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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一个 文章合集_韩寒-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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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陈丹青时,我提及三个中国人在一起就像难民,他敏感反问:这是谁说的?他出过国吗?我说是同事礼拜天,出过国。陈丹青点头:当初出去最刺激的经验是:为什么中国人在美国街头都像难民?用不着三个,一个就很像。我从橱窗里看到我自己,也像个难民。



其实不用出国。若你留神周围,就会发现,年纪越大,脸越难看。以电视剧《乡村爱情》为例,里头的年轻人都还正常,但是中年以上,普遍的丑。不是生理上的丑,是整体上的憋屈、不舒展,是眼皮垂着斜眼觑人,是随时准备点头哈腰的驼背屈膝。那种视觉上的不舒服,像小时候看畸形人展览,一个背上长了大肉瘤的侏儒的感觉。后者是肉体的畸形,前者是精神上的。从这一点来说,《乡村爱情》是镜子,照出我们周围人的脸。



又比如,在中国人的长相中,有一种面容是独特的:领导相。它是服装、发型、皮带、威严度的综合指数。这种面相,和我刚刚提到的《乡村爱情》中那种随时准备点头哈腰的面相截然相反。它没有一个标准的定义,但是,把一个领导混在一百个群众之中,让电视观众投票,观众也绝不会走宝。我们的生活方式内化为思维方式,又外化成面相。



冷笑面具的诞生,是因为长期的怀疑、不相信,随时准备攻击与自我防卫。我的一个女友和男朋友分手原因之一是,男友爱讥讽她,抓住她每个出错的瞬间嘲笑她,令她崩溃。但我理解她男友,因为我就在这样环境长大。在贫瘠如沙漠般的世界,人们也还是渴望欢乐,艺术和宗教的源头被堵,只剩下俗世,最直接的欢乐来源于身边人。



欲求欢乐,祭坛上的供品,讽刺远胜赞美。少有人能从赞美他人中得到欢愉,但讽刺带来狂欢,则是相声之经久不衰早已验证过的。同时,对智力来说,赞美不如讽刺。要脑筋极灵光,才能抓住每个可笑的瞬间,演绎成段子,再三供人咀嚼。在此过程,智力得到锻炼及愉悦。对小孩来说,这是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你的每个口误、每次倒霉都会成为亲人欢乐的源泉,大家相互侦查,相互窥伺,随时等待发笑。当然,孩子很快学会抓别人的倒霉瞬间,抢在所有人之前哈哈大笑,这样的孩子被称为聪明。我们就是这样相互讽刺着长大,个个都是相声演员,小品明星。成年之后,我们和最亲的人的相处也依然如此,以讽刺表达亲密,以嘲笑表达爱意。



虽然欢乐祭坛上的供品,讽刺远胜赞美。但是,人也需要被赞美,被爱。此需要促成了另一种相处模式:赞美、鼓励,并从中得到欢乐。并不奇怪的是,它更常见于较富庶之地,教育程度更高的人群中。这是我那位女友和她男友之间的痛苦来源,他们的童年不同,欢乐模式不同。



讽刺型欢乐是攻击性取乐。攻击者欢乐、围观者欢乐,只有被取笑者吃瘪。但是攻击之矛随时调转,每个人都可能被嘲笑。这让春节聚会变得刀光剑影,险象环生。这也是每年春节后,网上吐槽一片之故:久不历练这样大场面的年轻人,骤然到一比职场还凶险之地,怎不惊出一身冷汗。



    



刀光剑影之外,春节聚会还有一大特征,就是弄假成真。平时未必多亲密的关系,到春节时,酒桌上,酒酣耳热,亲热话说多,把自己就感动了。关于中国式人情,热闹但总给人肤浅感,心理学家武志红举例:家里阿姨要给他拔白头发。他说不用。阿姨再三要求,并拿着夹子追到书房。他总结为何她的善意让自己堵心:“她封闭了自己的心,切断了自己的感受。她是个非常好的人,这次也特别想对我好。然而,因心是关闭的,她根本就没接受到我发去的信息。”



    



封闭的交流,只能交流一些套话,谁也不会从套话中得到情感满足,只好自我催眠,弄假成真。在年轻人看来,这场景中有不可饶恕的虚伪感。别忘了,年轻人有强烈的心灵洁癖。他们拒绝进入这个模式。既是说,在这种团聚中,不仅长辈的心是封闭的,年轻人的心也是闭合的。



   



但是再往下想,交流能力是怎么失去的?因为,在传统里,真正宝贵的感情是不需要、也不能够表达的。父母对儿女,亲族之间,何曾有过“爱”字?这缄默温静的传统,在内在文化核心被割断、失去再生能力之后,又遇到要求表达、要求交流的现代文明,顿时手足无措。于是,人是真的、关系是真的,感情是假的。所以要弄假成真。人们不具有细腻的深入交流能力,只能以赝品替代。赝品是假的,却满足了真的需求,真的渴望。



     



不再憎恨,只是叹息。即使是挂着冷笑的面具,即使以嘲笑表达亲密,即使这交流让人痛苦,也要看到在这笨拙的交流之下,流动着的另一种本能,它不曾被表达,也不能表达,赝品既是对它的反射与仿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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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81 出去

[t。xt^小。说。天)堂)

作者'美'张彤禾(张坤、吴怡瑶译)



 



当你碰到另一家工厂的打工女孩,你会马上探探她的底细。你哪一年的?你们相互打听,好像谈论的不是人,而是汽车。一个月多少?包吃包住?加班费多少?你可能会问她是哪个省的。你根本不问她叫什么名字。



在工厂里交个真心朋友不容易。十二个打工女孩睡一间房,在狭小的宿舍里你得守住自己的秘密。一些姑娘进厂的时候,用的是借来的身份证,从不会告诉别人她们的真名叫什么。一些姑娘只跟老乡谈,但是这也有风险: 很快八卦从厂里传到村里,你一回家,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你挣了多少,存了多少,有没有跟男孩子出去约会。



当你真的交到一个朋友,你什么都会为她做。如果朋友辞职了,没地方住,你会让她跟你挤一个铺,即使一旦发现就会被罚十块钱。如果她上班的地方离你很远,你会起个大早坐几小时的公车去见她,虽然你好不容易才能休息一天,她也会为了陪你而请假一天——这次罚款就一百块。你可能会留在你不喜欢的工厂干活,或者离开一个自己喜欢的厂子,都只是因为朋友要你这样做。朋友之间每个星期都会互相写信,虽然那些出来时间比较长的姑娘会觉得这太幼稚了。她们会发短信沟通。



朋友间经常会失散,因为生活改变得太快。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就是和别人失去联系。



发工资那天是一个月里最棒的一天。但某种意义上也是最糟的一天。辛苦工作那么长时间,却恼火地发现就为了一些蠢事被扣了那么多钱: 某个早上迟到了几分钟,某次请了半天病假,制服从冬装换成夏装而不得不额外付钱。一到发工资那天,大家都挤到邮局寄钱回家。刚出来的打工女孩更热衷于寄钱回家,但是那些出来时间比较长的姑娘会笑她们。一些打工女孩给自己开了存钱的户头,尤其是交了男朋友的那些姑娘。大家都知道哪些姑娘特别会存钱,存了多少钱;当然也知道哪些是最会花钱的主儿,那些抹着亮闪闪的唇膏,拿着银色的手机,戴着桃心坠子项链,有很多双高跟鞋的准是。



打工族总是说要走。老板要工人做满六个月,就算半年到期了也不一定保证同意离职。工人头两个月的工资扣在工厂手里;未经许可就走人意味着失去两个月的工钱,得到别的地方从头来过。这是局外人难以理解的打工生活。进厂容易,出来难。



要找好工作的唯一办法是辞掉手头的活。面试必须占用工作时间,一旦录用估计要马上开始干活。辞职也最能确保找到新工作: 要有地方吃饭睡觉,这种急切的需求逼得人立刻就得找到工作。打工女孩们经常一窝蜂地辞职,人多胆子大,大家发誓一起跳槽到同一家工厂,虽然结果往往不太可能。世界上最容易的事就是和别人失去联系。



吕清敏很长时间都是一个人。她姐姐在深圳的工厂打工,去那儿坐公车要一个小时。她的朋友散布在中国沿海南北各处的工厂,但是敏——她的朋友都这么叫她——并没有和她们联系。这跟自尊有关——因为她不喜欢打工的地方,就不告诉别人她在哪里。于是她在她们眼前消失。



她打工的厂子叫佳荣电子制品厂,这家香港公司生产闹钟、计算器,以及显示世界各个城市时间的电子日历表。2003年3月,敏去面试的时候觉得厂子看起来挺体面的,大楼贴着瓷砖,庭院里铺着水泥,金属的伸缩式大门紧紧关闭。这种好印象直到她被录用并进到厂里面才有所改变。十二个工人挤一间睡房,上下铺紧挨着厕所;屋里又脏又臭。食堂的伙食也不好: 一顿只有一荤或一素,米饭和一碗寡淡得跟水似的汤。



流水线上的工人从早上八点连续工作到半夜——工作十三个小时,另加两顿饭的休息时间——而工人们连续很多星期每天连轴转。有时候周六下午不用加班,那就是他们唯一的休息时间了。工人一个月挣四百块,算上加班费接近八百,但工钱总是拖欠。工厂雇了一千人,大部分是女的,要么是十几岁刚出来干活的,要么是三十岁以上的已婚妇女。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才是打工世界的精英,工厂雇不到这些人,从这点你能看出这家厂的档次。敏一想到未来十年每天都要坐在流水线上就充满恐惧。她才十六岁。



一进厂她就想走,但是她发誓要撑半年。吃点苦对她而言是好的,眼下的选择余地也很有限。合法的打工年龄是十八岁,虽然十六七岁也能干点儿工时不那么长的活儿。通常那些毫无顾忌违反劳动法的工厂,就是敏说的“最黑的工厂”,才会用她这样年纪的孩子。



敏上班的第一个星期里过了十七岁生日。她请了半天假,一个人逛街,买了些糖果,然后自己一个人吃了。她不知道别人都玩些什么。进城前,她对到底什么是工厂没什么概念。她模糊地将工厂想象为一个社交场所。“我还以为在流水线上班会好玩,”她后来说。“我以为会是很多人一起做事,大家一边忙,一边聊天,一起玩。我以为会很自由,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上班不许说话,说话罚款五元。上一趟厕所限制在十分钟以内,还得填表签字。敏在质检车间,电子产品在流水线上传递到她面前,敏要确定按钮正常工作,塑料零件咬合紧密,电池扣牢。她不是模范工人。她不停地聊天,和流水线上的其他女工一起唱歌。坐着不动让她觉得像鸟入牢笼,所以她经常跑去厕所,就为了看一眼窗外的青山。青翠的山让她想到家。东莞这座城市置身于亚热带的青山翠谷里。有时候,仿佛只有敏一个人注意到了这一点。因为她,工厂加了一条规定,工人每四小时才能去一趟厕所,违者罚款五元。



六个月后,敏去见老板,他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她说她要走,老板不同意。



“你在流水线上表现不好,”敏的老板说,“你瞎了么?看不明白?”



“就算瞎了,”敏反驳道,“我也不给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打工。” 



第二天她翘班以示抗议,结果被罚了一百块。第三天她又去见老板,再次要求辞职。他的反应让敏有些意外: 老板要求她留下来干活直到春节放假,也就是再干半年,她可以拿回工厂欠她的头两个月工钱。敏的老板认准了她会留下来。春节之后打工者像潮水一样涌进东莞这样的地方,那时候找工作竞争最激烈。



一番抗争之后,敏的老板对她态度好一点了。他几次怂恿她考虑留下来,甚至谈到让她升职做车间文员,虽然就算升职也不会加工资。敏还是坚持要走。“你的厂不值得我在这里浪费青春,”她跟老板说。她在附近的一个商业学校报名上电脑课。晚上不用加班的时候,她就省出晚饭时间,去上几个小时的课,学打字,学电脑制表。大部分打工族觉得自己反正没受过多少教育,上这种培训班根本就是白搭,但是敏不这么想。她觉得,“学总比不学要好”。



她打电话跟家里说想辞职。她的父母在农村种着一小块地,还有三个更小的孩子在读书。父母反对她跳槽。“你总是想东跳西跳,”她爸爸说。女孩子不应该心思这么活络。他要敏安生待在一个地方,存点钱。



敏觉得这个建议不太高明。“别担心,”她说,“我会自己管自己。” 



现在她在工厂里交到了两个真心朋友,梁容和黄娇娥,她们都比敏大一岁。敏去上课的那些晚上,她们会帮敏洗衣服。这是个没完没了的活儿,因为工人只有几套衣服。下班后那些闷热的夜晚,女工们总是排成长龙从宿舍的洗手间来回地提水。



一旦你有了朋友,打工的日子就能开心一些。好不容易晚上不用上班,三个姑娘不吃晚饭直接去玩滚轴溜冰,然后回工厂看一部夜场电影。入冬之后,没有暖气的宿舍里姑娘们冻得睡不着。敏会拉着朋友们去院子里打羽毛球,直到身体热起来再回去睡。



2004年的春节在1月下旬。工人只放四天假,时间不够他们返乡再出来。敏几天都待在宿舍里,两天内给家里打了四次电话。假期结束之后她又去见老板,这次老板放她走了。敏跟梁容和黄娇娥说她要走的时候,她们俩都哭了。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这是两个唯一知道敏要离开的人。她们求她留下来。她们认为别的厂子条件不会更好,走不走最后都一样。敏不这么想。



她答应两个姑娘找到新工作拿到薪水之后就回来看她们。敏那天走的时候,背包里塞了衣服,还有厂里还她的头两个月工资。她没带走毛巾和铺盖;那些东西虽然是花钱买的,但是哪怕再多看一眼,她都觉得无法忍受。



流水线上的十个月里,敏寄回家三千块钱,交了两个真心朋友。



她本应该感到害怕。但她只知道她自由了。



在吕清敏的老家,几乎所有人都姓吕。村子里住了九十户人家,每户有一小块地,种水稻,油菜和棉花。清敏家种了三亩地,大部分的收成供自家吃。



她还是孩子的时候,似乎未来就已定型,这是农村生活的核心信条所决定的——每家必须有个儿子。敏的妈妈先生了四个女儿,第五胎终于才得了个儿子。政府推行独生子女政策的最初几年,大多数农村都执行得很潦草。但五个孩子终究是不小的经济负担,随着80年代改革开放,生活的花销上去了。作为老二,敏得承担很大一部分经济负担。



她不喜欢上学,成绩也不好。她记得自己惹的麻烦不断。她爬到邻居家的树上偷李子,被抓到就是一顿打。有一次她妈妈喊她干杂活,她不肯。“家里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让我干?”妈妈拿棍子追打她,赶了几百米。



敏很会玩。她学游泳,学开卡车,特别喜欢滚轴溜冰,受伤也不让妈妈知道。“有多少种摔法,我全都摔过,”她说。“但是你不能老想着要摔跤。”敏是爸爸最喜欢的孩子。有一年夏天,爸爸租了一辆卡车,敏和他开着车在乡下卖自家种的西瓜。他们白天开车,晚上就睡在车里。这是她最美好的记忆。大多数农民工会把自己的老家和贫困、落后联系起来。有些人甚至不愿意告诉别人老家的村名。但是敏进城这么久了,还是会谈到她的老家,似乎老家是个美好的地方。



90年代末期,敏的父母都出去打工给孩子挣学费。她爸爸在沿海一家鞋厂打工,但因为身体太差不得不打道回府。她妈妈也出去过一年。敏在附近县城的中学住读,周末回家给爸爸和弟弟妹妹们洗衣服做饭。



村里的年轻人差不多都出去了。敏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她的姐姐桂敏到东莞的工厂打工。不久,敏中考落榜,父母也想把她送出去打工。桂敏给家里打电话,竭力说服他们让敏继续上学。桂敏说,自己打工挣的钱能帮着付学费。爸妈同意了,敏上了两年中专,也由此成为村里学历最高的人——比姐姐还高,多亏了桂敏牺牲自己的学业,帮衬家里的结果。



2003年的春节桂敏回了老家,走的时候带着敏一起出去。敏还有一个学期才能毕业,但是她想省了学费,直接去找工作。离开家乡让她很兴奋,敏从来没有坐过火车,也没见过工厂。“我想早点出来,学点东西,见见世面,”她说。



在东莞,桂敏给敏租了一个便宜的旅馆房间,帮她在一个做液晶显示器的日本工厂找了一份工作。敏在那儿做了一个月就离开了。她从来没有在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待过,寂寞得受不了。她回到旅馆,在另一个工厂找到了工作,但是没去上班。姐姐愿意继续帮她付房钱,但敏觉得自己变成了姐姐的负担。在公交车站,她看到一张招工传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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