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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妻无术-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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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荣华能再度归来,久而久之,这便成了一种执念,这种执念,一代传一代,根深蒂固。而秦伯宗,便是其最坚定的传承者。
  为了秦氏一族未来的荣耀,便是牺牲自己性命亦不在话下,更不必说一个弟媳妇。再加上年纪渐长,又无贵人相扶,要一步登天谈何容易,心中便愈发急躁,这一急,行差踏错便免不了了。
  “原来如此。”长英恍然大悟。
  长义扫了他一眼,稍顿,问道:“你可知那位秦姑娘一身武艺师从何人?”
  长英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她与她那位名唤青玉的婢女武功如出一路,说不定是同一人所授,毕竟,哪户人家会请师傅教授姑娘武艺啊!”
  长义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
  莺声鸟语阵阵,远处的树丫上,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儿正在放声高歌,丝毫不被这座已经变了天的宅院所影响。
  秦若蕖单手抱着石柱,怔怔地望向远方出神。
  这些天她一直被兄长勒令留在屋里养伤,秦泽苡更是下了禁令,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故而秦二娘姐妹几个亦被挡在了揽芳院门外。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心里一直沉沉的难受,更似是有一只无形的手钳住了她想去探个究竟、问个清楚的冲动。
  院里的下人走了一批又一批,登高望向院外,可见来去匆匆的一个个身影。
  她的揽芳院,仿佛与整个秦府隔绝了开来,外头的人进不来,她也不许出去。
  只是,秦伯宗的死讯仍是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茫然地走去问兄长,可秦泽苡只是沉默地望着她,眼神复杂难辨,良久,伸出手来拥着她轻声问:“待这里之事了结后,与哥哥一起去岳梁可好?”
  她在他怀中抬眸,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双唇翕动,却是什么也问不出来,最终只能点点头:“好。”
  秦泽苡定定地望着她,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他终是明白为何素岚对她的称呼会有两种,虽是同一个人,但又不是一个人。
  心里是满满的怜惜与酸涩,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对着那双不解的明亮眼眸,蓦地轻笑出声,手指一弯,在她额上轻轻一弹。
  “小芋头!”
  “哎呦!”秦若蕖轻呼出声,待那声久违的‘小芋头’响在耳边时,瞬间生气地鼓起了腮帮子。
  “不许叫人家小芋头,人家才不叫小芋头!”
  秦泽苡挑眉,笑容一如当年捉弄她时那般可恶无赖:“蕖,芋也。若蕖,似芋头也。”
  “才不是这样,爹爹说了,蕖,芙蕖,若蕖,如夏之清荷,出淤泥而不染。”秦若蕖大声反驳,坚决要为自己正名。
  “既是若芙蕖,为何不叫若芙,分明……”余下之话却一下子哽在了喉咙,秦泽苡眼神微黯。皆因他想起了幼时一本正经地反驳父亲时的那一幕。
  曾经那般疼爱他们兄妹的爹爹,每每被他的调皮捣蛋气到七窍生烟却不舍得动他分毫的爹爹……
  好不容易为宝贝女儿起的名字却被儿子那般曲解,秦季勋也是气到不行,只看着小家伙摇头晃脑地反驳的模样又着实让他好笑又无奈,最终也只能故意板着脸训几句,又转头去安慰委屈的女儿,许了一大堆好处,方让小姑娘止了眼泪。
  秦若蕖也是想到了往事,心里亦有些许难过,她依向他的胸膛,闷闷地问:“爹爹会和我们一起去岳梁么?”
  “小芋头想爹爹一起去么?”
  那个‘想’字不知怎的硬是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似是被东西堵住了一般,最终,她只能低低地回了句‘不知道’。
  秦泽苡轻拍着她的背,一言不发。
  他承认心里对父亲仍是有怨恨的,怨他在娘亲尸骨未寒之时另娶,恼他不顾他的哀求硬是要将他送到岳梁书院,恨他这些年对妹妹的不闻不问。可这些,都及不上他与谋害母亲的真凶同床共枕多年……
  他不自禁地想到日前三伯父秦叔楷对他说的那番话——
  “泽苡,不要去恨你爹,他过得也不容易。当年你大伯父跪在他面前恳求他同意与周家婚事,这一跪便是大半日,直到他旧伤复发,晕倒在你爹跟前。你许是不知,你大伯父身上旧伤,是幼时为保护你爹被你祖父所伤。你祖父一心想着光复先祖时的荣耀,对我们兄弟几个要求甚严,轻则喝斥,重则责打,你大伯身为长子,为了照顾弟弟们吃了不少苦头,这一点,无论是你爹,还是我自己,都一直感念在心。”
  “你爹当年是益安第一才子,又生得丰神俊朗,言行举止进退有度,想将女儿许给他的人家何其多。而你娘亲,虽亦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只孤女这一身份,便足以将她挡在秦门之外,是你大伯父顶着压力,硬是让他们得以结合。”
  只是,最终,合也是他,离也是他……
  
  第二十九章
  
  秦叔楷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道:“周氏善妒,连你爹身边侍候的婢女都不放过,尤其是她对有关你娘的一切更是耿耿于怀,她身后是整个周府,又有康太妃撑腰,还与长公主交好,在府里无人敢惹。你爹怕她终会伤害你们兄妹,唯有探访岳老先生,请求他……”
  “你说什么?爹与岳老先生相识?”秦泽苡打断他的话。
  秦叔楷诧异:“自然,你爹与岳老先生可是忘年之交,当年他亲往岳梁,恳求先生代为照顾你,否则以岳老先生的性子,既然放言不再收徒,那无论你才学如何过人,他也不可能将你收为关门弟子。这几年你爹虽不曾去看望你,但却一直通过岳老先生关注你的事。”
  见秦泽苡低着头不说话,他叹道:“父子心结,外人自是爱莫能助,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爹爹并不似你所以为的那般,对你们兄妹不闻不问。尤其是若蕖,长得与你娘亲如同模子印出来一般,让她在周氏眼前,以周氏的性子,早晚有一日会对她出手。你爹爹当年跪着恳求你祖母,求她无论如何替他护着女儿,而他自己,再不敢对任何人、任何事表现出哪怕半分在意,否则,只会勾起周氏的妒恨,这几年你爹爹身边的妾室死了一个又一个,哪个不是周氏的手笔?”
  “泽苡,你可以怨你爹爹无能,但不能否定他对你们兄妹的慈心。”秦叔楷最后的一句话不断在他脑中回响,他垂着头,薄唇紧紧地抿作一道。
  “五公子。”小厮忐忑的轻唤响起,他拍拍秦若蕖的肩,将她轻轻推开。
  “何事?”
  “端王爷着人送来了一盒膏药。”
  秦若蕖抬眸一望,也不待兄长回应,‘噔噔噔’地将那盒小小的膏药夺到手上:“是我的药。”
  正是当日在陆修琰庄园时所敷的绿玉膏。
  秦泽苡皱着眉望向她,虽从青玉口中得知她与端王的相识始末,但那只是限于另一个身怀武艺的。
  “小芋头认识端王?”他试探着问。
  “认识啊。”秦若蕖嗅着小小的盒子散发出的独特药香,回答得有几分心不在焉。
  秦泽苡眉间忧色更显,略思量片刻,终是没有再问。
  秦伯宗事发,秦季勋休妻,及至秦伯宗身死,秦府经历了一连串的打击,早已变得人心惶惶。隔得数日,秦老夫人召集秦仲桓兄弟三人,正式提出了分家。
  秦仲桓兄弟几个沉默,事到如今,分家已是势在必行。
  “你们大哥已不在了,属于他的那份便由泽耀兄弟几人继承去,我这些年存下的一些体己,便留给几位姑娘。”秦老夫人强撑着病体,有条不紊地一一吩咐下去。
  见兄弟几个均不作声,她便当他们同意了,挥挥手便让他们各自散去。
  她拄着拐杖,也不让明柳等人跟着,一步一步地往屏风后走去。满室的冷清,也抵不过她心里的凄凉与悲戚。
  坐在平日那张软榻上,她怔怔地出起神,往日这个时辰,她的阿蕖定是陪在身边,吱吱喳喳地说着小姑娘的趣事。
  可是如今,那个身影却再不曾出现,而她亦无颜去见她。
  是的,正如当日秦若蕖质问那般,这些年她待她的心思并不纯粹,固然有真心疼爱,但更多的是一种寄托赎罪心理,她将对卫清筠惨死的愧疚注到了孙女身上。
  愈是对卫清筠、对她早逝的胞姐愧疚,她便愈发的疼爱秦若蕖,久而久之,她也分不清这到底是纯粹的祖母对孙女的疼爱,还是掺杂了别的情绪。
  可是如今,身边没了那个身影,她只觉得空落落的,很是难受……
  ***
  郊外的风呼呼地吹着,卷动着沙尘。
  “三哥,多谢你,还有,母亲便拜托你了。”秦季勋头发花白,形容消瘦,一股深入骨髓的落寞与挫败萦绕他周遭。
  秦叔楷叹息一声,低低地道:“你放心。”
  略顿,又道:“对不住,当年我应该早些提醒你的。”
  “不,三哥,这都是命,你的示警信函一早便送到了,只可惜……”秦季勋低着头,难掩苦涩。
  那段日子他一直担忧着病中的妻子,又哪有心思去拆看信函。直到一切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才在收拾遗物时发现了那封来自兄长的示警信。
  秦叔楷心中亦甚是难受,他强打起精神,轻拍拍他的肩,道:“去吧,泽苡还等着你呢!”
  十里长亭处,秦若蕖轻咬着唇瓣站在马车旁,泛着波光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父兄。
  秦季勋勉强勾起一丝笑,将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的描金锦盒送到儿子跟前,哑声道:“这里面都是你娘留下来的,有她平日喜欢的首饰头面,有她专门为阿蕖攒下的嫁妆,亦有留给未来儿媳妇的见面礼。你,好生收着,也当是留个念想。”
  秦泽苡沉默地接过。
  秦季勋深深地看着他,似是要将他的容貌刻入心里,末了再望向盈盈立于马车旁的女儿,鼻子蓦地一酸,他忙转过身去掩饰眼中泪意,哽声道:“阿蕖,便交给你了……”
  言毕,再不敢逗留,大步朝着相反方向走去,那一处,等候着他的是南下的马车。
  秦泽苡嘴唇动了动,右腿下意识便迈出半步,最终仍是没有追上去,亦没有叫住他。
  秦若蕖也不知兄长是什么时候回到自己身边的,她怔怔地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父亲的背影,记忆中如山般挺拔高大的身姿,现瞧着有几分佝偻,那便是抱着她亦不失沉稳的步伐,如今看来却多了几分蹒跚。
  她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巨石压着一般,沉甸甸的,甚是难受。
  “……阿蕖。”秦泽苡轻环着她的肩膀,轻声唤。
  她缓缓地伏在兄长怀中,呜咽着道:“哥哥,我心里难受……”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隐隐约约地知道娘亲并非如大家告诉她那般是病逝,更不清楚为何心里像是横着一道墙,隔在她与祖母与爹爹之间。
  她好像忘了许多重要的事,又好像没有忘记。便是如今离开,她想去向祖母告别,可心里却像是有个声音在制止,硬是让她迈不开脚步。
  她想与爹爹、与兄长再不分开,可那些挽留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仿佛有一层薄雾笼罩着她,让她看不清、辩不明身边的人与事。她想要冲破障碍,可双腿却像是生了根,一动也不能动。
  胸前是一片湿意,秦泽苡心里亦不好受,再怎么怨,再怎么恨,那个都是生他养他、牵着他的手教他学步、一笔一画教他写字,对他百般疼爱的父亲;是他曾经万分敬仰的父亲。
  ***
  “秦府分了家,秦老夫人避居家庙,秦仲桓辞官,秦季勋遣散奴仆,连仅存的那名妾室亦给了银两遣走了,自己带着秦卫氏的灵位坐上了南下往郦阳的马车,秦泽苡兄妹则收拾了行李北上岳梁……”
  听着长英的回禀,陆修琰有几分失神。
  死的死、走的走,秦府这下真的是分崩离析,彻底散了。
  “王爷,如今尘埃落定,也是时候启程回京了。”长英轻声提醒。
  陆修琰垂眸,是的,也是时候离开了,京中还有一场硬仗在等着他。康太妃、周府、江府,尤其是周氏被休,相当于狠狠地打了周府一记耳光。
  “周氏如今怎样了?”他敛敛心神,淡声问。
  “还是老样子,整日大哭大闹着让秦季勋来见她,又或是大声诅咒着秦伯宗,以及秦卫氏。”
  陆修琰一声冷笑:“如此行为,倒像是旁人害了她一般。且让人好生看着,还有她那几名贴身侍候的,一律看管起来。”
  长英应了一声,迟疑一阵又道:“王爷,这周氏毕竟是太妃娘娘最疼爱的侄女,周家又是太妃娘家,周家女儿被休……”
  “本王既敢应了秦季勋所求,那所有一切便会替他担着。还有那个吕洪,是人证之一,给本王看紧了。”
  “是!”长英领命退下。
  初夏的夜晚仍有几分凉意,陆修琰背着手仰望星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阵兵器交接声从外头传来,他陡然一惊,正欲出声询问,便听侍卫们叫:“刺客往西厢去了,快追!”
  他心口一跳,西厢?周氏被困之处。
  他猛地起身,也不理会身后长英的呼叫,提气飞也似的住西厢方向而去。
  入目的那名黑色身影,纵是脸上包着黑布,他仍是一眼便能认出,那正是‘秦若蕖’。
  “住手!”他大声喝止侍卫,堪堪叫住了险些刺向她受伤的左臂的长剑。
  ‘秦若蕖’提着剑,微微喘着气,心中却是恼极。今晚是最后的机会,若错过了,今生今世她便再不能手刃仇人。
  陆修琰定定地望着她,对她的来意早已洞悉。
  他张张嘴,正欲说话,却被‘呯呯呯’的砸门声打断——“季勋,季勋,是季勋来了……”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秦若蕖’动作飞快地朝砸响的门奔去,借着去势用力一踢,房门‘轰’的一声倒塌,周氏的身影便显露了出来。
  “季勋,是你来接我了!”周氏丝毫不顾身前的长剑,惊喜交加地便要向她扑去,眼看着就要扑上利剑,一个身影闪来,抓住她避过了溢满杀气的长剑。
  周氏拼命挣扎,长义一个不着竟让她挣脱开来。
  
  第三十章
  
  “季勋,你心里是有我的,你是放不下我的,我就知道……”周氏状似癫狂,与平日里雍容华贵的模样大相径庭,让本欲再提剑刺去的‘秦若蕖’也不禁一惊。
  “放开我,季勋,救我,救我……”自有侍卫上前欲制止她,可周氏却如魔障了一般,力气大得惊人,年轻的侍卫竟一时抓她不住。
  她疯也似的朝秦若蕖扑去,手一划,竟将她脸上的黑布扯了开来。
  “你不是季勋,不是季勋……”见黑布下不是心中所念的那张容颜,周氏只愣了片刻,脸上突然一片狰狞,如同恶鬼般直朝‘秦若蕖’扑过去。
  “卫清筠,是你,又是你,你怎么不去死,季勋是我的,我的!”
  ‘秦若蕖’足下一点,避开她的攻击,刚站稳身子,对方又疯狂地扑了过来。
  “卫清筠,你去死!”周氏早已陷入了疯狂当中,根本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只记得眼前这张脸是她一直痛恨,一直想彻底毁去的。
  ‘秦若蕖’没有料到她竟会变得如此,好几次险些被她抓中,一旁的侍卫欲上前相助,但周氏丝毫不顾自身,毫无章法地乱抓乱闯,一时竟让人奈何不得。
  她定定神,轻咬着唇瓣,突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她掠至廊下支柱前,止住步子,大声道:“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谁!”
  周氏似是怔了怔,愣愣地朝她望过去,朦朦胧胧间,竟见几个身影朝她飘过来,有卫清筠,有浣平,还有两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无一例外,这些都是欲与她争夺秦季勋的贱人!
  她目露凶光,面容变得恐怖狰狞,十指弯曲作爪,猛地发力朝那几人冲过去:“贱人,都去死!”
  ‘呯’的一声闷响,众人来不及惊呼,便见周氏重重地撞向石柱,只瞬间,身子便软倒在地,额上鲜血喷涌而出……
  “季勋,卫清筠……”周氏睁着不甘的双眸,望向夜空,右手往半空抓了抓,似是要抓住什么东西,最终,‘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秦若蕖’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看着仇人最终死在跟前,她心里竟是十分平静。
  陆修琰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直到侍卫探了周氏的鼻息脉搏后向他回禀:“王爷,她死了。”
  他垂着眼眸,片刻后迎上‘秦若蕖’的目光,轻声问:“如今,你的仇恨可彻底消了?”
  ‘秦若蕖’避开他的视线,淡然道:“她死不足惜。”一言毕,她转身离开,带着追上来的青玉纵身跳入夜幕当中,再不见踪迹。
  陆修琰望着她们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
  “王爷,出事了,周氏身边的那名梁嬷嬷及名唤浣春的侍女,还有刀疤男子吕洪,全部被杀!”快步前来禀报的侍卫跪在他面前。
  陆修琰大惊失色:“什么?!”
  话音刚落,他率先迈开大步,朝着关押梁嬷嬷等人的小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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