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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短篇-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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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我到她家去喝咖啡。她的家不大不小,弄得干净很漂亮。但维持这样的一层公寓,也不是容易的事。 

  我们闲聊着。 

  她忽然问我,“阿心,你可有男朋友了?” 

  “没有。”我老实的答。 

  “十七岁了?”她问。 

  “是的。今年毕业,读两年预科,看升不升得了大学,升不上,只好出国去。五姊,你是哪里的?” 

  “伦敦大学圣玛丽院。”她口气还是淡淡的。 

  “我希望也考得上。”我羡慕的说。 

  “考大学,简单得很,天下最难的是婚姻。”她笑道。 

  我大胆的问:“五姊,你有男朋友吗?” 

  “有,怎么没有,”她坦白的说,“一个女人离了婚,如果不打算马上结婚,多少有几个男朋友,不过那些是很普通的男朋友就是了,吃一顿饭,喝一次茶,也有些男人,以为离婚妇人多多少少可以占点便宜,那算了,我还不至于到那样地步,于是爽爽快快的叫他们死了这种坏心。反正离婚之后,忽然发觉很难做人,轻一点,马上吃亏,重一点,又被人闲话——瞧这女人,婚都离过了。还黄熟梅子卖青——这世界奇怪得很,做人是做给别人看的,凡事非得偷偷摸摸不可,有些人轧了十多个姘夫,仍然以小姐身分,白纱白衣的迸教堂去了,我不爱这一套,我过分名正言顺、光明正大了,那些人反而看不过眼,罢!岁数越大,越不知道怎么做人。”她燃起一支烟吸。 

  她始终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也没有说过五姊夫半句不是。 

  后来等她抽了那支烟,我就告辞了。 

  说也奇怪,没隔多久,一个星期六,我出城买东西,在街上就看见了五姊夫。 

  他一点也没有变,仍然是白衬衫白皮鞋,头发微卷的贴在后颈,仿佛比以前瘦了点,也就更潇洒好看。他身边有一个艳丽的女人,单是眼皮就画了几道彩色,他们一直向我走过来,他没有把我认出来,我就气了。 

  “五姊夫!”我板起脸来截住了他的路。 

  以前个个礼拜五来,礼拜六来,礼拜天也来,买了蛋糕饼干,嘻嘻哈哈,不晓得多快乐,我不信他就忘得这么快。 

  他呆了一呆,脸上好尴尬,看了我半晌,忽然说:“是你,阿心。” 

  我有种快感,这种事也只有十七岁的女孩子做得出,我看也不看他身边的女人,我存心要出他的丑。 

  我说:“五姊夫,好久不见了,五姊夫记性真坏!” 

  他并没有生气,还微笑着,他说:“孩子长得快,一下了没把你认出来,我去吃茶呢,你要不要来?” 

  我说:“为什么不来?五姊夫以为我不会去,多久没吃到五姊夫的茶了?” 

  我说得出做得到,真跟他们两个去吃茶。 

  我用眼角打量着那个女人。这大概是无数女人中的一个吧?什么东西?比得上我五姊的一个屁!我轻蔑的看着五姊夫,轻蔑的喝着茶。 

  五姊夫脾气很好,始终微笑着,隔了很久,他忽然说:“阿心,你现在不会明白,将来你总会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以前的礼拜五。礼拜天,以前他们在一起的笑脸喜气,我想起了昨日五姊的落寞,他现在又低声下气说这话,我竟然哭了。就在茶座里,两百多个人看着我,我就哭了。因为我只有十七岁,天下值得哭的事正多着。 

  这么好看理想的一对夫妻,为什么就离开了?为什么他没有眷顾五姊?为什么?我不明白。 

  我哭得痛痛快快,惊天动地,哭完了站起来就走,还是没有正眼看那个女人。 

  过了几个月,因为考大学的事与父母起了争执,逃了五姊家去住了一个周末,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五姐背着我,她在做沙拉给我吃,听了我的话,她说道:“你不知道吗?那女的是他的新夫人。” 

  “你怎么知道的?”我呆呆的问。 

  “朋友说的,朋友急于要看我脸上的表情。” 

  “他真的把你忘了?”我问,“全忘了?” 

  “我怎么还管得了?我怎么还知道?”五姊反问。 

  “你为什么不问他?为什么不问一问他?” 

  五姊捧着沙拉盘子出客厅,我们俩对着吃了起来。我扭开了电视,因为屋子里太静了。 

  我几乎忘记了我问的问题,忽然五姐答我,她说:“你要知道,阿心,我不再是十七岁了。到了这年纪,许多事是不能问不能做的了。” 

  我抬起头来,发觉她一脸的眼泪。我失措的摔了碟子,把地毯弄糊了,她连忙奔进厨房,出来的时候,没事人似的,用湿布擦干净了地毯。 

  我呆呆的。 

  这时候电视上一个歌女在唱一首歌: 

  “为什么 

  不见你 

  再来我家门——” 

  那声音是如怨如诉的。 

  没多久爸爸就把我接回家。他说:“动不动离家出走,还成个样子?你不喜欢加拿大,就去英国好了,有什么尽可以说,一走了之,就能解决问题?” 

  结果我考上了本家的大学,皆大欢喜,又不用离家十万里,劳父母牵挂,又省了不少钱,一场风波就息了下来。 

  但是五姊忽然走了,她回英国去了。 

  她老是这样的,说也不说一声,就走了。 

  我变得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一个。 

  我默默的念书,毕了业。在大学里遇见一个男同学,顺理成章的谈恋爱,不过他是个穷学生,爸爸妈妈便有点不开心,怕我将来吃苦。 

  父母越是攻击他,我越护他。 

  结果我嫁了给他。为了证明什么?我并不知道,只觉得他们逼得我非嫁他不可了。 

  那年我二十一岁。 

  婚后也有过一段好日子,我们两个人都找到了很好的工作,父母开始谅解我们,我们也有了一个像样的家,小虽小,到底是一个家。 

  但是……叫我怎么说呢? 

  他开始拿钱回家,无穷无尽的把钱塞给他父母、他弟妹。他的理由是:“我穷过,非叫他们抬起头来不可。”储蓄了买房子的钱,他先给家里买,储蓄了买车的钱,他先给家里买。我的牢骚开始多,他开始不耐烦。 

  他弟弟结婚,他自银行提了一大笔款子出来,送的钻石足足值好几千块,我看着我手指还是光秃秃的,益发觉得他不合理,大吵一场,我回了父母的家。 

  他把我接回去之后,就变了。 

  后来他认得了一个女人,比我温柔的,他说。我苦笑,赞成离婚。叫他自己看好了,这个温柔女人肩上负起这么多委屈之后,是否还可以继续温柔下去。他对我是千般万处的挑剔。 

  我头也不回的走了,我自觉没有做错半点。 

  父母是愕然的伤心。 

  然而这一次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怎么想,我不知道。我筋疲力尽的休息了一阵,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没有眼泪,没有梦,只觉得浪费了精神,浪费了时间,离婚那一年,我二十三岁。也没有孩子,因为要工作的关系,所以我不能有孩子。 

  后来我听说他再婚了,那个“温柔”的女人并没有工作能力,一连养了三个孩子,他又多了四口要养活,我不明白他的日子怎么过的,听说他家里不满这个温柔的女人。我只是想,如今他倒想情愿有他自己的家了,如今还不是给家人抱怨。当初为什么不醒悟一点?或者我的好处不够吧,或者…… 

  我终于做了梦。 

  梦见爸爸问我:“他怎么这么久不来了呢?”醒来之后,我觉得我是家里的负累,我决定去旅行散散心。 

  到了英国,我找到了五姊。 

  先打了电报给她,她来开门的时候并不惊异。她弄茶给我喝,就像我十六岁那年。如今我都二十六了。 

  三十六岁的五姊还是漂亮的,只是在眼角,笑起来的时候,有一两条细细的皱纹。我与她对坐着。我手中捧着她倒给我的茶。 

  她没有再结婚。 

  她说:“……其实,如果再忍,恐怕也可以忍下去的,过三年五载的,说不定他的心就回转来了。” 

  我默默的笑着,一只手拿着茶杯,一只手抚摸着她养的玳瑁猫。我没有说话。 

  五姊轻轻的说下去,“只是当时我想:等他三五载,为什么呢?大家一天天的挨着,有什么意思,或者他还有机会寻他的快乐,或者我也还有我的机会,何必双双浸死在痛苦里?我觉得是做对了。至少他没有后悔,我不知道,看他的样子,他仿佛没有后悔。” 

  我点点头。 

  我站起来,走到窗口去站着,我说:“其实并不是为了他家里,也不是为了其他的女人。大概错的是我吧。我老给他一种感觉——你是我亲手扶持出来的——这大概是不对的。” 

  五姊笑了,“过去的事,还论它做什么?就像输了一场棋子,还拼死命研究如何反攻一样——除非你打算再下一盘!”她说。 

  五姊说:“你还年轻,怕什么?” 

  我不响。 

  “像我不一样,如今父母没有了,兄弟姊妹都忙得透不过气来,哪管我?我又不是十多二十岁,都老太婆了,不过活一天算一天,我去买了双绒鞋回来,想起极小的时候,家里就让我穿这种绒鞋,我就想:如果六十四岁的时候,还买得起这样的绒鞋,就算福气了。” 

  我听着。 

  “你倒是比我明白,阿心,”她继续说着,“我是到了如今还不明白,当初是怎么一下子离的婚。” 

  我猛然抬起头来,瞪着五姊。 

  “我并不明白为什么他竟没有回头,”她轻轻的说,“你知道嘛?十年了,我一直没有弄明白。” 

  “五姊,我以为……离婚是你提出来的。” 

  “不不,可以这么说,是我提出来的,是大家提出来的,或者我不该争一口气答应了他,我如果不答应,不见得他可以打死我抬走我,只是我想:何必呢?” 

  “是的,何必呢。”我说,“但是我记得你说:一件大衣……” 

  她点点头,“那件大衣是我。人总有自尊心,阿心,那件大衣是我,他对我厌倦了,于是换了一件新的,不管牌子料子颜色是否好过先头那件,总是新鲜的好点。或者后来他懊恼了,不过像他那样的人,总还可以再换。”她微微一笑,“当初我没告诉你们,因为始终要强,是他对我厌倦了。” 

  她看着我。 

  我的眼泪缓缓的流下来,我缓缓的用手绢擦去,好像在做一件极普通的事一样——根本眼泪也不过是很普通的事。 

  她说:“只是我想既然有手有脚,何必受人荼毒?” 

  隔了多年,她总算把事情说清楚了,然而还是不怎么明白。我也并不明白。我只相信他是明白的,有计划的,并且成功了的,但是他快乐嘛。 

  我问:“生活好吗?” 

  “很好。”五姊说。 

  她身上仍然是最好的丝衬衫,薄薄的麻长裤。 

  “你寂寞吗?”我鼓起勇气问。 

  五姊说:“慢慢就惯了。也有再婚的机会。不过一个人生活总轻松点,那些对象也不是十分理想。也碰见过理想的人,多数不巧,又错过了。这十年来,倒是十分安静,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我是无牵无挂的,活得下去就活,活不下去——还有人留着我不成?”她爽朗的笑了起来,那笑里倒是一丝矫情都没有的。 

  我再倒一杯茶。 

  她说:“只是看着旁人结婚生子,闹哄哄的,我整天就是等着出去买贺卡寄,眼看着人人像一本小说似的,有始有终,白头偕老,我却像一串炮仗,开头兴致致的爆着,倒是轰轰烈烈的,末了引线浸到了水,忽然无声无息了,像是死了,一口气却没咽,真糊涂,真糊涂啊。” 

  我听着,当五姊说话的时候,我总是听着。 

  然而她没有再说下去,说了这么久,大概也很够了。 

  她去厨房开了罐头喂猫,我们到中国城去吃烧鹅饭,是我请的客。饭后去看了场舞台剧,很尽兴的回来。我与五姊睡一间房里,我躺一张折叠床,是五姊为我新买的,她待我总是那么好。 

  我们聊着刚才的剧情,然后睡了。半夜醒来,我轻轻的转身,却听见五姊也在翻身。我静静的留意五姊可有哭,没有,听不见,也许她哭了。 

  真是历历在眼前,时间仿佛回到十年之前,我问她:“五姊,你真的离了婚吗?”真正不过好像眼前的事。没想到我们的路却是一般的难走。 

  但是五姊是好的。 

  五姊从来没说过五姊夫半句不是。 

  几天后我就走了,经过了大半个欧洲大陆我才回家的。回家后一会儿又去北美走了一趟,再回来就找了一份工作,好好的做起事来,做得颇有成绩。 

  五姊忽然写了一封信来。 

  她又结婚了。 

  我错愕不已。五姊的对象是个中年商人,英国人,四十二岁,经济很有基础。信中还附着张照片,蜜蜜的看牢她,一脸呵护的样子。 

  她在信中写:“为了爱情,总是挑剔……这一次可是为生活了,这种有条件的婚姻可以维持一辈子。” 

  我心中想:何尝是为了生活,她何必愁生活。 

  妈妈很为五姊高兴,“很好,几时我们去看她去。”她说。 

  她一直觉得我是五姊的镜子,五姊如今有了好结果,我也不会差到什么地方去。 

  我出去买了一张极大的贺卡。 

  奇怪。我却想起五姊夫来,两个人,遇见了,分开了,就是这样吗?我没有想到我自己,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五姊夫,他可有说起她,像我们说起他? 

  我叹了一口气,寄出了贺卡。 

  一年之后,五姊又来了一封信,她养了一对白白胖胖的儿子,双胞胎。生养的时候动了手术,颇吃了一些苦,但她认为这点小苦是值得的,照片的孩子美得像洋娃娃一样,就像奶粉广告上的婴儿,圣诞卡上画的小天使,孩子头发是黑的,卷曲的,眼睛却碧蓝。 

  妈妈航空寄了礼物去,我又出去买贺卡。 

  爸爸说:“几时我们去看看阿五,问她有没有空,别让那外国人以为她家里没亲戚,好欺侮。” 

  妈妈眉开眼笑的说:“才不会呢!你看他们的家,在伦敦最好的雪莱区,六间睡房,游泳池,还有佣人!在外国有奶妈看顾孩子,谈何容易,阿五早嫁了这样的人,少受多少罪,男人就是这样喜欢起来,什么都是好了,不喜欢呀,鸡蛋里也挑得出骨头来,阿五总算还有点福气。” 

  爸爸托了托眼镜架子,偷偷地看了我一眼。 

  我向他笑了一笑。 

  妈妈还在说:“写信给阿五,我们去避避暑气……” 

  我又想起,多年之前,她与五姊夫上我家里来,我们一起玩笑的时刻。她与五姊夫都是一样白,连跑车都是白的……是多么漂亮的一对,怎么众人都这么善忘呢? 

  我不知道以后我还会不会再婚。 

  我没有这种打算。 

  但是后来的事,又有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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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女人 


 
 

  汤姆跟我说:“对面有个男人是新搬近来的,养着一只大狗,长得倒还不错。” 

  我说:“快吃早餐。” 

  “我已经十一岁半了,还要吃早餐?” 

  “有人八十岁还吃早餐呢!”我放下报纸,瞪他一眼,“快点吧!你应该高兴才是,你母亲早上七点起床为你做的鸡蛋火腿。” 

  “祖母从来不逼我吃早餐。” 

  “看,小子,你祖母早就把你宠坏了!”我说。 

  “但是妈妈,对面那男人——” 

  “我不理外面的男人,你好好的在家做功课,我到超级市场去一趟,OK?” 

  “给我带薄荷巧克力冰淇淋,一加仑那种。” 

  “是,少爷。”我没好气,“你好好练习SHE的读音。” 

  “妈妈,太阳实在很好,你为什么不出去玩?”汤姆问,“凭你的面孔身材,找男朋友该不是难题。” 

  “汤姆,闭嘴。”我抓起钱包。 

  “你看你的样子,”他摇头,“啐啐啐,牛仔裤,旧衬衫,你知道吗,这样子你永远找不到新对象。爹爹已结婚四年了,弟弟都三岁了,真是的——” 

  “我会告诉你老师,你的闲话实在太多。”我转投喝他。 

  我出门。 

  天气实在是好,阳光耀目。是的,我甚为寂寞,星期一至星期五,下班回到家中,公寓静得象殡仪馆。只有周末,当汤姆来看我的时候,我心中闪出金光,这个儿子似乎是我唯一的希望与快乐,但是我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些,免得他心理上的负担于压力太重。 

  我替他买好冰淇淋、果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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