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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握着念珠下地就往佛堂走去,她转着佛珠念了句阿弥陀佛,才对皇太后说:“皇帝真的是大了。”
皇太后笑笑说:“这是好事情,您不就盼着这一天吗?”
“乾纲独断,手握乾坤,他今天这样子真像福临当年啊。”
“也不完全像。”皇太后贴着太皇太后耳语,说着只有他们两能听得贴心话,“如果今儿是先帝爷,早已拂袖而去再无半分转圜。皇帝到底顾念您了。”
“如果不是这样,我怕是……”她跪倒在佛前,面前观音泪水而化的度母端庄清秀,胸前的绿松石泛着隐隐的祥光,太皇太后终究没再说下去,口中喃喃不停,与佛祖诉说自己无尽的哀愁。
······
皇帝虽说斋戒回宫再谈,但他斋戒回宫的第二天就忙着接见宴请了一群蒙古来朝之人,接下来又为年初河工之事诏对。索额图派出了一位有二十余年治河经验的崔维雅写了一道《条奏修理河工事》抨击明珠力保的河总靳辅所用的“束水攻沙”之策,皇帝亲自召见了崔维雅诏对河工之策,半日相谈以后便极为赞许崔维雅的见解。
最终皇帝定下了索额图的女婿、刑部尚书伊桑阿为钦差大臣验收河工,并命崔维雅携其二十四条奏疏和两本治河之书共同前往。一时间举朝哗然,这是索党和明党两大朝中派系第一次在因治河之事正面相撞。
此外,皇帝还忙于处置三藩,但这一回却不是为了三藩罪人,而是要处罚三藩的功臣们。明明半年前皇帝还在论功行赏、满朝同欢,半年后皇帝首先以过世的简亲王喇布开刀,以他在三藩中带去的王府包衣佐领下人不力而简王喇布包庇下人不曾追究为罪名下议政王大臣会议论处。
自皇帝亲政后,议政王大臣会议已被冷落多年,皇帝已形成国事要事以近臣、大学士廷论决议的习惯。此番议政王们骤然被皇帝捡出,竟然是为了过世的简王一丢丢“小”过失。要知道简王喇布回京曾在德胜门受了皇帝抱见礼相迎,他与安王岳乐都是一等一的功臣,三藩之乱里他挣下盖世之功回京后,各位王公都指着年轻的简王继承安王康王衣钵再续议政王们的荣耀。
可惜的是喇布在前线多年积劳成疾,回京不久就与世长辞,京中亲贵无人不叹息哀悼。谁也没想到喇布过世两年后皇帝会突然拿往事开刀,且眼瞧着是不打算轻恕。这连着死人也要追究到底的架势搅得京中一众宗室王爷内心惴惴不安。
这么一桩又一桩的大事接踵而至,给纯王立嗣的事情就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早雁走进屋时惠妃正在逗胤禩玩。她手里拿了个拨浪鼓,胤禩的眼睛就跟着她的手转,嘴里不时哼哼着。
早雁走到惠妃身边,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说什么?”惠妃震惊地一下拔高了嗓子,“你说得消息可靠吗?”
早雁慎重地点点头。“可靠。是秦顺去绣房替主子取那件前几日送去改的衣裳的时候,在东华门那附近瞧见了裕王和恭王的太监,听他们说的。”
秦顺是延禧宫的太监,平日都在院子里伺候,惠妃偶尔也会派他去明珠府办点事,去得多了他也算是有点眼界的人了。
惠妃让乳母把胤禩抱下去,挪到大炕上坐定了说:“去把秦顺叫来。”
“哎。”
早雁应过去了,没一会儿她掀了帘子进来,身后跟了个瘦瘦小小的太监便是那秦顺。
“给主子请安。”
秦顺利落地打了个千,惠妃一抬胳膊示意他起来。
早雁在旁边道:“小顺子,把事情前因后果在主子跟前都说一遍。”
秦顺点点头。“先前早雁姐姐让我去绣房取主子的衣服,奴才就去了。经过东华门那的时候遇见了大王爷府里的太监刘柱。他从前同我都在宫里跟着一个师傅,后来才被太皇太后给了大王爷。奴才见着他就同他打声招呼,顺便问问他最近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要给故去的纯王立嗣的事怎么样了。刘柱同我算是一起长大的,也就没瞒我,说他们家爷和恭王爷今儿进宫就是为了这个事来的。听他说大王爷是要立荐皇上将六阿哥出继给纯王为嗣子,说德妃娘娘有两个儿子,可以让一个给纯王。六阿哥又非嫡非长,过继六阿哥是最合适不过了。”
惠妃听到这是心惊肉跳。原因无他,秦顺说的这些句句在理,若真要从皇帝的儿子里挑一个出来,那真的就只能挑蓁蓁的儿子了,谁叫她是现在宫里唯一生有两个儿子的嫔妃呢?
早雁挥挥手让秦顺出去。她挨到惠妃身旁小声地问:“主子,您看这事会不会成?”
惠妃的手紧紧地攥成一团。“不管会不会,咱们都不能让它成。这些都是没心没肺的男人们才会说的话,什么有两个儿子,让一个也无妨。不管有几个儿子,哪一个不是作娘的心头肉?哪一个是能割舍的?”
早雁听得也是一叹。“德主子不知道知不知道这事。”
惠妃一对柳叶眉紧拧,“唰”地站了起来。“不成,咱们得去给德妃通个气,一起想想法子劝住皇上。”
早雁说:“德主子如今不是不在宫里,在瀛台那养胎么?”
惠妃说:“那就去瀛台,叫他们备轿去。”
从宫里去往瀛台要经过神武门,惠妃的轿子到神武门前时早雁走了上去,露出延禧宫的腰牌对守门的侍卫道:“轿子里是延禧宫的惠妃娘娘,我们要去瀛台,麻烦派几个人送我们过去。”
守门的侍卫一拱手道:“这位姑姑对不住,上头吩咐皇上说了,近日没有皇上的手谕,谁都不准去瀛台。”
早雁一下楞了。
轿子里惠妃也听见了,她坐在里头敲了敲轿子的窗户,早雁挨到窗户边,惠妃说:“不用在这浪费时间了,咱们回延禧宫去再好好想想怎么把消息递进去吧。”
早雁示意小太监抬起轿子往回走。摇晃的轿子里,惠妃的心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皇上为什么不让人去瀛台,难道真的已经决定了要让六阿哥出继了么?
······
朝堂里、宫里闹得已经是沸沸扬扬的事蓁蓁是一点都不知道。皇帝不让人来瀛台探望她,她自然是一丁点儿的风声都听不见的。这些日子她过得可算是无忧无虑,顺心万分。毕竟四阿哥、六阿哥都跟着她在瀛台住,苏麻喇姑也在瀛台陪着她,还不时做些小点心给她换换胃口,皇帝隔三差五就来探望,蓁蓁别说觉得冷清了,她简直觉得自在极了。要不是心里清楚地知道她不可能在这住一辈子,她真想让皇帝把她永和宫的牌匾直接挂这来算了。
这日她一早起来正同苏麻喇姑一块儿用早膳,张玉柱从外头走了进来,对苏麻喇姑道:“大姑姑,宫里来人传话了,说太皇太后身体不睦,请您回去一趟。”
蓁蓁惊讶地问,“要不要紧,什么时候的事?”
张玉柱道:“来人也没说要不要紧,不过奴才看他神色平淡不甚慌张,想来太皇太后应该无大碍。”
蓁蓁对苏麻喇姑道:“那大姑姑赶紧回去吧。我这不要紧的。”
“哎。那我就先回去一趟。”她起身的时候看了秋华一眼,秋华立时就懂她是有话要说,她不动声色甚为自然地说:“大姑姑,奴才送您出去。”
蓁蓁也说:“是啊,秋华,你送大姑姑回宫再回来吧。”
秋华陪着苏麻喇姑走到屋外方问:“大姑姑是有话要对奴才说么?”
“我不在的时候德妃娘娘身边的事就都要靠你了,你记着务必要看好德妃娘娘,别让她随意走动,听到些不该听的话影响她心绪。”
秋华一听这话就奇怪。“大姑姑,您为什么这样说,可是有什么事?”
苏麻喇姑握了握她的手,“你别问,你只有不知道在你主子跟前才能自在。”
“可是……”
苏麻喇姑拦住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神里透着一份坚定。“别担心,万事都有皇上做主。皇上不会做让你主子伤心的事的。”
第102章
皇帝这一忙就忙了一个月; 说好去慈宁宫谈“家事”这档子也耽搁了整整一个月,要不是慈宁宫找了苏麻喇姑回来再通知皇帝说太皇太后病了,怕皇帝还忙得想不起来要去慈宁宫坐一坐。
御驾到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还躺在床上睡着,裕王恭王垂手立在一旁; 皇太后也陪在旁边; 正拿着帕子擦着眼角不知和裕王恭王说着什么。
皇帝上前唤了一声:“皇祖母……”
床上的老妇人动了动手指; 逐渐从浅眠中醒来。背后火辣辣的疼痛伴随着阵阵的麻痒难耐让她微微□□了一声; 太皇太后微微睁开眼; 人影一晃,触眼所及的是同她唯一的儿子极为肖似的面孔。
“皇上来了啊……”太皇太后虚弱地一笑; “唉,我真是老了……”
皇帝靠近她身边; 握着她的手道:“太太才不老,孙儿这几天疏忽了,没能及时来看您。”
“呵呵。”太皇太后笑了笑; “朝上忙我心里清楚; 都是老毛病了; 本以为去年温泉回来就好了; 没想到天一热; 又犯了。”
皇帝见她稍微恢复了些精神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他亲自端了药递送到太皇太后跟前:“孙儿试过了,不烫口; 让孙儿伺候您喝吧。”
他舀了一勺浅尝了一口; 小心喂送到太皇太后嘴边。太皇太后宽慰一笑; 张嘴喝下。一直在旁看着的皇太后暗暗擦去眼泪。
药喂完,皇帝放下药碗,扫了一眼裕王恭王站着的角落,带着欣慰的口吻说:“朕这回糊涂了,多亏二哥和常宁来得及时。”
裕王听了这话眼眶一下红了,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孙儿不孝,请皇祖母病中也要做个主。”
……
慈宁宫气氛渐渐紧张了起来,而那一边,全然不知这一切的蓁蓁则带着两个儿子依旧是无忧无虑地住在瀛台。瀛台虽与皇宫分离但仍是皇宫的一体,蓁蓁和四阿哥六阿哥平日所需一应物资依旧全由宫中供给。每日御膳房会送一车的新鲜蔬果肉禽去往瀛台。
这天一早,满载着物资的马车照例要准备从宫里出发了,负责跟车看守物资的是一个正黄旗辛者库下妇人张氏,别人常称呼她为张婆子。这马车刚要走张氏忽然急急忙忙地喊住驾车的太监:“哎,公公,等等,等会儿!”
驾车的太监不耐烦地回过头,“张婆子,你怎么回事,这都要出发了还毛毛躁躁地做什么?”
张氏突然之间这肚子里是翻江倒海的疼,她不得不弯着腰捂着肚子说:“公公,且等会儿,我肚子疼得要死,等我上个茅厕咱们再走。”
太监在车上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挥挥手:“快去快去,就你们女人事多。”
张氏健步如飞往茅房冲去,解裤腰带的时候那手灵活得和泥鳅似的。她一边蹲炕一边嘴里骂着:“定是瓜尔佳氏那个蠢婆娘偷懒,给我的馒头没热透了。哎哟,疼死我了。”
嘴上一声哎哟,身下是一阵哗啦,张氏边哼哼边哗啦,等哗啦完了,人也就爽了。
张氏怕这肚子没清干净一会儿走半路上再疼,便没打算马上就起来,而是再蹲一会儿。
她这正蹲着呢,忽然打茅房外隐隐传来两个女人说话的声音,这两人声音都很年轻,像是宫里的宫女。张氏本无意偷听,可茅房周围是万籁俱寂,这声音自然而然地就钻进她耳朵里了。
“听说皇上已经决定了。”
“决定什么?”
“哎呀,就是决定要把六阿哥送出宫过继给纯王妃当儿子。”
“六阿哥是哪个?”
“六阿哥就是永和宫德妃娘娘的小儿子。”
“哦。皇上那么多的儿子,怎么就挑了德妃娘娘的儿子呢?”
“嗨,不因为德妃有两个儿子么,让一个给纯王妃也不要紧。”
张氏听到这心里一惊,这永和宫德妃不就是如今住在瀛台那位么。同她住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小阿哥,她送菜的时候远远瞧见过,各个都是粉雕玉琢,玉人一般。这是说其中一个要送出宫去给死了的纯王当儿子了?
张氏竖起耳朵想再听,却没下文了,四周又安静了下来,看样子那两人是离开了。
张氏提上裤子回去,驾车的太监不耐烦地问:“张婆子好了没?能走了么?”
张氏陪着笑说:“能走了能走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她跳上马车,太监挥动鞭子驾着车从神武门出去往瀛台出发。
守门的侍卫验过腰牌便把两人放了进去。等到了蕉园张氏便和驾马车的太监一起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蓁蓁这边碧霜是每日负责接收物资的人。
这张氏自打蹲茅厕的时候听到了那一番话心里就一直憋得慌,好容易等东西都卸完了,张氏走上去笑着同碧霜打起了客套。
“姑姑辛苦了。”
碧霜素来看不起这些辛者库的,瞥了她一眼说:“东西都卸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张氏心里痒痒得难受,非想着要把听见的事拿出来,便在原地蹉跎不走。碧霜看了奇怪,问:“你怎么还不走?不是要等着我们娘娘招待你们用饭吧。”
张氏忙摆摆手。“哎,不是不是。我是听到一桩关于德主子的事,不知道该不该同姑姑您说。”
碧霜斜眼看了她一眼。“你还能听说我们主子的事?说说。”
碧霜原本只以为这张婆子听见的无非是一些关于她们娘娘如何得宠的闲言碎语,不想这张氏凑到她身边说的却是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碧霜惊得是浑身一颤,叫那张氏站好了不准走,她飞也似地奔进了屋里,嘴里喊着:“主子,不好了!”
屋里蓁蓁正在逗两个儿子玩,秋华看见碧霜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眉头一拧责备道:“碧霜,你莽莽撞撞干什么呢?”
碧霜惊呼道:“主子,皇上要把六阿哥送给纯王府了!”
蓁蓁手一颤,原本拿着的布老虎掉到了地上,她扶着腰直起身子急问:“你说什么?”
秋华忙扶着她说:“主子切莫着急,兴许是碧霜听错了。”
碧霜一听摇头道:“错不了,是来送蔬果的张婆子说的,她说宫里如今都知道了,皇上已经决定要把咱们六阿哥送出宫去了,说宫里如今只有娘娘有两个儿子,娘娘让一个儿子给纯王妃也不要紧。”
蓁蓁脸色煞白,身子一晃倒在了炕上。秋华骂了碧霜一句:“满口胡言,辛者库这等下贱之人嘴里听来的闲话也敢拿到主子跟前来碎嘴。”
蓁蓁捂着肚子□□了一声,秋华忙去查看她的情形,却惊恐地看见她的裙摆染红了一大片,一股血腥味直冲鼻子。
谢氏和崔氏都是生养过的,当下立刻知道不好,各自抱起了四阿哥和六阿哥转过身去不让他们瞧,秋华大惊失色,对霁云吼道:“快去宫里通知皇上娘娘下红了!”
慈宁宫里的对峙还未结束,皇帝见裕王跪下脸瞬间就黑了: “裕王这是做什么。”
只见恭王跟着也跪了下来,裕王重重磕了个头道:“微臣有愧皇上信赖,有愧隆禧,富伦枯尔的事都是孙儿的错,纯王妃不能宽心也皆是微臣的过失。”
皇太后心软听了这话第一个忍不住,眼泪直往下掉。她几步走到裕王恭王身旁一弯腰扯着他们的胳膊道:“二阿哥,不要说了,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命,是老天爷的安排。”
裕王轻轻推开她的手,又叩首道:“微臣有负皇恩死不足惜,微臣只求皇上怜悯纯王福晋丧夫丧子孤苦无依,早日为纯王立嗣。”
屋内的人都知道这事迟早要谈开,只是谁也没想到裕王在这档口用如此直白的姿势把话全扔了出来,一时屋内鸦雀无声。太皇太后一下握紧五指,有之前那日皇帝的话在前她知道这时候她不说远比说要好得多。
皇太后倒吸了口气道:“二阿哥,快别说了。”
“不。”裕王一反往日的恭顺谦和,执拗地道,“皇上是担心纯王妃不能照顾嗣子,可纯王妃并不伤人,只心心念念要照顾儿子,而纯王府应有尽有,微臣和微臣的福晋也会从旁照料,只要孩子送到了,纯王妃认下了,一切都好了。”
太皇太后眼皮一跳,她清楚地注意到皇帝的手握紧成拳。还不带她反应过来,皇帝的讽刺已然在耳边响起。
“裕亲王!你可看好了,太皇太后尚且还病着,你就把该在乾清宫议的事带进来骚扰了她老人家的修养。你要提自己去议政王大臣会议上提,让王公大臣们议出个结果,再让朕裁决。”
议政王大臣会议!太皇太后心里倒抽一口冷气,裕王十年前就被皇帝逼着离开议政王大臣会议,现在这样提就是明晃晃的巴掌往裕王脸上打。
“皇上这便是要羞辱二哥吗?”在旁的常宁忽迸出一句冷言冷语,他高高抬起头,盯着眼前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皇帝,“隆禧是我们的弟弟,尚佳氏是我们的弟妹,隆禧死前把合家大小托付给我们,皇上大约是贵人事多已经忘了,臣我是不会忘的!”他一下站了起来若非有皇太后慌忙拉着,他几乎是要冲到皇帝跟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