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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莱斯-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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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来没有比此刻更需要卡布瑞了,然而她老早已单独前往我们计划的旅程。
偶尔,我会想起离开巴黎前的种种;不过,对她,我已不寄任何期望。
    在大马士革时,伊兰妮的回信到了。
    『他轻蔑你一如以往,当我们建议或许他应该去找你时,他狂笑不止。告诉你
这些并非要你受缠附之苦,而是,想让你明白,我们将竭尽所能来保护这个孩子,
他实在不该生为夜间族呀!他被自己的力量冲昏头,被自己的幻觉弄得似痴如狂。
我们以前已见过不少,也曾为此结局抱憾不已。
    不过,他在上个月倒是写出他最伟大的一出戏。一群傀儡舞者--她们没有绳
线在後牵引,正当豆蔻年华的她们,不幸被鼠疫凌虐,躺在摆着花环的坟墓底下长
眠。教士为他们哭泣过後怆然离去,一个年轻的小提琴家来到墓园,他的美妙琴音,
把她们全唤醒了。如吸血鬼一样,穿着黑色绸衣,戴着黑缎蝴蝶结,她们从坟里出
来,快乐开心的跳着舞,跟随提琴家往巴黎一路舞过去。然後,垂下纱幕的舞台,
出现了一场最漂亮的答谢舞。观众的吼叫喝彩直入云霄!我告诉你,我们大可以在
舞台上但场以凡人受害者啜饮欢宴,而巴黎人只会看作是最具刺激的新奇欢迎,只
会欢呼不已!』
    罗杰也寄来一封令我惊惶不安的信。
    『巴黎已落在疯狂革命人士之手里,国王路易十六已被迫承认国民议会。各阶
层的人民一致联合起来反抗他,这真是空前未有之事。』
    罗杰还派一位传信人到南边探望我的家人,顺便也了解一下乡间的革命气息。
    我同时回复了二封信,但也只能表达无尽的关心,於无助的感觉。
    我将个人的行李先行交运到开罗,对一向视为倚靠的一切已危在旦夕,心里忐
忑疑虑。外表上,我如常继续化妆成一个绅士旅客;内心中,那个在曲折街巷猎食
的魔鬼,已经悄悄无声的茫然失落了。
    我自我安慰说,到埃及去是重要大事,埃及是古代富丽堂皇之地,是不受时光
影响的永恒奇迹;埃及将吸引我,使我忘怀自己无力回天的巴黎,以及一切的一切。
    何况,我心里还有某种联想,埃及,在世界各处的土地上,那是独一无二於死
神相爱之乐土!
    终於卡布瑞出现了,就像是来自阿拉伯沙漠的幽灵,我们一起往海上航行而去。
    大约航行一个月,我们抵达了开罗。在欧洲旅馆,我找到先行运交的行李,此
外,尚有一个古怪的包裹在等着我。
    我马上认出伊兰妮的笔迹,却奇怪於她为什麽会送给我一个大包裹。我瞪着包
裹整整一刻锺之久,心里一片茫然。
    罗杰没有只字片语。
    为什麽罗杰不写信给我呢?我好狐疑。这个包裹是什麽东西?为什麽会在这儿?
    最後,我发觉整整一个小时以来,自己就呆呆坐在房间,身边一堆行李箱子,
而我只瞪着包裹发呆。卡布瑞好像也无意消失,默默在一旁注视着我。
    『你会出去吗?』我低语。
    『如果你希望我就出去。』她说道。
    打开包裹是很重要的,是的,打开它就知道是什麽了。然而,在有栏杆的房间
里仔细看看四周,似乎也很重要,想像一下,这不就是在阿芙根小客栈的小房间吗?
    『我做了有关你的一个梦--』我大声说着,眼睛瞅着包裹。『我梦见我们一
起穿越世界,你和我,我们都心平气和又十分强壮。我梦见我们如马瑞斯一样,只
饮恶汉之血,当揽镜自照之馀,对於我们能拥有玄秘,不免觉得即可畏又可悲。然
而我们这麽强壮有力,往後可以永远活下去,可以永远  枪舌剑;「我们的无所不
谈」天天不断,天天不断……』
    撕开包装纸,赫然看见了史特底瓦拉小提琴的盒子。
    我又自言自语了一阵,但是舌乾  燥,根本不晓得在喃喃什麽。我从地上捡起
滑自琴盒边的信。
    『正如我所恐惧的,最坏的事终於发生。我们的老友,被提琴家的过份惹火了,
最後不得不把他幽禁在你的老宅第。虽然提琴跟他一起也放进地穴,他的双手却被
取走了。
    你一定清楚,这类附属品总是随时可以复原的。疑问中的附属品,由我们的老
友好好保存着,他罚受伤者五个晚上无可食之物。
    最後,整个剧团团员全体出面,劝导老友还尼克自由,并将他的东西也还给他。
老友无奈答应大家之请求。
    可是尼克因饥饿和痛苦而发狂了,饥饿是会导致心情改变的,他又陷进拧不开
的沈默之结里,而去保持同样情况有相当长的时间。
    後来,他总算来找我们,告诉我们以凡人的方式,他已经把他的工作整理就绪,
有一堆  新写完成的剧本要交出来;但是,我们必须为他在乡野举行古老魔鬼典礼,
当然还得有合乎惯例的火焰;如果不依他之言,他将使得剧场变成他的火葬礼场地。
    我们的老友,庄严肃穆地同意他的愿望。你一定从未见过这样的魔鬼典礼,我
们戴上假发,穿上最好的衣服--黑色有皱褶的吸血鬼舞装,我们拉成一个圆圈,
以演员的虚张声势来哼唱古老诵诗,我们的模样简直像极地狱的妖魔。
    「我们真应该在大道上举行大典的。」他又说:「不过,这里也就罢了。哦,
把这个送去给我的创造主吧!」他把提琴放在我手里。我们开始跳舞,每一个都感
应到习惯性的狂热,我想我们从来没有更感动,更惶恐,更悲伤过。他终於纵身跃
进火里。
    我明白这个消息对你有多麽大的影响,请了解我们之会这麽做,乃为了防止更
糟的事发生。我们的老友即凄苦又感伤。当我们回到巴黎,发现尼克已将剧场正式
注册改名,名称就叫吸血鬼剧场,而这几个大字也早已油漆在大门上。因为他最好
的戏总包括有吸血鬼、狼人,於其他超自然的生物角色在内,所以一般大众咸认新
名称十分有趣,没有谁想再去更动。对此刻的巴黎说来,这只是另一种新奇吧!』
    好几个钟头之後,我总算下楼走入街道。一个苍白可爱的幽灵躲在阴影里,俨
然是法国年轻探险家,穿着纯白麻纱衣服,褐色皮靴,草帽低及眼眉,正在等着我。
    我当然知道她是谁,我们曾经一度相亲相爱;只不过此际,我似乎即记忆不起
来,甚至也不敢相信。
    我很想讲几句难听的话,伤害她使他自行快快离去;然而她走过来我身边,跟
我一起并肩而行;想说的气话缩了回去,我只是随手把信给了她,如此我们即可免
於谈话。她看完信,把信放在一边,手臂环揽住我,很久很久以前她总是这麽做的。
我们双双走到黑漆漆的街道上。
    死亡於灶火的味道,沙漠於骆驼的味道,混在一起,这就是埃及之味,大约六
千年以来,这个地方几无变化的味道。
    『我能为你做什麽呢?亲爱的?』她轻悄悄地说。
    『什麽也不能。』我说道。
    一切肇因在我。是我诱惑他,让他变成那样,却又弃他而去。是我破坏了他原
有可能平安度过的路程;在幽冥昏黑之中,他远离人类的方向,终於凄惨至斯。
    夜更深,我依然在古老寺庙的墙上,写下我留给马瑞斯的讯息。她就默默站着。
    我告诉马瑞斯关於尼克的结局,这一个吸血鬼剧场小提琴家的悲惨命运。我的
字刻得很深,很像出自埃及工匠之手。尼克的墓志铭,一个被淹没的里程碑,没有
人会细读,纵使读了也不会了解。
    她陪在身边看我刻字使我感觉异样,她默默陪着我一小时又一小时,尤其令我
感觉异样。
    『你不会回巴黎去,是吧?』她终於开了口:『你不会因为他那麽做而回去吧?

    『关於手的事?』我问她:『割切双手的事?』
    她注视我,脸上一片木然,好像所有的表情都被震惊吞噬了。但是她是知道的,
她已看了信。还有什麽使她震惊?是我的口气吗?
    『你认为我会回去报复?』
    她不安的点头,她无意让我胡思乱想。
    『我怎麽可能那麽做?』我说:『那岂非太伪善了,不是吗?我留下尼克,本
意就是要他们照顾他,该做什麽就得做什麽。』
    她脸上表情变化太微妙而无法形容,我不喜欢瞧到她有这麽复杂的感受,这太
不像她了。
    『事实上小妖怪会这麽做,乃是试图要帮助尼克,你不觉得吗?砍掉他的手,
麻烦岂非更多?他要烧死尼克根本是举手之劳,连回头望一眼都不需要呀!』
    她点头,看上去却面容惨淡,幸运的是,丝毫不损她的漂亮。『我是这麽想的
--』她说:『只是担心你会想到岔道上去。』
    『哦,我自己已妖怪得足够了解这种做法。』我说:『还记得好多年前,在我
离家之前,你告诉我的事吗?就是尼克送我红披风为礼的那天,你曾说他的演奏小
提琴一事,令他父亲暴跳如雷,曾恐吓要打断他的双手。你会不会认为,我们的命
运其实早已注定,不管後来会发生什麽事?我的意思是说,即使身为不死幽灵,也
早已有一条刻好记号的路径,等着我们身不由己的走进去。想想看,集会之头领竟
会砍下他的手,多麽巧合!』
    自从那晚之後,很明显的,她无意留下我独自一人;为了尼克之死,不管我们
身处何地,她也一定会留下来陪伴我。不过埃及的意义较不寻常,她爱此地的废墟
遗址,爱此地的山,这是她未曾有的感受!这种感受对我们的重聚大有助益。
    也许人得在死後六千年,  会赢得卡布瑞的爱吧!我想跟她说及我这种念头,
想以此跟她开开小完笑;不过念头一闪而逝。这里的山岭全古老得为她所深爱;自
从有历史记载以来,尼罗河就奔流在人类的想像中了。 
    我们一起攀登金字塔,一起爬进巨大人面兽身像的手臂里;一起细看古代石头
碎片上的碑文;一起研究古老珠宝、陶瓷和玻璃,研究以极微量的钱就能买到的木
乃伊。我们把手放在河里,让水从手指缝间流过;我们一起在开罗小街道猎食;走
进妓院,靠坐在大枕头上,我们一起欣赏男孩跳舞,聆听音乐家演奏香艳色情的乐
曲,那麽风味独特的旋律,使我脑海里盘旋不去的小提琴声音,得以暂时抹去。
    我发现自己站起身来,情不自禁跟着这种异国情调的节奏,狂野起舞,模仿着
别人的波动起伏;在喇叭的哀号里,在琵琶的悲泣中,我忘记了时间、感觉於所有
理性。
    卡布瑞静静坐着,脸上带着微笑,白色草帽的帽沿遮住她的双眸,我们没再多
做交谈。她只是一个苍白似猫的美女,因为陪我过度没完没了的夜晚,所以,双颊
沾着灰尘;她的外套系着厚厚的皮腰带,头发扎成辫子垂在背後;走起路来有皇后
的雍容,也有吸血鬼的慵懒。她的面颊在黑暗里闪闪发光,小小的樱  是一朵微污
的红玫瑰。她俏丽可爱,但无疑的,不久即将离我而去。
    不过,她尚无离去之意。我大方的租了一幢小屋,曾经是埃及骑兵队长的房子,
地板是灿烂华丽的花砖,精细讲究的帐篷,自天花板垂悬下来。她帮我在庭院种满
了九重葛、棕榈树,以及各种热带植物,小小庭院一时之间变成葱翠的丛林。她还
买了鹦鹉、燕雀和亮丽的金丝雀,把这些鸟全养在鸟笼里。
    常常,我喃喃自语说巴黎怎麽没信来呢?真急死我了等等的话,她偶尔也会同
情的点点头。
    为什麽罗杰没有写信给我?难道巴黎已暴发暴动於混乱?不过,再乱恐怕也不
至於波及乡下的家吧?不是吗?只是罗杰是否已遭到不测?否则为什麽他不来信?
    她邀我跟她一起去尼罗河上游,我想等信,想打听英国旅客的消息;不过我还
是同意了,毕竟,她肯邀我为伴是相当稀奇的事,她并非对我漠不关心呀!
    为了逗我高兴,她会穿上乾爽亚麻白外套,外加利落马裤,她也会好好梳刷漂
亮的长发。
    然而,这一切都不再引我赞赏,我在往下沈,我自己已感觉得到;我梦游一般,
在世界漂游浮沈。
    好像即自然而又合理,在我的周遭,我可以看到几千年来不变的风景,好像画
家在皇家大墓陵的墙上作画一样;月光下的棕榈树,看起来和几千年前的人所看到
的相同,农人在河边提水,在河边洗牛,於古老的往昔又有什麽区别?
    世界已改朝换代,我见到的景象却千古不变。
    马瑞斯也曾站在这个沙岸边吗?
    我们漫游在伦西斯巨大寺院,被千千万万刻在墙上的小画所吸引,我不断想起
欧塞里,但是小小形影却全是陌生面孔。我们在陆克索遗址逡巡,星空下一起躺在
小舟,在河面上飘荡。
    回到开罗的路上,我们来到宏伟,大约七十尺高的巨大曼侬雕像。卡布瑞热烈
又激动的低语着,告诉我罗马皇帝曾经来到此地,特别来瞻仰这些巨像,正如我们
现在瞻仰一样。
    『凯撒大帝时代,他们就已经是古老神奇了。』骑着骆驼穿过凉凉的砂砾上,
她这麽说着。
    风吹刮着,在白天,感觉却舒服多了,不像夜晚时那麽可怕。我们可以清楚看
到巨大石头雕像,衬托着深蓝的天空。两座巨像的脸已被风吹蚀,尽管如此,看起
来他们仍在瞪视远方,无言的见证着不断流逝的时光,他们的沈默使我感到悲哀苍
凉,也使我感到惶恐不安。
    正如站在金字塔前一样,我神妙的感觉一无二致,古代的神只,古代的玄秘,
这一切均令我不寒而栗。只是如今的雕像,已成为失去脸的哨兵?还是广无边际的
统治者?
    『马瑞斯--』我喃喃自语:『你看过这些吗?我们之间,有谁能忍受如此漫
长孤寂岁月?』
    卡布瑞叫醒我的慌惚出神,她想从骆驼身上下来,到达雕像前剩下的路程,她
拟步而去。我当然愿意,只是我对顽固的骆驼,尚不知如何应付,也不知道怎麽样 
能让它跪下身来。
    卡布瑞全做到了。她留下它们在一旁等候,我们便一起走在沙上。
    『跟我一起去非洲,一起进入大丛林吧。』她说着,她的脸色严肃,声音却出
奇的温柔。
    我半响没有回到。她的态度有些让我紧张,至少我应该要紧张  对。
    我应该听到声音的,清晰有如清晨传来的地狱钟声。
    我绝无意走进非洲的大丛林,她也明白我的心意。我焦急的在等着罗杰传来家
人的音讯;此外,我一心计划去探寻东方的城市,一心想漫游印度、中国,再到日
本去。
    『我了解你所选择的生存方式--』她说:『对你所追求不屈不扰的毅力,已
渐能激赏,你一定明白这一点。』
    『我也不妨对你说相同的话。』我的口气隐含苦涩。
    她停了下来。
    据我忖测,我们已抵达最靠近观看巨像的地方;手边没有任何东西可供我测量
他们。但是我已经叹为观止。头顶上的天空是无限的穹苍,脚底下是无边无际的沙
漠,天上的星星灿烂亮丽,无可计数,更是千秋万载日又一日的闪照着。
    『黎斯特--』她说得很慢,似是在字斟句酌:『我请你试一试,只要一次就
好,如我一样的方式,在世界上遨游。』
    盈盈的月亮照耀着她,只是帽子将她娇小菱角分明的脸遮住了。
    『忘记开罗的房子--』她突然说,声音随而降低,好像想说的事太重要,语
调非沈稳不可。『放弃你所有衣物,你视为珍爱的,让你於文明攸关的东西全部抛
弃。跟我到南边,穿越河流进入非洲,以我的方式跟我一块儿旅行。』  我仍然不
作一声,心激烈的跳跃着。
    她屏息低语说,我们可以一起去探访非洲的秘密土着部落,世界上还没有人知
悉者;我们可以一起空手於狮子鳄鱼搏斗;我们还有可能一起发现尼罗河的起源。
    我全身抖索,好像夜晚骤然刮起呼啸的狂风,而我却无处可避。
    你是在说,如果我不跟你一起去,你将永远离开我,是不是呢。
    抬头仰望这些恐怖的巨像,我想我开口说道:  『看来时间终於到了。』
    所以,这就是她於我亲近结伴的原因,这就是她做许多小事取悦我的原因,这
也是我们现在还在一起的原因。这已经於尼克永远离去一事无关,她心中想的原是
另一个长相别离。
    她摇摇头,好像只是在跟自己密谈,在跟自己讨论如何再继续下去。用轻嘘之
声,她对我描述热带夜晚的热,比这里的热来得潮湿却甜美。
    『跟我一起吧,黎斯特。』她说:『白天,我睡在沙堆里;夜晚,我有如展翅,
就像真正能飞一般;我不需要名字,也当留下脚印。我想走变亚洲每个小角落。对
我杀戮的那些人而言,我将不啻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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