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哪晖罚撕湍腥嘶故且⒊龈髯缘纳簦巧舾说拇碳ご永炊疾皇撬亲砸晕嘈诺亩鳎撬巧舯澈蟮耐嬉舛S懈龃笠衾旨宜挡还苁裁慈死喾⒚鞯睦制鳎济环ǜ说纳噫敲馈N蚁肽遣皇撬滴颐堑纳卸嗝床坏昧耍遣僮菽巧娜耸翟谔婷睢V泄耸褂昧思盖甑暮河锓⒊龅纳艉妹匀恕D歉鐾甑熬屯甑芭拥纳衾镆坏愣济挥型甑熬屯甑暗母芯酰愿械煤埽钊搜雠缯拧! �
完蛋就完蛋广播站每天准时播音,早中晚一天三次,那声音在嘉陵江两岸回荡。广播的内容我已经记不清了,但那声音的感觉却一直留存下来。
“后来呢?”马丽安问。
“后来那个广播站被对立派攻占了。那栋大楼到处是炮火的痕迹。《马赛曲》没有了,那个好听的女声再也没有出现……”
十二岁,一片痴情,我独自跑去看—那以前我想都不敢想会有胆子去看“她”。
著名的六中,以前是著名的教会学校,就在嘉陵江南岸的崖上。那里也曾经是著名的曾家岩八路军办事处所在地。我到了那里,校园里空荡荡的。校门已经不见了,剩下一堆瓦砾。沙包,燃烧瓶的碎片,破衣服,撕碎的标语旗帜,弹孔……下过一场雨,土质操场上乱七八糟的脚印,车辙,打落的树枝树叶……
那栋大楼悄无动静。我当时已经见过武斗死的人了,胆子大了不少,但心却嘭嘭乱跳。楼里的门几乎没有一扇是完整的。那是栋老式教学楼,窗户很大很高,没有一个窗户是好的—它们是被对岸的三七炮摧毁的。在我十二岁的眼里,那些房间和窗户大得不得了。我一间一间走过,一层二层三层……在第三层找到了梦中的地方:播音室。
最醒目的是那个老式麦克风头上的红绸—用橡皮筋扎在那上面,一个红红的圆头下散开着几束花瓣样的红绸脚子。那印象直到今天依然让我发愣。被砸烂的电子管,机箱,椅子,桌子,电线……开膛破肚摊散一片。墙壁是深棕色的隔音板,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消音孔。“完蛋!!!”两个字是用墨汁写的,很夸张,但在深棕色墙壁上不太容易看见。每一笔都流着多余的墨汁—那肯定是胜利一方的得意之作。
我小心翼翼取下那片红绸,捏成一团,心又嘭嘭乱跳……然后下楼回家。
那红绸一直伴随我上山下乡,后来不知所踪。
“先父跟故老太爷是同辈,我跟盛老弟就算是平辈,这个礼是当得的。”身着便服的沈吉其在灵堂拜完盛老太爷的灵位,与盛世钧朝盛家大院后院去。“下午我还要回通巴办事,后天就回蓉城了,这个礼性是做不到家啰,还望盛老弟体谅。”
“硬是不敢当,沈兄是有官身的,小弟这是占便宜了。”盛世钧对沈吉其作揖道。“先父跟沈家上辈有点交情,却让沈兄劳动了。”
“该当的。盛老太爷当年先父也是很景仰的。我跟孔老先生来通巴好几天了,本说抽空来拜见盛老太爷的,哪知……唉!”沈吉其用一声叹息表示了哀悼,顿了顿,又对盛世钧挥挥手道:“你莫在乎我这个官身。这个官身当不得以往了,眼下这个局势,不晓得这官还做得了几天?咳,像盛老弟这样很好。我这回到通巴来,就是想清静一下,省城各个衙门里头现在乱哄哄的,各人都在找后路,打主意……”
盛世钧:“那沈兄的打算是……”
“孔老先生没给你说么?”
盛世钧笑道:“我这个岳丈大人最是嘴紧的。”
沈吉其笑着点点头,转身站住,对盛世钧道:“通巴是个好地方,哪里打仗也打不到这里来。你晓得,这些年官是没做头,像你老太爷,干脆就归隐了。只是象我这样的人不做点事,心是慌的。通巴的好东西不少,像猪鬃、生漆、桐油、茶叶、川芎都有好销路……嘿嘿,不怕盛老弟见笑,我不像你老太爷学问大。沈家在蓉城还有些底子,先辈跟孔家还有点渊源,我这是跟令岳丈孔老先生学了些生意经。现时而今眼目下,我这是在跟孔老先生当学徒……哈哈……”
第一部分第14节 知己之感
盛世钧听了沈吉其这个笑,顿觉有知己之感,也笑道:“那是那是。老太爷的学问我也是做不来的,以前还觉得丧气,听沈兄这番话,茅塞顿开。看来沈兄这条路子是走对了……”
沈吉其:“那是。盛老弟守着孔老先生,要想发达也是一句话的事。这个年头,做革命党我们做不了,要救国我们又没得那个干劲,要砍人家的头又没那个胆子,所以嘛……哈哈,盛老弟,我这一向跟孔老先生来通巴做生意,听到不少你的事哟。我也是个喜欢耍的人,等你把这个丁忧的日子过了,抽空到蓉城来,我们好好亲近亲近。”
盛世钧大喜,伸出手道:“一言为定。”
二人握手。
盛家跟沈家的交情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后来我外婆嫁到沈家,盛家和沈家不但成了儿女亲家,还成了生意上的合伙人。
盛家大院后院的院门前有一堵小照壁,进门是一块小坡地,种着些竹梅海棠,还有十几株茶花。一条鹅卵石铺成的道路通向后院的主院。
盛世钧与沈吉其进了后院,来到堂屋。
茶几边的熏香炉里头点着檀香。几把宽松的楠木椅上坐着盛家的两代女主人:老太太吴氏,盛世钧的太太孔嘉惠;还有一位穿深蓝丝绸长衫年四十多岁的男人—那是盛世钧的岳父孔令枫。
见到沈吉其,孔老先生给老太太和女儿介绍了。老太太见沈吉其有三十四五,身材高大,就说:“哦哟,我见过你爹,身材怕还没得你高大嘛。”
主客落座后,孔令枫补充道:“沈世侄像他乃祖,隔代传。他祖上做到三品大员,他本人二十岁不到中进士,放到峨边做知县,现在官至道台,只是身不逢时,可惜了。”
盛世钧:“沈兄洒脱得很,倒不在意这个。”
沈吉其叹口气道:“眼下衙门里面呆不得了,杀革命党我这种人又下不了手,像浙江的……咳,说不定哪天就翻船了。”
老太太有点不相信:“真的要改朝换代了?天……只是……我们这里还清静得很嘛。”
孔令枫斯条慢理地道:“这里天高皇帝远,当然清静啰。你去看看县衙门州衙门,那里已经是人心惶惶,各人都在打主意。沈世侄,你这个道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像我们无官一身轻,只怕……”
沈吉其叹口气:“咳,说不得,听天由命吧。”
孔令枫笑道:“你还听天由命?你这个能干人都听天由命,那我们这些又该咋办?”
“先生,”盛世钧道:“刚才沈兄跟我说,他在跟你当学徒嘛。”
盛世钧叫自己的泰山大人为“先生”,一则是因为他小时候在孔令枫处读书,叫先生叫惯了;二则孔令枫是川内有名的大才子兼大财主,连盛老太爷都称其为先生,盛世钧自不当说得了。
“呒,我们之间还不晓得哪个教哪个哟。”孔令枫道:“钧儿倒是该多向你这个沈兄请教请教。”
沈吉其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盛世钧记起他刚才跟沈吉其的协定—去蓉城好好耍一耍,那哪里是孔老先生的意思?本想大笑一回,猛又想起这是丁忧日子,想想刚才上午跟米秀儿的亲热,这些要是让孔老先生知道,那才真不晓得会是个什么结果?照朝廷的刑律,要是有人举报,不判流(流放)也得判枷(戴枷示众)。他虽不是官身,但也算是官家子弟……想到这里,背脊上不由得冷汗冒出。
孔令枫仔细打量了盛世钧一阵道,“令尊高山倾倒,你当多多节哀才是。”孔令枫瓜皮帽上的一块深绿色翡翠帽瑭衬着他一脸的沉重状。“盛家大院今后就要靠你来支撑了噢!”
“学生哪里当得起。”盛世钧连忙站起,也是一脸的凝重,“先父逝世,学生已是乱麻于胸,还望先生多多指教才是啊!”
其实孔令枫来一方面是给老友亲家办丧,一方面是给盛家送银票。盛家已经是个空架子了。只有当家的女儿才了解盛家的底子。孔令枫从小就知道女婿的毛病,指教是没用的,白费精神。好在盛世钧从小就讨他的喜欢,没办法,女儿都给他了,还有什么说的?
“爹,你把刚才说的事情给世钧讲一下嘛。”太太孔嘉惠一边拉盛世钧坐下,一边对父亲孔令枫说道。
“哦,”孔令枫缓缓说道,“是关于令尊仙体保存一事。像这个天气,停七怕有问题。令堂本想早日入土为安,又怕有失体统,想请我拿个主意。这事最后还是由你来定夺。”
“我看也是早日入土为上策。”盛世钧答道。“有个灵堂让亲朋好友祭奠也就是了。至于什么体统嘛,我看这到更合乎卫生,对大家都好嘛!”
“这到也是。”孔令枫沉吟道。“气候湿热,拘泥古训反而不美。上个月李家老太爷谢世,正当暑时,要不是我出了个方子,那真不知有好多麻烦。贤婿这主张,倒也深合吾意。想盛老先兄远离功名,不喜虚应故事,这个安排应当合乎其性。只不知老嫂子意下如何?”
吴氏点点头说,“就照你们的意思办吧。只是先夫去得快,阴宅虽有,还有好些东西一时备不齐备,恐怕还要停个两三天。只怕……”
“那就请先生开那个药方吧。”盛世钧热心地提议道。
孔令枫看看吴氏,“用这方子只怕要惊动盛老先兄的仙体。”
“咳,人死如灯灭。只要为他好,我没得啥说的。灵儿,带孔家老爷去书房。”
灵姨向孔令枫福了福,孔令枫起身跟她去客厅旁的书房。盛世钧和沈吉其也颇为好奇地跟了过去。
进得书房,灵姨拉开窗帘,秋日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倾泻进来。
灵姨磨好墨,孔令枫提笔,想了想,写下这样的一个药方:
丁香三斤 藿香三斤 熊胆二两 犀牛角一两 雄黄二斤 升麻二斤 七星剑二斤 卜芥一斤 八仙草一斤 蛇头天南星一斤 蟾酥一斤 吉祥草五斤 油桐子五斤 陈皮五斤 紫花鱼灯草五斤 花蕊石一斤 硫磺半斤 白酒五十斤
孔令枫写完了,将药方交给灵姨:“喊人先把这些东西备制妥当,等下儿我来教他们做。”
灵姨答应着去了。
第一部分第15节 不亦乐乎
午后,得到盛家快马通知的本县本州和邻县的亲朋友好有不少已经到达,灵堂内外的花圈、香烛、各类祭品牺牲也逐渐多了起来。从南佛山寺请来的做道场的和尚们,已经在前院灵堂唱起了梵呗念起了经,钟鼓磬钹和木鱼一齐作响。上下厨房杀猪宰鸡,忙得不亦乐乎。盛家大院外的青石大坝子上,管家盛福正在指挥戏台子搭建的最后几道小工序。麻三爷早已在高高的台子上手托水烟枪,对那些管行头的、搬道具的、扯挡子的、打下手的呵东喊西、指手画脚了。台子下坝子里,庙堂镇上只要是腾得出手的青壮们,本来就闲得百无聊赖的无事包精们,十处打锣九处都巴不得去凑热闹的男男女女们,外搭百十来个娃儿,做成了个帮闲添乱的大道场……
“你看这个乱,咳。”盛世钧送沈吉其出门,边走边说道:“我从来想不通,朝廷叫丁忧,按理是愁云满布的。可你看这下面,死了人要唱戏喝酒,嘻哈打闹,乱麻一团。”
沈吉其:“红白喜事嘛,民间风俗,朝廷咋个管得到。”
二人到了门口,庄丁牵来沈吉其的马,沈吉其上马对盛世钧抱拳道:“盛老弟,后会有期。记到我们的约定哟。”
盛世钧还礼道:“不敢忘记。沈兄好走!”
见沈吉其拍马远去了,盛世钧才转身进门。
上山下乡,在那个年代是件很光荣很痛快的事。1967~69届的初中、高中生叫“老三届”。他们上山下乡时,全国人民都到车站和码头去了。标语旗帜,红色和灰蓝草绿色的海洋。人人都是军草绿、深蓝黑的中山装,男人女人一个样,很少看见夹克。那时如果你有一件空军夹克,或者是国营大工厂工人特有的粗帆布工作服夹克,那就神气坏了。
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穿一件蓝领夹克工作服很值得骄傲,特别是在巴渝这样的重工业城市。那是一个蓝领劳动人民扬眉吐气的年代。
1968年我十三岁,生长在巴渝钢铁厂。我妈给我改了一件蓝领夹克工作服,粗糙的纯棉质地,洗得发白。武斗开始,老爹在牛棚,附近一片楼房的孩子自然组成了一伙,满世界跑。工厂区的孩子比街道和机关的大气得多,没什么狗崽子、红孩子的区别,只要合得来,北方叫“哥们儿”,四川叫“兄弟伙儿”,就成死党了。那是真的死党,彼此可以做到为兄弟两肋插刀,真插。
第一次看见打死人,第一次看见近身肉搏式的战斗,是在嘉陵江大桥桥头。三米的钢管,管头上的三角刮刀,几十人一组的方阵,一色的钢盔或藤帽,崭新的蓝领夹克工作服,红旗,红袖章,口号,鼓,数百上千人嘶哑的吼叫……
我口干舌燥,兴奋,战栗。
后来半自动步枪,机关枪,坦克,三七炮,火箭筒,登陆艇全上了。
我那时住的那片楼房,叫建新一村。大约有二十多栋三层楼房,地处嘉陵江江北,顺着面对嘉陵江的半山坡分成几列往上排,一排,二排,三排……我家住在三排三楼。很大的山坡,从嘉陵江的江面缓缓上去三四公里才到顶。站在我们家三楼阳台上,朝西南可以看见1964年修建的嘉陵江大桥和巴渝浮图关鹅岭公园;正南,江对岸是巴渝市市中区七星岗上面的制高点枇杷山公园;东南,可以看见朝天门码头及长江嘉陵江的汇流处。
重大节日的夜晚,三楼的阳台上可以看见全城的焰火。武斗时,这里也是观战的最佳地点。大人小孩挤满了。曳光弹拖着红红绿绿的尾巴在两岸造反派各自的据点飞来飞去,不时闪出一点两点火光。人们在小声议论打到哪儿了,说这些炮弹是卸了引信的,不然十个巴渝也完蛋了。那么多的兵工厂,玩这些是小菜。我的一个远房表哥,也是我当年最佩服的人,比我大十五岁,在钢铁厂隔壁的兵工厂当钳工学徒,手巧得不得了。他是在中国满地跑的“长安小面”的第一批组装工人,现在退休在家。
“那些师傅,老兵油子了,眼火好得很,打对岸的楼,二三公里远,炮弹只进窗子不上墙的,比对岸的学生崽儿利害多了。”他语气里不无骄傲。后来六中的据点“完蛋就完蛋”真的完蛋了,我去看,确实是里面稀巴烂,外墙上却看不到几个炮眼。
对岸学生哥开炮的手艺确实不怎么样。有一次一发炮弹打到我们后面五排的楼上,打死了一个观战的老工人(幸亏没有装引信),大家才再也不敢集体观战了。
然后上山下乡就开始了。老三届先走,新三届随后。
老三届是集体下,走得很壮观。到了新三届就乱了,五花八门各自找门路,都搞懂了:要想少受点贫下中农的夹磨,早日回城市,就得“开后门”—找关系,托人,送礼。找关系,当然首先是找亲戚—物资匮乏的年代,送礼是件难以做到的事,有点血缘关系,在中国血浓于水的传统中,还是最好使的法宝。
所以我到了盛家的老窝子,看见了盛家大院。
搞理工科出身的父母,恐怕一直都没有明白盛家大院对儿子的影响有多大。
下乡后,听到驼子讲的盛家的故事,晓得了米书记既是盛家的种又是盛家的死对头,他怎么会帮我这个盛家后人的忙?我问过我外婆,她回答得很简单:“我跟他是同学噻,小时候大家耍得好。我从来没找他开过口,他咋好意思(拒绝)?”问驼子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我后来想,会不会我外婆小时候曾经是米家柱的崇拜对象?外婆是麻姑的女儿,我小时候就见过她当年的照片,那是光鲜得很的。那时候他们十二三四岁,懵懵懂懂,对血缘关系还是倒懂不懂似是而非的,有那么点早恋意识也不足为怪。要知道,自从米家柱1923年离家出走以后,我外婆跟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解放后彼此更是两个阶级的人,哪里还有见面的机会?就算有,也起不了那个心思—盛家是被米家柱毁的,盛世钧是在米家柱手下判死刑的。只是经历了文革,米家柱当了走资派,自己也挨了无产阶级专政的铁拳,像当年盛世钧那样被斗争了很多盘,加上人老了,经历多了,在米家柱心里恐怕也起了些变化。所以我外婆一给他去信,请他帮忙安排一下她的这个外孙,米家柱就答应了,找了他当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