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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让父母开心满意,得到同学们的艳羡,还有姬玲(也许她会通过某种途径知道)的祝贺和敬意。
日子又一天天在苦学中度过。何衷因为全力地复习,整个人麻木的似乎只剩下一个躯壳。这种情形,使他的父母和老师担心他的身体是否挺得住。
一个初夏的下午,狂烈的日光无情地照射在学校附近破旧不堪的街道上。燥热使所有人都有些暴躁不安。而街头的流氓只知道一种发泄情绪的方法。何衷不幸又成为他们发泄的对象。由于一个何衷永远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的原因,一个流氓将他当胸一脚,踢倒在地。那个流氓对其他同伙叫道:“妈的,老子不知怎的,瞧见这小子就有气。”“算了,别欺负小孩子。”另一个流氓笑道。何衷坐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面无表情地爬起身,他的心灵此刻也是麻木不仁的,他不允许自己生气,他不允许任何可能会阻止他中考的事情发生。那群流氓再一次围了上来,仿佛仍未能打得过瘾。何衷狠狠地咬着牙,拼命压抑着还手的冲动。“只有忍了,”何衷心想,“他们对我做的,必须用血才能偿还。但是即使我将他们一个个都碎尸万段又怎么样呢?我的人会被毁了。我只能沦为和他们一样的货色。我不可能会让父母感到骄傲了。也不会赢得姬玲的敬意。生活会永远失去意义。”直到此时,他仍然想到了姬玲,仿佛她是自己的一个亲人。
突然,本来聚集在太阳附近的彤云此刻遮住了光芒万丈的太阳,一阵阵充满潮气的冷风吹来。这群流氓立刻对何衷失去了兴趣,疯狂地叫嚣着四散而去。何衷感激地望着满天密布的乌云。乌云再一次将他从困境中摆脱。他心中回忆起童年类似的一幕雨景,那是一段何等美丽动人,无忧无虑的岁月啊!何衷怀念不顾一切地爬在窗前看雨景的幸福。此时此刻,他感到了同样的幸福。他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街头。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看着街上急急忙忙向各个方向涌动的人群。暴雨倾盆而下,他悠闲地在雨中缓步而行。任凭寒风冷雨肆无忌惮地吹打在身上。他感到了只有在童年时才有的单纯的快乐。他知道这种可贵的感觉像昙花开放一样短暂,于是尽可能慢地慢慢地踱步,让这种感觉哪怕是慢慢地消逝。
回到家中,妈妈惊叫着责怪何衷因不带伞而浑身湿透。不一会儿,何衷换了衣服,倒上一杯热茶,又坐到书桌前复习。父亲看到何衷胸前的红印,小心翼翼地问道:“又挨打了?”何衷不耐烦地点点头。随即他听到了父母相顾无言的叹息。他转过头对他们说:“爸妈,这一切就要结束了。我不会再在这所破学校读书了。我一定会考好。一定会离开那里。到那时我会重新做起。我不再会做一个书虫了。我会积极参加集体活动,我会去做干部。我会有丰富多彩的课余生活。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我一定会考好。到那时再不会有痞子流氓,再不会担惊受怕,再不会让你们操心了。”何衷自豪地大声说。这是他生平所作的第一篇宣言。言辞稍感有些幼稚,但是对于一向沉默寡言的他,能够如此坦诚地直抒胸臆,总算值得怀念。父母惊喜地互望了一眼。他们不得不以全新的目光看待自己的儿子。当他们的儿子面色苍白地向他们递上苦学而得来的好成绩,并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时,他们只感到由衷地心痛。当他们看到班主任带着怜悯的目光不住地夸儿子用功时,他们只感到心酸。直到今天当他们的孩子说出这一席话后,他们才真正感到了三年前曾天天围绕他们的骄傲。
中考在一场又一场大雨中进行着,何衷几乎怀疑自己是否要游泳才能回家。关系生们半个小时后就交了卷,在考场外又敲锣又打鼓,欢庆解放。当最后一门考完之后,何衷只感到一阵虚脱。中考的担子压在身上实在太久了,使他甚至不能轻易地撤下。
几天之后,何衷在午睡中醒来,终于得知自己被录取了。兴奋的父母高兴到几乎忘乎所以的程度。在客人们面前一夸起他来就收不住口。而他沉默了。
在回校领取录取通知书的路上,何衷再一次仔细地看着这条给予他无数次屈辱与恐怖,粉碎他一个又一个梦想的街道。在他的心目中,这是一条邪恶的街。他仍然见到那些闲荡的流氓散在各个街角,旁若无人地高声聊天吵闹。中学里的学生们路过他们旁边,无不偷眼观看,目含恐惧和懊恼。他第一次仔细观看道边的绿树,他发现它们是如此碧绿动人。在街角处的一座花坛里,他竟是第一次发现:里面长野了的月季和美人蕉,鲜花盛放,别有情致。何衷心里猛地一震,究竟有什么,又有多少自己已经错过了。自己的初中岁月在记忆中到底留下了什么?挣扎,苦痛,忍耐,失落,心痛,成功后的虚脱和惆怅。“这一切都应该归罪于那些站在街头无知无识只知道伤人的流氓,还有那森严酷厉的中考制度么?”何衷拼命将这个念头甩到九霄云外,他的心已经太累了,不想再思考这些恼人的问题。
步入学校,这座已变得静悄悄的学校第二次引起何衷的注意。第一次的注意是在入学的时候,何衷怀着喜悦而好奇的心情仔细打量着这座未来的学校,希望找出与小学校园有某些相似的东西。他发现校园不如小学广阔,很脏,有很多树,树荫很密,但比起自己的小学来,树可是太少了。以后,何衷再也不想细看这个校园一眼。直到今天,何衷怀着淡淡的离愁,细细打量着它。教学楼和食堂将南北和西方的天空全部挡住了,只有日出时阳光才透过层层树荫照进校园。教学楼和食堂当中的空场布下了四个篮球场,而教学楼北侧则有一个广阔的足球场。那里,何衷曾有过迷人的经历,也曾有过深重的心酸。
教学楼中的楼道黑暗而狭窄,只在每一层的楼梯附近才豁然开朗,那里有宽敞的大厅。挂着很多学生的书画作品。何衷常常在这里驻足观看。他对这些作品的作者怀有很深的敬意。能在中学生沉重的课程负担中,抽出时间挥毫泼墨,这不但需要过人的精力,还要很大的勇气。何衷目光呆滞地望着这些充满了勃勃生机的作品,感到自己既没有精力,也没有勇气。他不想在这个最轻松愉快,最得意的日子里被自卑困扰得太久,于是他迫不及待地踱出了教学楼。
来领通知单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班里的同学们都陆续来了。很多人考入了本校高中,也有人不得不去念次一级的学校,还有去读中专和技校的。这是一个既激动又伤感的时刻,离愁来得虽顺理成章,却仍很突然。当何衷取到通知书,同学们真的向他投来艳羡的目光,甚至为他拍手欢庆时,他忽然强烈地感到这是与同学们相聚的最后一天。望着这一张张鲜活生动的面庞,他诧异地发现自己对他们了解得太少了。
岑渐平和吴鹤都考入了本校高中,他们正和班上的几名男生高声畅谈,看见了何衷,便将他一把拉过来。“听说你高升了。”岑渐平不无羡慕地说。“嗨,也就那么回事儿。”何衷摇摇头。“离开这儿也好,离开这儿也好!”吴鹤理解地点点头。岑渐平轻轻地叹了口气。何衷默不作声,他们还将继续在这里上学,一想到这些他不禁有点难过。而吴鹤和岑渐平却为何衷就要离开而略有伤感。“算了不谈这个,呆会儿咱们去踢球!”吴鹤一拍何衷的肩膀。“有球么?”何衷惊喜地问,“当然有,走!”
何衷的初中时代在一场班级友谊赛中结束了。这一天,他踢了一天的球。从上午到下午,一直到日落西山。当所有的人都散尽了,路灯都点亮了,他独自一人,坐在足球场边的花坛上,黯然注视着西方天空如火如荼的火烧云。良久,他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那一瞬间,他心中仿佛压抑了三年的情感顷刻间爆发了,他哭得像一个错过心爱的电影上映的孩子。
第三章 非黄金岁月 第一节
一个暑假在期盼焦灼中度过,使得这个本该最轻松的假期竟有些压抑,而且没留下任何值得怀念的记忆。“也许,不会有任何珍贵的记忆在无所事事的岁月中留下。人在忙于学习,忙于工作,忙于事业中才能感到生活的美。”何衷喃喃自语。“嘿,得了!你太乐观了!”随即,他又模仿着吴鹤的语气笑道。何衷自豪于自己的乐观,是的,值得自豪。也许在新的学校里,没有一名新生比他更充满期望。
八月三十一日,报到的日子。这个新学校离家不远也不近,何衷选择了住校。这一天,他和院里考上这个学校的几个同学一起搭了一辆专车去报到。这些同学彼此还算熟悉,虽然在小学里不是一个班的,但却是同年级呆了六年,多少有个了解。大家互相礼貌地打个招呼就各就其位,反倒不如他们的家长们亲热。这几个学生中有两个女生,两个男生。男生中一个当然是何衷,另一个叫何志长。这个人本来应该和何衷非常亲密才对。因为他们小学时是同班同学。但是不知为什么两个人始终只能保持点头之交。大概是因为性格不合,何衷很敬重他,但从不喜欢他。何志长也是一样。和何志长谈话中表现出的任何亲热,何衷都感到异常反感,他感到虚伪,但他又不得不作出亲热的表现,否则就太不得体了。因此他尽量少和何志长讲话。另外两个女生一个叫陆菲,一个叫祝琳儿。按照何衷的观点,她们全都是可爱又中看的女孩子。在她们面前,或者说在一切可爱的女孩子面前,他都非常拘束和腼腆,宁可沉默不言。于是这一路上,何衷绝大多数时间都闭着嘴,听着另外两个女生聊天。他们一路上的话题是他们以前学校的人人事事和憧憬未来的这个新学校是什么样子。何衷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院里还有一个女生上了这个学校。他们的话题足以刻画出这个未谋面的女生的形象。“她不想坐这辆车,她自己骑车上学了。”陆菲说。“真怪!噢!对了,你听说过赵迎歌么,何衷?”祝林儿转过头问。何衷木讷地摇摇头,不自然地笑了笑。“她也是咱们小学的。三班,唉,你一定不记得了。”陆菲说。是啊,在小学的时候,别的班的女生,何衷又能记住谁呢?“她特喜欢交朋友,何志长,你认识她么?”何志长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说:“我想大概算是认识吧。”“你肯定认识。”何衷望着何志长暗笑,看得出何志长认识赵迎歌,只是不受青睐,就像……何衷脑海里又浮现出姬玲的身影,他脸色忽然阴沉下来,用手使劲捏了捏脑门。陆菲仍在继续说,因为有家长在,她压低了声音:“赵迎歌很受欢迎,朋友很多。记得有一次,她过生日,有一大堆人来祝贺,最后她送他们回家花的地铁车票钱就有十几块呢!”何衷吃了一惊:“什么?”他不由自主地说。看到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三个人都笑了。他们和赵迎歌一个学校,她的事早已听多了,这次只是让从未领教过赵迎歌的何衷吃上一惊,长长见识。何衷算了一下,当时地铁票还是两角一张,老天,花十几块就是说,“那次来了好几十人呢!她家有多大?”没料到何衷是惊讶于赵迎歌家里的房间面积,众人又都失笑了。其实何衷巧妙地掩饰了对赵迎歌性格方面的惊讶。“毫无疑问,一个交际花。朝三暮四的浪荡少女。她的友谊一定一文不值。她一定不知道珍惜宝贵的感情。说不定会同时将两个以上的男生玩弄于股掌之间。都市化人物的典型,放荡的代表。”何衷在心里已经异常蔑视赵迎歌了,但他仍对她的容貌有一丝兴趣。何衷沉思了很久,终于从飘忽的记忆中找到了一丝赵迎歌的印记。那是在小学的时候,赵迎歌的样子很平常很普通,稍有一份楚楚动人的风致,但脸色总是苍白的,眼光有时也显得忧郁,从未引起过何衷的注意。一想到这个自己从未留心的女孩子竟成了如此人物,他也不禁对岁月的魔力由衷地感叹。“显然,她这次不坐这辆车,是希望不和家长在一起,这样她就能认识不少新面孔。”何衷想着想着,不禁暗自庆幸:“不在这儿正好,和这样的女孩子谈话一定是活受罪。”
进入了这所梦魂萦绕的中学,何衷立刻感到有点失望。这所学校竟比自己原来的中学还小。简直是个袖珍的学校。校园正中的五个篮球场就是所有的活动场地。初中高中各一栋教学楼。还有一片平房专供教体育,音乐和美术。另一侧是住宿用的宿舍楼。一栋试验教学楼,楼上四层还不归此校所有。何衷有点哭笑不得,这就是妈妈自豪无比的母校。和自己的小学相比,这座学校根本无法让人呼吸。但令他欣慰的是,每栋大楼都被绿荫环绕,环境还算舒适。正对着校门的正是公安分局,社会秩序井然。
报到完了就到宿舍放行李。宿舍里已来了四个人,都是何衷未来的室友。因为以后的几年都要朝夕相处,所以每个人他都留心地观察了一番。令人沮丧的是有两个痞子打扮的少年。一个身材瘦小,倒三角脸,细目大嘴,总是爱露着雪白的门牙。他名叫姜河。另一个身材矮胖,象一个不倒翁,但肌肉结实,体格健壮,面目显得忠厚,但从他眼神中可看出是个火暴脾气。他叫岳刚。何衷含笑和他们打招呼,希望也许情况并不如表面上那么糟。果然,这两个人的态度都算和气。姜河还很热心地帮他铺床。何衷不禁松了一口气。毕竟大家都是各地的优秀生才能考进这所重点中学,能有这么优秀成绩的人,还来不及学坏呢!另外两个室友也很有特色。其中一个叫龙蟠。人高马大,一看就知力大无穷。但是一脸和气生财的生意人模样,委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有点笑里藏刀的阴气。另一个叫洛云。一头卷得极为漂亮的自来卷头发,一双龙眼大小炯炯有神的眼睛,身材适中,相貌英俊,沉默寡言。何衷一看就感到和他很投缘。这五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聊。何衷感到这几个人的话中虚言太多,太过敷衍,心中有点烦闷,便找了个理由出了宿舍。这时铃响了,他连忙向自己新的班级教室走去。
这个班有四十多个同学,一半是本校生。本校生自成体系,无形中已将何衷这样的外校考来的新生拒之门外。这在何衷一走进教室时就感觉到了。本校生男男女女之间呼朋唤友,亲切交谈仿佛只不过是一个暑假过后就来上学的普通学生,而不是身经中考的骄骄学子。何衷几乎不用费什么劲儿就能分辨出谁是属于同类。这时,他认出了赵迎歌。虽然很久不见,印象不深,但不知为什么,竟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她果然比小学时漂亮多了。一头齐颈短发,额前有很深的刘海,一双微细的眼睛在刘海的阴影里宁谧地隐藏着,间或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彩。长园的脸颊,玲珑的嘴,小巧的下巴,身材和脸型一样苗条。何衷略微有点得意,因为他是这位美女在这个教室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他闪躲在人群之中,暗暗地观察着她。她很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甚至在目光中都找不到一丝躁动不安的痕迹,没有显出一点儿急于交谈的模样。“她看上去并没有那种交际花特有的浮躁。”何衷暗自评价。这时,姜河和岳刚来到他面前,三个人笑着打招呼,因为比较起来还算熟人,就又聊了起来。这一次聊天,何衷准备打开局面,于是用一种开诚布公,真诚坦率的态度聊起了自己过去的经历,这使得三个人的关系一下子近了很多,岳刚第二个开口,也谈了很多自己家里的逸事,姜河不甘落后,奇闻轶事数他最多。这一次交谈格外愉快,大家聊得非常开心。这时,赵迎歌似乎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已来到了何衷的面前,她落落大方地向何衷点点头,笑道:“你好,何衷。”何衷身子如触电般抖了抖,连忙答道:“你好,赵迎歌,好久不见了,你……还记得我?”“是啊!”赵迎歌仍然温柔地笑着,“在小学咱们不是一个班的,不过,我知道你,对你还算熟悉。”“是么……”何衷客套着,“我……也记得你,不过你好像变了很多。变得……咳,变了很多。”赵迎歌含笑摸了摸鬓发,目光往上抬了一下,说:“是呀!小时候,我长得比现在丑,心情也不愉快。看着你们二班的总是那么快活开心,心里特别嫉妒。记得我第一次听人说起你是在小学四年级吧,是罗雁谈起过你,那时你可威风哩。你还记得罗雁么?胖罗雁?”“记得,记得,我们一起打过沙包,下过跳棋么!”两个人就像久别重逢一样,聊得非常投机,投机得连何衷自己也感到奇怪。姜河,岳刚看着他们的目光变得有点异样。
上课铃再一次响起,班主任走进了教室。她令全班同学都大吃一惊。那么年轻,那么漂亮,面容流露出一分稚气未脱的纯真。除了她颈上的一条金项链,她简直和一个普通中学生没什么两样。坐在何衷后面的龙蟠立刻小声对他说:“哎哟,她原来就是班主任啊!我还以为是同学呢,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