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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加入到他的规划中来,帮他设计各种可能迅速提升的条件,帮他物色跳槽和投机的机会,他也完全按照她的要求来做,妻子对自己的关心,总好过漠不关心吧,虽然这些关心让本来平凡的他压力骤增,几乎无法承受,可他总有办法说服自己,要感恩,要进步,要成功,要让爱人以自己为荣耀——他开始没日没夜加班,兼职,苦不堪言,本来应该是不惑的年纪,也有稳定的收入和不错的工作技能,可是为了达到她的要求,他几乎重新开始,冲进职场跟一群毛头小子拼杀,她帮他筛选出有用的人的名单,不许他再跟那些没进步没出息没气质的好朋友见面,“因为你们的追求和境界不同”,她像个施蛊的女巫,完全给他洗了脑,而他也确实是个忠诚的信徒,听她的话,跟她走,他要进步,他要成功……
抛弃以前的没牌子的旧衣服,抛弃以前没品位最喜欢的香港武打片,抛弃最喜欢的电脑游戏,抛弃自己工作后攒下来的有限几个人品不错但是没什么利用价值的朋友,一心一意朝着老婆规定的方向奔去。
她又开始了寂寞而又无聊的生活,现在的寂寞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是因为没人愿意陪她过日子,她只能寂寞又恨嫁,现在她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也有人愿意死心塌地为她付出所有的情感和时间,愿意为她而去奋斗,她又开始感觉生活不如意了,她开始变本加厉地刻薄,冷漠,任性,对丈夫诸多的看不顺眼,完全不再是婚前表现出的文艺气质,她开始挑剔家具陈旧,挑剔饭菜无味,挑剔性生活平淡,挑剔刷牙杯子有污渍,她看上去比任何一个最俗气的家庭妇女更事儿多,清醒过来的文艺女青年比最市井穷酸气的主妇更让人难以接近。
清醒过来的文艺女中年终于摆脱了自己营造的幸福假象,开始认定自己的幸福是一个笑话,把幸福架在一个平庸男人身上本身就是笑话,她又不是没人要——她为自己打抱不平,忘了自己当初多么凄凉,忘了那些跟她见过面就消失的男人,忘了那些偷偷的卑微的祈祷,忘记了这个男人曾经像神一样出现在她濒临绝望的岸边,是她唯一伸手能抓到的救命草。
忘乎所以的她认定自己“亏了”,为了奖赏吃亏的自己,她开始流连外面世界的精彩,偷偷投入到她最拿手的网恋中去,凭多年打造的深厚的装逼功底,她总能吸引一些仰慕她的人,反正隔着屏幕,谁都看不见她日益衰弛的色相,根本没办法见人的身材,以及多年积攒的不屑一顾的表情纹,她无聊,又开始鼓吹各种文艺理念,鼓励自己走出小格局,走向天地间,甚至约男网友一起去赴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
先生在努力,妻子在流(tou)浪(qing)。
他不知道这个真相,她也越来越懒得跟他废半句话。
三年过去了,她偷偷积攒了无数的婚外恋情,虽然这些其实称不上恋情,只能算是身体刺激,因为婚后并没改善婚前的窘局,在网上,在电话里,她可以塑造各种完美假象,一旦见面,相貌身材气质以及年纪就拖了她文艺女神的后腿,男人毕竟不是瞎子,一见面就变脸,但是不妨碍睡她一晚再走。
三年过去了,他没日没夜奋斗也没攒下一个卫生间的钱,他还充满斗志,妻子对他的管教越来越少,他却越来越自律,丝毫没有对自己放松要求。只不过她已经把他看死,他们几乎完全没话说了,他不知道她现在想什么,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都认识什么样的有趣的人有过什么样好玩的遭遇,她当然也不知道他在干嘛,规划实施得如何,不同的是,她不屑于知道,她只关心他银行卡里的存款数字,她从来没有满意过。
为了她,他放弃全世界,只剩下一个信念,而她却早就已经拔地而起,离他万里了。
结婚纪念日,他虽然寒酸还是打算好好庆祝一下,偷偷订了大酒店的豪华烛光晚宴,买了昂贵的行头,还给她准备了昂贵的礼物,他也不是没意识到她的态度已经不再跟当初一样,他把这些归结于自己努力不够的惩罚,他想再跟她许个五年承诺,五年一定出人头地,在五环内买房子,让她过上完全满意的生活。
这天晚上两个人喝得酩酊大醉,似乎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丈夫借酒抒情讲了好多豪迈的话,妻子也应景地给了他一堆鼓励,鼓励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最受用的奖赏了,得到了她的鼓励之后,他再次信心十足,也不再怀疑妻子对自己失望,一切仿佛抵达理想中的最高潮,虽然他们蹩脚的性生活从来没有高潮过。
就在结婚纪念日不久后的一天晚上,加班回家累得倒头就睡的丈夫突然被妻子推醒,月光中,妻子的脸陌生且丑陋,有点吓人。他吓了一跳,使劲揉揉眼,三年,1000天,他好像从来没好好端详过她的脸,他把她想象成月光美人,高级天使,从来没注意到她其实五官不协调,皮肤过于暗灰和松弛,轮廓也太男性化,牙齿外突,根本合不上嘴,简直像一个完全不认识的路人甲。
她看着他说:我们得离婚。
他很诧异,问:为什么?
她回答:我已经老了,我不能就这样一辈子跟一个屌丝在一起。
这是她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她就走了,再也没回来。
几天后,离婚协议书来了,他也没再打电话,也没再追问,甚至没再争取一下。
甚至在签上自己名字的同时,他感觉给自己松了绑,这几年她把他五花大绑,现在他终于不必做牛做马,侍奉一个被自己捧上王位的赝品女王了。这天晚上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起床后就辞掉了工作,退掉了房子,背起背包回了老家,把这些年积攒的房款全部送给老父母,老父母握着儿子的手老泪纵横,半天竟说不出一句话。这一刻他觉得其实也应该感谢她,没有她的鞭策,他真没攒钱的习惯和获得如此有成就感的时刻。
她又恢复了当年风声鹤唳的单身状态,这时候她更老了,身边的同学、朋友们都已经开始为孩子青春期的叛逆头疼,她重新投入到情场,一副“不找到真爱不罢休”的姿态,用习惯性的文艺状态各种标榜,她有信心重新组建自己的人生,以前只能怪自己年少无知,不懂婚姻对于女人的意义,错误地浪费了宝贵的三年在一个屌丝身上,另外她总结出:烂泥就是烂泥,托到墙上也不会变成一尊雕塑,庆幸自己多聪明,戛然而止,把错误的人及时清理出去,争取了珍贵的时间。
不过现实确实并不如意,连跟她网恋的男人都越来越少,有限的几个她认为还算不错的人选,只要跟她见面,要么一夜情后尿遁,要么见光死直接走人,没有人再跟她谈结婚这件事,甚至没有人愿意跟她谈恋爱。
坏蓝眼睛,作家。@坏蓝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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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532 逆旅光阴
t。xt。小。。说。。。天。堂
作者周云蓬
读《水浒传》,那么多的故事发生在客栈里,杀人越货、仇人相见,打得掌柜和店小二们鸡飞狗跳,上房厢房房倒屋塌。因为这些英雄或强盗们都是无家之人,满江湖地流窜,道路就是他们的命运,客栈就是他们暂时的家。
本人平生最早住过的旅店,是浙江义乌旁边的一个小镇叫廿三里的一个小旅馆。那时我七岁,老妈带我去上海治眼睛,无果。在医院里经人介绍说浙江乡村有一位老中医如何神奇,就又转至义乌。廿三里小旅馆里住的几乎都是求医病号。老板是一个女的,但那时候不叫老板,叫什么我已经忘记了。她负责给每一个房间送暖水瓶,她还了解一些老中医的八卦。比方说她可以指点你给老中医送点儿什么礼物,老中医可以给你点儿好药。记得妈妈有一次向她请教完就去买了两盒上海产的蛋糕。蛋糕很惊艳,圆圆的乳白色的,跟我见过的黑不溜秋方头方脑的东北蛋糕不可同日而语。我那童年的口水啊,飞流直下三千尺。老妈看在眼里也心疼,我们就共谋作案,把蛋糕盒打开,每盒偷出两块,给我先吃了。确定没有毒我们再送给老中医,结果老中医很高兴,给我们的药里加了熊胆和麝香。
小旅馆前面有一条小河,河水齐膝深。人们可以踩着石头一蹦一跳地走到河对岸。下游还有一座小石桥,桥墩上雕刻着好看的花和奇奇怪怪的动物。我在铁西区根本没见过河,更别说这种漂漂亮亮的桥了。我经常下水玩儿,人们说这河里有血吸虫,但那时也不知道血吸虫是啥东西,只看到水里有鱼,没看到任何长了腿的虫子,所以也无从怕起。沿着河向上游走,水越来越浅,走到最后,河床里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捡石头很有乐趣,我喜欢捡那种手枪造型的,或者圆滚滚的像鸡蛋的,听说捡回去放到鸡窝里可以引得母鸡多下蛋。还有一种火石,撞到一起可以发出火花。我平生第一次见到萤火虫也是在这条河边,简直太稀奇了,像见到恐龙一样。晚上去抓萤火虫,把它们放到瓶子里,用纱布蒙住瓶口,捧在手里一亮一亮的,仿佛捧着一堆星星。
因为同病相怜,病友们相处得跟一家人似的,一起过春节、包饺子、放鞭炮。有一个年轻些的阿姨,陪着丈夫来看病,她丈夫好像是一个退伍军人,那个阿姨估计是那个时代的文学女青年。晚上客栈里所有小孩都坐在她房间里听她讲故事。她讲的都是一些千金小姐、书生、状元情感纠纷之类的故事,估计是看了很多古代评话和戏曲。听得我们这些小小子、小丫头们心跳耳热,似懂非懂。有一次妈妈私下问我小阿姨又给你们讲了什么故事啊,我说我就记得讲了一个小姐美貌无比,妈妈很不高兴,说以后小孩子家少听这种故事。当然她也会讲一些童话,记忆最深的是马兰花的故事:“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勤劳的人在说话,请你马上就开花。”这是呼唤马兰花的咒语,我还为它谱了曲。早晨起来站在河边一遍一遍地唱,那算是我的第一首原创歌曲。还有一位叔叔是我们沈阳的老乡,也是来治眼病的。他的女朋友在老家,每逢月圆他就坐在河边教我唱《敖包相会》,要偷偷地唱,那时这歌也算黄色歌曲。后来有一天他的女朋友千里迢迢来看他,整个旅馆像过年一样,大家一起去长途汽车站迎接。记得那个姑娘围了条纱巾,长得什么样、穿的啥衣服我都忘记了。客栈里也有婚外恋的,那个时候叫搞破鞋。一个甘肃的女子陪丈夫来看病,爱上了我们东北的病友,闹到最后他们眼睛也不看了,丈夫气呼呼带着全家回了甘肃。
看了半年多,熊胆呀麝香呀,大家用药都差不多,没见谁的病奇迹般好转,老中医自己先撒手人寰了,他的儿子子承父业,继续开药。但是大家觉得儿子没得到老子的真传,于是纷纷收拾行囊回转家乡,我们也回了东北。
少年时离家闯世界,最爱住的是澡堂子,两块钱,大池子里可以泡澡,然后裹上浴巾,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床。等到澡堂子下班了,没有客人了,你就可以在里面睡了。那时候我发现有一些长年住在澡堂子里的人,说不清他们从事什么职业,他们晚上会互相搓澡,高谈阔论,讲一些趣闻。所以,到一个地方只要住在澡堂里就可以从他们这儿了解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
我还睡过那种大通铺,很便宜,一块钱一夜。十几个人挤在一铺大炕上,虱子臭虫共享。每回睡了一身虱子,一路风尘地回家,妈妈总要把换洗的衬衣放在锅里烧开水煮,有时还要加点儿敌敌畏或者消毒水,虱子生命力实在太强了。
后来到了北京,卖唱挣了钱,街上捡了个女朋友,这时住店开始住单间了,生活质量有了个小小飞跃。记得有一次在上海复旦大学旁边的弄堂里住宿,好像是个街道委员会开的旅舍。上海大妈用一种警惕审视的声音质问我们:“你们住一起有证件吗?有没有结婚登记证啊?”我们就编啊,说我们是兄妹。后来又加上是表兄妹,所以姓不一样,因为我眼睛不方便需要她照顾所以住在一起,动机是高尚的。大妈会忽然闯进来换热水瓶或者清洗茶杯,找种种借口进行抽查,就怕我们成为失足青年。
还有一次,女友在杭州失踪了,只留下口信说住在文三路的某个旅馆里。那时候我们身上连bb机也没有。文三路上有近百家旅馆,几公里长,想找到她那儿简直是西湖捞针。可是呀,爱情的动力拥有十万马力。早晨我坐火车到了杭州,从文三路路口的第一家宾馆开始问起,因为住宿都是有姓名登记的,我想最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挨家询问。我的程序是先向路人询问周围是否有招待所、旅舍、宾馆,或者买瓶水向小卖部的老板询问。有时要偏离主街拐进弄堂、走进大院、穿过菜市场。有装空调的大厅里充满花露水味儿的高级宾馆,也有充满油烟味儿的家庭小旅馆。横向搜索无果,再回到主街继续向前,从早上搜索到下午,饥饿上火,疲倦但依然兴奋。下午还进入了两所学校,据说学校里有招待所,学生们听我道明缘由后煞是敬佩,就像见到了男版孟姜女一样,热心地帮我寻找。一直找到天黑七八点了,都快绝望了,最终在一个小弄堂的小旅馆里打听到有这么一个姑娘住在这儿,不过出去找工作了,还没回来。当时激动的我坐在前台,端着水杯的手直哆嗦。
一般来说,旅馆的价钱越低,房间的隔音效果就越差,有时候睡在床上,全楼的各种声音都能听得到,闭目想象就像在观看3d立体电影。当然最痛苦的是隔壁住上一对偷情的男女,那真是组织上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能体会到革命先烈烈火中永生的痛苦心情。
我判断一个房间是否合意主要靠鼻子,因为嗅觉方面往往不易掩盖,一个味道不好的房间别的方面相应也会大打折扣。某次住上海青年旅馆,开门一闻,腥臊扑鼻,我要求换房。服务员不满地进来也闻了闻,解释说,这没什么,是外国人的味道,我们是国际青年旅馆!我还很不习惯住那种没有窗户的房间。某次广州住高层宾馆,大概二十多层,进房间排气扇呼呼响,味道尚可,可是周围全是墙,窗台也挂了窗帘,窗帘后面是画出来的窗户。想着自己身处半空的石棺里,忐忑得一夜做噩梦。有的房间就是让人会做噩梦,尽管味道好光线足,但是睡梦中经常会出现凶杀、肢解尸体这种血淋淋的现场。在你之前,这床上不知睡过多少人,房间里发生过多少不为人知的事情,他们的残余信息储存进墙壁中、抽屉里、衣架上。它们会潜入你的梦境,当然你也可能会潜入未来者的梦境,有无数人还将继续睡上这张床。
某次失恋远遁,住在兰州某医院旁的宾馆里,夜晚总能听见医院里家属的号哭声,又有一个人死去了,住得人甚是凄凉。在西宁跟一个姑娘合住一个类似青年旅舍的房间,因是旅游淡季,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晚上有喝醉的人在外面砸门,眼看锁头快断了,姑娘问怎么办,我们就把桌子、暖瓶、脸盆都顶在门上。后来突发奇想把我们住的上下床也推到门后,自己睡到上面,这下安全了,只不过一夜好几次梦见唐山大地震。在那曲的草原宾馆,有牛粪的香气,有个服务员叫卓玛,昌都人,歌唱得特别好。我趁机说服她,咱们一起去拉萨组个乐队找个酒吧,我弹琴来你唱歌,收入保证比干服务员强得多,等锻炼一两年回北京,找个唱片公司签个约,那你就是韩红第二啊!卓玛还真有点儿动心了,想辞掉工作跟我浪迹天涯。这时,她师范学校的表姐突然杀了出来。这位表姐受过教育,了解很多汉族人居心叵测,正言厉色地跟卓玛说了一通藏语,卓玛就不跟我走了,只是在送我上长途车的时候,在车窗下唱了一首昌都民歌,歌声如烟,扶摇直上,歌声未完车已开走。在拉萨罗布林卡汽车总站旁边的某个旅馆,人们听说我是唱歌的,马上把我拉到一个房间开了个小联欢会,在座还有两位坐台小姐,她们把这儿当家了,长期住在这里,提供特殊服务。我们又喝酒又唱歌,谈人生谈理想,有点儿像大学里的同学会,以至于后来有一次喝多了,饱暖思淫欲,想找她们开展点儿别的业务都不好意思开口。
去桑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