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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真正能飞一般;我不需要名字,也当留下脚印。我想走变亚洲每个小角落。对
我杀戮的那些人而言,我将不啻是一位女神呢!』
她靠近我,伸手攀着我的肩膀,嘴 轻吻我的脸颊。我看到帽沿下的一双美目,
深深地闪耀着光辉,月光在她的嘴上抹薄霜。 我听到自己唏嘘叹息,我摇
了摇头。
『我不能,你也是知道的。』我说:『我办不到,正如你也绝不能再陪着我一
样。』
回到开罗的路途当中,我一再沈思,在那些痛苦的瞬间,我究竟想什麽。站在
沙漠巨像前,我在已认清却没有表白的思绪。
对我来说,她早已失去了,失去好多年了。在我走出房间下楼时,在我为尼克
的永别而黯然魂销时,当我看到她在等着我时,我就彻底大悟了。
好些年以前,在城堡的地穴里,其实以某种形式来说,她已明确表达了意向。
她曾表示不可能付出我想要她付出的东西;她无意做的事,我根本不能勉强她;最
糟糕的一点是,她根本不需要我的任何东西。
她之会请求我一起去,乃是因为她觉得有这个义务,还有觉得我可怜、可悲,
或许也是原因;然而她真正想要的是自由之身。
我们回到城里,她陪伴着我,但是却一言不发。
我的心情越沈越低了,沈默着,发楞着,知道更大的风暴即将来袭。迹象即明
显又恐怖,她将要告别了,而我束手无策。什麽时候我会尽失理性?什麽时候我会
无法控制放声大哭?
至少不是现在。
我们点亮小屋的灯火,屋里的五颜六色猛袭着我。波斯地毯上繁花似锦缤纷细
致,编织的帐篷闪耀着百万亮晶晶小小镜片,笼子里振翅拍击鸟儿的鲜艳羽毛,在
在淹没了我。
我四处寻找罗杰可能寄到的信件,却什麽也找不到。我骤然大怒,他早该来信
对,我非了解巴黎的情况不可。大怒过後,我又惊惶失措六神无主。
『法国到底该死的变成什麽样子了?』我咕咕嚷嚷:『我得出去找找其他欧洲
旅客,找英国人最好,他们消息最灵通,不管到哪里,印度茶和《伦敦时报》总随
身携带。』
看她静静站在那里,简直令我七窍生烟。就好像房间有什麽会发生,那种慌乱、
紧张和预期心期;正如在地穴时,阿曼德说他的长故事之前,一模一样。
没有事会发生,只不过她要永远於我分手,她将永远溜进时光隧道,而我们彼
此再也找不到对方。
『该死!』我说:『我在等信呀!』没有仆人,他们都不知道我们返家。我想
派人去雇请音乐家来家里,我 饱啖一顿,身上暖和有劲,我告诉自己,我想好好
跳舞。
她突然打破自己的沈寂,开始蓄意在室内大步走动。出乎意料的,她迳向庭院
走出去。
我注视她蹲在小池塘旁,在那里,她掀起两块铺地的砖头,取出一个小包,刷
刷包上的灰,带过来递给我。
就在她交给我之前,我已经知道那是罗杰的来信。这封信早在我们到尼罗河上
游之前,就已送达,她竟把信藏起来。
『你为什麽这麽做!』我大怒咆哮着。一手抓过小包,把它放在书桌上。
我怒目而视,我恨她,从来没这麽恨过;即使在最自我中心的孩童时期,我之
恨她也不如现在剧烈。
『你为什麽把信藏起来?』我气冲冲问道。
『因为我想再要一次机会。』她低语着,她的下巴抖着,下 也在哆嗦,我还
看见血红的眼泪。『然而即使没有这封信--』她接着说:『你也已经做了决定。
』
我拿起信,撕开小包。信滑了出来,包在一起的还有折好的英文剪报。打开信,
我的手抖个不停。
『先生,此刻你一定已经知道,七月十四日那天,巴黎的暴民攻进巴斯底监狱。
整个城市已陷入大混乱。法国各地暴动此起彼落。好几个月来,我一直试图联络你
的家人,期盼能尽量让他们安全离开国内,但是终於徒劳无功。
总算在星期一,我接到消息说,农家於佃户全起来反抗侯爵於你们家人。你的
兄长、嫂子和侄子侄女,还有任何想防卫古堡的人,在真正劫掠开始前,已悉数遇
害。只有你的父亲逃脱出来。
一些忠心耿耿的仆人,在围困期间掩护着他,後来又送他到海岸。就在今天,
他已抵达纽? 良城,法国先前的殖民地路易斯安那。他请求你去帮助他,他身在异
地,举目无亲,悲痛难忍,他至盼你能去见他。』
信上还有一些,诸如道歉啦,保证啦,特别啦……等等不合情理的话。
我把信放在桌上,我瞪着木头,瞪着油灯映照的火光。
『别去找他!』她说。
在沈寂中,她的声音显得微细而又毫无意义,反倒沈寂本身,却有如巨吼。
『别去找他--』她又说了一次。眼泪流下来,她的脸好像小丑斑纹涂彩,另
外两条小红溪,犹从眼眸 流出。
『出去--』我低声说。声音逐渐消失却又猛然变高:『滚出去--』语声似
仍回响不停,一直到我又一次声嘶力竭地叫:『滚出去!』
4
我做了一个有关家人的梦。
我们彼此拥在一起,连穿着天鹅绒衣服的卡布瑞也在。古堡被焚烧得一片焦黑,
所有我送回家去的珍品不是烧熔了,就是早已化成灰烬。到头来,有什麽不化成尘
土呢?有一句老话不就是说什麽尘归尘土归土灰归灰吗?
没关系,我已经回家了;而去把家人全变成吸血鬼。所以我们这一家,狄赖柯
特之家乃是吸血鬼之家!大家全是白森森的美人,就连襁褓婴儿,躺在摇篮里,站
在旁边的妈妈不是喂他喝奶,而是喂他尾巴蠕动的老鼠呢!
我们又说又笑又吻,一起穿过灰烬。我白森森的哥哥,他们白森森的夫人,加
上白森森的小鬼们,嘻嘻哈哈的在谈猎杀於受害者。我失明的父亲--他像极圣经
上描述的人物,突然站起来大叫:
『我看得见了!』
我大哥手臂环着我,身上穿着正正经经的衣服,他看上去十分潇 ,我从未觉
得他这麽好看过。吸血鬼的血液使得他的脸显得瘦削,表情却充满了灵性。
『你能回来施用幽冥法术,实在是该死的太好了。』他开心的大笑。
『幽冥法术,老天,幽冥法术!』他的太太在一旁念念有词。
『如果不是你--』他接着说:『我们现在全死翘翘了!』
5
房子已经空了。
大型皮箱已先交运,船在两晚之後就离开亚历山大港口。在船上,身为侯爵之
子是必须衣着考究的。我随身将只拿一个手提箱,当然还有小提琴更须随身携带。
卡布瑞站在花园的拱门旁,穿着白棉长衫,显得玲珑有致,帽子下的头发散垂
披肩。
长发披肩,那是为我如此吗?
我更加黯然神伤,对所有失去的,死去的未死的之思慕意念,如浪潮冲击过来。
潮来潮去,只有沈落的感觉钉牢着;世事如梦,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小
舟能不在海上随波逐流吗?
她的闪亮长发不正是一串金雨吗?当你凝视深爱之人,想起古老诗句的描绘,
你能不赞叹诗的描述合情合理、维妙维肖吗?是的,她真是可爱,棱角分明的脸庞,
爱憎分明的樱 。
『母亲,你对我有什麽需求尽管吩咐。』我安详的说,这个房子毕竟是文明世
界!书桌、灯、椅子还在;所有颜色亮丽的鸟儿全送走了,大概都在市集拍卖吧。
灰色非洲鹦鹉据说可以活得像人一般老;而尼克却只英年叁十!
『你需要从我这里拿钱吗?』
她的脸泛起美丽的红潮,眼眸光泽闪烁,似蓝又紫,在那瞬间她看起来一如常
人;我们恍若回到老家她的房间里,堆积的书,潮湿的墙,壁炉的火。她那时是有
人性的吗?
她低下头,帽沿把整张脸遮住了。不可思议地问:
『你要去哪里呢?』
『一间小房子,在纽? 良老法国城区的杜曼街--』我严谨而冷冷地回话:『
不过,在他平安长眠之後,我的计划是什麽,则还没打算。』
『你真要这麽做。』她说道。
『我已经订好紧接亚历山大港後的下一条船--』我说:『我将去那不勒斯,
转往巴塞隆纳;然後从里斯本航向新大陆。』
她的脸似乎变窄,棱角更加分明;她的 微微抖索,但是一言不发。我看到她
星眸盈泪,感到她情绪激动已传到我身上。我转移视线,让自己在桌上忙碌着,然
後又紧紧握住双手,免得手发抖起来。我想着,尼克双手复原 跳进火里,实是不
幸中的大幸,否则,我只好先回巴黎索取他的手, 能蹋上新的路程。
『可是你不能去他那里呀!』她低低说着。
他?哦!我的父亲!
『那又如何呢?我反正是得去的。』我回答说。
她轻轻摇头,走近书桌,脚步比之阿曼德之轻灵更有过之。
『我们的同类,曾有谁这麽横跨大西洋吗?』她屏息问着。
『我不知道有没有。在罗马时,他们都说没有。』
『也许横越大西洋是办不到的。』
『办得到,你知道可以的。』我们就曾经在棺木包上软木塞,航过海了。倒是
想巨船如海怪,令我颇为忐忑。
她走得更近--低头看我,脸上再也难掩悲伤之色。她可真是勾魂摄魄,为什
麽我不曾让她穿上华丽舞会之装,戴上缀饰羽毛或珍珠的精致帽子?
『你知道在哪里可以联络上我。』我说道,苦涩的语调并无说服力。『知道伦
敦和罗马银行的地址,这些银行都古老一如吸血鬼的不死,它们一迳会在的。这些
你都很清楚,你总是很清楚……』
『别说了--』她屏息说:『别跟我说这些。』
多麽滑稽,多麽装模作样!这是她最讨厌的谈话方式,这样的谈话是她绝对说
不出口的。纵然在天马行空的想像中,我也从不预期事态会演变如此,她竟泫然落
泪,我竟冷言冷语。我以为当她说她要走了时,我会号啕大哭,我会扑倒在她脚下
哀哀恳求!
我们彼此对望良久,她的美目通红,她的樱 哆嗦。
我再也把持不住了。
站起身迎向她,我抱住了她细小的肢体,不管她怎麽挣脱,我决心不让她离开
我怀里。然而她没有挣脱,我们相拥着双双无声的饮泣。不过她并没有让步,她也
没因为我的拥抱而心软下来。
她身子退後,双手抚摸我的头发,小嘴在我的 上轻轻一吻,然後轻俏轻灵无
声无息的走开。
『好吧,就这样,亲爱的。』她说。
我摇摇头。一大堆的话全都没说,她不善於讲应酬话,她一向不会。
缓慢的,慵懒的,优雅的,她走到通往花园的门前,仰望夜晚的天空,然後回
头看我。
『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些事。』她终於开了口。
这位年轻大胆的法国粉郎君,行动优雅飘忽不输阿拉伯人,她穿越上百城市,
唯有野猫 能安全飞窜!她要我答应什麽?
『当然没问题。』我回答着,只是精神困顿怆痛,已不想再多说话。屋内颜色
渐褪,夜晚即不热也不冷。我愿她就此离开,然而真到唤不回她的分手时刻,我一
定又会惊慌失措。
『答应我,你绝不会自己设法了断--』她说:『在没有再见到我,没有再於
我相聚之前,你绝不能轻易一走了之。』
猛然间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半响 回答说:
『我绝不会轻易自寻了断。』我的语气不无责备之意:『你已有了我的承诺,
对我,这并不难。那麽你呢?你是不是也可以给我某些承诺?你要告诉我行踪何处
;哪里可以於你联络;你不可以说消失就消失,好像你只是我的想像--』
话顿住了。声音里含有紧急迫切之意,我快歇斯底里了。我不能想像她会写信、
寄信,或做任何凡人习惯做的事。我们之间无自然联系,从来也没有。
『我希望你对自己的评估是正确的。』她说道。
『我已不相信什麽事了,母亲--』我说道:『你很久以前曾跟阿曼德提过,
你相信将能在大丛林里找到答案;相信星星最後一定会泄露真相。不过我什麽也不
相信了。正因此,我绝不像你心目中所想的那麽脆弱。』
『那为什麽我会为你担惊受怕?』她问道。她的声音低微几近喘息,我觉得自
己必须看她的嘴 , 能真正了解她在说什麽。
『我的孤单寂寞,我被阻绝在人生以外的怨恨,我因身为邪恶而愤怒;不值得
被爱又饥渴於被爱的不甘,不都深深感受到了。此外,我不能在凡人面前揭露自己
的惶惑惊恐,你也深能体会。因此你不放心我。但是以上的种种不会让我趑趄不前,
母亲,我太强壮了,没有谁能对我叫停。你也曾经说过,我一向善尽本分善於做好
自己的。只不过,偶尔我难免会多愁善感,怨天尤人,如此而已。』
『我爱你,儿子。』她说道。
『信守承诺,别忘了。』她说--
我想说关於她应承诺的事,想说罗马的代理人,想说她应该写信,想说……
猛然之间,我知道最後的时刻业已来临,我知道,却无法改变。
『卡布瑞。』我轻唤着。
然而,她已经杳无踪影。
房间,花园外面,夜晚的大地,只馀一片寂静。
曙光将露未露之际,我张开眼睛。我躺在房间里地板上,啜泣竟夜倦极为眠。
我知道该动身往亚历山大港口去,应该尽快并尽量走远,好在日出之前将身子
埋进沙里;在沙滩入睡一定会舒服无比。我也知道花园的门开着,所有的门全未上
锁。
但是,我不想动。
在冷寂中,我想像自己正在开罗大街小巷寻找她,呼唤她,叫她回来。好像有
那麽一瞬间,我真的去了;出丑露乖地追在她後面,我想告诉她有关命运之事;我
命中注定会失去她,正如尼克注定会失去双手。所以无论如何,我们必须破坏命盘,
战胜命运 行。
不合逻辑没有道理。而去我也没有去追她,只是去猎食,过後便回来。此刻她
离开开罗已好几哩外了,她之从我处走掉,正如一颗细沙掉在空中,哪里还找得到?
似乎已过了很久,我转过头,花园上面的天空一片腥红,腥红的光更已笼罩在
远远的屋顶。太阳就要出来了,温暖也随而即来,紧接着,开罗的大街小巷,成千
上万的声音将此起彼落。恍惚之间,我听到一个声音,那声音似是从沙地,从树丛,
从那片草地传来。
正当我还在聆听这些声息,正当我还看着耀目的光在屋顶移动,我察觉一个凡
人靠近了。
他站在花园敞开的大门,正往空荡的屋里探头谈脑。一个年轻金发的欧洲人,
身穿阿拉伯式宽袍,长得相当俊帅。在微曦中,他看到我,一个欧洲夥伴,躺在一
个被弃屋顶的地板上。
当他走进荒芜的花园,我躺着呆呆瞪他。天空的亮光照热我的眼睛,柔软的眼
眶四周已开始灼烧,他穿罩着乾净的白袍於白头巾,好像披着白布的鬼魂。
我知道我得快跑,得赶快跑远躲开冉冉升起的太阳。此刻已来不及跑在地板下
的地窖,这个凡人已进入我的巢穴,来不及杀他并摆脱他了。可怜不幸的凡人!
然而我仍动也不动,他走近了,整个天空在他背後明灭不定,他的身影变长变
黑了。
『先生!』关怀的轻语,就像好多好多年前,圣母院的那个女人,曾经试着帮
忙,我却让她跟她无辜的孩子双双受害。『先生,你怎麽了?我帮得上忙吗?』
白色头巾下有一张晒黑的脸,金色眉毛闪亮,灰色眼眸如我。
尽管大非我愿,我知道自己正在爬起来,自己的 正在往下卷,毒蛇似的牙正
往外冒,我看到对方瞠目结舌。
『瞧,』我嘶嘶作响,獠牙已经尽露:『你看见了没?』
冲向他,我抓住他的手腕,强迫他摊开的手放在我脸上。
『你以为我是人类?』我恫吓着,把身子举起来,他的脚离地,徒劳的踢腾挣
扎。『你以为我是你的弟兄?』我大叫。他的嘴大张,先是发出粗嘎的乾嚎,然後
凄厉尖叫。
我将他往上投掷,他的身躯如球般旋转,穿过花园,穿过闪光的屋顶,不见了。
天空似在焚火,我的双眼已睁不开。
我跑出花园门外,钻进小巷,在小拱门下跑,穿过陌生的街道,打碎迎面而来
的门,抛掷迎面而来的人,钻穿迎面而来的墙;墙的灰梗住我,我冲出一堆的墙,
进入赃兮兮的小巷,闻到空气中的臭味;光就在我背後如影随形,好像什麽东西在
追逐我似的。
我终於找到一幢烧毁的房屋,废墟里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