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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夏流年纪事(续)-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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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在眼里,不适在心里,全身的鸡皮疙瘩立正稍息。

“如果你想要……”,志君叔叔放下我碰过的最后一个相架,向我伸出手示意。

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我将怀里的相架乖乖交给他。

接过相架,他露出一个轻轻的微笑,顿生光风霁月之态,“我明天可以拿照片去翻拍。”

“真的吗?”我装惊喜,“那太麻烦你啦,志君叔叔。”

“小事,没什么。”志君叔叔心满意足地擦拭相架,间或斜看我一眼,“可青一点不像,你倒是像个十足。”

“像什么?”我追问。

志君叔叔把擦拭好的相架放回原位,笑容略有讥讽,“你来的目的不是因为夏明成作孽的事情吗?”

“您怎么知道?”我记得出门的时候,对首长爷爷和奶奶说的是去北京周边地区旅游,根本没有提到要来这里。

下一句,志君叔叔解了我的疑惑,“可青给我打电话,说要回来,我当然打电话给你爷爷,他告诉我,昨天晚上,可青认祖归宗了。”

原来如此……

不过,他既然心知肚明,还打那么久的太极,真能忍。

我沉住气,微微笑,“可青做了整容,要是他整回来,应该会像爸爸。”

“样子像有什么用,脾气不是那个脾气,人也不是那个人。”志君叔叔笑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个失败的试验品,“没意思。”

他的笑,有十分的可恶,我按捺住心底火性,笑容不变,“志君叔叔很了解我爸爸?”

我以为他会说“那当然”一类的话,谁知……

志君叔叔将手帕扔进废纸篓,轻轻巧巧回我一句,“说不上。”

且看他装到何时,我佯装不解,“怎么会?志君叔叔和爸爸不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吗?怎么会说不上呢,您可是太有发言权了。”

“自以为了解,不是真的了解。”志君叔叔闲适地坐在皮椅里,目光却是嘲讽,“他做出对不起我的事,一走了之,你已知道事情真相,还有脸来,当真是俩父女。”

我这个人极护短,就算我爸爸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我也不会任由他糟践,况且,他把我们俩父女都牵扯进去了。

毫不留情,我反讥,“总比有人恨了十几年,还要装大尾巴狼强。”

“呵呵……”,被我目无尊长地讥讽,程志君不怒反笑,“不愧是夏明成的女儿,说翻脸就翻脸的性子是当真像。”

笑完,程志君抽了一张面巾纸,擦了擦眼角,然后扔入废纸篓。

他面容平静,直视我,“如果,你今天不是替你爸来道歉的,我想,我没有什么好和你说的,去客厅看电视吧。”

他想要平静,我偏不给他平静。

我不为所动,挑衅地睥睨他,语气尖锐,“志君叔叔,您不觉得您很矛盾吗?”

“矛盾什么?”

“您一方面恨我爸爸背叛您,想我替他道歉;另一方面又那么珍而重之地,将他的单人照与您的合照,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您这不是矛盾,还能是什么?”脑中突然滑过一词,我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怕是爱恨交织了吧?”

“住口!”程志君霍地起身,一手指向门口,“出去!从这里滚出去!”

他暴跳如雷,不能解决问题,只能证实我的猜测。

突然,“啪嗒”,身后一声异响,我与程志君皆是一愣,我条件反射向后望去,只见袁阿姨手持钥匙闪了进来,又速度极快地关了门。

袁阿姨美丽的容颜冷淡如冰,走近我,“夏楠楠,看在你是方奶奶孙女的份上,你如果是来这里做客,我很欢迎;如果你是来这里重提旧事,打乱我们生活的,请你出去。”

看来,两夫妻一致对外了。

我之所以起疑,是源于奶奶的口述,她说那晚程志君醉卧客厅,我爸爸和袁艺霏在黑暗的卧室里做苟且事,试问,两个男人喝了什么酒,才会颠倒不分?袁艺霏是死了,还是怎么的,连自己丈夫都分辨不出,算个毛的妻子。

我不是没喝醉过,“借酒装疯”和“醉酒助兴”是有的,但要到“烂醉如泥”的程度,那也就倒睡了,想做别的事情不可能。

别以为所有的烂事,推到“酒”字头上,可以掩盖一切。

那晚的事情,怎么琢磨就怎么觉着是另有隐情,像事先安排好的,就不知他们各自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而我相信我爸爸的人品。

枉我爸爸黑锅背了二十年,被奶奶怨了二十年,我和可青的苦果不能白吃,到底是谁造的孽,今日见分晓。

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既然如此,那我没什么好遮掩的。

我开门见山,说出今日到这里的目的,“正巧,袁阿姨也在,当年的当事人,除了我爸爸,现在都齐了,假如志君叔叔不对我有所交代的话,我是不会走的。志君叔叔,我相信我爸爸的为人,他不是那种喝了点酒,就去欺负兄弟妻子的人。究竟当年事情的真相如何,只有你们心知肚明,请你们告诉我真相。反正,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可青长大成人,再去隐瞒,也没有什么意义,请你们告诉我真相。”

“真相?有什么真相?!”程志君出离愤怒,“真相就是夏明成诱奸我妻子,害她怀孕,我做了便宜爹。你还要什么样的真相?”

袁艺霏神情厌恶,“你和你爸爸一样不要脸!我们家不欢迎你,滚!”

先不说程志君前后态度变化的问题,只观察袁艺霏看似厌恶,实则维护的姿态,这其中何止是一点问题。

我身子一转,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气定神闲地望着他们,“我说了,你们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哪儿来的不要脸野丫头,到我家撒野,给我滚!”程志君像发了狂的疯狗,一把抓起我的胳膊,连拉带拖往外扯,想把我赶出去。

袁艺霏跟着帮忙,在后面推我,两夫妻齐心合力,要将我扫地出门。

我挣扎,抓住行军床的一端,不撒手,厉声尖叫,“可青,救命,可青——救命——二哥——救命——”

“嘭”地一声巨响,书房门被踹开,可青和二哥齐齐收了腿脚。

我趁机大喊,“可青,他们俩陷害咱爸,你快来帮忙!”

可青火车头般冲过来,不由分说,一手掀了袁艺霏,另一手拳打程志君,顿时,“哗啦啦”一阵乱响,完全不顾其中有一个是他亲妈。

二哥搂住我,焦灼地打量我全身上下,“小楠,你什么事吧?”

“没……没事……”,我软软偎在他怀里,惊魂未定。

铁臂拢紧,炙热强健的男人气息包裹我,“二哥会保护你,不怕啊。”

“嗯……”

可青挡在我和二哥面前,一副顶天立地,为我遮风挡雨的模样,“你们想对我姐做什么?”

袁艺霏扶起程志君,张嘴就责怪可青,“可青,你像什么样子?!我们好歹是你的父母,你这是对父母的态度吗?”

我挣脱二哥的怀抱,与可青并肩站,护住他,“可青的态度很好,用不着您教训!俗话说:生恩没有养恩大,志君叔叔养过可青几天?您是他亲妈,可您尽过做妈的义务吗?你们是眼不见,心不烦,把可青扔北京去的,别装委屈。他6岁那年摔断了腿,你们去看过他几天?在北京那么多年,你们有几天接他回自个家住的?你们除了给他一个‘姓’,还给了他什么?”

“他就是个孽种,我生他下来已经不错了。”袁艺霏冰冷的面具碎裂,情绪失控,冲到我面前,骂可青,“要早知道他这么忤逆,当初生他,我就应该把他浸尿桶里弄死!”

这话着实可恶,我握住可青的手,同气连枝,反击回去,“千金难买早知道,你生都生了,还能怎样?!你那晚装什么瞎……”

小手被可青攥得疼,可他的声音却很轻巧,“姐,别和她废话,我和二哥在阿姨房里发现了好东西。”

“你们有什么权力翻东西?”,程志君指着二哥骂,我觉得他急了,“何凌,我可是你舅舅,你联合外人来家里,是怎么回事呢你?!这是我家,我让他们出去有那么难吗?你再胳膊肘朝外,我让你爸揍你!”

二哥嬉皮笑脸,好哥们似地揽住程志君的肩头,一边拖着往后,一边没大没小地说:“小舅,您发什么火呀?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可青手一扬,一张泛黄的纸展开,表情小无赖得要死,“姐,你太不应该了,我可批评你,来这的目的,你早说嘛,害我以为你真兜风,找乐子来了,我和二哥苦哈哈陪着你转悠。要不是我刚才跟着听了会墙脚,这会八成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你拿了什么?还给我!”袁艺霏想必认得那张纸,她急赤白脸地呼喝。

另外一边,程志君也开骂,想要甩开二哥,可惜,二哥拿得他是太稳了,他虽是在役军官,但恐怕文职做久,忽略了基本的军人素质,竟是左右突不过二哥的掌握。

“诶,别急嘛。”可青提高手,避过了袁艺霏的抢夺,“阿姨,您可不厚道了,冤枉我爸那么多年,怎么不提你们‘借种’的丑事?我可是你们借来的‘种’,给你们掩人耳目用的,怎么就成了‘孽种’呢?过河拆桥,可要不得哦!”

“你——”,袁艺霏气得不打一处来,踢打可青,“你个不孝子,快还给我。”

可青撇撇嘴,“这么重要啊?好吧,还给你,谁爱要,谁要去。”

那张纸被他揉做一团,以一个投篮的姿势,投入3米开外的废纸篓,袁艺霏忙不迭去捡。

“可青,那张纸是做什么?”我好奇地问。

“姐,你想知道?”可青装老实弟弟。

我暗中掐了他一把,痒得他咯咯直笑,“哈哈,姐,我痒痒,别掐了,我老实招了还不成嘛,那是不能生育的医院证明。”

不能生育的医院证明?!

竟然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用力拍可青一记,“你个傻蛋,那么重要的东西,你给他们干嘛?应该让我带回去给爷爷他们好好看看,顺便洗脱咱爸的罪名。”

继而我坏心眼地瞅着程志君,恶意满满地说:“要是他们敢烧那张证明,咱们就告诉爷爷,让爷爷领着志君叔叔去医院再检查一次,看谁清白。”

“不要,不要,不要说……”,捡了医院证明的袁艺霏慌慌张张跑来,抓住可青双臂,“可青,你别这样,你好歹冠着他的‘姓’,他是你爸爸,你别倒他的面子啊。”

“我不知道,你问我姐。”可青耸肩。

我趁热打铁,“我们不说也行,你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袁艺霏面色犹豫,这时程志君在一旁吼,“翅膀长硬了,敢威胁你老子,滚一边去!艺霏,别说。”

我敲边鼓,煽阴火,“是啊,您是爷爷他亲儿子,再怎么样,爷爷还能吃了您?到头来啊,那可都是媳妇的不是!可青,你还记得爸爸在照片里长什么样儿吗?可帅了,是不?说不定啊,是有的人她不甘寂寞,红杏那个出墙哦。”

“你胡说什么?谁红杏出墙?”袁艺霏面色一沉,虎视眈眈盯着我,仿佛随时准备扑上来把我撕了。

我躲在可青身后,他马上张开手护我,于是,我露出半个脸,说:“袁阿姨,您可别生气,您要是还不开您那金口,说不准,爷爷就得那么想您啦。想把自己摘干净,事情不说清楚,怎么行呢?”

“死丫头片子……”,程志君说不出下面的话,因为,二哥拿东西把他嘴堵了。

“袁阿姨,您说不说?不说,我可真打电话了,爷爷疼我爸那劲儿,您知道的,一个电话,保管他今晚立马飞过来看您。”

“别!”袁艺霏望一眼程志君,她咬牙说道:“好,我说。但你们三个给我发誓,要是说出去了,你们会怎样吧?”

她爽快,我也爽快,我第一个发誓,“我要是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天打五雷轰,死了见不到我爸妈。”

可青第二个发誓,“我要是把今晚的事情说出去,罚我一辈子不得人爱,死在你们前头。”

“可青……”,袁艺霏不忍心地唤可青名字,今晚她首次出现一个母亲应有的表情,“你怎么发这种毒誓。”

可青无动于衷,“你不就是希望我们守口如瓶嘛,二哥,该你了。”

二哥目光灼热,锁住我不放,“我如果说出去,与我爱的人失之交臂。”

我装没感觉,催袁艺霏,“袁阿姨,我们三个都发完誓了,现在,您可以说了吧。”

袁艺霏面色惨淡,她谁也不看,目光投向窗外茫茫夜色,“这个家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不存在了。志君读军校的时候,训练当中,伤了要害,再也不能生育。”

“我认识他时,完全不晓得他的身体存在那么大一个缺陷,等到结婚的当晚,他才告诉我,并且跪在地上,拿刀对准自己心口,求我一件事,如果我不答应,他就血溅新房。那时候的人很单纯,我也很年轻,头脑一热,就答应了他,当晚他领着夏明成进了新房。”

我不禁捂住了嘴,惊叫吞回肚子,原来,她和我爸爸不止一夜……

奶奶说爸爸住了大半月,那么……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我奶奶撞破这件事的当晚,你会叫志君叔叔的名字?”我提出疑问,他们三人彼此协商好的事情,袁艺霏没有道理在床上叫程志君的名字,更没有道理不避讳奶奶,搞到最后,像是事先设计好,让奶奶撞破似的。

袁艺霏冷厌地扫了我一眼,简单地说:“是志君让我这么做的。”

“呜呜呜呜……”,程志君激动了,他猛力挣,好像有话要说。

我瞧得准,激动最好了,最好是狗咬狗一嘴毛,我朝二哥使个眼色。

二哥心领神会,立刻拿走程志君嘴里的东西。

程志君如视仇人一般,望着袁艺霏,“我让你做的?是你想抢走明成才对……”

“程志君!”袁艺霏大喝,看似柔柔弱弱的一个女人,气势迸发时,居然有像男人的错觉,“你长脑袋没,你胡说什么?!”

当即,程志君被她的断喝,喝得缩了回去,不吭声。

忽地,我灵光一闪,也许,在这两夫妻的关系当中,占主导地位的,并不是程志君,而是袁艺霏。

我发令,“可青,抓住袁阿姨,捂住她嘴。”

袁艺霏瞪我,“你想做什……”

可青照办,迅疾拿住袁艺霏,并捂了她的嘴。

这样一来,程志君和袁艺霏,被二哥和可青控制住了。

“你们这些小鬼,想做什么?反了你们。”程志君的大声喝止,在我听来,不过是纸老虎的虚张声势。

我径自走向书桌,将相架扫至一堆。

“你……你动那些做什么……”,程志君大吼。

我一张又一张,抽出相片,当着程志君的面。

程志君立刻崩溃了,声音变调,“不要动它们,没有底片了,我只剩下这些,你不要动啊,这些都是我的东西。”

我不理程志君的叫嚷,漫不经心地说:“二哥,带了打火机吗?”

“带了,在我裤子口袋里,自己来拿。”二哥笑得意味深长。

神经,这个时候还想着调情!

我白他一眼,走过去,毫不温柔掏出他裤袋里的打火机。

“你是要做什么?你敢烧这些照片,我告诉你,你不得好死!”程志君嘶声力竭地吼我。

我扬扬手里的照片,另一手点火,在程志君眼前晃,“你要是老老实实,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我不烧它们,还给你。当然了,我可以保证,我们三个人都不会说出今晚的事情。你是选择烧照片,还是选择保留照片,全看你的了。”

说着,我点火,在照片下方晃悠。

程志君完全慌神,心理防线被我全数击溃,“我……我说……你不要烧……”

关了打火机,我笑笑,“好啊,志君叔叔说吧,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您,大家都不是三岁小孩,您要是把我们当三岁小孩糊弄,对不起,这些照片,您连灰都留不着。”

“不,我说,全说,别烧我的照片,我只有这些了,明成不在了。”说到最后,程志君哽咽一声,哭了。

他一个大男人,话未开口,竟然先哭了,痛哭流涕……

第八十九章:害人不浅

一句“明成不在”,程志君失声痛哭。

他低低垂着头,避开了光,避开了我们的视线,一派黯影笼罩,竟使那面目模糊,仿佛陷入时光暗流之中,逆流而上,追溯那一去不返的青春岁月。

他的嗓音很轻很轻,好像怕惊扰了记忆中的那个人,“我和明成是好兄弟,最好最好的兄弟,比有血缘关系的还要亲,不分彼此。我们先是同在一个机关幼儿园,而后,同在一个小学、初中、高中,最后,同在一个大学,二十年不分离,去哪儿我们都在一块,同吃同睡同玩同闯祸,但闯祸受罚,总是他一个人扛,方姨以为他调皮,没少教训他。”

“如果不是明成想读国防科大,我是绝对不会进去的。国防科大的寒暑假期间,我们照例下基层连队锻炼。我是大一寒假出的事,当时我们国防生和基层连队的兵发生冲突,混战中,我为明成,被人踹伤,送去医院治疗。等我伤好,医生告诉我,我这辈子不可能做父亲。”

“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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