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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也不等施烨回应，转身往实验室的方向走去。
实验室并不远，她的脚步也不快，但却还是觉得那大门有点接近得太快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已经蹿到了耳边，鼓动着，像是连呼吸都压迫住了。
她这辈子有没有过比此时更紧张的时刻？紧张到都要逃避了，连结果都不敢看？
没有，真的没有。
她高考查成绩时没有，父亲公布体外培育初步成果时没有，樊家被血洗那晚没有，她图谋的男人终于指向她时也没有，冷冻醒来后就更没有了……
可此时，她有了，她终于知道这种害怕到要逃避是什么心情了。
要是红灯就好了。
让红灯亮起来吧。
她不想做救世主，一点都不想，从来都不想。
她打开门，只往里面望了一眼，全身的力气就仿佛被抽空了一样，她靠在门缓缓跌坐在地上，双手抱头，靠着膝盖。
绿的。
潘多拉，解开了。
第129章 施烨的梦想
潘多拉解开了，意味着什么？
女人？孩子？新世界？
外面随便拎出一个男人都能给你十万字长篇歌颂出来。
可素意此时一句话都不想说； 她呆坐在那； 看着远处那绿莹莹的光； 只觉得心如止水。
一下午的轻松就好像是一种错觉； 她整个人又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疲惫里； 那仿佛是一团浓稠的黑灰色凝胶，那凝胶蠕动着，挤压着，把她死死的裹在里面，让她逐渐的喘不过气来； 整个身子进去了，然后头也慢慢进去了； 她的眼前也开始发黑，还带着一股让她窒息的压迫感。
她紧紧闭上眼，缓慢的，深深的喘息了几下； 又睁开眼，喃喃道：“亚当……”
她仿佛被自己提醒了； 扶着门慢慢的站起来； 一步步走向实验台，双手不断的握紧、松开。等走到了实验台前； 她算是彻底看到了屏幕中显示的实验结果。
一长串的结论数据，大片绿色，零星红色。
研究病毒解药是一个以毒攻毒的过程； 不管潘多拉还是解药，任何一个残留过多都会是巨大的影响。就好像看坐在山上看两军对垒，山下谁赢都不行，最完美的结果就是全部死光，亦或者两败俱伤也勉强可以，零星的逃兵无法影响大局。
此时潘多拉解药的数据就处于两败俱伤的情况，绝大多数起关键性作用的地方已经完全解决，还剩若干零星红色数据只需要精打细磨就行。
总之，它已经合格了。
它已经可以给这个世界带来新生命了，自然的，新生命。
素意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管明黄色的液体，能感到自己的表情相当不友好，她探手，让感应设备将试管送到自己手上，握紧，仔细端详。
这管液体色泽金黄，甚至有点偏红，越看越像头顶的太阳，在灯光下看久了，甚至有点晃眼。她的心思沉重，握着试管的手劲也有点大，等到申请通讯的声音突然惊醒她时，她才发现，不仅自己五指都已经发酸发白，连试管都开始发出咯吱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试管，任机械臂抓住，另一只手接通了施烨的通讯请求。
“别忘了我们还有条烤鱼。”施烨的声音紧贴着耳朵，有着天然的电流一样的感觉，“现在还脆着。”
“好。”素意想也不想，答得很痛快，其实她现在很紧绷，她的脑子转得飞快，要怎么样才能不让施烨感觉到异样……平时她会怎么回答？好像就一个好？应该是的。她答完，挂了电话。
可挂断后她忽然轻轻的扇了一下自己的脸。
大意了，她的礼貌呢？她应该说谢谢的！
而且，吃个鬼啊！她哪有时间吃饭！
“呼……谢谢……”素意亡羊补牢的对着电脑说了一遍，咬牙切齿的，还翻了个白眼，看着面前的试管，琢磨两秒，伸手想给潘多拉的初代解药起个名，但是刚点开起名栏，却又犹豫了，最后叹口气，一抬手，让机械臂将它送进样品柜，和其他七个试管一起摆着，并按照顺序打上编号：572。
……五百七十二。
原来她自己都已经走了那么远了。
是该好好的告一段落一下了！赶紧走，别看了，赶紧走！
她转身走向大门，开门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散发着晕黄光芒的572 ，咬了咬牙，走了出去，刚迈出一步，却又犹豫了，想转身回实验室。
已经第七天了，对方差不多该看明白小亚当是个什么货色了，她的时间不多，留给她和亚当的时间不多，什么吃饭，什么睡觉，都是浪费时间，都是浪费！
她纠结在门口，觉得自己的精神都有点不正常，她现在肯定有什么心理疾病，但是她不可能去找心理医生，她必须自己克服。毕竟希雅说过：活着才有希望。
首先得活着，从容，樊素意，从容，让那群无能的人废寝忘食去，想点别的，想点别的。
想点别的，樊素意……
她几乎强行扭转自己的脚尖，僵硬的，满脑子混乱的往餐厅走去。
施烨就坐在桌边工作，他摘了围兜，露出了里面的便装，只是简单的衬衫和休闲裤，领口微敞，修长的锁骨中间是一块兵牌——他在床上都不摘。素意下意识的顿了顿，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想到这些，但是好不容易有些别的东西打破亚当的金钟罩，她迫不及待的顺着这一丝灵感逃出去，立刻想起了那一晚她曾抱怨他这块兵牌晃眼。
他什么反应来着？
他只是低头看了看，然后毫不犹豫的贴紧了她，让她也能感受到脖子上那块金属微凉的温度，还在她耳边喘息着道歉：“抱歉，现在不行……等摘下它的那天，可能我已经死了。”
素意觉得自己麻了一下，她惊悚了。
……天！她真的打开了潘多拉的大门，瞧她现在都在想什么！什么时候了！
素意站在那吐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气恼的走到桌边坐下。
施烨仿佛对她的不对劲毫无所觉，只是等她坐下后才拿开电脑，静静地看着她：“怎么了？”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脸怎么红了？”
“衬衫拉上。”素意绷着脸，“你穿太少了。”
施烨：“……”他低头看看，眯眼笑了笑，从容道：“好。”他果然慢慢的扣上了扣子，直到最上面一颗：“好了，这样行吗？”
“……”衬衫是不是有点紧……素意觉得自己脸更热了，她想说他还是松开扣子好，但此时实在不能再说什么了，再说就不是她折腾他，是他玩她了。
“吃饭吧。”她果断拿起碗筷，埋头吃起来。
施烨眼中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吃得慢条斯理，素意觉得自己明明也是用平时的速度吃，但在他面前就是吃出了一股急吼吼的感觉，可若要她放慢速度，又显得自己心虚了。
她现在已经意识到潘多拉的解药对自己的影响了，或者说施烨和解药对自己的双重影响，她太害怕自己显露出异样，可偏偏施烨实在是太敏感。她是个科学家又不是演员，再好的技术也很难在此时还保持平常心，她几乎忘了自己平时正常是怎么和施烨相处的。
吃完了饭她是干什么来着？回实验室？不对，她有消食的，她怎么消食的？这个好像不固定，是不是站一会儿就好了？可不对，她要站，为什么不在实验室站，要在这儿站？
那要不还是直接回实验室？也不对，她下午的表现已经很不对劲了，现在又突然这么争分夺秒，他肯定还会觉得有问题！
……我靠我管他怎么想的！
……但是不能不管啊！他不仅是哥羽发掘行动的投资人，也是生命研究院潘多拉项目的大金主，他是潘多拉解药一号粉丝，天知道他知道572的存在会怎么样！
活了这么大，终于知道手脚没处放是什么感觉了。
素意快没胃口吃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一个明确的决定是，明天必须带着572离开……等等，她能去哪？
宿舍，她已经毕业了；实验室，已经封了；生命研究院，羊入虎口吗？！
……她终于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气氛诡异（素意自己觉得的）的吃完饭，她看着家政机器人收拾了餐盘，忧伤的发现连这么寻常的一幕看着都新奇，不得不承认之前那些天她真的完全没把在施烨这儿住的细节放在眼里，脑子里永远只有实验实验实验，无怪乎方才慌成那样。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今天为自己的凉薄付出了代价。
施烨吃完了饭刚想对她说什么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他接起来，看看她很无奈的低声道：“等我一下好吗？”
素意无所谓的耸耸肩，施烨点点头，起身走出餐厅。
等施烨出去，素意赶紧给芳芳也拨通了电话。
可她等了许久，芳芳都没接，她有些奇怪，更有点着急，发了短讯问她情况也没见回后，再次拨了电话，又是许久，芳芳终于接了。
她在喘息。
素意顿时想歪了，有点尴尬：“你，在忙？”
“呼，你说呢？”芳芳那儿有点吵，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啊，你怎么知道我现在需要你？”
听到背景音，素意便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了，她立刻挽回高冷状态：“你那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群病人要治？”
素意心里一紧，海瑟！她小心道：“又，发作了？”她抬头看看，下意识的做了个捂住手机的动作，突然想起现在没有手机实体，只能背过身对着落地窗：“我一直在给方案啊？一个有用的都没？”
“你还在施烨那的话，就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芳芳的声音很冷静，“没事，放心。”
“……”能让芳芳警觉到这个地步，有时候真觉得干掉施烨是一件科学合理的事情，素意沉吟了一下，便直接道，“尽快帮我找个落脚的地方。”
“哦？”芳芳声音微挑，“说实话我不建议你现在出来。”
“为什么？”
“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啊，这可真是，等下……”芳芳的声音远了一点，对别人道：“不要送小诊所，有抓伤，针九手下不全是我们的人，先送老爹那。”
她回来：“你最近连新闻都没看？”
“没有。”我忙着拯救世界！素意理直气壮。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芳芳点了根烟，轻松了一下，“有人朝你实验室扔炸弹。”
“什么？！”
“你那么惊讶干嘛？你家施烨都没当回事，你看他都没告诉你。”
“他……”素意压下一口气，“有什么损失吗？”
“呵你可真是，人家都问有没有伤亡，你问有没有损失……没有，都没有，就是想吓吓你，但是能把炸弹扔进围墙里，已经是一种实力的体现了，是吧？”
“……”
“所以说，现在你出来我还要费心你安保，可在施烨这，谁都打不进来，多省心。”
“可我不能呆了。”素意沉声，一字一顿，“不能再呆了。”
芳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成了？”
“嗯。”
“嘶！”芳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呼！哈！让我缓缓，呼！”
素意乖乖的等了，芳芳的反应让她很满意，仿佛分担了她那份激动和紧张，她自己都平静了下来。
许久，芳芳回来了，她已经冷静下来：“今天太迟了，而且我现在……”她顿了顿，“走不开，但我会去联系，我交给小虫子办，他做梦都想把你接回来。”
“好。”
“住的地方有什么要求吗，你要什么时候走？”
“尽快，最好明早。”素意简单道。
“你和他说过没？”。
“没。”素意有些不耐，“有什么好说的，当初不是说过就一周。”
“宝贝儿，我之所以一直在斗争，是因为我从来没小看过他们，你可别听我有时候嘲讽他们，就以为他们真的很好欺负了。”芳芳意味深长，“会吃亏的。”
“所以说要赶紧走啊！”素意更不耐了，快速道，说完一抬头，愣住了。
她正对着落地窗，窗外璀璨的星河盖着漆黑的森林，森林中，倒映着后面一个高大的身影。
施烨直直的站在过道上，正静静的看着这边。
“就这样吧，我挂了。”她强抑住狂跳的心脏，挂断了电话，对着玻璃轻轻的吸了口气，回头微笑，“回来了？”
施烨眼神闪了一下，他没有笑，嗯了一声，抬脚缓缓朝她走来，低声道：“要走了？”
“嗯。”素意抬头看着他。
“很着急？”
“说一周，就一周。”素意露出一抹客套的笑，“赖着多不好意思。”
施烨走到了她面前，还在靠近，迫得素意不得不后退，直到靠在玻璃上，他低下头，声音还是如方才一样平静：“你真的不好意思吗？”
“当然。”
“真的吗？”他靠过来，低喃，头抵着她头顶。
“……”素意抿紧嘴，她觉得有点不对，此时她有些摸不清施烨到底什么情绪。
“过去的女人，都像你一样吗？”他紧闭着眼，伸手把她整个搂进怀里，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很重，但语气更沉重。
“一样什么？”
施烨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低低的笑了一声：“我想起一句古话。”
“……什么？”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
“我觉得这句话不对。明明是女人不坏，男人不爱。”
“……”所以说是在说我坏？素意继续强行扯出理智来分析着。
“而我，小心翼翼的做个好男人，好像真的可能适得其反了？”
等等，这绝对不对！听出施烨话里的危险，素意心中警铃大作，她猛地抬头，眯眼看着施烨：“我以为我上次和你说得很清楚。”
“肉体关系和灵魂无关？”施烨笑了笑，“还是说你们爱这个世界？”
素意觉得有点心惊肉跳，他肯定知道了什么，而且是一些很凶残的事情。毕竟他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却一直表现平静，可今天接了个电话，突然就变了画风。
不能继续了，她冷下脸，用力抬手，坚定却缓慢的推开他：“谢谢你这阵子的照顾，我……”
“你知道吗。”施烨任由她推开，依然低头盯着她，“那晚后，我忽然就很想要个孩子。”
“……”what！？
“没错，你可能要笑我，但我就是想要我们的孩子。”
素意没笑，她顿住了，表情冷漠到有点像麻木。
“我没有去考虑你的想法，也没有想过怎么生，我只担心一件事。”施烨苦笑了一声，“我肯定会把他宠坏。”
“……”
“我光想到那是我们的孩子，我就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我什么都能答应，什么都会为他做。”
“……”
“但是，陆垚，我想知道……”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微颤，“我，有没有，把我的梦想，推得更远？”
……果然，他知道了。
他知道小亚当了。
素意没说话，她的手还在他的胸上，却已经停下了动作。
此时，芳芳的电话打了进来，素意看了一眼施烨，接通了电话。
“喂？什么事，”她补充道，“席琳。”
芳芳声音很疲惫：“陆垚……你看快讯头条。”
“……好。”
素意挂断了电话，当着施烨的面打开微讯，微讯的快讯第一条以超乎寻常的时间滞留着，似乎想让所有人都看到。
【某实验室宣布对陆垚实验室失窃案负责，同时公布赃物化验结果，化验结果表明——】
【她，动了我们的基因】
第130章 你不信我
【她，动了我们的基因。】
就两个称谓； 其实本身已经和说明问题了。
这个世界只有男人； 这儿的“我们”； 当然就是全人类。
素意不是玻璃心； 但是这个标题分明是又把她摆在了人类的对立面。她对此异常熟悉； 甚至感到有趣。
“嗨，你怕了吗？”她反手揪住施烨的领子，抬脸看着他，脸上还带了笑，“我动了你们的基因诶。”
施烨绷着脸； 他任由素意抓着他的领口，眼神平静； 他一点都不觉得好笑：“真的吗？”
“嗯！”素意应得很痛快。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素意的笑容逐渐残酷，“我还想问你们凭什么。”
施烨不语，眼神沉了下来：“我不明白。”
“不明白吗？”素意点头，她笑了一声； 冷声道，“这儿； 现在； 全部都是男人。我怎么可能安心开发解药？还把解药交给你们？把我的孩子们交给你们？请问谁来保护她们？谁考虑过她们会有什么感受？谁清楚的知道她们出现后怎么和她们相处？没人告诉过我，没有……”
素意咬紧牙； 强忍下眼眶的湿润，举起一根手指指着外面，嘶声道：“你们； 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有那么哪怕一次，告诉过我，你们要怎么对待她们！像艾兰妮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