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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品公子-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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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向万万没想到七十年代的县城会落后成这样,满街灰白色的建筑,高楼更是少有,一路行来,仅路过县广播电台的时候,见到过一座四层灰楼,这大概已算是承天县的最高建筑了。街面上行人也少,且多是穿着破衣旧裤,满身布丁。
  薛向盯着窗外看了好久,心中压抑得快透不过气了。他是八十年代生人,算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幸福一代。就是穿越了,也是身在全国的中心、所有物资优先供应的中心——京城。
  虽说时下的京城,满眼所见的物质远不如后世丰富,但他凭着“投机倒把”、巧取妙“夺”,已勉强实现了小康化、电气化。可眼前落后的县城、贫苦的百姓,让他彻底感受到了七十年代整个共和国的具体风貌。县城尚且如此,自己此行的终点——那座听起来就似山沟的小村庄又该是何等景象呢?
  ……
  车子在一座红墙红瓦的三层小楼前停了下来,众人刚下车便迎上了两位中年人。两位中年人皆身着藏青色的圆领中山装,一胖一瘦,看装束和神情必是政府工作人员无疑。
  果然,两人走到近前,笑着说了几声欢迎,便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这二位竟然都是县革委班子成员,胖的那位大名唤作耿福林,是分管政法的革委会副主任,瘦的那位是革委会秘书长兼农宣组组长的革委会委员陈光明。
  这两人显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一上来竟顾不上向中央、省、地下来的小胡子等人问好,直问哪位是要下靠山屯的薛同志。
  薛向闻言,只得站出来向二人问好,以后这二位可以说就是自己的领导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饶是他薛大官人在四九城纵横无敌,到得此地,就算入了官场,再不是自由身,一切都得按规矩来。
  耿、陈二人竟不领众人入楼,直说先下地方,到胡家街区再吃晚饭,又道那里的名菜“面滚黄鱼”不错,是当地一绝,让众人尝尝。
  此处皆是人精,哪个瞧不出其中关节,洪天发和苏星河、刘秀更是心中暗叹“为官不易,同道中人啊”。
  这帮家伙都打着相同的主意,认为薛同志这种优质资源自己掌握就好,散开了,哪还有效果?这条通天小路大家还是各显神通,悄悄经营吧。
  闻听立时就下去,小胡子拿眼瞧薛向,意思是由他定夺。薛向自无不可,他这一路行来,早烦了不断地转道。就算那山坳里的茅草屋再差,也比这身如转蓬,飘来荡去的强。当下,就点头同意。
  小胡子这番眼色,众人自是看在眼里,越发肯定这位定是传说中的四九城衙内。众人心中欢喜,咱这穷乡僻壤何曾现过这种金疙瘩啊,这回得抓住喽,抓紧喽。
  计较已定,众人便待启程,可那台绿皮吉普无论如何再挤不下他人。好在耿、陈二人皆是承天县的一号人物,片刻功夫,便叫来一辆机动车——东方红拖拉机,突突突地黑烟直冒,竟跑在了众人的前头。
  ……
  晚饭最终没在胡家街区吃,却是落到了薛向此行的倒数第二站——快活铺人民公社。原来区里的领导今天毕集于快活铺,商讨着社里提出的“学西晋,大造田”计划,区里却是没人。众人只好在办事员的指引下,到了社里,晚宴自然也就在公社的食堂举行了。
  说是晚宴,不过是贴金的说法。就是在一间宽大的饭堂内,将两张宽大的红漆八仙桌并起,桌上摆着六道大菜。说是大菜,只因盛菜的器皿实在是大得离谱——皆是洗脸用的瓷盆。
  在薛向看来,晚餐很不丰盛,六大大菜居然是两荤四素,素菜倒占了多数。六道菜分别是一个熟猪头,一盆尖椒爆猪下水,外加三盆家常蔬菜,最后一盆花生米混蚕豆,皆是堆尖一盆。
  菜上桌后,满桌的人,有一大半脸色立时垮了下来。倒不是薛向、小胡子、苏星河、刘秀、洪天发这些远到之客面色不豫,而是以耿福林、陈光明等为首的县区领导面色冷得快结冰了。
  耿福林心头最是火大,此间承天县的官员以他为尊,他自然将自己视为半个地主。可快活铺公社搞出这等席面,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自己好看啊,你们快活铺公社再穷,莫非连一头猪都拉不出来?
  这明摆是要出自己的丑哇,砸承天县的门脸儿啊!先前老子又不是没介绍来的都是谁,你们这是要把承天县的脸一路从地区、省里丢到中央去啊!
  耿福林碍于眼前的小胡子等人,不便发作,直拿眼睛狠瞪区革委的一众干部,眼珠子鼓得快要飞出眼眶了,阴恻恻的眼神看得区里下来的众人直哆嗦。
  区革委主任廖学兵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在公社食堂的服务员将这满盆的萝卜白菜外加猪下水端上桌的霎那,老头子第一反应就是有人阴自己。当耿福林恶狠狠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廖学兵正拿眼神在拷问快活铺公社当家人马山魁。
  老头子这会儿快气炸了。快活铺乃至胡家街不说是来中央和省里的领导,就是地革委的领导啥时候来过?这天大的机缘不好好把握,这是要干什么?要砸大锅,烧天火,挖老子祖坟啊。
  廖学兵今天五十有一,当胡家街一把手也有六七年了,奈何上面没人,一直卡在现在的位子上,不得寸进。当区里办事员小刘第一时间冲到快活铺告知上面来了大领导,不只县里的甚至有地区、省里乃至中央的领导的时候,老头子第一反应就是小刘在撒癔症。
  待东发红一马当先,突突突,杀到近前的时候,老头子透过黑烟瞅见了耿福林那张黑脸,才算是彻底信了小刘的话。他可知道耿主任最爱面皮,县里只有一张吉普,大家公用。若是吉普不得空闲,耿主任就是骑自行车,也不愿坐拖拉机丢面子。
  这会儿,耿主任坐着东方红竟也眉开眼笑,气宇轩昂,后面影影绰绰的小车里不是大领导,那才是见鬼了呢。
  确认小刘的话后,老头子第一时间就安排了接待任务。本来欢迎仪式,介绍会都在友好、祥和的气氛下举行了,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廖学兵也高兴万分,耿主任和陈委员看自己的眼神也越来越柔和了,那个地区的大胖子局长连连笑着拍自己肩膀,上层路线即将接上,升迁之门已经开了缝隙。
  孰料,一盆猪下水上了桌,将这刚刚搭上的线路喀嚓剪断,打开缝隙的大门又啪的关上。
  老头子这会儿直气得眼前发黑,亏得也是久经考验,知道当众发火那是自绝于天下,才没掀桌子,砸椅子,骂出声来。
  
  第七章 三害
  
  暴怒之下,廖学兵倒还是拎清了哪头轻,哪头重,现在发火于事无补不说,少不得在诸位领导面前落下个御下无方、不堪大用的印象。况且,当务之急是如何圆了场子,赶紧重新整治席面,挽回一点印象分。
  廖学兵勉强挤出副笑脸,正待招呼马山魁加几个“硬菜”,但听啪的一声巨响,桌面上的杯碟齐齐一跳,接着就有人说话了。
  “老张,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这满桌子都是什么,我不是交代了又交代,今天是咱们快活铺建社以来最荣光的一天么!今天在座的诸位领导可是从地区到省里乃至中央下来的,是来对咱们快活铺全体社员表示亲切关怀和慰问的。咱们就是用这一桌子萝卜、白菜招待?说出去丢人啊!老张,你搞出这么个席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向对说话的那人印象尤其深刻。此人三十七八年纪,国字脸,大高个儿,颇有几分威仪,正是快活铺人民公社第一副主任蔡高智。蔡高智的这番作势倒和洪天发先前在办公室暴踹保卫科的老马如出一辙,都是为了领导,不要面皮,但尽心意。
  先前,开欢迎会的时候,薛向就看出此人的不一般来,满嘴的阶级斗争理论说得溜熟。轮到快活铺组织干部发言的时候,蔡高智竟一马当先,横在了一把手马山魁的前面,这在最讲规矩的官场可是犯忌的。而马山魁只是两撇扫帚眉剧烈地跳动了几下,竟没出言喝叱。
  当时,薛向就咂摸出点味道来,这小小的快活铺也是庙小妖风大啊!自个儿可得小心谨慎,别真把自个儿当了在四九城时能掐会算的诸葛亮,那不过是先知先觉。入得此地,才算是官场修行的第一课啊。
  “蔡主任,这,这可不怨我啊,是吴秘书到食堂下的通知,我也是奉命行事啊。”说话的张光柱是个长脸瘦子,正是公社食堂的主任,他也是才赶到就餐大厅。
  因为他还兼着大厨,所以一直在厨房忙活,先前的欢迎会他压根没参加,今晚招待谁吃饭,他也不清楚。还是有食堂的服务员小王见了满桌子素菜看不过眼,溜回厨房,调侃他胆子真大,今儿个来的谁谁,也敢上这么个席面。
  张光柱一听小王报了几个字号,差点没吓昏过去,勉强镇定了心神,便火急火燎地奔到了餐厅。还未来得及解释,便遭了公社内最有威严的蔡主任劈头盖脸的一顿喝叱。
  闻听张光柱道出吴秘书仨字,公社的其他几位副主任全拿眼神投向了马山魁。薛向看在眼里,自然猜到了吴秘书必是和这位快活铺一把手大有关联,多半就是他的秘书。果然,未几便有人替他证实了。
  “吴天桥人呢?把他给我叫过来,让他当众说个清楚。咱们快活铺公社可不兴扇阴风,点鬼火。马主任,小吴是您的秘书,您是不是另有任务安排给他了。”蔡高智将球踢给了马山魁。
  孰料,球到半路,被人断走了。
  “呵呵,蔡主任息怒,咱们紧着吃饭,一路颠簸,倒真是饿了。我看这荤素搭配,色泽油亮,还有我最爱吃的干辣子,很好嘛。我今儿个算是正式上任了,快活铺公社也算是我的家了。胡秘书,苏处长,洪局长,刘科长,今儿个招待不周,也实在是咱们快活铺公社条件有限,诸位莫怪。我自罚三杯,权当赔罪。”
  断球的正是薛向,话罢,他果真连干三杯,倒转了杯子,滴酒无剩。
  小胡子、苏星河等人见薛向把烂摊子接过去了,自然要给足了面子,连道“不必,不必,很有特色嘛。”
  小胡子等人倒是心里齐齐喝了声彩,薛向此举当真是做得漂亮,初来乍到,便知道替领导顶雷。这等机敏,再配上这衙内身份,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薛向话音刚落,耿福林、陈光明、廖学兵齐齐投去了赞赏的目光,跟着也站起来,说了几句致歉的话,也陪着连罚三杯。诸位顶头上司这般做派,区里、公社的干部哪敢不跟进,便齐齐干了三杯,算是承天县以降给小胡子等人集体赔了礼。
  蔡高智饮完三杯酒,面上无喜无忧,淡淡的光晕下,谁也看不见他鸡皮密杂的眼角在急速跳动。
  薛向横插一杠子终于将这将起未起的风波暂时按了下去。
  不待马山魁招呼,老张一个踉跄便蹿回了厨房,十多分钟的功夫,一盆红烧蹄膀便上了桌,未几,接连着几盆山珍野味也端了上来。
  一餐饭吃到月上中天方才结束,至于尽没尽兴,满桌的人恐怕是各样心肠。不过,席间快活铺众人看薛向的眼神亲近了不少。
  虽然都知道这小子背景不凡,不然哪里劳动这么多自己一眼望不到边的大人物齐齐出现在这小小的快活铺,可人家说话、做事儿却着实漂亮。
  无论谁去敬酒,人家都一饮而敬,且保准还回敬一个,丝毫不见半分纨绔做派。
  ……
  旭日初升,惠风和畅,薛向提着行李箱和马山魁朝着前方的一大片山脉进发。小路蜿蜒不平,路边杂草野花盛开,一路行来,满眼的风景,青山绿水,白云黄鹤,薛向只觉自己的眼睛不够用了。
  此刻,他哪里还有被发配边疆、远别亲人的烦闷,只觉幸运至极,到了一处洞天福地,在四九城哪里能见着这等自然之美啊。
  薛向虽然贪慕沿途风景,可走着走着,便觉着不对劲儿了。怎么老远就望着山峰近在眼前,行了那么久,就像在原地打转呢?
  他倒是知道有“望山跑死马”一说,可那句话终究是纸上得来,这回才算是知道了什么叫“绝知此事要躬行”。行了一个多小时,小山村的影子都没见着。
  薛向此行正是赴靠山屯走马上任,他这个人民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的头衔也只是头衔,连分管工作都没安排,他也只得去赴他的实职——靠山屯大队代大队长。
  今天早晨送走了小胡子众人,马山魁便抢下了送薛向到任的任务。其实另几个副主任也是这般心思,不过马主任到底是一把手,发了话,众人到嘴的话就咽了下去。
  “薛主任走累了吧,我看你还是别假客套了,箱子我来提吧。呵呵,我这双铁脚板走这条山路几十年了,可每次下靠山屯,心里都哆嗦。趟过这一段就好了,后面的路就开阔了。”路面陡然转窄的时候,马山魁转过身子,冲薛向开了腔。
  “不用不用,您可比我年长,哪能要您受累。”薛向笑着婉拒,又道:“马主任,先前我还好奇您怎么不叫辆车,见着这条路我算是明白了。”
  周医生曾言“世上的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可薛向眼前的这条羊肠小道彻底颠覆了这句话,这压根已经不能算是路了,尽管走它的人也不少。
  这条羊肠小道压根就是夹在两座山坡之间,宽仅容两人并排而过,且小道被山坡的凸起夹成了一个有一个弯道。若是行车,也只能过自行车,就算是用了自行车,过这条小道,转弯时,调转车头都是奢望。
  “是啊,这条小道算是把靠山屯生生给卡死在里面了,可这是靠山屯出山的必经之路,不走也不行啊。乡亲们好些东西都运不出来,每年卖公粮,都是靠人一袋袋地往外抗。”马山魁说着说着,眼睛泛起了泪花子。
  他擦擦眼角,又道:“薛主任,你此去靠山屯可是任重道远!我也不怕你笑话,我这个主任压根儿就不称职。都说靠山屯有三害,十来年了,我老马都没给乡亲们解决,惭愧啊!我知道你是有门路的,上面把你安排到靠山屯,肯定也是希望你做出一番成绩的,你下去后,好好干,不要有什么顾虑,能抗的,我老马都替你抗了,只希望你能给靠山屯的乡亲们多多造福哇。”
  “马主任言重了,我向您表个态,组织上安排我去靠山屯,我一定竭尽全力干出成绩,不辜负组织的信任。”薛向语气坚决,目光坚毅,似在表决心,其实说了番套话。
  谁又知道他的心思全被马山魁口中的三害给勾走了呢,至于马主任是真动情,还是演滑稽戏,他都无心细究。
  穿林的阳光斑驳如网,也如同薛向此时的心思,凭空生出无数个孔洞。
  
  第八章 承诺
  
  靠山屯遥遥在望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薛向和马山魁攀上一道山岗,居高临下,整个靠山屯和靠山屯背靠的金牛山一目了然。
  薛向来时,查看过当地的地理志,对金牛山的事儿了解不少,也听说过金牛山在大炼钢时期,还能得以幸存的趣事。
  原来,五八年,大炼钢的风潮不可避免的刮到了承天县。于是当地就把燃料的任务瞄准了金牛山。哪知道,组织人进山砍树的头天夜里,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几个人。当时,众伐木工就不敢砍了,可大炼钢是政治任务,必须完成。无奈直下,第二天,众人只好接着干,哪知道当晚又不见了两人。这下,彻底炸窝了,迫于当时的政治气候,众人不敢说出山精鬼魅的话,可说啥也是不敢再砍了。
  失踪伐木工的事儿,报了上去,县里倒是派下人来查过,可查来查去又没结果。想组织人接着砍大金牛山吧,哪知道神神鬼鬼的事儿从来传得最快,信得也最多,无人敢应命。当时的县里领导也怕事情闹大,封建迷信的风可刮不得,只好将目标投向别的山林。因此,整座金牛山才得以幸存,靠山屯也没遭了劫难。
  金牛山的整座山脉纵横数十里,山势陡峭,海拔倒是不高,山中植被极其丰富,由于水源充足,山中树木涨得都极为高大,树大根深,水土也就稳固,压根不必担心泥石流和山体滑坡等自然灾害。
  所以才有了最早的山民为了方便进山狩猎,而依山建了房屋,最终发展成了村落,靠山屯之名也由此而来。
  靠山屯整个村落的布局十分有致,却又不整齐。说其有致,是房屋皆依着山脚而建,随着山脉而走,起伏得颇有韵致。说其不整齐,是此处山势忽上忽下,连带着沿边的房屋也没了规矩。
  艳阳当空,照射得满山的水汽蒸腾,风吹雾涌,这依山而建的村庄霎时间飘渺起来。薛向和马山魁在山岗上拿起随身带的军用水壶,猛灌几口,便奔下岗去。
  ……
  “铛铛铛,靠山屯的社员同志们注意啦,社员同志们注意啦,请马上到村头的打谷场集合,公社的马主任带着咱们的新队长来上任啦……”靠山屯的会计苏顺民敲响了老槐树下的锈迹斑斑的大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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