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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夕-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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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哭声终于渐渐止住,他双眼发涩,渐渐才有了焦距,对上天花板,才知道自己躺在医院,而身边的人既不是邵颖也不是涵涵,原来只是周心悦。

她终于不哭了,两只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大小,瞪着他。

他只有一声叹息。

她还在揪着纸巾拭泪,他抬起没输液的手按了按额头,问她:“什么时间了?”

一句话又把她问得眼泪汪汪,他才知道,原来都睡过去两天了。他大惊,竟然直接从床上起来,害得她又是声泪俱下:“钱不挣了行吗,可不可以把身体先养好了?”她一时绷不住,又哭得很凶:“你都从来没告诉我,那颗子弹没取出来,留了一堆后遗症,现在都已经转成心脏病了,你又不肯养病,还乱用止疼药!”

他被她说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靠在床头,习惯性的摸口袋,发现身上穿的还是睡衣,又去拉床头柜的抽屉,除了打火机,什么都没找到,周心悦一边揪面巾纸一边吼他:“不准抽烟!”

他被她吼得愣了一秒钟,然后靠在床头上,玩着打火机说:“不抽就不抽。”

卡在剑突里的那枚子弹一直是他身体的定时炸弹,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只是没料到会来的这么早。他原本想一直瞒着周心悦,等到出国就不再劳神,身体也会渐渐养好,可是还没出国,就已经发病了。而且他现在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似乎不太好,因为他刚才只是动了一动,就又心痛气短起来。

他坐了一会儿,只是蹙了蹙眉头,周心悦就草木皆兵,要叫医生,却被他拦下了。她没有办法,只好打开氧气让他吸。他又在床上重新躺下,吸了一会儿氧,她等他好受一点了,脸色也好看很多,才开口跟他说:“我去看过涵涵了,他挺好的。我去看过他,就决定过来一心一意的照顾你。君西,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不管以前发生什么事,就算你再不想说,也不要再找那些这样那样的借口,去自己承担。你受不住,也担不起来。”

他躺着,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笑了一笑,答应她:“好。”

她都看得出来,不过是敷衍。

但她很认真,手捂在肚子上,告诉他:“我想了很久,也想清楚了,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

他仍旧不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停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

她出门到涵涵的病房去,过了一会儿抱着小家伙一起过来,还有老八,没想到这两天连欧立宁都跑来了。

她把涵涵放到床上,认真的问涵涵:“这两天,八叔都教你什么了?”

涵涵可怜巴巴的揪着手指头,看看周心悦又看看欧立宁。

欧立宁立刻把袖子挽起来,握紧拳头,在他跟前晃了一晃:“嘿,小不要脸,别告诉我你又变卦了!”

岑君西只觉得云山雾罩,但是见着孩子,压根没有心情想别的,把孩子拉到跟前来仔细端详。小家伙绷带都已经拆了,只有后脑勺的刀疤上还贴着一方纱布,他认真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涵涵上嘴唇鼓起来一点,倒有点像兔子嘴巴似的,肿起来了。他抬手,微凉的指肚轻轻摩挲过,涵涵就突然疼得直咧嘴,露出缺了一颗门将的牙齿。

岑君西突然嘴角拉成一线,眉心微拧,声音凛冽起来,“门牙给敲掉了?”

涵涵的桃花眼顷刻委委屈屈的包了眼泪,周心悦心虚的上前拍拍他的小脑袋。

岑君西眉头已经锁的很深了,厉声质问欧立宁:“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放假了!!相信我!!我会勤奋起来的!!

70章

岑君西这一回病得轰轰烈烈;他十四岁就跟着梁博羽;初识梁博羽的时候连个子都没蹿起来;瘦瘦小小的;还带着比他更小的张宝茹,后来哥几个里面为人又好,尤其是他扛罪坐牢之后,就成了最让人挂念的一个。所以他这一病;哥几个全都来了。以前吃喝都在一块;现在生意都做大了;哥几个难得全都凑在一起;见岑君西还睡着;就在医院附近的会所聚餐吃饭;欧立宁本来提议打牌等岑君西,但是公事太忙,又没人有心情,于是也就散了。

梁博羽吩咐欧立宁回来做陪床,欧立宁一口答应,就在床前一直打游戏,虽然百无聊赖也偷得浮生半日闲,但后来周心悦看望过涵涵就回来,她站在床前,倒叫他觉得自己是个电灯泡一样,于是连忙嚷嚷着去看大侄子了。

没想到涵涵正在跟沈静北亲热,一口一个“爸爸抱”,那个热乎劲儿,甭提有多让人上火了。他二话没说,踹开门就把孩子抱走了,一直抱到岑君西的房间,愣是逼着孩子对着岑君西叫爸爸。

那时候岑君西刚刚撤掉氧气,紧闭着双眼,脸色也发青,涵涵吓得直发抖,怎么样也不肯开口叫,等沈静北也进来,涵涵“哇”的一声便大哭,对着沈静北伸出胳膊直喊“爸爸”。周心悦一时生气,狠狠戳了孩子一指头,倒把一颗已经松动了的门牙给戳了下来。

门牙刚掉那会儿涵涵给吓住了,也不会哭,过了一会血流出来,他才咧开嘴嚎啕,只是缺了一颗门牙,黑洞洞的,又撅着肿了的嘴巴,让欧立宁不由得想起老家人说得“猪灰灰”,看着怪有意思的,于是差点笑的撒手人寰。

没想到岑君西醒来又追问这件事,他第一反应就想起“猪灰灰”,反倒乐了:“小不要脸不听话,我和七嫂就把他变成了猪灰灰。”

岑君西才不知道猪灰灰是什么意思,只是听这话也知道是被人打了,于是大怒,伸手在欧立宁头上狠狠凿了一拳:“神经病!”

欧立宁没提防,被这兜头一拳打得很痛,于是呲牙咧嘴的喊:“还不是让他叫你爸爸他不肯,七嫂一着急,杵了他一手指头,谁知道那颗牙恰好要退了,给掉下来了!”

这几句话正中岑君西的痛处,一时又心急又气闷,一把扯掉碍事的输氧管,心烦得要命:“那是说叫就能叫的?他不甘心,叫出来我也不爱听。你们又不是我,别提我瞎操心,行不行?”

欧立宁被他几句话呛住,气得狠狠大口喘气:“行!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就惯着他继续叫你阿七!你都不知道这个小不要脸见着沈静北有多欢!一口一个爸的!真欠揍!你爱听,你就听!”

岑君西原本黑着一张脸在查看涵涵的嘴巴,听欧立宁说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指大门:“滚!”

“滚就滚!”

“我让你滚到护士站给我拿软膏去!”

“滚去就滚去!”

“那你还不快滚?!”

“(#‵′)凸!”

欧立宁没好气的跑去护士站,他女朋友是这家医院的护士,虽然不在这一层上,但是私人医院,护士间时有调动,一来二去的,几乎所有护士都认的他了,见他来,纷纷凑上前:“咦,八哥怎么来了,八哥好!”

“八哥什么时候再带咱们出去K歌?”

“八哥什么时候再请咱们吃吉品鲍?”

“哎呀!八哥和绕绕忙结婚呢,都快‘出人命’了,没空理咱们。”

“八个什么时候结婚呀!咱们去堵门!要给咱们包大红包!”

“就是,就是!”

哼,总算有了几分面子。

大摇大摆的把药拿回来,突然又觉得不对了。

咦?

欸?

他好心都被当陈驴肝肺了,为什么还要伺候这个小不要脸的?

奴隶性啊奴隶性!

他肯定是被岑君西那一拳打傻了!肯定是!必须是!绝逼是!

继续没好气的把药往岑君西手里一塞,他就去沙发上横眉冷对父子俩了。

大哥的命令还是要从的,他被勒令陪床来着。

可是医院的沙发太软,又有一股子消毒水味,反正害他不爽,于是在那里坐着,也是颠过来倒过去,没个安静。

岑君西没有理睬他,只是扭开小盒,小盒里是乳液般的药膏,一抹绯色隐隐混在其中,泛着复方的中药味。他挑了一点在指肚上,蹭到涵涵的嘴巴上,又怕下手重碰疼了他,于是小心翼翼的涂抹开。

肿起的嘴巴传来凉丝丝的感觉,冲淡了火辣辣的疼,涵涵撇撇小嘴,哇的一声扑进岑君西怀里大哭起来:“哇呜呜呜……阿七……”

岑君西一只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抽离,皱着眉:“怎么又哭了?”

“八叔……妈妈……”涵涵一边哭一边把眼泪鼻涕往他身上蹭啊蹭。

“八叔和妈妈怎么了?”岑君西可气坏了,一把拉起涵涵的小手,凶巴巴地问他:“他们还打你哪儿了?”

涵涵又把头像鸵鸟一样的埋进岑君西怀里,抽抽啼啼,“他们不理臭涵……”

岑君西呼出一口气,血色淡薄的唇浅浅的上翘:“别哭了!一个男孩,哭什么哭。”

小孩子抽搭了两下,又在岑君西怀里磨叽了一会儿,终于冲他一笑,露出没了门牙的牙,说:“阿七好好。”

岑君西叹了口气,把他抱在腿上,自己斜靠在床头揉了一下他光溜溜的脑袋,“阿七送涵涵回去休息。”

涵涵看看周心悦,又苦着一张小脸看看他。

岑君西嘴角微微下沉,冷飕飕的眸子危险起来:“想让妈妈送?”

涵涵突然嘴角又撇了撇。

岑君西看到他这个动作,全身的汗毛都要乍起来了,气咻咻的对周心悦别过头,“抱走,真是一分钟也不想再看到他。”

涵涵却扑腾起来,眼睛泪汪汪的,声音嘤嘤:“臭涵不要妈妈送,阿七生病了……臭涵要陪阿七睡……”

这几句话叫岑君西哑然了片刻,因为刚退烧浑身潮潮的,因为心脏不好身体又冰凉,竟然有个又热又干的小肉球在往怀里拱,拱的他心里有一丝暖洋洋的。

“哎哟,这个小不要脸真不靠谱!”欧立宁终于忍不住,气呼呼的又站起来,在涵涵还没拱进被子里的小翘臀上拍了一把,涵涵呜咽了一声。

岑君西再没对欧立宁有所表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讲。怀里的肉球彻底钻进了被子,他一只手不着痕迹的抚了抚前胸,对被子里面鼓起的一团认真说:“臭涵,男孩子不兴哭的,你知不知道?”

已经困意缭绕的肉球哼哼唧唧:“唔嗯……”

“男孩子还要有担当……”

“……”

“喂,我不常教育人——喂!”

涵涵一天又闹又哭,毕竟大病初愈,此刻沾了枕头立即睡成一团。

他慢慢把被子掀开好让孩子呼吸,看着他瘦下去的小身体,有一点难过。这个孩子不愿意叫他爸爸也是应该的,跟着他,真的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

周心悦仿佛看出他的心思,安慰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不是?至少我们都在一起了。”

他叹了口气,看看周心悦,有些无奈,微微笑起来:“没一点像我。”

周心悦笑着不说话,小心翼翼的掖被子,让他和孩子都盖好,倒了一杯热水让他吃药,回头又看到岑君西蹙眉头,连忙问他:“要不要叫医生?”

岑君西缓了一会儿,有气无力的拉了她的手探进被子里,皱紧眉头,说:“疼。”

周心悦收回手,看了一眼欧立宁,欧立宁倒是识趣,虽然“切”了一声,但顶着岑君西的眼中飞刀,仍是退出去了,还顺手把门给他们关好。她掀开被子小心地绕过他输液的手,隔着中间睡着的孩子,搂住他的肩头,解开他的衣扣,烫热的手掌搁在他心口上揉着。

她的声音低低的、幽幽的传来,“我一直想,一直想你教育孩子的样子,想了好多年,想得我自己都发笑……”

他哦了一声等她,她却没有说下去。

中间还有一个熟睡的小家伙,她努力将脸埋到他怀里,他也用一只胳膊圈着她,静悄悄的。

他在宁静时光里嗅着她的气息,只想时间走慢一点,再走慢一点。就像是很多年以前,他送她回家,她枕着他的腿睡着了,她的发丝扫着他的手,痒痒的,却伸手可以触摸得到。

“岑君西。”她的低呼声传来,她唤着他,粘着他,抬头傻傻地看着他,一脸的无辜:“君西,君西……”

岑君西为她突如其来的呼唤怔了一怔,压低声音:“怎么了?”

“我就想叫叫你。”她孩子气的将他缠得更紧。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儿子似的撒娇了?”他低下头,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额头。

“哪有。”她翘嘴咕噜一声,小猫一样的腻着他。那样甜那样腻,甜腻到什么东西都溶解不了,都不能够化得开。

他故意抽手,她抱得更紧,他又尝试抽手,这下她连压在他胸口的手都用了力气,疼得他倒吸了两口冷气。

“活该!”

即使不看她的脸,也能感受得到她的得意忘形,在空气里连语气都带了一丝笑。

“唉——”他长出一口气,任命的由他抱着。那些当年的小德行,他能再见的,实在少得可怜。

“心悦,”他唤她,声音像是隔了千水万水,他叹息,声音低靡,“涵涵到底是谁的孩子?”

她微微一僵,揪着他的衣服,揪了好久,久到连岑君西觉得都不可能听得到回答了,她才慢吞吞呢喃:“其实……当年恰好手术室里还有人在做引产手术,我吓到了,为了气你,才故意让医生端了别人的孩子给你看。”

他平静的躺着,还自嘲的笑了笑,许久才窸窸窣窣的翻了个身,吻着她的耳垂,声音如同梦呓,“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他渐渐吻上她的脸颊她的唇,“心悦,你要是真的杀了我的孩子,我就,我就……”

他的声音被自己的吻封住,辗转、吮吸,承载了太多的窒息蜜意。

能怎样呢?又能怎样呢?他紧紧的啃咬着她,比任何一刻都更急切的想要吞噬她。那么多路,那么多苦,从最初到将来,他们究竟还要辗转几回?她到底还是报复了他。他又能怎么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劳动节快乐!!

71长安做了个小手术,抱歉!

他翘起输液的手举在半空;长指去挑她的衣扣。

“岑君西!”周心悦小小声的唤他:“这是在医院;床上还有孩子……”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停;温热的唇带着喘息向她的颈后游移;“你要是怕叫出声,就往我肩膀上咬。”

她简直快央求他了,“可是你还病着,而且……”病的不轻!

“所以你就更不应该谢绝一个病人的请求了;嗯?”

“不行。”她咬咬嘴唇;“二哥说了;你的身体现在很不好;要我靠你远一点……”

“那二哥有没有告诉你;他每次被霏霏从床上踹下来;都会提醒我们离妖精们远一点?”

岑君西,君西……分明你才是妖精啊!

他气息灼热的抵在她的脸上,额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俊容隐忍的辛苦,她也快要失去理智了,但是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他已经按住她了,周心悦觉得根本透不过起来,于是用手肘阻他,可这样又怕碰到他的旧伤,于是小心翼翼,两个人越是推阻就越是痴缠,周心悦早已经心慌意乱,只好拿出最后一招,脸都憋红了,才说:“岑君西!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等我明天去流掉,你再逍遥行不行?”

他总算被这个理由打击到了,败给她,特无趣的躺回床上,倒像是受虐的小媳妇似的,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跟你离婚。”

她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我们还没结婚好不好!老实坦白,你是不是在外面偷偷娶了别的女人,说漏嘴了?”

他一本正经的做痛心疾首状:“是啊,你瞧瞧,一着急,说漏了。”

她简直气结,拉下脸来:“你甭得意,我明天也找个人嫁了去。”

他不慌不忙,只是在她额上啄了一啄,面带微笑:“那你嫁嫁看。”

她赌气锤他:“就嫁就嫁!嫁个比你还有钱的老头子,嫁过去我就天天盼着老头子咽气,然后让儿子继承他遗产,让儿子当商业精英,等儿子大了我就让他去跟你对着干,搞垮你的公司,最后再向你亮出底牌:‘我是来替我妈报仇的!’”

他终于皱起眉头:“你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他重新躺下去,不无担心:“咱儿子以后要是让你来教育,将来一准气死我不成。”

她“嗤”的一声将脸埋进枕头里,不肯再看他。

一家三口躺在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很幸福,很宁静,他原本只是享受这样的安宁,迷了一会眼睛,最后终究做起了梦,等到再睁开眼睛,才知道自己已经足足睡了一夜了。

涵涵已经被送回病房了,岑君西起床后吃了早饭,又吃了药,身体果然好多了。他让欧立宁回公司,又把关荀叫进房间里吩咐了一些事。关荀忽然告诉他:“邵太太打了好几个电话来。”然后就将手机的未接来电调出来,递到他手里。

岑君西一下子有些失神,拿着手机翻看了半晌,最终拨了过去,听筒那端响了两声便被接起,传来邵颖的声音,听起来几分心急:“岑君西,你在哪儿?”

他不屑同她讲话,只是冷笑了一声,说:“你打了19个电话,就是想问问我在哪儿么?”

对方呆了一呆,声音很快冷下去,回答他:“我听说你死了,打个电话确认一下罢了。既然还活的好好的,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突然有点疲倦,说:“我知道你巴不得我去死。事实上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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