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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告诉爸爸上星期你发火的事。”
“嗯。”我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她说不说这件事跟我无关。
这时,那个女人从屋里探出头来看着我说:“A,换上拖鞋,别把屋里踩脏了。”她正在嗑着瓜子,下巴上还粘着一片黑色的瓜子皮,嘴角上挂着白色的唾液。说完后她又忙着埋进沙发里嗑着瓜子看电视。她翘着二郎腿,一只拖鞋在她的左脚上挂着,来回晃荡着;电视里传来“感谢天,感谢雨……”的歌声。这是个无聊且又让人恶心的女人,我的胃在翻腾着。
“换上拖鞋。”她又说了一遍。
“噢,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我厌恶地回了一句。
女人把头缩了回去,继续看她那无聊的电视节目。
“怎么?刚来就说要走?不行,怎么也要吃完饭再走。”父亲腰上系着围裙,右手拿着炒菜的铲子说道。父亲已经是40多岁的男人了,40岁到50岁的男人正是人生最好的时辰,这个时候的男人被称为精品。而父亲却已经是啤酒肚高高地隆起,头上毛发稀疏疏所剩无几,脸上虽没什么大毛病,然而就是皱纹多了,胖得好像连下巴颏都没有了,一副孱头的样子。
我走到客厅的饮水机旁,拿了个一次性纸杯接了杯纯净水,边喝边说:“不用了,我不在这吃饭,我回家去吃。我只是来拿那每月150块钱抚养费的。”
“哟,这就是你那个儿子呀?!长这么大啦,见了面就知道给你要钱呀,还跑到门上来了!”那女人慌忙从屋里跑出来,吆喝着,指着父亲的鼻子,一副惊讶、气愤的样子。
屋里突然暗了下来,外面天阴上来,好像要下雨的样子。在背影里我看不清这个女人的模样,只是觉得她像一块倾下来的墙皮往我身上糊过来。
“去你妈的,我跟我爸说话管你屁事,滚开!”我骂道。
“哟,你简直是无法无天啦!我不让他给你钱,你看他敢不敢给你?”这个女人起先拿着腔说,然后语锋一转就嚷开了。
父亲立刻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尤其在他听完那个女人所嚷嚷的话之后。
“当啷!”他狠狠地把炒菜的铲子摔在地上,他的嘴角在哆嗦着,乃至他整个的脸部肌肉都在颤抖着,连那个男人的特征,那个突出的喉结都在他的颈部一上一下地剧烈地颤动着,这或许是父亲感到在他的亲生儿子面前丧失了男人的尊严而无地自容了。
“哼!”父亲大步走进里屋,我看见他伸手去掏挂在衣架上的西裤口袋。
“你敢——”那个婆娘哭喊道。她又双手使劲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撒泼:“这没法过了……没法过了!你敢给这个杂种钱,我不活了!我不能跟你过啦……呜、呜、呜……”她的女儿在旁边拽着她的胳膊极力地想劝阻她。
“死,去死呀!从世贸中心楼上跳下去,保证让你的死法上头条新闻。”我看着她的哭闹用嘲弄的口气说。
此时父亲站在衣架前,手已经伸到挂在衣架上的西裤口袋里了。
“你敢?”那个女人哭嚎道:“今天你要敢给这个小子拿钱我就和你离婚!”
父亲的动作僵住了,黑色的皮钱夹在他的左手里,拇指与小手指已经将钱夹撑开,右手的中指与食指正从钱夹的里层夹出一张百元面额的钞票。我希望父亲能够将他的动作进行下去,在这个女人面前,把钱给我。若真是这样,比给她下耳光还要痛快。继续下去啊!我心里对父亲呐喊:就做一回男人吧!父亲。
然而,他却停住了。那张钞票一半露在钱夹的外面,另一半依旧藏在钱夹里。
我此时感到一股凉意正顺着我的脊梁骨向上窜来…… 突然,那钱夹被父亲重重地摔在地板上,那张百元钞票在瞬间脱离了他的食指与中指,同时脱离了钱夹。钞票在半空中摇摆着飘忽不定,室内没有风,渐渐地它落到地板上。地板十分光滑,没有思想的钞票也就借着惯性滑了一小段距离,终于静止不动了。此时那股袭身的凉意顺着我的骨骼、血液,浸遍了全身经脉。
“唉——”一声长叹,父亲抱着头蹲在地上。
“你不是我爸,更不是个男人!”
“砰——”房门好像要被我摔得粉碎。我愤愤地离开了他家。
门外有几个中年妇女和老太婆正站在楼道里说三道四,看见我从屋里出来,都闭了嘴。一个戴居委会红袖章的女人壮着胆子问我:
“小伙子,这家怎么了?”
“一边去,他家死人了,关你屁事?”
这些好事的女人看我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便都悻悻而去了。我想把愤怒,把怨恨转移到这些偏爱家长里短的女人身上。而此刻我眼前却出现了儿时的情景。
母亲在被她的丈夫抛弃之后,带着她的惟一的一点安慰——6岁的儿子来到公园。
“你想玩什么?”母亲和蔼地问儿子,她又补充道:“我身上带够钱了。”
儿子说:“什么不要钱,我就玩什么。”儿子的小手在母亲手里攥着,他感到很暖和,小手心里沁出了汗。
生了锈的翘翘板在微风里“咯吱咯吱”地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儿子看见,母亲的脸上有一种晶莹的东西在飘散开,打在自己的脸上。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走到楼下,那女人的疯骂声从三楼上传下来。她的怒气未消,虽然她已经取得了这一仗的胜利。楼上又传来“哐啷哐啷”摔东西的声音,那个女人在使劲撒泼,我知道这种摔盆砸锅的壮举是我那懦弱的父亲永远做不出来的。但他却有勇气去抛弃与他共同酿就生活美酒的贤妻,让他的妻子带着年幼的孩子离他远去,自己却匍匐在一个权势门第的娇女人的脚下。虽说后来父亲曾经告诉过我并不爱那个女人,只不过是为了他那光明的仕途而已。
呸!我狠狠地啐了一口自私男人的德行!
楼上的哭骂声继续传下来,有人在骂:“你还敢打我?……这么多年……我不过啦……”
我已经无心判断这是谁的声音,紧接着又是“哐啷”一声使劲摔门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急促下楼的脚步声。
不管下来的是谁,我都不想看到,我要逃离开这里。
“A!”是父亲在喊我。
我要跑。我撒开双腿正要大步逃走,一辆碍事的红色出租车挡住了我的去路。就在此时,父亲强有力的一双大手抓住了我的肩膀。
父亲哭了。泪水顺着他苍老的脸上的沟壑像小溪一样淌下来。我执拗地想挣脱开他那钳子般的手掌,但没有得逞。父亲哭着说:
“对不起……爸对不起…”他呜咽着,“儿子……儿子……”
他跪下了,手掌从我的肩膀上滑落到我的手上;他使劲地攥着我的双手,他的手里还攥着一叠钞票,他把头深深地埋在我的怀里,痛哭着。
我想要挣脱开时,却感到父亲那双使劲攥着我手的大手很粗糙,像砂纸一样。我再次想挣脱开时眼前却出现了我6岁前家里的房门上高高挂着的“五好家庭”的奖牌,我情不自禁地喊一声:“爸!”我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我们父子俩紧紧地抱在一起。
离开父亲那里顺道往回走,我想,A’说得没错,我所面对的未必就是失望。这么想着,不知不觉我走到了学校的操场。
第二部夜猫(6)
A’
星期六放学早,天还很亮,M不会和我一块走啦。我很高兴自己一个人回家。我不愿接触任何女孩,因为我不愿再面对失望。一个星期以来,每晚晚自习放学后,我都是和M一块走。这可不是我的一贯作风。我总是喜欢独来独往,游侠一般乐在其中。但是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我和她走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不让我吸烟。她头一天和我一起走的时候,我刚从怀里掏出一根“将军”,叼在嘴里,只见M一抬手,“啪”的一下把那根“将军”从我的嘴中打飞,香烟径直地飞进路边的下水道。她说吸烟是坏学生干的事,你不可以吸烟。她还说吸烟有害健康。我正想说,身体是我自己的,想怎么吸就怎么吸,管她什么事?她却冲我顽皮地一笑说,既然和我一块走,她就要对我负责。她这种人真让我无法理会,每天晚上放学的路上,她在我的耳边总是喋喋不休地讲着班里发生的事情,当我听腻这种唠叨想吸口烟的时候,她又坚决不愿意。可我为什么非要听她的?凭什么她不让我吸烟我就不吸烟?难道是因为我看到了她所装出的不高兴的样子?
不过,不管怎样她现在没有和我在一起,我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想找出那包一个星期没有动过的香烟。当我的手触摸到那包香烟的时候,发现那包烟竟在洗衣服的时候忘记拿出来,现在变成了一包烂烟丝。我索性将口袋全翻过来,将烂烟丝抖个干干净净。
现在,我还不想去车站坐车回家,因为刚放学,坐车的人很多。我来到学校操场的看台上,想在这里看一会儿校足球队的训练,只可惜星期六足球队不训练,就连田径队、篮球队都没有训练,操场上空无一人。在这里只能听见不远处工地上施工的声音,操场上很安静。
此时,我感到有人站在我的背后,我回头看去,果然有三个男生站在我身后。他们三人几乎每个人都要比我高出半头,站在中间为首的那个,留着个秃头,脖子上戴着条金属项链,浓眉大眼但却长了个狮子鼻,一脸的“红小豆”;另两个都是长发,一个的脸上从鼻梁到左眼下方的颧骨上有一条刀疤,另一个长着一口龅牙合不严嘴。
狮子鼻走到我的面前,他嘴上叼着根烟,烟上已经有很长的一段烟灰,他还没有将其掸掉。狮子鼻冲我微微一笑,然后用拇指与食指将烟从嘴中拿掉,对我说:
“你最近干么事儿没有?”
他这一问,使我很茫然,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没有!”另两个小子凑上来。
龅牙说:“你是叫A’吧?”他带着肯定的语气问。
“是啊。”我含含糊糊回答。我看这三个小子不是善茬,得想法快溜,好汉不能吃眼前亏。可是已经晚了,他们仨把我围住了。
“A’,最近你小子过得挺滋润啊!”刀疤拿着腔说。说着还拍了拍我衣服后背上的灰尘。
“啊,嗯。”我愈加糊涂,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极力回忆着自己是否得罪过这种人。此时我只不过对他们的声音愈加感到有些耳熟。
狮子鼻低下头,掸了掸烟灰,然后深深吸了一口。他斜着眼盯了我一会儿,大概那口烟已经从他的肺里逛了一圈,他用力吐出来,将这口烟不偏不斜地喷在了我的脸上。
“你口臭,你的嘴好臭!”我的话音未落,刀疤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当我准备自卫还击,想给刀疤一记重拳的时候,背后一声叫骂:“妈的!”龅牙一脚踹在我的膝盖窝上,我的腿一打弯儿便跪在了地上。
狮子鼻顺势蹲下身子,双手抓住我的衣领,让我抬起头来问:“你小子真想不起来干过么错事?”他的嘴角上带着一丝嘲笑。他看见我这副挨揍的狼狈相,心里肯定很高兴,换作我也同样会这样的。
我双眉紧皱,装成一副极力思考的样子。同时,我捂在肚子上的右手已经暗中攥成了一个拳头。突然,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右拳向狮子鼻的左眼打去。谁知这小子反应灵敏,迅速一闪,我的右拳打在他的鼻梁上,顿时狮子鼻血流如柱。我为这一拳暗自得意,这一拳虽然撂不倒你,下一招肯定把你放倒。我双手撑地迅速站起来,紧接着一脚飞出,直向狮子鼻裤裆部位踢去,口中还喊着:“我他妈的叫你断子绝孙!”
此时,我已忘记还有两个小子在我身旁,不知是谁一拳重重地搓在我的左眼角上,一阵眩晕,我的那招致命必杀踢空了。然后有一种红色液体挡住左眼的视线。我不顾一切想再次挥拳出击,谁知又有一拳打在我的右眼上,我感到右眼上下眼睑陡然肿胀起来。右眼也看不清东西了。我胡乱挥舞着拳头,击不中任何目标。我感到四面埋伏,八面受敌,背部、腹部不断受到打击,一阵阵绞心的疼痛,我渐渐疲软下来,挥不动拳了,被打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有一个人加入了这场斗殴,他冲进来后极力想推开这三个小子,他想保护我。他嚎叫着,挥舞着拳头。我趴在地上使劲抬起头来,模糊看到这人是A!
是A!是A在与那三个混蛋较量着。我此时对A充满了感激,真希望此时的A能够像电影中的那些英雄一样把三个混蛋打翻在地。可是还没能够等我爬起来,A也像我一样趴在了地上。
A和我都败了,被那三个混蛋小子打倒在地上了。
我听见那三个混蛋在放声大笑,然后就大声嚷嚷些什么。我没听清楚他们说的些什么,只是越听这嚷嚷声越耳熟,好像是在哪天晚上听到过的。此时,嚷嚷声已远去了。
A略先于我站起身来,他忍受着自己的浑身伤痛伸手扶我站起来。
我俩相视苦笑。我此时感到整个脸疼得要死,就连牙齿都感到疼痛难忍。A要比我伤得轻,他只有一只眼肿了;而我一只眼肿了,另一只眼的眼角在流血。
A问我为什么会招惹上这种渣滓,可我也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我伸手抓过躺在一旁的书包,想找点什么擦一擦眼角流出的鲜血。A的脸上没有出血,身上也没有,只是衣服在扭打时给溅上些狮子鼻脸上的鼻血。我找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发现,什么创可贴手绢纸巾之类的都不是我带的东西,现在上哪去找?
我正为此懊恼的时候,一块白色丝织手绢出现在我的面前。这不是A的,因为拿手绢的手细腻修长,是个女孩儿的手。我抬头看去,这个递给我手绢的女孩子竟是M!
M在哭 。尤其是在我看到她之后,她哭得更厉害了。她在“呜呜”地哭着。我想她或许是看见我脸上在流血而吓哭的,因为女孩子都害怕鲜血,就连自己的血也害怕。看她哭得如此伤心,我想劝阻她不要再哭了,可我实在没有这么大的力气了。
哭吧,哭一会儿可能就好了。我注视着M,这么想着。
第三部龙纹(1)
在大漠中的这个小镇,就像是一块岩石似的静静地躺着。这里是一个三不管的地界,是在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也正是大漠的荒凉造就了这个小镇的繁荣。这里鱼龙混杂,已经成了江湖中人的避难地,同时也是江湖好汉出道的地方。在这里你只要杀死一个混迹江湖的所谓前辈,那么你立刻就会扬名天下,出人头地。有名的“血腥小子”扎里木就是打这里出道的。他是我的偶像,所以我要走他走过的路。
这时我还年轻,我的腰上别着一把匕首,我认为自己是个玩儿刀子的好手,所以我决定用这把匕首为自己赢得一支枪。很快,我得到了一支枪,一支可以别在腰间或是揣在怀里的左轮手枪。但这支枪并不是我拼刀子为自己赢来的,而是我偷来的。有了匕首和枪,我有了来到这个小镇上的勇气。
来到这个小镇之后,我很快就找到了我的人生的中转站。这是一家叫做“兴隆”的酒店,它位于整个小镇的中心位置,这里是大漠中马帮商队过路的驿站,同时也是各路绿林豪杰们的歇脚地和避难场所。我打算杀一个人,一个叫昆达的人,这是大漠远近闻名的霸首。这个人我已经注意很久了,他是小镇上出入这个酒店最频繁也是最嚣张的一个。杀掉他不仅可以杀一儆百,而且可以顺理成章地确立我的江湖地位。我已经摸清了昆达的活动习惯,他从不单独行事,总是被前呼后拥着。当然这些并不可怕,因为他有着致命的弱点——嗜酒如命。就这一点,即使他是拼刀子的好手或者是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都不足为惧,就凭这,我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干掉他。
这个晚上,我穿上了从城里带来的西装,把皮鞋擦得锃亮,今晚我要光彩照人,用我的行动,给小镇上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小镇上的人们从此以后见到我总会说:瞧,就是他干掉了孬种昆达,那个帅气的小伙子!想到这里,我看着自己的这一身打扮有些好笑,发现头上戴的皮帽实在与这身西装格格不入,于是我将皮帽子从头上摘了下来扔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