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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的一线光 作者:亦舒-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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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老家之后,之前那一年好像全然没有发生过。
  方月心仍然在家缝制新娘礼服,有时大半年才缝好一袭,没有主人,非卖品,不出售,只为消磨时间。
  她足不出户。她不再看报纸读新闻,世界已渐悄悄离她而去。
  才三十出头的她看上去似有六十岁,不知怎地,她的牙齿与头发都开始脱落。这一切都叫品颁心惊。
  她不甚言语,闲时一针一线做礼服。
  完成的新娘服看上去家云雾般美圣洁,妩媚,娇怯,品硕时常进工作室去轻轻抚摸,把脸依偎在裙脚旁边。
  父亲不大回家。
  回来通常已喝得差不多,一个开心满足的人大抵不会拼死命喝醉企图麻木自己。
  有叫他呕吐,躺在秽物当中沉睡,臭气熏天,品硕都不想走近他。
  第二天爬起来,他脱下脏衣服丢到垃圾桶,命工人收拾乾净,父出去工作。
  有时忘了交出家用,品硕到办公室去找他。
  他清醮的时候仿佛不认识品硕,但是很快签出支票。
  唯一庆幸是公司生意仍然不错。
  因母亲不再管家,品硕渐渐背起家这个责任,她分配调度,像个小小女主人。
  一日,品硕轻轻推开工作室房门,“妈妈,下星期我毕业,请你来观礼。”
  月心自白色缎子里抬起头来,喜悦地说:“呵,毕业了。”
  品硕看到一管歪斜的鼻子,鼻孔有瘀黑色的血渍,母亲的鼻梁已经折断。
  品硕说:“我带你去看医生。”
  方月心摇摇头,“好好地看什么医生。”
  她拒绝出门。
  “妈妈──”
  “我去观礼,我替你拍照。”
  这一刻的母亲,看上去像白雪公主故事里的女巫。
  品硕紧紧抱住她痛哭。
  那日稍后,父亲回来,自斟自饮。
  品硕向他说:“我决定在本市升学,方便照顾母亲。”
  阜氏缓缓拾起头来,“我劝你速速离开这个家,自求多福,留在这里,有得你受。”
  “你想怎样惩罚她?”
  品硕忽然听得父亲笑起来。
  他说:“何劳我动手,她自己会得对付自己。” 


  悄悄的一线光——第八章
  悄悄的一线光
  ——第八章 
  说完了,他索性对著瓶口喝。 
  接著,跌跌撞撞出门去。 
  品硕低看头,盘算半日。 
  既然美国西岸有大学收录,一年的费用也已汇了过去,不如去闯一闯。 
  成年人的世界不由她受理。 
  想通了,倒也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母亲并没有出席她的毕业礼。 
  别的家长都来了,身上挂满相机摄录机,不顾秩序,涌到前座取好镜头,有的甚至伏到地上。 
  并且都希望见一见阜品硕。 
  “你就是名宇中有六个口了的阜同学。九科A级究竟如何考得?平时妈妈给你吃什么?” 
  她的父母没有来观礼。 
  回到家,脱下穿了多年的校服,找母亲说话。 
  方月心抬起头来,“我要去观礼。替我拿一套衣服出来,换好马上去。” 
  “妈妈,”品硕温和地说:“今早已经举行过了。” 
  “那可怎么样?”她膛目结舌。 
  “没关系。” 
  “你会不会怪我,哎呀,这可怎么办?” 
  品硕把母亲拥在怀中,“没事没事,你放心,大家都很好。” 
  到了这种地步,任何人都看得出,方月心的精神出了毛病。 
  就是这一天,有人来采访她们母女。 
  那是一位穿铁灰色套装载珍珠耳环的女子,她脸容秀丽,笑容可亲,自我介绍:“我是许方宇律师,这是我的助手乔珊。” 
  她们进屋子坐下,“品硕,你与母亲都需要帮忙。” 
  品硕呆呆地看著她们两个,孤苦的她想:莫非真的有守护天使这回事。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帮我,又怎样知道我家有困难?” 
  “乔姐姐是护士,她想为你母亲检查一下,我们不是坏人,你请放心。” 
  方月心并不拒绝,她轻轻躺下,由护士检查。 
  乔珊抬起头来。只轻轻说了四个字:“遍体鳞伤。” 
  许律师震惊,“应该怎么做?” 
  “报警送院。” 
  “不,不,”方月心跳起来,“我要照顾女儿,我不上医院。” 
  许律师不禁心酸,事主神智不清,已不知道此刻启示由女儿照顾她。 
  品硕依偎肴母亲:“好,不去,不去。” 
  许律师经声说:“品硕,你母亲急需救治。” 
  “我明白。” 
  “我们有最优秀的专科医生帮她治疗心理及身体上的创伤。” 
  “你们倒底是谁?” 
  “我是一个律师,代表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委托人,他差遣我来查探你们有什么需要,原先我以为最多不过代你往长春藤大学报名,谁知打听之下─发现你们母女……唉,”她无法再说下去。 
  “那人是谁,为什么无缘无故关心我们?” 
  许律师说:“因为,他说,你也曾经不计报酬地善待过他。” 
  “我不明白,我听不懂你说些什么,他倒底是谁?” 
  “品硕,别研究这些了,劝服母亲,送她入院,接受医疗,现在我立刻帮你联络寄养家庭,同时入禀法院办理此事,这里不宜久留,你父亲似一枚定时炸弹,随时会得爆发。” 
  许方宇对乔珊说:“你留在这里,我去法院办理手续。” 
  许律师走了没多久,方月心叫痛。 
  品硕喂母亲吃止痛药。 
  乔珊试探:“医生有更好的止痛剂,我同你去附近医务所找医生好不好?” 
  方月心摇摇头。 
  “我送你入院,品硕陪你,你不必怕。” 
  她忽然清醒了,微微笑,“我不怕,我活该,一切都是我的错,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不,”乔珊轻轻说,“医生会告诉你,一切出于不幸,你不是罪人,为著女儿,你需振作起来,马上离开这里。” 
  她颓然,“我出走过一次,还不是要返来,打回原形,我走投无路。” 
  乔珊握住她的手,“不,你听我说,有一个关注小组,数十个成员。遭遇与你完全一样,你并非唯一的不幸人,来,找陪你去医院。” 
  方月心似有顿悟,静静聆听。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把声音冷冷响起来。 
  “你是谁?你凭什么来管我的家事?” 
  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是什么人。 
  差十分钟就可以说服事主到医院去,偏偏这个人在要紧开头出现。 
  乔珊转来斥责他:“方女士是一个市民,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你怎可禁锢她。” 
  阜氏一听,大怒,伸过手来,抓住这名多管闲事的看护手臂,把她拉到大门,硬生生把她推出门去。 
  乔珊险些摔跤,也顾不得手臂酸痛,她立刻取出手提电话报警,并且不顾危险,大力拍门。 
  “品硕,品硕,开门给我!” 
  她听不到纠缠打斗的声音,于是再拨一个电话给许方宇。 
  短短五分钟时间,警察已经赶到,按铃,拍门,都没有回应,接看,许律师也奔上来,向警察简单报告屋内人物身份。 
  警察决定破门而入。 
  他们撞开大门,抢进屋内,却又立刻惊疑地站住不动。 
  屋子里静寂一片,客厅一个人也没有。 
  警察一步一步走近,终于有人失声叫说:“在这里了。” 
  在工作室里。 
  那情景真的诡异。 
  衣架上挂看一袭袭白纱新娘礼服,可是,白色的裙子下脚有点点鲜红血渍,触目惊心。 
  警察拨开白纱,看到一个男子倒在地下,颈项大动脉插看一把利剪,地瞪大双眼,已无生命迹象。 
  墙角坐著一个女子,明显受过殴打。面目浮肿,不能动弹。 
  警察急召救护车。 
  这时、许方宇说.“屋内还有一个人。” 
  “谁?” 
  “是他们的女儿、快找找!” 
  警察看急,连同赶到的增援部队满屋翻寻。 
  初时遍寻不获,均急得一头汗,终于有女警说:“找到了。” 
  许方宇抢进卧室,原来女警蹲在地下,指向床底。 
  阜品硕匿藏在床底下,身体蜷缩成胚胎一般,头埋在双臂之间。 
  她没有受伤。 
  许方宇吁出一口气,坐倒在地,她发觉背脊已爬满冷汗。 
  听到这里,蒋佐明也要抹去额角上的汗珠。 
  她像与人打过架般劳累,没想到听故事也会累坏人。 
  这不是一个寻常的故事,伦常惨变,也不是每个人可以承受。 
  品硕的声音像微波一般,“母亲被控误杀,由许律师代表辩护。” 
  “结果如何?” 
  “自卫杀人,无罪释放。事后她在精神病院住了一年。” 
  佐明松口气,“康复没有?” 
  “托赖,不过,至今仍看心理医生、我也是,每周一次,诉说心事。” 
  佐明握紧品硕双手,这样都被这小女孩熬过来。 
  广田挽看行李出来。 
  她说:“我们三人之中,品硕最小。” 
  佐明问“要走了。” 
  “我的家即是你们的家,随时来住。” 
  “去多久?” 
  甫见面、就要分手,品硕不舍得。 
  广田答:“起码半年。” 
  “这一去你就是国际作家了。”佐明由衷地说。 
  广田涨红了脸,“你也来揶揄我。” 
  “不要浪费时间。” 
  “是,”广田说:“我想进修英语,同时学些法文。” 
  “不,”佐明说:“我是劝你把握司机找到对象。” 
  广田别转面孔。 
  有司机来取了行李走。 
  广田陪女儿吃饭。 
  佐明对品硕说:“换了另一个律师,恐怕怕没有这样顺利。” 
  “这是真的,许律师力证多年来家母饱受虐待,身上新旧伤痕达七十多处,体无完肤。骨折多次。” 
  位明十分欷嘘。 
  “接着,我看到报上启示。” 
  “那由我刊登。” 
  品硕疑惑地问:“救我母女于水火的究竟是什么人?” 
  佐明答:“此刻我更加糊涂了,你看我们三人并无相似之处。” 
  “蒋姐,你愿意跟我去探访家母吗?” 
  佐明点点头,太好了。她想见见这个不幸人。 
  “她生活还过得去吗?” 
  “你亲自来看。” 
  佐明跟她出去。 
  车子驶往商业区。 
  佐明问,“你们住这附近?” 
  “不,请稍候,你会得到答案。” 
  车子停下来,佐明抬头一看,只见是一间时装店,橱窗内展览看结婚礼服。 
  电光石火间她明白了。 
  任明脸上展露出笑容。 
  品硕轻轻说:“那位先生通过许律师,作出投资,开了这一片婚纱店,由家母打理。” 
  佐明见到小小铜牌上写着“光”字,多么巧合,“店名叫光。” 
  “正是。” 
  她们也叫他光。 
  推开玻璃门。她们走进店内。 
  服务员迎上来说:“方小姐在店后看人客试身。” 
  只见一个少女挽着一件礼服裙脚,喜极而泣,“我就是在找一件这样的礼服。” 
  佐叫看了,也甚向往。 
  她忍不往拉起其中一件锻衣一角,往身上比一比。 
  “蒋姐姐有空不如试一试。” 
  佐明微笑低头。 
  店员过来,把缎裙自架子取下,往佐明身上披。 
  那是一件罗伞裙,背心形,没有多余的装饰,可是说不出清纯飘逸。 
  佐明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身边的人,会是罗天山吗? 
  她接着讪笑,人家好端端为什么要娶一个独眼单腿的人。 
  她一声不响,把礼服还给人家。 
  “请到贵宾厅来坐。” 
  那是一间小小会客室。精致的家具灯饰,小小玻璃柜里放看各式钻冠。 
  有人捧来下午茶,品硕替住明斟茶。 
  不久,隔壁贵宾厅门打开,一个极之明艳的女郎一边道谢一边离去,任明认得那是一个著名的女演员。 
  一把温柔的声音响起来,“品硕的朋友即是我的朋友。” 
  佐明转过头去,与那位女士一照脸,不禁呆住。 
  她长得与阜品硕一个模样,分明就是品硕母亲,四十出头,保养极佳,穿一套黑色衣裤,极短头发。 
  但是,方月心女士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品硕的叙述中,方月心多年遭到虐打,精神与肉体都受尽折磨,整个人已被彻底摧毁。 
  她的精神已不健全,躯壳伤痕累累!此刻眼前这个女子却容光焕发,有纹有路。 
  她坐在女儿对面。 
  佐明注意到她短发已经斑白,却没有染回原来颜色。 
  骤眼看,还以为是流行这样,并不觉异样。 
  经过那么多,仍然能爬起来重新做人,真不容易。 
  不知会不会有人痛恨她如此若无其事,因为,连佐明都深觉诧异。 
  说不到两句,已有助手来催,说是客人在等。 
  “蒋小姐多坐一会儿,随便参观,晚上一起吃饭。” 
  品硕看著母亲的背影。 
  佐明说:“她康复得很好。” 
  谁知品硕却感慨地回答:“也难怪你这样说,不是最亲近的人。看不出来。” 
  佐明扬起一条眉毛。 
  “除出这家店,她也不记得其他人与事。” 
  “啊。” 
  “心理医生想尽办法,仍然无法令她恢复正当记忆,不过,那些人与事,又记来做什么?” 
  能够忘记,真是幸运。 
  “所以,你看她像个正常的人,是正确的,不过,她身体之内有些部分,已经死亡,也是事实。” 
  佐明低头,无限欷嘘。 
  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失去的肢体,再也长不回来。 
  年轻的品硕露出异常寂寥的神色来。 
  佐明忍不住又握住了她的手。 
  “这样子结局,已是最最理想。” 
  “她的面孔经过一年来多次矫形,才恢复旧貌,右前臂部有点微微弯曲,医生说也不必理会了,庞大费用,都由许律师代为支付。” 
  佐明点点头,“我知道,我与广田的情况也相同。” 
  品硕问:“光是什么人?” 
  “我越来越糊涂。” 
  “有一句话叫我百思不得其解,许律师说过:光无条件地帮我们母女,是因为我也曾经帮过他。” 
  佐明抬起头来。 
  “品硕你曾经做过善事?” 
  “没有呀,我有什么能力,佐明你呢?” 
  性明在脑海里不住搜索。“我唯一做的善事,是通过宣明会助养过名儿童。” 
  “再想想。” 
  “还有,就是偶尔捐赠奥比斯飞行眼科医院。” 
  “没有了吗?”品硕有点失望。 
  佐明搔搔头,“给你提醒,我真得加油努力做点好事。” 
  品硕说:“你不是常常到康复会教踢球吗?” 
  “那不算什么,况且,不过是近一年的事。” 
  她们用手托任腮,一点头绪也没有。佐明终于告辞。 
  “蒋姐姐,一起吃饭好不好。” 
  “今天你妈妈好像特别忙。” 
  店堂有摄影记者在取镜头,佐明觉得宽慰,没有什么事比看见劫难后的女子重新站起来更令她高兴。 
  佐明在广田家晚饭。李和也在,他有点食不下咽。 
  趁广田走开,佐明轻轻说话,她的声音其低,似自言自语,但她相信李和可以听见。 
  佐明这样说:“还等什么,还不一起去。” 
  李和的声音日也很低:“她没叫我。” 
  “你要自发自觉提供服务呀,还要等谁苦苦哀求你?一架打印机都比你聪明。” 
  李和似有顿悟。 
  “还不快去订飞机票。” 
  李和问:“我会成功吗?” 
  “在这种时候,还计较得失?”佐明生气,“活该你一无所得。” 
  李和立刻站起来,“是,多谢指教。” 
  他马上到电脑前去订飞机票。 
  广田走近来,“佐明,有空来探访我。” 
  佐明看着她,“广田,你有无做过什么好事。” 
  “我?”广田哑然失笑,“我做的最大好事,便是努力不使自己成为废物。” 
  “广田,你太谦虚。” 
  “不不,佐明,在我短短前帮生中,我太过致力男女私情,浪费时间,一事无成。” 
  她深深叹口气。 
  佐明笑,“现在还有什么遗憾?” 
  “你说得对。” 
  这时,李和过来,轻轻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佐明替他开门。 
  他说:“我回去收拾行李,明早同广田一班飞机,你可别告诉她。” 
  “我懂得。” 
  李和匆匆走了。广田说:“这人怎么了?整个晚上怪怪的。” 
  片刻,门钤又响。 
  广田说:“莫非忘记带什么。” 
  她去开门,一看,立刻关上,脸色大变。 
  门钤不住地响。佐明知道不妥,她站起来沉声问:“外头是谁?” 
  广田半晌才说:“那个澳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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