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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凌波仿佛极喜欢这首曲子似的,一曲既罢,也不停顿逗留,便又从头开始吹奏起来,神情也是痴痴迷迷的,仿佛已沉浸在一个莫名的伤感的世界里。就是在这样一个万家团圆,欢乐祥和的除夕之夜,就是在这样一曲深情动人的旋律中,两人竟像是痴呆了似的,一个一遍又一遍忘情地吹着,一个一遍又一遍忘情地听着,仿佛已浑然忘却了身边所有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那凌波方才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远天幽暗的夜空,许久,他才轻轻叹息一声,回过头,他却突然大吃一惊,只见那张晓天悄然独倚在阳台入口处处的栏杆上,正带着一种探询般的目光,静静地望着他,她双手抱臂,神情闲闲淡淡的,也不知来了多长时间了。
"这却唐突了。"凌波跳下栏杆,歉然对张晓天说道:"可是琴声打扰你观看电视了么?"
"哪能呢?"张晓天缓步向前,斜倚在栏杆边上,"能听到如此销魂的曲子,便是一年不看电视,也无妨了。"
"亵渎了,亵渎了。"凌波急忙说道。
"这首曲子虽然伤感沧桑,但其间自有一种深情宛转处,若非心中有大寂寞者不能谱就。"张晓天静静地看者凌波:"也必得心中有大寂寞者方能演绎得如此动听销魂。"
"一时兴起,实在有负赞誉。"凌波笑道。
"却不知此曲何名?又是何人谱就?"张晓天问道。
"说出来却贻笑大方了。"凌波沉吟了一下,对张晓天笑道:"此曲实是我平日无聊之时,胡乱拼凑而成,一时消遣解闷之作,哪有什么曲名呢?"
原来,凌波闲暇之余吹奏口琴,翻来覆去便只是那几支旧曲子,心中着实不能畅意,郁闷之余,不由依照自己内心的所思所想,以及这一,二十年来的人生经历和心路旅程,自己谱写了一支曲子,他自认为此曲颇能表现自己的心境,因此每逢寂寞无聊时,他总要吹奏一番,以抒胸怀,只因这支曲子是他个人作品,谱就之后便一直秘藏于心,从不敢公示于人,不想在今夜却被张晓天听了个明明白白。
张晓天听得此曲竟是凌波自己谱就,心中惊诧实是莫可名状,此曲旋律委婉动人,意境凝重深远,实是自己听过的曲子中最为感人动听的一曲,其思想境界和艺术感染力,较之坊间流传的众多曲子,实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她原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遗漏错失世间这等绝好的曲子,哪想到这首让她感动莫名的曲子,竟是出自眼前这位男孩之手呢?
张晓天怔怔地望着凌波,只见他眼神深邃明亮,笑容恬淡温柔,虽只寻寻常常地站着,但仍有一种极独特的精神气质从他身上不可遏制地散发出来,给人一种曾经沧海,风淡云轻的感觉,仿佛世间已无任何风雨,任何力量能够击垮他,压倒他似的。
"虽是个人心曲,到底好是取个名儿好。"张晓天慢慢地对凌波说道:"世间风月无多,还是莫要轻易辜负了。"她既已知道这支曲子是凌波所制,便不肯轻易褒贬了,但言语之间,却还是充满了对这支曲子深深的喜爱。
"一时戏作,又岂能太过认真呢?"凌波笑道:"你若喜欢,便随意替它取个名儿好了,也让它沾沾你的灵光,润润你的仙气。"
"你如此说,当真是亵渎这支曲子了。"张晓天摇头笑道:"我张晓天何德何能,又岂敢越俎代庖,冒天下之大不韪?"
"恐怕是心有不然,不屑为之吧?"凌波笑道。
"既如此说,我便僭越了。"张晓天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人生循环往复,快乐不知几时,忧愁亦不知几时,虽说人间正道是沧桑,但总归还有大希望在,我虽不敢谬称知音,但这支曲子哀而不伤,悲而不痛,既凝重悠远,又深情执着,实是人生一段旅途的真实写照,我看就称之为,你看如何?"
凌波听闻之后,只觉得心头大震,他想不到张晓天这般金尊玉贵的女孩,竟会说出这般天高云淡,气象万千的话来,而这番话,又实实与他的心思感触完全吻合,虽只寥寥数语,但已仿佛洞彻了他的肺腑一般,凌波怔怔地注视着她,一种茫茫尘世,突遇知音的感觉,不由自主便泛上他的心头。
"这名儿含蓄,典雅,留有令人无穷遐思之意味,真正是大行家的见识。"凌波点头笑道:"只是我这曲子,怕是配不上了。"
"你若一味的妄自菲薄,不但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这支曲子了。"张晓天认真地说道:"本不该夺人所爱,只是心有所感,难以释怀,不知你能否将曲谱借我一览?我决计不外传就是了。"
"莫说借览,便是将这首曲子赠送予你,又有何妨?"凌波见张晓天如此厚爱,不禁感动地说道:"你才艺无双,却又冰清玉洁,实是不世出的绝顶人物,这曲子若是属你,也算是得遇明主,三生有幸了。"
"若如此,我便收下了,到时候你可别反悔。"张晓天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凌波。
"你既取了名儿,这曲子便是你的了,又复何疑?"凌波笑道。
"日后我回赠你一幅字,一幅画,可还使得?"张晓天笑吟吟地看着凌波。
"如此最好了。"凌波喜悦地说道。
"此处风寒之地,原也不宜久留,你不如和我一同下去看电视,倒还热闹些。"张晓天拢了拢衣襟,对凌波说道。
凌波笑着点点头,两人便一同走下楼去。来到客厅,那电视上正播放着一个小品,王老太太早已笑得前俯后仰,见两人进来,自是欢喜。三人看了一会,看看临近子夜,王老太太取出一挂鞭炮,凌波自去大门前放了,一时闭了门,又看了一会电视,那晚会便结束了,王老太太留下凌波,自到厨房热了几样菜,又取出一瓶茅台,招呼凌波一起宵夜,王老太太素日喜欢喝上两口,只是一个人独饮不能尽兴,今天有了凌波陪她对饮,不觉欢喜了起来,不停地和凌波碰杯,张晓天自斟了半杯葡萄酒,坐在一旁相陪,三人且喝且聊,竟比吃年夜饭好要来得热闹,王老太太酒量极好,言语笑谈间,便已和凌波两人将一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一时收拾过了,王老太太又嘱托凌波早起放鞭炮开大门,凌波应承了,方才回到自己这边屋子里来。
凌晨五点,凌波便已起床,来到王老太太这边,王老太太却早是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了。原来,王老太太对这年节的礼仪极是讲究,龙江旧俗,正月初一,愈是早开大门,家道便愈是兴旺,今见凌波早早前来,心中自是欢喜,两人彼此恭祝了一番,王老太太取出鞭炮,凌波自去大门前放了,说是辞旧迎新开大门,其实也就是将门打开,放上一通鞭炮,转身依旧将大门关了,这只是一种仪式,当不得真的,不然,梁上君子不费任何周折,便可登堂入室,喜获丰年了。凌波回到客厅,那张晓天听得声响,也已起来了。王老太太按龙江年节规矩,先向凌波敬了一杯桂花茶,又取出福桔,桂圆等物款待,凌波一一谢过,正待坐下,王老太太却又取出一个大红包递予凌波,说是给他的压岁钱,这倒让凌波吃了一惊,自从辍学打工之后,姑夫姑妈已经将他视做能挣钱的大人,早已不给他压岁钱了,这两,三年来,他还是头一次又收到了压岁钱。
"这怎么敢当?我现今已是挣钱的大人了,又怎能再收压岁钱呢?"凌波急忙推辞道。
"才二十岁,又怎敢自称大人呢?在我眼里,你和凌霜,凌雪也差不了多少,且收了下来,算是新年的一个吉利彩头儿。"王老太太和蔼地看着他。
凌波听了,心里直觉一阵温暖,略一思索,便大方地收了下来。
"这封却是你的,只愿你踏踏实实地过上一年,别再四处折腾,一年一个主意了。"王老太太将另一个红包递给张晓天,笑道。
"过完元宵,我便上阿富汗去,你放心,这主意我是再也不改的。"张晓天接过红包,轻声笑道。
王老太太正月初一早上吃斋,早已在城里的隆福寺定了一桌素席,张晓天依例是随着母亲去的,凌波一人无聊,便也随着她母女俩去了,三人在隆福寺吃过斋饭,又游玩了一回,方才回来。
第十九章
十九
正月十五一过,凌波便又正式上工了,他在工地上做了两天,却总不见李小秋的身影,问起阿信等人,却也不在别的工地上干活,凌波心里纳闷,这天晚饭之后,正准备前去寻他,以探究竟,谁知李小秋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你这两天却是怎么回事?总不见人影儿。"凌波问道。
"正处理那杂货店呢,今天下午方才办妥。"李小秋说道。
"盘掉了也好,你现今的情形,却也和我差不多了。"凌波叹道,李小秋的母亲去世后,他家里便也只剩下他和一个十五岁的妹妹了。
"却还比你强上那么一点,最不济我只有一个妹妹,而你却有两个。"李小秋笑道:"再说,我还有一个出嫁的姐姐可以仰仗仰仗呢。"
"却同样是小白菜,一棵青一点,一棵黄一点而已,可谓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了。"凌波笑道。
"咱们却到外面去,就着小白菜喝上两杯,如何?"李小秋笑道。
凌波心中也正有此意,两人便一起来到街边的一家小酒馆,叫了三,两样菜和一壶酒,相对坐了下来来。
"以后,咱们这般喝酒的机会,却也少了。"李小秋分别替凌波和自己点上烟,突然轻声说道。
"这却是为何?"凌波闻言大惊,不觉怔怔地望着他。
"我已不准备在工地上做了。"李小秋告诉凌波道:"过两天,我便要去内蒙了,我有一朋友的亲戚在那开了一家运输公司,人手不够,我朋友便邀我一同前往,那里条件虽也恶劣,赚钱却要比在工地干活多,况且我也喜欢开车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便答应了他。"
凌波听了,半晌做声不得,只怔怔地望着他。
"你也知道,我在工地干活一向是不卖力的,不是我偷奸耍猾,实是我不喜欢这种生活方式。"李小秋又继续说道:"可是,为了减轻我母亲的负担,我却又不得不在工地上挨着,如今我母亲没了,我姐又答应照顾我妹妹,我也就自由自在,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了。"
"那边自然条件极是艰苦,咱们南方人去了恐怕不适应呢。"凌波低声说道,一听说好友要走,一种深深的失落感便情不自禁地泛上他的心头。
"总得出去走上一趟,方才知道适应不适应。"李小秋豪声说道:"我不怕吃苦,怕的只是毫无盼头的生活,我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却从没做过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现在正是一个机会,我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凌波无言地点了点头,他能理解李小秋的心情,好男儿志在四方,像李小秋这般热情豪爽又聪明绝顶的人,内心自是渴望和向往一份属于自己的生活。所谓英雄不受羁禁,他走的也正是时宜了。
"可是你不能跟我一起走。"李小秋突然叹息道:"不然,咱们两兄弟联手,不敢说在外面混个风起云涌,但一份简单快乐的生活也还是有的。"
"我当真不想你走。"凌波诚挚地说道:"这几年来,你总是像亲兄弟般地待我,帮了我无数的忙,从今后,我又要孤单一个人了。不过,你是在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我也不能阻拦你,像你这般的人才,走到哪儿都可风风光光的,这一节,我自是不用多虑,现今我确实无法和你同行,不过,我相信咱们兄弟自有重新聚在一起的一天。"
"这话不错。"李小秋点头说道:"以后地虽分南北,人永是兄弟,无论好与坏,咱们都得经常联系呼应着,如若一方事有不殆,咱们还照旧在一起就是了。"
"我却希望你此去一帆风顺,飞黄腾达的,日后,我便也有了个奔头。"凌波笑道。
"也就是混一碗饭吃罢了。"李小秋也笑道:"我却有一种感觉,你必不会久在人下,倘若将来发达了,可别忘了我这个兄弟。"
"咱们彼此彼此。"凌波说道:"这世上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兄弟的这份真情,那是无论用什么也换不来的。"
两人说着说着,都不觉百感交集,感慨万分起来,尤其是凌波,想起这几年自己独力扶养两个妹妹,其间辛苦烦忧自不待言,幸得有李小秋在一旁相助,几如自己的亲兄弟一般,况且他见识,行事,皆超脱于一般的同龄人,实是大合自己的脾性,两人相处,自有一种亲密深情在,如今一旦分离,由不得他伤心难过,泫泫然几欲流下泪来。
这一夜,他也不知和李小秋喝了多少酒,到最后,两人竟都已醉了,相互搀扶着走出小酒馆,李小秋也不回去,竟跟着另波一同回住处睡了,一夜无话,第二天,凌波又自去工地干活不题。
两天后,却已是李小秋的行程,一清早,凌波便来到李小秋的住处,提着简单的行李,两人也不打车,竟自漫步闲谈着上火车站去了,月台上,自有一番依依别离,直到火车见不到影儿了,凌波方才回家。
回到家,却已是八点多钟了,两个妹妹自是早已不见了踪影,凌波换过一身衣裳,便又匆匆走出屋子,准备赶往工地,刚转过回廊,却看见那张晓天正闲适地坐在回廊的石台上,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看着初生的太阳。
"你年也过了,老娘也看了,怎的还不回广州卖花去?"凌波见了,不觉笑问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哪处春光不留人?"张晓天看了他一眼,悠闲地说道:"姑奶奶漂泊已久,却突然发觉还是风景这边独好,如今却又不想外出卖花了,不行吗?"
"行,行,怎么不行呢?"凌波边走边说道:"你原是神仙中人,行云流水,飘逸洒脱正是你的本色,依我说,你竟哪儿也不用去了,这世上,要想找个容得了你绝世风姿的地方,原也难得很!"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已深知张晓天之能,现在,无论她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他都不会感到丝毫的惊奇和讶异了。
黄昏时分,他正在院子里浇灌花草,张晓天悠悠然地走了过来。
"我看你这几天仙风道骨了不少。"她问凌波道:"可是这些花草树木滋润了你?"
"我只奇怪一件事。"凌波叹道:"打从我一浇上花,这老天竟就没下过一天的雨,你说,我什么时候得罪上龙王爷了?"
"上天怜你整日和钢筋水泥打交道,毫无半点儿雅致心情,现今将这等美事垂青于你,可谓是天恩浩荡了,你感激却还来不及,又怎能心存怨恨呢?"张晓天批评道。
"你这几日却是从哪儿弄来这许多花草?"凌波说道:"往日我浇花只需半个时辰,如今却要整整一个时辰了。"
"也无如此夸张。"张晓天悠然说道:"你一心向善,身体力行,我若不多弄些花草来,岂不辜负了你的大好身手?"
"如此说来,我不但要感激上天,竟也要感激你了?"凌波问道。
"感激我倒也不用了,谁叫我是你的姑奶奶呢?"张晓天叹道:"这些感激受用的话,你放在心里便好了,又何必说出来呢?"
"我若不说出来,又怎么对得起你老人家对我的深情厚意呢?"凌波大声说道。
"你现今终于肯承认我是你的长辈了。"张晓天笑道:"为了这句话,我可是从去年等到了今年啊。"
"你老人家有什么话就吩咐吧,晚辈照办就是了。"凌波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也无甚要紧的话。"张晓天说道:"你在建筑队日久,能否替我寻一家好一点的装修装璜公司?我且等着用呢。"
"你这又是要做什么?"凌波问道。
"我既已不去广州卖花了,却也不能整日闲着,总需寻一件事做做以遣时日。"张晓天认真地说道:"我商业街有一处酒楼去年年底便已到了期,现今我也不打算再租出去了,预备收回来自己开家咖啡屋,我虽不喝咖啡,但对这一行还是颇为知晓的,这几日闲暇,我已设计好了咖啡屋的装修图纸,如今只等着装修人员正式施工了。"
她说着,竟取出一张自己设计好的装修图纸,递予凌波,凌波接过一看,只见咖啡屋设计得独特新颖,风格走的是典致明洁一路,颇有一种现代艺术的浪漫意味,凌波早已知晓张晓天是美学的大行家,对她设计的这份图纸却也不以为意,他拿着图纸,却只怔怔地望着张晓天。
"你当真不去广州卖花了?"好一会儿,凌波方才惋惜地说道:"你如此好的花艺,就这般轻易抛弃,岂不是太可惜了?"
自从见识过张晓天以院插花的高超花艺之后,凌波一直对她这项才能推崇备至,赞赏不已,如今听得她竟当真不再继续下去,却要改行开起咖啡屋来,心中不觉大呼可惜,隐隐然大有痛失世间至美之感。
"当年我放弃自小浸淫的书画,改学花艺,便是因为花艺能给我的内心带来最大的幸福和享受。"张晓天淡然说道:"如今,我喜花之幽香,更喜咖啡之醇香,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取醇香而弃幽香也。"
"那你广州的花艺店又怎生处理呢?"凌波问道。
"我广州有一姐妹原是和我一起学花艺的,她答应替我料理应付。"张晓天说道:"我开花艺店只是为了消遣,不是为了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