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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市-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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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腐霉,在中国的肥沃的土地上,对于撒旦连鳄鱼都不以笑脸相迎,而在我国的城市里,在许多众所周知的文明中心,又有什么呢?毁灭。荒山石岭,生命决不会从中繁衍,只是一块破碎的石英石而已,无边无缘。” 
  他停了一下,期待著称道的和声,事与愿违,从人群的不同方向却爆发出令人惊诧的叫声。“谁准许你这样说的!你经过军政府批准了没有?”三四个男性的声音这样大声的斥责着。这位演说家于时惊慌失措起来。 
  海莲和莫斯卡无意中发现他们俩已经挤在人堆里,身后簇拥着一大堆人。他们的左边是一个上身穿蓝色洁净衬衫,下身穿一条厚厚的工装裤的年轻人。怀中抱着一个六七岁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双目好奇、恍榴地看着什么,一只袖子贴在前面。面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得清袖子是用针别在绣花的连衣裙上面的。他们右边是一位抽着烟头的老工人,那年轻人也夹在人群中喊着,“谁准许你这么干的,你经过军政府批准了没有?”而后他又对莫斯卡和那位老工人说,“现在人人都在痛骂我们,说我们失败了,就连这个恶棍也这样骂我们。”莫斯卡穿着便服向海莲微笑着,他很高兴被人当作了德国人。 
  这时,那位演说家抬手慢慢地指向天空,用;种庄重声音说:“我是从我们的造物主那里得到的许可。”残阳以其即将熄灭的火红把他举起来的手染得又亮又红。夕阳西下了,柔和的夏日的朦胧薄幕象一支边缘残缺的矛枪由地平线跃然举起。这个城池的魔幻般地毁灭呈现在眼前。讲演人鞠躬施礼表示感谢。 
  他翘首朝天,挥动双臂示意拥抱,“回到耶稣基督那里去吧。”他大声疾呼,“回到耶稣基督那里去吧。抛开你的罪孽,不要再酗酒,不要再私通,痛改赌博的恶习,为鄙裕的输赢而角逐是毫无价值的,骂信基督,心诚会得到上帝的拯救。写信基督,心诚会得到上帝的拯救。你犯了罪已经受到了惩罚。重罚就在你眼下、悔过未晚,不要再犯。” 
  他的大声疾呼停了下来,喘了一口气,听众们被震住了,被由瘦小身材的人发出的巨大音量威慑回来,他又恢复了先前的声调。 
  “你们都想一想,战前你们过得是怎样的生活?难道你们不相信,眼前的苦难,你们目击的毁灭,全都是上帝对你们犯罪的惩罚。” 
  “女孩子与敌兵私姘,男孩子向别人讨烟抽,口里还喷着烟雾。”他轻蔑地学着他们吐烟的样子。“在我们守安息日的时候,竟然有人到乡下行窃,讨价还价地做粮食交易。上苍是空虚的。我们招致毁灭。仟侮吧,我再重复一遍,忏悔,忏悔。”他的话神奇地回荡着,“驾信上帝耶酥基督,这一天神,唯一的上帝,笃信一个上帝,信基督。” 
  他停住,而后用—种恫吓责骂的语调向他们大声呵斥,尽凶狠诅咒之能事。“你们都是罪人,你们都该永远下地狱。我发觉你们中有入笑,你们怜悯你们自己,上帝为什么要我们受这等罪?你们是否会这样发问?”人群中有一个人大声嘲笑他说,“不是上帝,是美国的炸弹干的。”听众发出二阵笑声。 
  那人依然站在板凳上等着他们平息下来,透过瞑瞑薄幕,窥探着人群,粗野地,带辩解地指着一个穿黑服的妇女说,“你这个女人,是否在耻笑上帝,你的丈夫和孩子在哪里?”他又指着莫斯卡身边的青年,“瞧,”他朝着听众说话,大家也都转身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这儿还有一个嘲弄者,是年轻人,德国的希望。由为他犯了罪,他的孩子断了肢,他竟敢嘲笑上帝的愤怒。你等着,看着你的孩子;等着瞧吧!”他又怀着恶意,指着听众一味发泄。 
  那个带孩子的年轻人把孩子放下,对海莲说,“请关照一下这孩子。”人们看着他穿过人群直奔站在板凳上的那个演说人,猛地一击,将他打翻在地。跪在他的胸膛上,抓住一撮头发,把他乌鸦般的小脑袋直往水泥地上叩击。 
  等那年轻人住了手,听众已纷纷而散,那年轻人抱起孩子径直朗康特利斯卡波公园走去。仿佛变魔术,霎时人们就无影无踪了。可那演说人还静静地趴在地上,此刻已是夜阑星稀的时分了。 
  过路人把他扶起来,血不住地从他厚厚的卷发头上流出,许多股细流顺着前额流下,好象脸上带了一副红色的面具。莫斯卡挽着海莲的臂沿着大街而下。莫斯卡发觉海莲象是病了,大概是看见血的缘故,他说,“今晚你最好与桑德斯太太呆在家里。”后来他似乎向海莲辩解没有参与那件事,他说,“这根本与我们无关。” 
  莫斯卡、利奥以及埃迪·卡辛围坐在米德尔顿家的起居室里,家具是和房子配套的。所以有现成的椅子可坐,其余的东西都装在木箱子里,靠墙摆放着。 
  “看来你明天真要去纽伦堡参加审判吗?”戈登问利奥,“你什么时候动身?” 
  “嗯,晚上,”利奥答道,“我喜欢夜间开车;” 
  “到那里就把证词交给那些杂种们,”安·米德尔顿说。“必要的话就瞎说一通,不过你要知道,他们有种种渠道搜集情况。” 
  “我没有必要去说谎,”利奥说,“我的记忆力很好。” 
  “我想为我上次过于粗鲁的行为表示歉意,当时你也在这儿。”戈登·米德尔顿说。 
  利奥摆摆手,说,“不,我明白。我父亲是一个共产党人,政治犯;我母亲是犹太人,这就是我被赶走的原因。可是,我父亲是搞政治的。当然啰,在斯大林和希特勒签定条约后,他失去了信心。他认识到,他们不过是一丘之貉而已。” 
  在屋子的一角,那位坐在摆着棋盘的桌子旁的教授刚刚还面带微笑,饶有兴致地听他们谈论,一听这些不得体的话马上变得大惊失色。带着这种惶恐不安的心理,他看到戈登·米德尔顿勃然大怒的样子,不想再听他的慷慨陈词了;一切过激的行为都会使他不安的。于是他托辞道,“我得走了,我还要上课。”他和戈登、安一一握手,最后说,“祝你们交好运;顺利到达美国。自结识你们以来,我一直很高兴。” 
  戈登送他出门并诚恳地说,“我希望您不会忘记给我写信,教授,我指望您能随时告诉我德国所发生的一切。” 
  教授点了点头,“当然,当然。”实际上他早已暗下决心不打算与戈登以任何形式保持联系。与一个共产党人有联系,再清白无辜,风云莫测没准也将会给他造成不幸。 
  “请等一等,等一等,”戈登又把教授让回屋里。“利奥,我才想起,教授不是要在周末去纽伦堡吗?你开车送送他好吗?不然,他迟到了,校方会找他的麻烦的。” 
  “不,不,”教授十分激动地说,“不需要,请不要费心。” 
  “没有什么费心的。”利奥说。 
  “不,”教授说,此刻他内心更加谅谎不已了,“我预购了车票,一切都准备好了,别费心,这会过多地给你们带来麻烦。” 
  “那么,好吧,请便吧,”戈登不再坚持了,随即把他送到门外。 
  戈登回到室内,莫斯卡说,“什么事使他那样激动?” 
  戈登瞟了利奥一眼,说,“他很正常,不过他儿子被指控为小战犯而入狱,会不会因为他儿子的缘故,德国法庭正在审讯他?绝不是他所借口的职业问题,看来情况不会太严重,我猜测他当时那恐慌的样子,准是伯利奥发觉,再联想到集中营的事。这当众不可能,利奥,你不介意,是吗?” 
  “不会的;”利奥答道。 
  “我想让你知道!”戈登说,“明天;我要去他那儿,当面和他约定时间,我想明天晚上你会让他振作起来的,一旦他知道你谅解他,他会乐意的,你说行吗?” 
  “当然行”利奥说,“真有意思,你倒挺关心那个老头的。” 
  安·米德尔顿煞有介事地注视着利奥,但从他那惯于欺骗的神态中并没有发现讥讽的意思,他是诚实的,安笑着说,“戈登总是关心他的皈依者。” 
  “我还没有改变他的信仰呢,安,”戈登慢悠悠地说,“但是我觉得他能听得进我的意见。”戈登稍停后用一种沉稳而又有点挑衅的语调说,“我认为皈依者这个词用在这儿欠妥。”大家都不说话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莫斯卡问利奥。 
  利奥咧开嘴对他笑着说,“别耽心,我不会错过的。” 
  “错过什么?”安·米德尔顿问道。 
  “我要作教父,”利奥说,“我把礼物都准备好了。” 
  “多可惜,孩子出世的时候我恰恰不在这儿,”安说,“太可惜了,海莲今晚也不会在这儿,我希望她病得不会太重。” 
  “不会的,”莫斯卡说,“她刚刚散步太久了,她要来的,我没让她来。” 
  “我们毕竟不象那样高贵,沃尔特,”安虽是开玩笑但带有一些恶意。埃迪·卡辛坐在屋角的靠椅上,打着吨,这会儿把眼睁开。他不喜欢走访已婚夫妇,并且讨厌那些和丈夫一起呆在自己家里的妻子们。他也不喜欢安·米德尔顿。她很俗气,个性又强,对他有些瞧不起。 
  莫斯卡朝她笑着说,“你分明知道我是正确的。” 
  “你不关心别人,她就是气你这一点,”戈登说,“我倒是不想关心别人。” 
  莫斯卡说,“戈登,我不同意,但是我要瞅个机会。在这个基础上的每个人都知道你将被遣送回家,因为你有一张共产党证。我压根不懂政治,我参军时还象个孩子。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我现在还是不懂,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我对你很尊重,因为你是一个刚强的人。你知道,情况不妙,很复杂。你以为人家说什么我都听从,那就错了,我不会相信以种种原因强迫我做他想要我做的事的那种人,当然也包括美国军队、共产党、俄国,还有那个肥胖的杂种上校,我不会完全相信他们的。”他又转向埃迪·卡辛说,“我到底说了些什么?” 
  埃迪干巴巴地说,“尽管你不让海莲来,你还是喜欢她。”大家都笑了起来。 
  戈登没笑,他那美国佬的长脸上毫无表情,他对莫斯卡说,“既然你说了那些话,我也想说一说,这是我长期以来一直想对你说的,沃尔特。”稍停,他揉搓着他那双骨瘦如柴的大手,接下去说,“我知道你对我的所作所为会有何想法,也许你不能自圆其说。你说我错了,可我自信,不管出现了什么异常情况,我会控制自己的。我相信人类的竞争,最终人类的生活会是异乎寻常的美好。我还相信这可以通过共产党的努力达到完美的地步。你寄一切希望于你祟尚的少数人的身上。相信我,那样做是荒唐的。” 
  “是吗?为什么?”莫斯卡低下了头;当他再抬眼注视戈登时,他发觉,他的双眼射出愤怒的光。 
  “因为那些人包括你自己在内,受到一种力量的控制,尽管你不愿意和这种力量发生联系。你在一种低水平上,在一个狭窄的个人的圈子里实现自己的意志。那样一来,你将把你所关心的人置于可怕的危险境地。” 
  莫斯卡说,“这是关于影响我生活的控制力的说教。天哪,难道你认为我懂这些吗?我认为一切说教都无济于事,别人也休想劝动我,让我今天这样想,明天那样想,突然之间转个大弯。我可不管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不论是在空军基地或在军营外的部队宿舍,还是在地下餐厅工作的克劳特人每天都会告诉我:“当我们并肩战斗,反对俄国人时,他将会多么地高兴。说了这话之后,总指望我能给他一支烟抽。我想在俄国人那方面情况也是一样。你明白我高兴什么?”他靠立在戈登身旁的桌边。由于激动和酒力,他的脸涨红了。“我高兴的是,这一次有使一切都烟消云散的好机会。咱们大家都陷入恶劣的处境之中,不是吗?” 
  “哈哈!”安。米德尔顿兴奋地直拍巴掌。 
  埃迪·卡辛哈哈大笑说,“我的上帝,好一个演说家,”利奥显得有些震惊。 
  莫斯卡也禁不住大笑起来,对戈登说,“瞧你都让我做了些什么。” 
  戈登也一直在微笑,心里想:自己怎么老是忘记莫斯卡毕竟年轻。他感到很惊讶,在莫斯卡沉默不语时,闪烁着一种年轻而不够成熟的坦诚。于是他转移话题,“海莲怎么样,那小家伙呢?” 
  莫斯卡没回答,安起身斟酒,利奥说,“戈登只是说说而已。” 
  莫斯卡似乎没听到利奥的话,对戈登说,“我负有责任。”这儿只有埃迪,卡辛感觉莫斯卡有些教条,似乎他靠教条生活。莫斯卡又笑着对他们说,这一次倒不象刚才那样生硬。”“我已经负有责任,”他摇摇头说,“只好如此,有什么办法呢?” 
  安·米德尔顿问利奥:“你还没品出味来吗?” 
  “我明白”利奥说,“我还小的时候,到布肯瓦尔倔集中营去,在那里,我见到我父亲,我们一起生活很长一段时间。那里的人也都各有自己的特点,拿沃尔特来说,他也在改变,我让他委曲点,实际上就是让他向他的德国邻居说一声晚上好。” 
  几个人都笑了,莫斯卡却烦躁地说,“我真不理解,一个人怎么能在集中营里蹲了八年之久,出来的时候依然故我。。我要是你,如果克劳特人那样斜着眼睛看人,我非打发他去医院治疗不可,他要是龇一龇牙;恼了我,我非把他的蛋子踢破。” 
  “唉,算啦,算啦,”安讥讽而不安地说。 
  “你也太不象话了,”莫斯卡说,但对安他还是付之一笑,安一直在咒骂那些在黑市里鬼混的人,她曾经被他们骗过。 
  利奥慢吞吞地说,“你忘了我是半个德国人,而德国人的所作所为,不仅仅因为他们是德国人,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也是人。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后来我生活得挺好,我过着一种新的生活,我要是对别人残酷了,我伯会有辱于这种生活。” 
  “你说得对,利奥,”戈登说,“我们需要更为理智,而不能感情用事,我们应当用理性,用符合逻辑的行动去改造世界,共产党是相信这一点的。” 
  对于戈登诚挚的纯洁的信仰是无可非议的。 
  利奥一直盯住他,“对于共产主义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父亲就是一个共产党人,集中营根本没能折服他的精神。希特勒和斯大林签订了条约,这个消息传进了集中营后,我父亲很快就死了。” 
  “假如那个条约对于拯救苏联是必不可少的呢?”戈登反问道,“假如那个条约对于全世界从纳粹的铁蹄下解放出来是必不可少的呢?” 
  利奥把头低了下来,紧紧地用手捂住脸上搐动的肌肉。“不,”他说,“假如我父亲非那样去死相,整个世界不值得拯救。那才是感情用事,而不是你所说的党所需要的理智。” 
  此后的片刻沉默,他们听到楼上孩子的哭声。“我去改造改造他,”戈登说。他的妻子对他感谢地笑了笑。 
  戈登走后,安对利奥说,“对他不要介意。”她的声调完全没有任何变化,因此没有任何不满意丈夫的意思。然后她去厨房煮咖啡。 
  晚上的谈话结束了,彼此握手告别。安说:“明天,我去向海莲辞别一下。”戈登对利奥说,“别忘了和教授的事,利奥。”利奥点点头,戈登缓慢又恳切地补了一句:“祝你们交好运。” 
  他们离开后,戈登将门从里面反锁上,走回起居室。他发现安坐在椅子上正想着心事。“我想和你谈一谈,戈登。”她说。 
  戈登示以微笑。“嗯,我就在这儿,有话就说吧。”他感到一阵强烈的恐惧。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当他们谈到政治,即使安与他的观点格格不人时,同她说话也不能生气。 
  安站起来,在房间里神经质地蹬来踱去,戈登在察言观色。他爱那张诚实、轮廓不鲜明的宽脸,那扁平的鼻子和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她是纯粹的撒克逊后裔,他暗想着:然而看上去仿佛是斯拉夫人。他怀疑这两者是否有联系,他还需仔细察看一番。 
  安的话深深地触动了他。她说,“你必须放弃,你一定要放弃。” 
  “放弃什么?”戈登懵懵懂懂地问道。 
  “你自己知道,”带着那种可以理解的惊恐,她毅然说出了这件事内心所承受的痛苦是多么地巨大,他哪儿还会气恼,沉积在心头的只有绝望。安注视他的脸色,她走过来,跪在他的椅子旁。只有当他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才变得软弱、温柔,说话几乎是恳求。她说:“因为你是共产党,丢掉了你的工作,我不生气。可是,今后我们怎么办?我们得为了孩子想一想吧。你必须能找得到工作,挣钱,戈登。你对政治感到如此气愤的时候,你失去了你所有的朋友,我们不能这样生活下去,亲爱的,我们不能啊。” 
  戈登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去,大为吃惊,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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