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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眳这正经的话听到楚王耳朵里,楚王愣住,直直瞪住屈眳好会,而后放声大笑,“伯昭你还真是学了不少左尹的做派!”
楚王搂住美女笑的浑身都在颤,两个女子也跟着楚王笑。
屈眳拉下脸来,“国君,让女子嘲笑上卿,这不妥当吧?”
楚王闻言,松开了挂在女子肩膀上的手臂。那两个女子已经听出屈眳话语下的不悦,楚王的手臂离开她们的躯体,她们就立刻收敛了笑容,垂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卿大夫们地位超然,就算是国君也不能侮辱他们,更何况是侍奉楚王的美人。
楚王点头,“寡人知道,”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子。原本还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子纷纷退下。
“伯昭,你吓着她们了。”楚王一只胳膊撑着下巴。
“国君。”屈眳不免拉下脸来。
楚王看屈眳那拉长的脸,笑的有几分神秘莫测,“渚宫里的歌舞,都不能让你分心。是因为左尹宫邸里有更好的?”
屈眳一愣,面上飞快的转过一丝不自然,“国君这事何意?”
“寡人听成大夫家中长子说,左尹宫邸里有一女子,舞艺出众,可在掌心起舞。要是真这样的话,渚宫这些歌舞你不感兴趣,那也正常。”
“不,国君。这……”屈眳被楚王这话打的措手不及,原本他打算规劝楚王离这些美女远点,毕竟天天声色犬马,不顾国事。时间一长,郢都一定会有异动。
谁知楚王竟然说这些话?
楚王好整以暇的看着屈眳瞠目结舌,他挑起一抹略点桀骜不驯的笑,“看伯昭这样子,似乎是真的了?”
“不,国君。”屈眳急急忙忙开口。
楚王伸手阻止他继续开口,“好了,寡人都已经明白了。”他笑的揶揄,“原来如此,难怪你对那些歌舞半点反应都没有,寡人还当你对女子没有半点兴趣呢。”
说着,楚王嘶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下巴,“郢都内的能人奇士多,不过能在掌心起舞的,寡人还是头一次听说。哪日寡人到左尹宫邸上,亲眼看一看。”
楚王这话顿时让屈眳瞳孔微缩,“国君!”
“嗯?”楚王侧头过去,“怎么了?难道这么舍不得,连让寡人看看都不行?”
这话略带责问,让屈眳顿时垂下头,“臣不敢。”
“哪日有空,寡人到左尹宫邸上吧。渚宫里的歌舞,寡人也颇有些看腻了,看些新鲜的也好。”
屈眳不知为何原本要觐见的,变成了眼下这样子。
等到他出了宫室之后,见着在楚王身边伺候的寺人,直接伸手把人给拦下来。
寺人对这些卿大夫们有近乎天然的惧怕。
“是谁告诉国君,说我家里有技艺过人的舞伎的?”
“这……”寺人低着头犹豫不敢作答。
“说。”屈眳看着寺人,看的寺人头皮发麻。
“是成大夫的长子。”
屈眳手一松,把人给松开。
成心在署房外走着,外面炎热,哪怕什么都不说,都觉得暑热逼人,渚宫内外有不少树木,在这个天里,蝉鸣阵阵,闹得人心烦。
成心脚步加快了些许,打算快些到署房里,署房地处幽深之处,哪怕没有冰块,也很凉爽。
这热的,他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
“请留步。”背后传来一声声音。
成心背身过去,见到屈眳站在后面。
“是你啊。”成心停下脚步。
若敖氏和其他卿族不合,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成心和屈眳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见到屈眳在后面,成心有些似笑非笑的,“你怎么来了。”
屈眳和他不睦,除了不得不一同共事之外,其余时间,屈眳都会主动避开。两人之间勉强算得上是平安无事。
“我有话问你。”屈眳快走几步到成心面前,把之前在楚王听的那话说了,“你为何要在国君面前提这事?”
“国君近日对渚宫里的歌舞已经厌烦了,想要重新换一换,可是新来的舞伎还没有那么快到,我听说你家里新来了一个能在掌中起舞的女子,便和国君提了几句。”说着,他正色看了几眼屈眳,“看你这样子,似乎国君说了?”
“你向国君提这些事作甚么?还嫌国君作乐作的不够?非要搅的天下大乱,你才罢休?”
成心有些意外,“我并无此意,只不过看国君没有多少兴致,随口一提。再说了,你是想要把家里的舞伎藏起来,不让人知道么?”
屈眳面上浮现几丝怒色,两人对视一会,屈眳一拳打了过去。成心也不是乖乖站在那里挨打的人,立刻反击。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一直到来了人把这两人给拉开。
此事送到的时候,屈襄正好和若敖在商量事。两人谁也没有追究的意思,楚人血性浓厚,一言不合拔剑决斗,贵族们也不例外。两个孩子打一场架,根本算不上什么,只要没打出人命来就行了。
屈襄只是问了一句人有没有事,问完之后就没有再提了。
屈眳对上成心,没有打输,只不过身上还是被打出了几块淤青。尤其嘴角略有些裂开。
打了一顿挂了彩,傍晚时候,他坐车回宫邸。因为秦晋两国似乎有异动,所以屈襄今日要留在渚宫里,不回去了。
“少主,郑国公子婴想要来见过少主。”竖仆小跑过来到车边道。
“公子婴。”屈眳花了点力气,想起来,就是那个郑国的质子。说起来,若不是他和公子嘉,恐怕也没有后面这么多事了。
想到这里,屈眳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公子婴来这里作甚么?”屈眳问。
“应该来是来拜访主君和少主的。”
“告诉公子婴,说父亲现在还在渚宫,我身体不适,暂时不能见客。”屈眳说完,让御人继续往前弛行。
竖仆没有半点犹豫就去回话。公子婴是质子,既然是寄人篱下,自然是看的别人的脸色,听到屈眳那话,公子婴还关切的问了几句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屈眳心情不好,在心里把公子婴给来来回回骂了无数回。
如果要拜见,什么时候不能拜见,偏偏要挑在这个时候。现在已经是傍晚了,来拜见主人,天黑之后自然而然要留在主人家里,到时候少不了要招待他。到时候就又能见到她了对吧?
屈眳心里想着,咧了一下嘴角,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入夜之后,外面虫子的声音比白日里要响亮。
屈眳沐浴之后,背手走到半夏那里。
到门口的时候,见到大门还开着。
“苏己没睡?”屈眳问竖仆。
竖仆低身答道,“苏己不喜欢睡早了,说是睡不着。”
屈眳点点头。
正说话的时候,半夏从屋子里出来了。屋子里有冰,所以格外凉爽,但待久了也觉得闷,这和空调房一个道理。
她到外面,正好一眼看到在大门那里站着的屈眳。
他气质卓然,再加上高冠博带,真是想要装作看不到都难。
半夏快步过去,“吾子来了?”
屈眳原本打算只是过来看一眼,谁知道那么凑巧她出来。
男子夜里造访女子住处,多少有些不合适。见着半夏都走到了面前,屈眳不免有些羞窘。
“怎么了?”正在他打算开口告辞,却听到半夏开口。她眼睛盯着的是他嘴边的伤口。
他白日里和成心打架的时候,嘴角被成心一拳头擦过,留了伤口。
屈眳正要开口说话,不经意扯到嘴角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
半夏借着火光看到他嘴角的伤口似乎裂开了,她让了一步,“进来吧。”
瞬间,屈眳以为自己听错了。
夜晚的时候,她竟然邀请男子入她的房门?
屈眳迟疑了下,还是进去了。
室内的侍女见到他,都纷纷避让。
半夏把他带到室内,让侍女在帷帐外等着,自己去矮柜里掏出了自己的背包,拿了消毒的药水和棉签,坐到他面前,给屈眳处理伤口。
她呆了这么段时间,算是知道这个时代处理伤口基本上都是听天由命。有时候一点点小的伤口都能要了一个壮年男人的命。
屈眳看在面前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伸手去碰。在云梦泽的时候,她曾经给他治疗过伤口,他那时候没办法动,所以也就没有细看,他看到那个瓶子,不是他说知道的任何材质。他用了点力气碰了碰,那瓶子就滚落下来。
他立刻伸手去捞,瓶子却从手掌的旁边滑过,直接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不管什么东西,掉在地上,都会碎掉。但那小瓶摔在地上不但没有碎开,反而完好无损的滚了一个圈。
半夏捡起来,她给他上药。
其实上药也是在消毒,免得到时候发炎。
“这是甚么?”他看着她拿着古古怪怪的器物给他擦拭嘴边的伤口。
“巫药。”半夏知道楚人好巫,也不想解释多了,随口一句。
屈眳眉头舒展开,他看向她洁净的面庞,“你让我进来,不怕外人知道么?”
半夏头也不抬,“吾子是担心有人说闲话么?”她笑了下,把他嘴角的伤口给擦了药水,顺手就把棉签给折断,塞进袖子里。
“可是你有伤啊,比起所谓闲话,还是这个比较重要吧。”
此话让他心底一松。
屈眳见她转身要走,出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稍稍用点力气就将她整个人拖拽到面前来。
两人都是跪坐在茵席上,他突然的那一下,径直把她拉到了面前,她几乎是一头撞到了他的怀里。
“苏己,你到底是何人?”屈眳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沉声问道。
他的体温从手腕处传来,让她慌了神。
第27章 欢心
“苏己;你到底是何人?”屈眳攥住她的手腕,突然施加在手上的力道,让她没有丝毫提防;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半夏心跳如鼓;咚咚的几乎要跳出喉咙。
她被他一条胳膊给桎梏住了;下巴抵在他的胸口上,被迫抬头看着他。他低头下来,俯视她。
她不明白,明明就是给他上药;怎么变成这样了。他几乎是没有半点征兆的就发难了。
下巴贴在深衣的衣缘上。她惊慌失措,只睁大了一双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屈眳到现在多少察觉到她的不同,她是苏氏之女,他相信她不会在姓氏大事上;对他说谎。但她是否真是苏国公室之女;他已经动摇了。
公室之女会有巫药么?楚国好巫,他自小见过的巫人不知有多少,这东西,巫人们都会小心翼翼的收起来;只有要用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才不会和她一样,直接摆在那里,还任由他把玩。
但这些药的效果他亲身感受过;擦用之后,效果奇好。比那些巫人珍藏的所谓巫药要好的多。
半夏下巴抵在他的衣襟上,被迫扬起脑袋,整个脖子都在疼,她看着他,嘴张了张,半句话说不出来。
嗓子压在那儿,都快要疼死了,她能说出什么来!
两人对视一会,最后还是半夏受不了,她挣扎起来。身体再柔软,她也扛不住这个姿势。
她一动,稍稍拉开些许距离,但屈眳却还没有完全把她给放开。
“吾子请自重!”半夏低喝。
这话让屈眳如梦初醒,原本圈着她的手骤然一松,半夏飞快的坐好,她伸手揉了一下后脖子,瞪了屈眳两眼,“吾子刚才是在作甚么!”
屈眳坐在那里,被她声势夺人的这么一句给弄得说不出话来。就连刚才的那句质问,也暂时抛到脑后。
半夏看了一眼外面的侍女,那些侍女只是退到帷幕外,并不是全都出去了。这里头的动静,恐怕侍女们也听了去。
“……”屈眳不说话。半夏坐在那里,面色都黑下来。
“吾子不是知道小女从何处来么?”她转身过去,把药瓶一股脑的塞到袖子里,“如今怎么来问小女从何处来了。”
“难道吾子怀疑小女心怀不轨么?”半夏扬起下巴,结果脖子后面的那根筋又隐隐作痛起来,顿时她又不得不委委屈屈的把下巴给收回去。
“是我唐突了。”屈眳沉默了会,开口道。
唐突?他刚才那个可不是唐突了吧?
难道是看到她给他用的药,开始怀疑她了?两人之前被洪水困在山洞里的时候,她曾经用这些给他处理伤口,就是因为给他用过,所以她才会放心的给他再用,毕竟屈眳已经见过,再藏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谁能料到,他竟然有疑心呢。
他不会把自己当邪祟,叫人架上火给烧了吧?半夏提心吊胆。她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看向屈眳。
“吾子会把此事说出去吗?”半夏惴惴问道。
屈眳一愣,反应过来她应该说的是那巫药的事。那巫药不管是效果还是瓶身的材质,都不是他见过的,这东西还是她自己好好收起来的好。要是让人知道起了贪心就不好了。
“苏己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屈眳听出她话语下的不信任,心头涌出些许不悦。他看了一眼她,满脸的惴惴不安。
“天色不早了,吾子好好休息。”说罢,他径自出来。
屈眳一走,半夏让等在外面的侍女们进来,侍女们离的不远,但半夏和屈眳说话的声音都很低,她们也听不到什么,之听到里头有些许响动。
里头发生了什么,她们看不到,也听不到多少。
半夏更衣沐浴,躺在床上。侍女们把床前的帷帐放下之后,将豆灯灭了几盏,退到外面去了。
窸窸窣窣一阵之后,寝室内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床上铺的是竹席,内室里还摆放着冰块,很是凉快惬意,比起现代的空调也不逊色多少,而且还没有那么干燥。
不过再好,也比不上现代的家。
半夏从袖子里拿出那个药瓶,塑料的瓶身给她一点现代的感觉。
屈眳已经对她的来处怀疑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自己到底从哪里来的,一切都是屈氏父子自己想出来的。若是仔细算起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骗过他们。但还是有点心虚气短。
她不想说谎,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去圆。
还是哪天找机会去一趟云梦泽,希望她能早点回家。
抱着这个心愿,半夏闭上眼,过了好半会才睡着。
睡梦里,她还是有些不安,手紧紧的握住药瓶,从头至尾都没有放松。
屈襄在渚宫呆了许久,秦晋两国,互相结为婚姻之亲,而且两年前还在结下盟约,南下攻楚。
秦国和晋国,都势力强悍,不容小觑。联合攻楚,哪怕楚国彪悍,也在他们手里吃了亏,甚至若敖氏的斗克都已经成了秦国的俘虏。
按照楚国的传统,打仗打输了,那么主将不管是什么出身,公室也好,卿族也罢,必须自刎谢罪。
可斗克不仅没死,反而还在秦国好好的活着。楚人都觉得这么活着实在是丢脸,还不如在被俘虏之前一剑抹了脖子自我了断,但也不好放任斗克继续在秦国呆下去。正好秦晋两国因为晋侯迟迟不给秦伯之前说好的土地,两国剑拔弩张,甚至陈兵河岸。
楚国看到机会,趁机和秦国靠拢,顺便让被俘虏的人回来。
屈襄为了和秦国结盟的事,在渚宫呆了五六天。若敖让他做出使秦国的行人,出使别国,还要准备许多事,忙了好几日,才有空从渚宫脱身,回自己家宫邸一趟。
宫邸中有负责管事的家臣,哪怕主人不在,宫邸中的一切,都井井有条。
屈襄这几日在渚宫累的有些厉害,回来之后,下令没有要事就不要来打搅他,等到睡了好会,才堪堪起来,让家臣们拜见。
临近初秋,家臣们也堆着许多事要见主君。
秋日之后,就要算封邑上的粮草进项。这些和钱财有关的,都十分重要,必须要上报主君,甚至派人去办这些事,都要告知主君知道。
屈襄伸手拿过一支简牍,看了看,扫了几眼,发现依然是和去年一样的。他放下手里的简牍,问了都是关于这次封邑上的事。
屈襄的封邑并不在郢都,隔着一段距离,虽然有专人管理,但到底不是在眼前,很多事如果不问,可能下头人也想不到要说。
说完了封邑,屈襄提了一句,“若是有新得的新鲜物什,记得给苏己一份。”
这话一出,下头的家臣们面面相觑。
屈襄从来没有遮掩过自己的心思,或许也没有想过要遮掩,不然也不会才到第二日,就有人揣摩到了他的心思,对苏己别眼相看。
“主君之意是……”负责掌管财物的家臣开口。
“但凡是玉器,还有那些女子的首饰衣裳,上好的都给她送过去。”屈襄睡了一会,原先刚进门时候的疲惫已经不见。他正值壮年,多日来的疲劳,小睡一会,就已经恢复。他整个人都靠在手边的绨几上。
“明白了?”屈襄说此话的时候,嘴角略勾了一下,刚毅的脸上因为那一丝笑容生出些许柔情,柔软了他脸上的刚硬。
“唯,主君。”家臣立刻点头答应。
“以后若是苏己有甚么开支,只要不多,不必回我。”
家臣听到这话,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