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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桥-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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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超然,口若悬河啊,请教你一个问题。”

孟超然一脸无辜:“请讲。”

白小萱毫不客气地坐在旁边:“再解释一下。”

“什么?”

“那道题!上课时你比老马的律师还卖力。”白小萱一撇嘴,笑了。

“我是被逼无奈呀!谁愿投敌叛国,出卖同胞。”孟超然极力开脱,又详细解释了一遍。他小肚子憋得厉害,心中叫苦,面上却热情之极:“这比喻拙劣得很,不值一提。至于老马说揣摩命题人意图更是开玩笑,他干脆先把咱们培养成心理学家得了。题是命题人根据自己的思维所出,而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解题人就有一千种思维,以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去要求千百人的思维方式,这是白痴傻瓜笨蛋才做的事。你就当命题人是个白痴吧,跟白痴计较干嘛,别把自己也变白痴了。”

白小萱咯咯直笑。常弘扬刚回来,见她还在,也不敢回去,跑去跟杨辉鬼混,不过杨辉显然心不在焉,说一句话回两次头。

常弘扬甚是无趣,问:“你怎么魂不守舍?”

杨辉一怔,拍了拍脑门,吱唔了一句:“唔……碰上了难题,嗯……”他一把搂住常弘扬的脖子,亲热地问,“听说孟超然对白小萱那个……大有意思?真的假的?”

常弘扬瞥了他俩一眼,吹嘘道:“真的!当然真的!不但他对她有意思,她也对他有意思。你看他俩那神情,多融洽!多亲热!多……如胶似膝……”他没注意杨辉的表情,又加了一句,“整个儿现代版的杨过和小龙女!”

杨辉双唇紧闭,重重地哼了一声。常弘扬一愣,一看他的脸色,吓了一跳。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恰好见到白小萱,他又吓了一跳,心想:“听马小奇说杨辉对白萱狂追猛追死追活追,原来是真追呀!怪不得自我介绍时他要问人家那种问题呢,蓄谋已久了呀!”

杨辉心神不定双眼冒火,白小萱倒挺愉快,又问:“你讲的那个故事,侠客到底应该怎么选择,当时我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完美的解释。”

孟超然心中呐喊着:“我想尿尿。”但佳人在侧,还不得不充风雅装深沉:“喝下疯井水,随其流而扬其波,与俗同化当然算不得与众不同。然而天道无常,人力有穷,这个世界上毕竟有许多我们无能为力的事。与众不同不在事业,而在人格,只要你能够不同流合污,那便是极好的品质。俗话说苍蝇专叮有缝的蛋,他不叮,你说算不算与众不同呢?”

白小萱撅起了嘴:“你敢讽刺人家是苍蝇!”

孟超然连忙喊冤:“哪儿敢呐!我宁愿自个儿是苍蝇也不敢骂人家是苍蝇。”

白小萱嫣然一笑,指着他:“你呀——专叮有缝的蛋。”

“不敢。”孟超然连忙谦虚,“专叮无缝的蛋。”

“与众不同。”白小萱笑着品评一句,猛然想起自己赋予这个词的意义,脸一红,连忙跑了。

孟超然肚子正憋得慌,无暇多想,正想去厕所,铃响了。他一呆,脑海中,那声“与众不同”的余音随铃声袅袅而来,想起她刹那的娇羞,四肢百骸顿如电击般的一麻,心中立时翻江倒海。铃声已绝,他颓然坐下。

【2】

马文生又进来接受批斗,他上一节课靠着孟超然给他圆了场,因此就存在一种幻想,以为他不会再跟自己为难。不料他一厢情愿了,这次集中火力猛烈轰击他的正是此人,因为他一不留神或者说自然且必然地触到了孟超然的命根子——作文。

作文是一则材料:一群孩子在退潮的沙滩上拣贝壳,一个男孩拣起了又丢弃,因为他要寻找心目中最美丽的贝壳。太阳落山了,别的孩子满载而归,而他依旧两手空空……

体裁:议论文。题目:自拟。

孟超然的作文得分不高,因为他用尽一切华美的辞藻去赞扬这个男孩子,而这与命题人的意图恰恰相反。马文生自然以“命题人意图”为圭杲,因此对他的论点大加批判。

孟超然感觉自己就像正在天空飞的雄鹰,忽然老马告诉他地面才是蓝天,蓝天只是地面,而且非要他倒个个儿飞,不由窝了一肚子火气,站起来抗争:“我认为生活的意义就在于追寻,见什么拿什么只会养成安于现状耽于享乐,只会导致人生的碌碌无为。而你树立的理想即使缈不可及,但它会引导着你不停歇地去奋斗,奋斗停止了,就意味生命已经终结了。在太多的时候,将人们压倒的是他所得到的而不是他所得不到的。我相信茨威格的一句话——只有追求不可达到的目的,人才强于他的命运。”

这些话说得漂亮动听,深合年轻人的脾胃,大伙儿以掌声支持。其实他们早已把自己当成了老师的对立者,只要有向老师们挑衅的,他们就支持,只是老马倒霉而已。但老马也不甘示弱,也不能示弱,据守城池拼命维护“命题人意图”:“你能够有所发挥,这固然很好,但你现在写的是作文,作文不等于文章,是有限制的。命题人意图就隐藏在材料中,它引导你往哪个角度去写,写偏就是跑题,高考最忌讳不过。你必须学会分析材料,这是一种能力。这则材料命题人的意图并不隐晦,通过字里行间的暗示,让你对这个男孩进行批判,批判他不切实际,好高骛远。许红康和卢永川拟的题目就不错:《理想植根于现实》、《美,就在脚下》。你别总是从刁钻的角度来看。”

一涉及人生态度、写作方法和思维方式问题,孟超然寸土不让,当即反驳:“如果这样说,命题人让我们怎么写就怎么写,我们就不需要开动脑筋、发散思维,从多种角度来分析了?”

此乃孙子兵法中攻敌所必救的策略,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既然马文生守得固若金汤,坚守不出,孟超然就必须诱他出战,让他自己暴露出破绽。这就是兵法中的“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孟超然甩出这顶大帽子上纲上线,马文生纵然意思如此又怎么敢戴,当下摇头:“说是不能这么说的,从多种角度来分析当然应该,但我们培养的能力就是揣摩题意,找准思路,这样才能得高分。发散思维,多角度分析自然是必须的,做数学题政治题尤其需要……”

马文生终于不负所望,狐狸尾巴露了出来。孟超然适时出击:“可是昨天数学老师才告诫我们,做数学切忌巧妙的方法,而要按部就班一步步地用一般方法做,这样即使错了也有步骤分,奇巧方法改卷老师很少能耐着性子再按你的思路想一遍的,答案错全盘错。”

众人点头证明孟超然所言非假,一齐注视着马文生。但马文生忝为班主任,怎肯被学生难住,更何况擅自更改答案以迎合孟超然一人了。他简直就是在跟不可抗拒的天意对抗,除了打击,他什么也得不到,因为马文生就是老天爷,翻手成云,覆手为雨,这一战的结果注定是他失败。

他尤自未悔,依然不懂就问,不但问,而且辩,只要对方不能把他彻底打倒,五体投地,他就梗着脖子不弯腰不认输不屈服不罢休,不久就被同学们誉为“普罗米修斯”。卢永川读过西方哲学,从苏格拉底、柏拉图到康德、黑格尔、叔本华、尼采,甚至罗素等人,讲起来头头是道,他送给孟超然一句尼采的名言贴在墙上——“我爱那惩罚上帝的人:因为他爱上帝;因为他要因神怒而死灭。”孟超然是个傻蛋,竟然大受鼓舞。其实他不明白,别看老师讲课总喜欢拿爱迪生、爱因斯坦作例子,老师们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否则爱迪生也不会被赶出学校,爱因斯坦也不会因为做了一只小板凳而受到嘲笑。

他终于引起了神怒,因为他竟敢去捋政治范的虎须。

政治范是教政治的,五十多岁,已经知了“天命”。他和马文生颇有共同点,只不过他的脸对着黑板的资历显然更久,早被黑板同化而且发生了质变——变成了钢板,至于眼睛则不但质变而且进化,在机器里回炉另造炼成了刀锋,凌厉之极,一扫之下学生们顿时矮了一截。此人是教务处主任,又教政治,大概政治工作做多了,脸上也刻下了政治色彩,面对着学生一脸苦大仇深的神情,不但进行语言教育,而且实行潜移默化的不言之教,令学生们战战兢兢,汗不敢出,一出就是阶级敌人。

此公上课好像上台作报告,上台就讲,讲课时眼角也不扫一下课本,一个课时七八页倒背如流。这一手的确把学生们震了好久,也纳闷了好久:“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后来马小奇一打听,说叫范生智,叫混了就叫成了“政治范”。

平心而论政治范讲得的确不错,只是有些心急。孔子云:“吾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愈矩。”他知了天命不待耳顺就想“从心所欲,不愈矩”,自己做不到就拿来要求学生,学生做不到“从心所欲不愈矩”就让他们“束手缚脚不愈矩”,上课条条框框约束禁忌特别多,孟超然不幸就触犯了禁忌。

这一日政治范正“背”得起劲儿,说起商品是价值与使用价值的统一,二者缺一都不成其为商品。

“比如某人在山上偶然捡到一块天然金矿石,它并未凝结人类劳动,也就是说它没有价值,虽然有使用价值,能卖出,有人买,但它并非商品。”

孟超然有些糊涂,至今他仍搞不清日常所说的价值和作为经济学术语的价值的区别。待政治范稍一停顿,他举起了手。政治范脸向屋顶,也不看他,孟超然以为他等着提问,就说:“金矿石不是商品为什么能够买卖?”

刀锋立刻就刺了过来,政治范沉着脸盯了他一会儿,告诫全班:“我讲课时不希望被人打断,有问题课下问。”

他其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他讲课一泻而下,若被突然打断——想想屎拉到一半儿干急拉不出来的感觉就明白了。只是孟超然从未体验,心中愤怒之极,大声道:“请问……”

“坐下!”政治范喝道。

这一下全班震惊。许红康回头一个劲儿地使眼色,白小萱悄悄地挥手,周启、常弘扬左右一起拉,但他性子倔强之极,上了牛劲儿,声音更大了:“请……”

常弘扬急了,干脆站了起来抱着肩把他按到凳子上:“下课再问,我帮你,搞他个灰头土脸。”

下课铃一响,政治范夹着课本扬长而去。

“啪!”马小奇一拍桌子:“老师,老师,……老而不死!”

徐文婥反唇相斥:“他虽有不对,但对老师应该有起码的尊重。”

沈丹不以为然:“要获得别人的尊重首先就要尊重别人。”

罗新奎吼道:“对,要别人吃屎首先就要自己先吃。”

同学们轰然大笑。许红康指着他:“你嘴干净点儿好不好?”

班里立马成窝里斗的局势。孟超然沉默不语,想起了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为人间盗来了火种,被宙斯惩罚,缚在了山崖上任苍鹰日日啄食他的脏腑。夜深了,天上诸神欢唱,大地上的灯火如同天上的星光,没有人记得他,他们以为生活本该充满欢乐,他们不知道有人为着他们的幸福而受难。

“这又有什么呢?只要人间有着爱的大河在奔流,爱的高山在耸峙,爱的火种在燃烧,我?”普罗米修斯微微地笑了。

智慧女神来看望他,说:“我有神力能使时光倒流,普罗米修斯,你可以再选择一次。”

普罗米修斯沉默片刻,说:“既然总要有人受难,那就选择我罢。”

真正的受难开始了。

【3】

孔子云,益者有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无友不如己者也。简而言之,就是别和不如自己的人交朋友。大学桥的前身是明清时期的县学,儒家传统至今恪守。底子既已摸过,谁优谁劣也记录在案,那便要实行分区隔离政策,免得尖子生被差等生拖了后腿,优等生被劣等生同化,方法就是——调座位。

按成绩调。全班人站在走廊上,马文生按名次念,念一个进一个,座位自便。用他的话说,这叫“体现公平”。说是公平,巨大的不公表面上都看得出来,金字塔的塔顶和塔基绝不会在水平线上。中间位置好,光线好,起坐方便,自然被大资产阶级占据。至于中小资产阶级则环而拱之,分到了鱼头和两侧骨头里的碎肉。再往后紧衔着小资本家屁股的,自然是手工业者们了。而最末一排骑在鱼尾巴上的难友们连无产阶级也算不上,人家还有挣脱锁链获得世界的那一天,他们则连锁链也没有,只是一颗钉在墙上的钉子,客气点儿说是编外人士过剩人类,不客气说只是健康肌体上惹人厌的肿瘤。

据孟超然考证,老师们之所以热衷于划分等级,是缘于一种潜意识。想当年三教九流排名第九,臭老九给人叫惯了,连乞丐都不如,文革时又惨遭批斗,苦不堪言。如今翻身做主当了统治者,但那种屈身于第九等的自虐性心理依然根深蒂固,他们既不能有失体统在学生脚下俯首低头,那就让学生在他们脚下俯首低头;既不能自己分出等级一层一层地压,那就把学生分成等级,让他们自己一层一层地压。自虐狂和虐待狂只是同一心理的不同方面,很容易相互转化的。

虽然能像历代的小民一样背地里腹诽一番,可他还是别无选择地接受了这种屈辱的地位。走廊上,人群渐稀,滞销的商品仍像一只只可怜的羔羊等待着上帝的召唤。不在其位,不知其苦,那种屈辱的感觉优等生们永远不可能体会,那就是审判台,就是耻辱场,就是垃圾箱,当别人一个个地被召唤,只剩下你自己,就意味着你在向别人证明自己是垃圾,是弱智,是最最低能的人!教室里高朋满座,走廊上空留自己,那种孤独和孤立,那种残忍和残酷,那种愤慨和愤恨足以使一个人甘愿和整个世界一齐毁灭,何况是正处于叛逆时期的少年!

然而对于老师来说,按成绩排座次却无疑是最好的方法。除此以外还有别的吗?按身高排或按眼睛近视度数排?这根本不能体现公平,以成绩名次衡量学生的大学桥,只有这种才是最公平的。不过本班情况又有特殊,一方面标榜着公平,马文生又表示:情况特殊的可以打招呼,例如近视,个矮等。于是眼睛度数2。0和2。2的杨辉和罗新奎双双“近视”,坐到了前排。其他“钉子户”也各施奇招,占据了有利地形,自然而然,孟超然就垫了马蹄。他不屑于向老马说小话,最后一个走进了教室,一进教室他才知道自己错得多么厉害,教室里仅留一张座位,所有的人都盯着他。然而奇怪的是那个座位并不在最后一排,而在第四排的过道旁,旁边是白小萱。这简直是装近视说好话也求不到的好座位!他走到旁边,犹豫了一下,忽然发现常弘扬以第十七名的成绩竟然坐在了最后一排!他明白了,默默地坐下。

一见他坐下,杨辉差点儿气得背过气去,他不顾颜面费尽心机才得到了离白小萱两米远的位子,常弘扬与她同桌他无话可说,毕竟人家有那成绩,白小萱还不如他。可是就在这节骨眼上常弘扬竟然把这个位子留给了孟超然,这小子不费吹灰之力靠近了他梦中的佳人,这如何不让人生气?

他不自在,孟超然更不自在,只觉屁股上扎了根刺,到处是刺,连白小萱冲他的微微一笑都是刺——讽刺。白小萱曾嘲笑他是一只与众不同的苍蝇,苍蝇是真的——老师眼中的苍蝇——与众不同却是假的,同所有的男孩子一样,他不但多情,而且自作多情,自己对白小萱大有好感就认为对方对他也大有好感,既然这样,虽然能和她坐在一起却让她看不起,这位子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一下课,他就把常弘扬撵了过来,怀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心理坦然坐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同桌的白小萱一脸漠然,睬也不睬。一坐到墙角,孟超然便沉默了下去,永远地沉默了下去。他那屈辱的感觉倍于常人,天才和感悟力是双刃剑,是致命伤,他心在天上,他人在地下,巨大的落差形成一个感情的瀑布,他的心就是岩石,水滴石穿。自信心被彻底摧毁,奋斗力被无情扼杀,他终于成了六班里平凡的一员。

然而对于学校和老师而言这是一个伟大的胜利。经过课堂上数度交锋不能取胜,他们终于用釜底抽薪摧毁其信心的方式征服了这个倔强的少年,让他永远闭了嘴。

上帝把撒旦打入了地狱,马文生镇压了孟超然,从此再不会有人蛊惑他亲爱的学生们,班里纯洁清净,一片新气象。他开始重建自己的统治秩序。

几乎从开学第一天始,他对那个高大稳重的男生许红康就颇为欣赏,此次许红康又考了第一名,简直让他如获至宝,当即召来以班长之宝座相许。

许红康的家乡是县西边界丹河河谷旁的一个小村,人多而地少,地少而贫瘠。对于依赖土地而生存的农民来说,这简直就是上天注定的悲剧,然而没有哪个人愿意离开这片土地,去开拓另一个生存空间,这种意识甚至根本未在其思想中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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