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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后,旌旗招展,劲风萧萧。义庄之外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队骑兵,刀枪如雪,剑戟似林,兵士虽不在少数,却是悄然无声,法度森严,若非亲眼见到,实难相信此处竟然无声无息间多了一支军队。
在这些骑兵中央,居然还有一顶锦帐,素白的蜀锦底子上金花为饰,华丽异常。麒麟鬼微微一笑,径直向那顶锦帐走去。
帐篷前方又有一队卫士,外面骑兵已是百里挑一的精兵良将,然而这队卫士却更为剽悍精干,他们身高体态都十分相似。外著明光铠,腰佩青铜剑,神态亦如一尊尊肃穆的青铜塑像,看到麒麟鬼走近,神情动作全然不变,却有一阵杀气自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纵是麒麟鬼这样的高手,也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这是长安骑,北疆最精锐的队伍,修罗王江澄手下战斗力甚至在戎族骑士之上的骑兵。
麒麟鬼停下脚步,提高嗓门,叫道:“玉帅,是我!”
片刻后,一个十分冷峭的声音道:“进来。”
帐内并无他人,内里铺著厚厚的波斯地毯,踏上半个脚掌都要陷进去。帐中摆著一张雕刻精美的紫檀桌案,案后一把交椅上端坐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正是碧血双将之一、镇守北疆数年的玉帅江澄。
虽在军中,江澄身上并未著甲。他相貌虽然十分俊美,但眉长而峭,唇薄而冷,威严中有一种阴冷刻薄之意,非但令人难以接近,而且有一种望而生惧之感。
然而麒麟鬼入帐后,态度却十分随意,他笑道:“玉帅,尚未进来就闻到了酒味,必是从京里带回的‘方中好’,还请赏我一口。”
他说得虽客气,口气中却没有半点客气之意,江澄冷冷哼了一声,居然当真从桌下拿了个坛子丢过来:“把你脸上那个玩意儿摘下来。”
麒麟鬼笑了一声,先小心翼翼地接过白瓷酒坛,随后抬手除去面具,露出一张神清气朗的青年面容,非是旁人,竟是悠然公子莫寻欢。
江湖多传言,莫寻欢与北疆修罗王之间过节极深,不料今日竟然同处一帐,且江澄对他态度,远较一般人等宽容,真真让人难以想像。
莫寻欢盘膝坐在地上,随手拍开封泥,一股中正醇厚的酒香立刻溢满大帐,这“方中好”是京城百年的老字号酒坊,但酿出的酒从不销往外地。他先把随身携带的扁壶灌满,这才就著坛口,有滋有味地喝起来。
他一连喝了七八口,终于放下酒坛:“酒够了。玉帅,我今日遇到燕岭三卫,他们新研究出的一个阵式,似乎有点意思。”于是将那大斧方队讲述了一遍,他说正事时,却是要言不烦,并没有插科打诨之语。
江澄轻叩紫檀桌案,他的手指细长白皙,像个文人。待到莫寻欢说完,他方道:“你的意思,是怕戎族把这种方队用到战场上?”这正是莫寻欢之意,江澄思考片刻,又问:“你用霸王枪里的哪一式克制住的?”
莫寻欢道:“四面楚歌、霸王卸甲。”这前一招是以霸王枪攻击敌人下三路,多用于被围攻之时;而霸王卸甲则是著名杀招,江澄自然知道。他又凝思片刻,道:“攻击下三路是对的,我军中虽然未必有几人能如你的枪法,戎族军中却也未必都有燕岭三卫一般的气力……”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道:“钩镰枪!”二人虽同时说出,但莫寻欢却是在遭遇燕岭三卫后一直思量此事,江澄却能脱口而出,他又道:“那阵势若如你所言,用钩镰枪足可克制,但不知是否还有后手……”
莫寻欢马上道:“我捉了那方队一个小头目,就关在义庄里。”
江澄这才点了点头:“这还罢了。”他双目凝视著莫寻欢,如同两把阴冷冷又淬了毒的刀子,“那件事情,你办得怎样了?”
北疆多少大将匍匐在这目光之下,然而莫寻欢不知是不是神经过粗,竟然还笑得出声:“玉帅,你给我的期限是一月,如今可还没到。”
江澄的脸色十分难看,这份难看却未必是为了莫寻欢的言语,而是因为他的口气。但他毕竟是北疆之主,只见掌心抵在桌案上,缓缓地出了一口气,随后从左腕上褪下一串碧玺手串,掷了出去。
莫寻欢伸手抄住,见这手串上的珠子呈清蓝色,颗颗一般大小,清澈透明宛若玻璃珠一般,是难得的宝物。莫寻欢面具上所镶的碧玺珠原也不错,但与这手串上的珠子相比,却是相差甚远了。
莫寻欢笑吟吟起身,行了一礼:“多谢玉帅。”江澄冷冷道:“我为人赏罚分明,这是斧阵一事的奖励。那件事若是事成,想要什么你自选,若不成……”他笑了一声,只是这一声笑得实在太过阴冷。
莫寻欢泰然自若,又行了一礼:“这个自然。”
第六章 猎火照狼山
帐外,那一小队长安骑依然屹立如山,莫寻欢稳步走出军队视线范围之后,方才摘下面具,施展轻功,逆风而行,脑中思索不已。
此次江澄忽然而归,到底会给北疆局势造成怎样的影响?而自己要办的那件事更是事关重大,燕岭三卫排出斧阵,是否又有其他目的?
莫寻欢正寻思到这里,忽见远方地平线上,遥遥可见一个浅蓝色的高挑身影。虽因离得远了,看不清面目,却有种十分熟悉之感。他“哎呀”一声,心想这北疆可真是太热闹了,便高呼道:“前面可是晏兄?”
被他这么大声一叫,那人想离开也不方便,只得停下脚步,北疆的风大,直吹得他一身浅蓝道袍衣角飘动不已。
这正是兵器谱上榜眼、“高山流水会子期”中的晏子期。他缓缓转身,却在见到飞奔而来的莫寻欢时神色骤然一变,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位武功高绝、为人坚忍的高手怎会露出这种白日见鬼般的神情?
但这不过是一瞬间事,顷刻之间,晏子期脸上又换回了昔日的冷傲,他冷冷道:“原来是莫公子。”
莫寻欢笑道:“这里荒山野岭,什么妙人儿把晏兄引到这里来了?”论到他与晏子期的交情,其实并不深厚,这般言语轻薄却是刻意为之。
晏子期眉一竖:“银血霸王枪又因何来此?”神态已经颇为冰冷。
倘若换成别人,不说被这态度吓到退避三舍,也会有些紧张,无奈莫寻欢最擅长与这类个性的人打交道,他笑道:“自然是来此寻欢。”
这等回答未免也太厚脸皮,晏子期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敢耽搁莫大公子雅兴,告辞!”说罢转身离去,身后一柄样式奇古的长剑上的杏黄剑穗猛地飞扬而起。
莫寻欢看他背影,又叫一声:“晏兄,前几天我看到峻山道人也在这里,崆峒还来了几个高手啊?”
晏子期身形一顿,并未答话,速度更快。
莫寻欢看他背影,心中思量:晏子期虽然性情高傲,但决无自己一句话就激得他变色的道理。不妙!莫非江澄要自己办的那件事情,崆峒一派也有牵扯其中?这一件大事,到底牵扯了多少枝叶进来?
他反覆思量,终于坦然一笑,心道管他枝叶如何,自己先去寻找易兰台要紧。至于到时会遇到什么人,见招拆招就是了。
这一边悠然公子四下探索,而他要找的易兰台,却已下定决心。
他听得那疯老者道出“深沉雪”三字,瞬间豁然开朗,原来那地图上所标,是在崖下另有一条隐秘道路,可以通向深沉雪。他虽曾到过崖下两次,却不曾四处探查,因此地图上标示,才一时看不明白。
深沉雪原是武林中的传说之地,传闻这里有无双无对的剑谱、可以续命的灵药,还有一生都用不尽的财宝。然而它僻处北疆的沼泽之中,内里又有无数机关保护,因此并未听闻有人曾经进入,反倒有许多少江湖人因此身死道消,方才那疯老者看他身手,只怕当年也是一位欲入深沉雪的武林名宿,不知为何竟会落到如此地步。
他把自己所想与赵清商说了,赵清商听罢后方道:“原来这地图标示的乃是崖下,难怪我几次来到北疆,问了多少当地人,却无一人认得此处。”她思量片刻,又道,“易公子,我有一事相求。”
她口气十分认真,无奈既生了这样一张天然带笑的面孔,再怎么严肃看上去也是笑意满满,倒像一只鼓著气的猫儿。易兰台看著有趣,笑道:“赵姑娘是我救命恩人,有事还请吩咐。”
赵清商笑起来:“易公子,我先问你,下一步你打算去哪里?”
这问题看似简单,其实难答。易兰台此刻虽知追杀己身的是燕岭三卫,却著实想不出自己该去往何方。
此时的北疆,论到官方力量,有玉帅江澄驻扎于此。易兰台与他同朝为官,去往他麾下本是最好的办法,偏偏江澄在三月之前被召唤入京,不知何时归来。
北疆又有一名侠客,乃住在伴月峡的断剑侠高雅风,此人武功高超,且人品端正、疾恶如仇。若是易兰台去寻他也是一个办法,可断剑侠为祭拜恩师,半月前启程去了江南,又断了一条路子。北疆中虽然还有其他一些江湖人物,但易兰台对他们并不熟悉,也不好贸然投奔。
赵清商见他沉吟,已知其意,笑道:“不瞒易公子,为寻深沉雪,我已是第三次来到北疆。既然易公子识得,可否请你带我前往?”又道,“看地图,这条路十分隐蔽,易公子在这里躲上几天,正好可以避开追你那些人。”说著抬头看他,眼神中全是期待。
易兰台看著她少年一般的细致面庞,心中一动,他从小当惯了大师兄,此刻也觉她如同自己一个年幼弟妹一般,须得自己处处照拂。又想追风刃已退,燕岭三卫虽然追踪自己,却未必料到自己又走了一次回头路。便道:“好,我便陪赵姑娘一同前往。”
赵清商十分高兴,苍白面容上笑意如同鲜花盛开:“多谢易公子。”
一时间易兰台忽有种念头,平素赵清商虽然总是一张笑脸,然而只有这一刻,她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吧。
为她这一笑,自己走一遭深沉雪又如何?
此处距离当日断崖尚有两日行程,易兰台与赵清商商议一下,便牵了追风刃那匹马去与商人交涉,换了两匹坐骑回来,他又用多余银两买了乾粮、水囊等物,一样样都井井有条地安排到马背上。
等他安顿好一切回来时,看到赵清商盘膝坐在屋檐下,津津有味地看著两只麻雀打架。易兰台面带笑意看著她,等到两只麻雀扑棱飞走,才牵马走过:“赵姑娘,我们走吧。”
北疆草长鹰飞,天高云阔,自有一种壮丽不凡的气魄。易兰台纵马原上,一时间忘却眼前困境,心绪也为之一爽。再看身边的赵清商嘴角含笑,意态甚是逍遥。两人不约而同加了一鞭,纵马疾行,风声越耳,似乎过往的种种不快之事,也可一并消逝在风中。
这般跑了好一会儿,二人放松缰绳,缓缓而行。赵清商忽道:“易公子,我看你武功还在,就是内力没了,说不定深沉雪中便有医治办法。”
易兰台微微一笑,他并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宝藏之说,但赵清商的话总是一番好意,便道:“或许有此可能。”
赵清商思索片刻,道:“易公子,我也懂一些医术,不知你到底是中毒还是怎样?也许能想个办法出来。”
易兰台回忆当时情形,自己也不免好笑,总不成说是因为被猫咬了一口?但事实还真如此。便将自己所经历之事,一五一十讲述出来。
听到易兰台失却内力前后经过,赵清商吸了一口气,道:“看易公子这情形,倒似苗疆的‘搜神蛊’。”
易兰台对蛊术并无了解,道:“还请赵姑娘告知。”赵清商道:“这搜神蛊是从隋朝的猫蛊延伸而来,隋时猫蛊盛行,许多贵族都蓄养巫婆以猫蛊害人,唐以后便即销声匿迹。后来苗疆兴起了一个青衣教,那教主十分厉害,竟再次寻得炼猫蛊之法,又将其进一步发展,改名‘搜神蛊’。中蛊之后,片刻间内力散尽。还有传言……”
见她犹豫一下,易兰台道:“可是今后再无法习练内功?”
赵清商点了点头。
易兰台笑了一下:“多谢赵姑娘。这些天我试过从头练起,但屡屡受挫,心中也猜到一二。”他见赵清商面上虽然笑意不变,可一张脸又鼓了起来,知她心中不乐,忙道,“这也没什么要紧,赵姑娘不必在意。”
这没什么要紧?这大大的要紧!赵清商抬头看他:“易公子,你怎么得罪了青衣教?”易兰台苦笑道:“实不相瞒,我非但不识得青衣教中人,也未曾去过苗疆一步。”
赵清商又鼓了脸:“这可如何是好。”原来可解搜神蛊之人唯有青衣教教主与两位护法,但如今青衣教早已风流云散,左护法一入西南大梦沼泽,再也没有回来;右护法退隐江湖,十几年来影踪不见。照此看来,难道名动一时的天子剑,从此竟要湮灭于江湖不成?
易兰台笑道:“罢了,无妨。”心头却也不免一阵怅然,便一指前方,笑著转移话题,“赵姑娘你听。”
遥遥远方,有牧人放马疆上,隐约可听得歌声铿锵。
“遥望红牙河,杨柳绿婆娑。我是汉家子,不解胡儿歌。”
歌声渐远,最后一句只听得一缕如线,唱歌的牧人已然远去。易兰台起初虽为转开话题,此刻也不由叹息一声:“中原与戎族之争,已有两百年之久。如今即使平民之间,亦是这般的水火不容。”
然而十年前,北疆还由著戎族武士劫掠;七年前碧血双将何琛、江澄连手,接连三场大战打怕了戎族,方才保得一方水土平安。战争固然是令人厌恶,然而若不是那几场战争,今日的宁靖又从何而来?
易兰台不由自主又叹了口气,若是江澄今日在北疆,燕岭三卫又怎敢贸然大规模入关?他心中思索,这句话不由自主也说了出口。赵清商被他引开思路,也道:“这却是,我前两次来北疆,从不见这些戎族人。”她又好奇问道,“易公子,这位玉帅江澄在北疆名气如此之大,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江湖中人少知官场中事也是正常,易兰台便答道:“关于此人,传闻甚多。京中人多说他少年时气死生父,逼走亲姊,言之凿凿。我与他同朝为官,却觉传言未必可信……”
赵清商吃了一惊,左手的汉玉镯子“当”的一声碰到马鞍的黄铜饰件上:“你与他同朝为官?”
易兰台才发觉方才无意道破自己另一重身份,心道自己平素何等谨慎,在她面前却并未设防。便道:“我在朝中原任兰台御史一职,与江澄官位相差悬殊,却也算是有同僚之谊。”
赵清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便不再多问。
易兰台又道:“他家世显赫,却能少年从军,自最低职位做起。今日之位亦是他多年军功累积而来。镇守北疆以来,他外交西域罗天堡,内练五万精兵于塞上,戎族再不敢犯关内一步,这都是他过人之处。但江澄为人冷峭刻薄,锱铢必较。当年与何琛联手,大破戎族之时,曾经杀俘三万,那时我初任御史,还上本弹劾过他。”
杀俘不祥,古有明训。然而江澄可不管这些。戎族十万精兵,被他设计陷于流沙泉中两万余人,被杀者四万人,三万俘虏则被他一并杀戮,逃回去的仅有数千人。自此十年之内,戎族再无反扑之力。
江澄又曾深入戎族边境百里,一路烧杀劫掠,传闻闻他之名可止戎族小儿夜哭,因此得了个“修罗王”的称号。
说完这些,易兰台叹道:“我不喜其为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今日之北疆,著实缺不得江澄。故而除了那一次外,再不曾弹劾过他。”
听罢,赵清商默然片刻,忽道:“沧浪水门中的殷浮白前辈,当年也推崇过‘以杀止杀’的说法。”
然而殷浮白少年夭折,一代剑客,逝世时年纪尚不满三十。
易兰台举起马鞭,指向前方的红牙河,道:“河水一去不复返,人命一死不复还。”说罢自己不由苦笑,“虽如此说,我又何尝没杀过人?”
赵清商笑起来:“易公子,你也责己太严。别人的刀砍到你头上,你再不还手,天下间也没这个道理。”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易兰台也不由一笑:“多谢你。”
此时他们距离红牙河已近,红牙河发源于西域,至北疆分为若干支流,他们面前这一条是支流之一,河水清浅,当地人又称之饮马河。
易兰台策马向前,赵清商以为他要饮马,也跟了上去。
然而易兰台却并非此意,他驱马向前,直入河水之中,好在此处河水平缓,未及马腹,在他驱使之下,那匹马亦能慢慢前行。赵清商一怔,随即明了,也随之策马入河。
虽然昨夜他们击退了追风刃,但若真是燕岭三卫随后追来,却也难办,因此易兰台纵马河中隐蔽行走痕迹,为己方多争取一些时间。
这时易兰台尚不知燕岭三卫的速度比他想像的还要迅速,他纵马原上之时,大斧方队已被派出找寻他二人,幸而被莫寻欢拦截。
二人策马在河水中行走了一段,至分流之处,本应向左,却一转向右,之后上岸走了一段,到另一段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