大老板,赫赫有名的美食家。他的一套金餐具就值一座大庄园。可见搞政治的油水并不比摘财政的少。
“男爵夫人说得对。元首饮食简单是人所共知的。他另有所好。记得元首在欧洲取得战果之前,他的办事人员在一位著名古玩家拍卖收藏品时,曾以九万金马克购买德费雷格尔①的一幅画。象元首这样的伟人,只有对不朽的艺术作品才肯花费重金。这一类作品的价值,每每超过工业界许多殷实之家的财产。元首曾向全国宣布,他在银行里没有户头。这话不假。因为每家银行为了自身财源茂盛,都把资助元首视为无上光荣。
【①奥地利著名写生画家。——译者】
“的确。元首酷爱艺术。他常常在写生画的技巧、内容和风格方面亲自对画家作出指示。画家若想自己的作品有销路,就得遵照这些指示。元首对音乐也象对绘画那样,有着明确而持久的爱好。他时常要人反复多次地为他演奏瓦格纳的《歌唱能手》。他对军乐评价很高。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莱戈尔的《快乐的寡妇》。这支曲子真使他销魂。他的亲随们最担心哪个冒失家伙当着元首的面说出莱戈尔娶了个犹太女人。因为这对元首不啻是一个悲剧,是他理想的破灭。
“元首尤其敬佩帝国的某些巨 在金融和工业方面所展露的才华。这些巨率们的口号,就是十四世纪的韦尔汉尔·冯·韦斯林根男爵镌刻在盾牌上的那句座右铭:‘我,韦尔涅尔··冯·韦斯林根公爵,是众匪之骨,是上帝,仁慈和怜悯的敌人。
“元首感到快慰的是,那些身穿常和服的德国大亨善于在世界经济领域中夺取地盘。例如,法本托拉斯集垄断组织和卡特尔之大成,取得了世界一些主要的化学公司和冶金公司的控制权,并且影响着它们的生产和研究工作。
“早在战前,我们就用发明专利特许证及其他一些办法控制了多种重要战争物资的生产。但我们没有停留在这一点上,而是进一步维护自己的工业利益。德国公司在外国登记发明专利特许证的时候,把一些重要生产过程隐瞒下来,而且故意写错公式,一旦外国科学家想采用我们的方法得到合成产品,就会引起爆炸。
“例如,扎尔茨曼和克吕格尔获得12096号发明专利权的制取染料的方法,曾使一些杰出的外国科学家伤亡惨重。这些科学家象是选中了布雷区去散步一样,结果都被炸死。”
冯·克留格得意地对魏斯说:“象您这样年纪轻轻的情报局人员,真应该同我国大康采恩在这一类行动中取得的成就相比,——我并非想惹卡纳里斯海军上将生气——贵局的行动看起来只不过是海盗式的袭击罢了。可是我们这些穿黑色常礼服的人,只消用卡特尔的一纸协议,便能在经济会战中兵不血刃地占领大片土地。”
“您自己在这场会战中赢得了什么呢?”魏斯问道。
顾问懊丧地摆了摆手。
“您听说过费布斯电影公司在战前破产的事吗?当时卡纳里斯先生向它投资几百万,把我也拉去当了股东。”
“您答应得太轻率了吗?”
“完全不是。仅仅因为卡纳里斯先生掌握一些材料,牵涉到我过去的某些活动。他不过是向我提供一种文雅的方式,好让我得到我感兴趣的某些文据。所以我也向这个公司投入了一笔巨款。”
“是他强迫您赎买这些文据吗?”
“不,这不过是保持我们交情的一种最明智而委婉的办法。”
“您现在仍然是海军上将的朋友吗?”
“当然。他是个纯洁无暇的人。即使破了产,也不肯向我重提那些令人不愉快的材料,虽说他还保存着副本。他勇敢地承受了不幸。通货膨胀时期,他介绍我参与了蒂森老头的金融业务。”
“您认识盖德先生吗?”
“认识。是个正经的生意人。他把纳粹政治同他岳父的公司利益结合起来,路子走得对。情报局的工作经验一定能充实他在经济方面的专门知识,可以借此熟悉一下研究东方经济潜力的方法和各种手段。”
整个晚餐时间只有顾问一个人滔滔不绝。男爵夫人和奥莉加几乎一直沉默着,也没有细听男人们在席间谈些什么。
十点,男爵夫人叫奥莉加休息,吩咐魏斯把姑娘送到为她安排的房间里去。
第四十四章
第二天晚上,男爵夫人家里有一个不大的聚会。来了一些穿着考究的老式服装、上了年纪、温文尔雅的人物。
他们和男爵夫人的关系十分密切,这不仅因为与她早年就是至交,情同手足,还因为他们也跟她一样,各人都有些田产,或者在可靠的企业中投有相当股金,享受着固定的收入。
尽管他们年事已高,生活也有充分保障,纳粹分子上台后委以一官半职,他们倒也一个个欣然从命。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帝国新领导,乃是他们的爱国天职。看来这些人不无根据地认为,他们在君主时代的那些少壮理想今天不仅没有过时,而且被元首重新发扬光大,而元首的决心之大,心情之迫切,更是近百年来别的活动家所望尘莫及的。
冯·克留格博士却对希特勒的这些优点表示怀疑。他说卡尔·兰普列赫特早在本世纪初就比元首更加雄辩地预言过:“血战胜利之后,世界必将日尔曼化。”
客人们彼此无拘无束。只有在社会地位相当的人之间才能这样。
克兰茨先生是个精瘦的高个儿,脖子细长,小脑袋梳得油光光的。他的左眼戴着单眼镜,这样一来,右眼就总是瞧不起人似的眯缝着。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他在枪骑兵部队服过役。克兰茨先生以精于相马自诩。大概由于这一点,他在克虏伯康采恩当上了劳动力管理局总监。
克兰茨先生批评元首相当大胆。他说元首偏爱“古德里安这个暴发户”的摩托机械化兵团,而忽视了骑兵。他说古德里安吹嘘起坦克来,就象一个机器制造公司广告部的推销员,每售出一辆坦克便能从中得到一份好处似的。
克兰茨在普鲁士有个养马场。可惜买马的主顾仅仅是警察,而不是国防军。
古斯塔夫·克虏伯与元首有私交。1933年他创立了阿道夫·希特勒基金会,为发展冲锋队、党卫队、希特勒青年团等等组织向纳粹党提供过大量资金。克兰茨把元首看成克虏伯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