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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每一个人,战战兢兢的样子更显出他的胆怯,在夕阳的余晖里,我可以清楚的看见他的腿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蹲在那!”曹哥一声命令,既熟悉又显得遥远,一下子就把我带进了过去的回忆,我不禁哑然失笑。是的,谁进来不是一样的呢?任你任何人,进到这里,这都是要必须过一关,好像不过这个手续,你就无法真正融入这个环境一样,某种意义上说,这个过程像就是一个岗前培训,经过了它你才能真正获得上岗的认可,荒谬呀!
这是个惹不起也躲不起的地方!
在此后多年的岁月里我总是这样告诫自己和评价生存的环境。是的,当你见过了太多的血腥、冷血、无情、出卖、背叛、欺骗之后,你会觉得你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环境,你的思维模式,行为方式,判别标准,都已发生改变,囚禁生涯的气息将会留在你的皮肤骨骼,血液气质里。你浑身都会散发出一股独属于这个群体的味道,你无法独善其身,更谈不上兼顾他人。一进此门,任何人都是一样,概莫能外。就像现在,如果有李哥的命令,我能对这样一个还是小孩的人进行折磨吗?我下的去手吗?回答是必需的,因为你已身处其中,不能逃避。如若不然,相信很快,他的待遇就会转嫁在你的身上,而且具体对你实施折磨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你同情的人,这里就是这样!用李哥的话说:“看守所不相信眼泪。”
“看守所不相信眼泪。”李哥对小孩这样说着:“收起你那让我讨厌的马尿。”
“就是,现在害怕,早干什么去了?”曹哥一脸的鄙视。
“你爸把你种下多少年了?”曹哥继续着例行的问话。
“啊?”这小孩显然是不太明白。
“就是你他妈多大了?别给老子装俅迷!”曹哥失去了耐心。
“噢,我十六岁了。”
“嫩的很嘛!你匪号是什么?”曹哥一脸的坏笑。
“王希,王爷的王,希望的希。”这回他听懂了,反应的挺快。
“操你妈!问你个名儿,谁让你说那么多废话的,欺负老子没文化是吧!实话跟你说,我也是有文凭的!正宗的初中毕业。”曹哥趾高气昂地说。
“扑哧!”听了这话我一下居然笑出声来,心里想着:初中毕业,好高的文凭呀!
曹哥还在美呢,好像没听见,李哥地剜了我一眼,我吐了吐舌头,赶紧正襟危坐。
“还他妈王爷的王呢,你看你现在那个怂样子,我看王八的王差不多。”曹哥恨恨地骂了一句。想想又说:“希望的希?别美了,我实话告诉你—— 一入此门,再无任何希望。”
那小孩,就是叫王希的,有点害怕了,左右看了看。正当我以为他要求饶的时候,他却冒了一句让我们大跌眼镜的话:“叔叔,有啥吃的吗?我在刑警队呆了几天,就没好好吃过饭。”
此言一出,号里一下都没了声音,用现在的话说,恐怕是全被雷到了。大家面面相觑,只见曹哥慢慢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开始泛红,可见已是愤怒之极。终于还是你哥憋不住,哈哈一声笑了出来:“伟伟,咋样?没见过这样儿的吧!傻了吧?哈哈哈……”
“你想吃啥?”曹哥眼看就要发火。
王希正要回答,李哥挥手制止住了他:“你还真说对了,这里还就是管饭,别客气,想吃啥自个说!”
王希闻言喜出望外:“就是嘛!我就看叔叔们都很面善。”
“哈哈哈……”这一下曹哥和我都忍不住了,一起笑出了声。嗯!我们都很面善,等会儿你就知道我们有多善了。
王希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瞪着眼睛看着我们,那样子要多天真有多天真。
李哥一脸的严肃:“嗯!你别理他们,他们是听见你夸他们高兴的。你也饿了,还是先吃点饭吧!说吧!你想吃什么?”语气和蔼的像个圣诞老人。
“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吗?怎么我听说看守所里伙食不怎么好哇?”看样子这哥们还不是一无所知。
“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这儿的规矩是你第一顿饭可以自己点,以后大家都是一样了,所以说,你要抓住机会。要知道这可是砂锅捣蒜—— 一锤子的买卖。”李哥继续捉弄着他,煞有其事的表情连我都忍不住要相信了。
“谢谢叔叔提醒,我想吃红烧排骨,蒜泥茄子,还有海鲜蔬菜汤,这些都有吗?”王希一下来了精神。
“有有有,这都有,你别客气,多点两个。”满口答应道。
“那有糕点吗?”看来王希还挺能吃。
“有,不过一般的糕点没有,你只能将就点,吃点肯德基。”曹哥也来了兴趣,插了一句。
“那最好,我就喜欢吃肯德基。”王希脸上乐的开了花。
“外国人那玩意儿不经饿,你主食还是再来点中餐吧!”李哥真是关怀备至。
“说实话,我还以为这里面的人都很坏,没想到你们人这么好。”王希感动的都快哭了:“那主食都有些啥?”看来感动之余他还是更操心他的吃的。
“没事,没事,同是天涯沦落人嘛!主食米饭面条,包子水饺都有,看你爱吃啥。”
“那来点水饺吧!好久没吃了。”王希舔了舔嘴唇,突然又问:“有蘸碟儿吗?”
“那肯定有嘛!咋能叫你吃白饺子呢?那多没味道,不行再给你来两瓣蒜。”李哥装的真象。我使劲儿憋着笑意,肚子都憋痛了。
“那到不用,我不怎么吃酸,就这些吧!你们想吃什么,再点一点儿?”王希还不忘做顺水人情。
“别客气,不用了,把你点的这些拿笔记下来,写个菜单。”李哥显得很大度。
王希写完菜单后问李哥:“这东西给谁呀?”
“你就站在窗口,喊报告,一会儿有人来了你交给他就行了。”李哥也有点憋不住了,我看他很想笑。
王希信以为真,道了一声谢,然后就果真站在窗口大喊起来,还生怕别人听不到,声音还挺大:
“报告政府!报告政府!”
看守所在这一点上做得还是很好的,王希的报告刚喊了两声,送他进来的梁所长就闻声赶来,风门一开就很着急地问:“咋回事儿?咋回事儿?有人打你是不是?”
王希理直气壮地把手中的菜单递了过去:“没人打我,叔叔们对我都挺好,我是要点菜,也不用太麻烦了,您看就照这个给我随便来点就行了。”
梁所长接过菜单看了看,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掏出钥匙打开号门走了进来。“来,你往过来一点我跟你讲。”
王希懵懵懂懂近前,梁所长晃晃手中的单子笑咪咪地问:“想吃这?”
“嗯!不是说进来的每个新人都可以自己点一顿吗?”王希浑然不觉。
“噢!胃口还不错,点了许多,嗯!你知道这是啥地方吗?”老梁依然神色如常。
“这还不知道,看守所呀!”王希居然还笑了,好像是觉得老梁的这个问题超可笑。
“啪——”老梁突然变色,一个嘴巴扇在王希脸上。“那你他妈的还点菜?你以为这是疗养院呀!皮痒了是吧?还半斤饺子一个蘸碟儿,我看你是屎吃多了把脑袋糊住了是吧?不规矩点小心我拾掇你!”
王希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捂着脸呆立在原地,一脸的委屈,嘴角一咧一咧的,像是要哭出来。
老梁教训完王希后,又指着我们骂道:“狗日的一个个吃饱了没事儿是吧!这肯定是你们使的坏,害的老子值班都不安宁。我把招呼给你们办在前头,谁要是在胡骚情,小心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说完看都没看王希一眼,径直走了。
“哈哈哈哈……”等老梁走远了,我们一起大笑起来,一个个前合后仰。
王希怔怔地站在那,看着乐不可支的我们,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你们是戏耍我的呀!”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止住笑。曹哥没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一张脸变得比川剧变脸都快,他大喝一声:“傻逼,你莫天真了,给老子蹲好!”
王希被曹哥的一声怒喝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顺着墙根蹲了下来。刚一蹲定,估计是受不了马桶那味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看着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儿,我不禁为之叹息,唉!他以后这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接下来的流程简直和我当初一模一样,先是问他进来过吗。当然,这只是流程,他那样一看就没进来过。然后又是问他知道手续吗?回答自然是和我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王希选择的是手续‘文过’。
到这时我已完全相信曹哥当初的话所言非虚,每个人都必须经历这一关,用他的话说:“新买的骡子不上套,新娶得媳妇不让操!”手续,是为了立威,这是规矩。这样说吧!就算是我,如果看见新进来的人没有过这一关,心里也会不平衡,不高兴的,人呀!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在我们号里,各人自有分工,李哥是总设计师,运筹帷幄。曹哥是管理一切日常的具体事务,就像是公司里的总经理。而我呢,现在还处于和曹哥学习阶段。譬如今天的事儿就是个需要我学习的过程。另外还有两个是小鸟和不爱说话的喜子是伺候李哥衣食起居的,俗称份子娃。然后就是中间睡的四个人,铁头川娃等,他们是负责过手续,惩罚人等等一切需要使用暴力的事务,有一个很直接地叫法——“打手”。后面的就没什么地位了,全是干活的,有涮马桶的,擦地的,洗衣服的,洗碗打饭的等等。而铁头川娃,没事的时候就研究如何折磨人,所以我经常戏称他们为731研究所研究人员,我一般不叫他们的外号哦!就叫铁所长,川所长,他们还颇为受用。文心阁埨坛。
王希根本不知道,选择了‘文过’等于就选择了失败,为什么?看守所尽管最忌讳反抗,冲铺等行为,但自古人人敬英雄。在手续问题上,你选择了‘武过’,本身就代表了一定的勇气,椽子好的人只要你挺过这一关,以后的日子还是会好过很多的,别人也不会过多的招惹你。但是如果你选择了‘文过’,那就可以说宣告了你悲惨生活的开始,从此之后,你会成为人人都可以欺凌的软柿子,别人的出气桶,号子里折磨人游戏的主要表演者。
也许是号子里很久都没有人进行过‘文过’的游戏了,大家在这种非人的环境里积压的情绪足以令自己心理扭曲变态,都想看到别人的痛苦来刺激一下自己日益麻木的灵魂。所以全都显得很高兴,尤其是铁头和川娃,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凸显出他们的作用。
只见他俩闻言还不待曹哥的指令就迅速的窜下了床,阴笑着来到王希跟前,即将要到来的危险令王希打了个寒战,或许是他想到前后受到待遇的差异过于大了,让他有些接受不了,于是嘴一咧眼看就要哭了出来。就在这时,号子门又开了。
“他妈的今天还给怪了,平时我值几个班都不见送个人来,今天一会儿就来两个,还都是碎逼,搞得我连电视都看不安生。”老梁一脸的不高兴:“其他号子人都关得差不多了,还是撇给你们吧!人多了兴旺。”
“你们莫给我惹事呀!再给我玩点菜,小心我把你们当菜吃了!”老梁打了个招呼,急匆匆地去看他的电视了。
来人年龄比王希略显大一点,但也是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还是个近视眼,耳畔的头发上明显有眼镜腿勒出的痕迹。看守所为防止押犯自杀自残,眼睛一律没收。所以他正眯着眼,努力地在打量这这个新的环境。
“看锤子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了!”曹哥一声怒斥,吓得这人一缩脖子,赶紧低下了头。
李哥这时发话了:“伟伟,这一下刚好,你也别让这怂选文选武的了,两个人合起来一块耍,有意思得多。”说到这,李哥又撇撇嘴:“看这怂样子也不像是个有椽子的,你问了也是白问,好久没怎么热闹了,今天刚好,给他们来个全套的。”
接下来的这一晚,我真是开了眼界,也不禁为我当初选择‘文过’而感到庆幸。这晚,也让我开始相信影视作品里关于人性的描写并不全是杜撰,人对待自己的同类,怎么可以这样残酷无情,荒唐疯狂……
“叫什么名字?”曹哥依然继续着他的例行询问。
“闫凯”这哥们明显要比王希懂行的多,干净利落的回答没有多说一个字。
“以前进来过吗……”曹哥永远是那一套。他继续着他的提问,我的心里却在想,进来这么长时间了,见过‘文过’的但没见过李哥所说的全套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什么内容。
但接下来我就长见识了,曹哥示意开始后,川娃和铁头就跟他们介绍上了:“咱们看守所的‘文过’分为两大类,七个小项,既然是文过,那咱们就有说法和讲究,两大类分别叫:六脉神‘贱’和‘左右互搏’。六脉神‘贱’又分为洗澡、喝汤、娱乐、旅行、模仿、饲养等六个内容。你们以前没进来过,先给你们来点温柔的,慢慢来嘛!”
我还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呢,就见铁头先是解开裤子,在马桶里挤出了两粒屎,然后让王希手里拿着扫把,然后把塑料盆戴在了头上,摆出一副解放军战士手挎钢枪,保家卫国的pose。而闫凯被勒令把头伸到马桶里去作观察状,观察一会儿后,王希就问他:“闫凯,金鱼还在不在?”闫凯回答:“依然在!现在交给你了。”王希‘啪’的一个立正,口中喊口号一般地吼道:“是!请首长放心,人在金鱼在,人亡金鱼亡!”等号子里的人都表示听清楚了以后,方才二人交换表演。这就是六脉神‘贱’之饲养金鱼。
第二个项目是旅游节目——骑摩托,又称‘边走边看’。具体实施方法是,两个人并排趴在地上,铁头和川娃分别骑在他俩的身上,抓住他们的耳朵,双手一边使劲拧着一边让他们嘴巴里发出‘噗噗噗’类似摩托车发动的声音,双手一松,嘴里的声音就要停下来,然后铁头川娃就会问,现在到哪了?他们会回答:“已到河南。”然后就会讲出比较具有地方性的河南特产。再一发动再一停,就到了北京,他们就会回答这里的故宫长城欢迎你,诸如此类,等等等等。这个节目进行了二十多分钟,看着他们发红的耳朵,我心想:也真是难为他们了,看来人还是要念书哇,如过换两个乡下的文盲来,还真说不出那么多地方。
骑摩托这个节目在我看来已经有一定难度了,但是跟接下来这个模仿秀相比,它还算是简单的,模仿节目就是让你趴在地上摆出各种动物的造型,模仿各种动物的声音,有猪有狗有牛有羊,他俩一人一个不重复的表演,然后接受号子里人的评判,谁先表演够十个谁就是胜利者,而不合格的这一个,将会接受五个礼炮的待遇。不过,说实话,闫凯模仿的驴子真是惟妙惟肖,形象生动,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个人还是对代表娱乐的‘看电视’节目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这个相对也比较温和,等于是休息性的一个接目,让给你肉体和精神得到一个暂时的舒缓,它很简单,就是扯住你的耳朵一点一点的拧,拧一下,铁头的嘴里就会报出一个频道,而你要迅速的说出这个频道的特征,具体对话如下:
“中央一套。”
“今天是一九九九年六月二十九号星期三,农历五月二十日,今天的新闻联播为大家带来的是……”
“中央五套。”
“中央电视台,中央电视台,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你现在收看的是第十六届世界杯A组的一场比赛……”
“中央二台。”
“电视机前的朋友大家好,欢迎你收看经济半小时节目……”
在整个过程中,闫凯明显表现的要比王希好一些,看来这家伙平时看了不少电视。
和接下来的内容想比,以上的四种节目,只是为了寻求一个开心,还不算什么,一般人都能接受,但是洗澡和喝汤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对人格的践踏和侮辱了。
看电视的节目结束以后,铁头和川娃先让两个新马号歇了一会儿,李哥也开始倒水洗脚了,洗碗以后曹哥又洗,看守所用水紧张,洗脚就是这样,一个一个往下轮,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啥事,所以只是轻轻地蘸了一下水就拿出了脚。
果然不出我所料,只一会儿,一盆漂着白色污垢的洗脚水就放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俩面面相觑还不明所以,李哥温和的说,看守所里比较注意卫生,要勤洗脸勤洗澡,再加上你们车马劳顿也有些累了,洗个脸睡吧!说完向那盆洗脚水努了努嘴。
我就从那时起,就看出了闫凯这家伙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王希还在犹豫,闫凯就已经在那盆洗脚水里面洗开脸了……后来他曾经跟我说过一句拍案叫绝的话:“当是我就看明白了,那是你洗也得洗不洗也得洗,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抢先洗,这样,最起码王希洗的是我洗剩下的。”
六脉神“贱”之最后一个内容,‘喝汤’真是对人性的一种践踏和自我的一种侮辱,是的,我认为他貌似在侮辱别人,实则在侮辱自己,因为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已经不配被称之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