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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为糖,拐个醋王-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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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皮瞬间若有千斤沉,他咕囔了一句后,将她的双脚捂在心口,闭上了眼。
  约莫过了半刻,云烈忽然睁开眼惊坐而起。
  床头的长烛燃烧过半,烛火莹亮,轻曳。
  坐在他身旁的罗翠微被吓得不轻,口齿含糊道,“做、做噩梦吗?”
  “吓死我了,”云烈低头抓了抓凌乱的发顶,半梦半醒的目光随意瞥向她,“我梦到你跟我说你有孕……你在吃什么?!”
  大半夜不睡觉,坐在床榻上吃东西,这是在很不像罗翠微会做的事。
  罗翠微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甜白瓷小罐子,又抬头张嘴给他敲了敲衔在齿间的梅子核,“蜜糖腌梅子,我近些日子害喜太厉害,吃这个……就好一点。”
  云烈僵了好一会儿,忽地又倒下去闭上眼。
  假的,还在做梦,根本就没醒。
  啧。
  待到卯时,罗翠微忽然越过云烈下了榻,匆匆奔出去呕了个撕心裂肺,云烈才彻底醒过神来。
  原来不是做梦,他的妻子竟当真有孕了!
  ****
  将吐到双腿发软的妻子抱回房中后,云烈还不知该做些什么,陶音与夏侯绫已闻声赶来。
  云烈手脚都不知该放在那里,高大的身躯呆在床前。
  怔怔看着这二人熟稔地服侍着她漱口,又给她喝了小半盅不知什么东西熬的汤,再扶她躺好。
  从头到尾,他都像处在一种恍兮惚兮的幻境中。
  直到将罗翠微安顿好后,夏侯绫恭敬地向他执了礼,又请他出来单独说话,他才像是被一点一点扯住那恍惚的虚空迷雾中。
  晨间的空气轻寒,院中一株腊梅上已缀着零星小花苞,隐隐有幽冷暗香。
  “你怎么会在这里?”总算回过神的云烈压着胸腔内那不住翻涌的喜悦与震撼,蹙眉看着不该出现在此的夏侯绫。
  罗翠微曾对他提过夏侯绫真正的身份,因此夏侯绫出现在此,让他有了一点不太妙的揣测。
  夏侯绫垂首,恭谨应道,“京中那头或旁生了一些隐患,似是指向翠微;因此奉家主之命,前来护翠微周全。”
  她一来就得知罗翠微有孕的消息,不愿惊动罗翠微,便将自己真正的来由隐在心中,就等云烈回来。
  云烈以指按住眉心,“谁?何事?”
  罗家数代不涉朝局,如今那“京中首富”的盛名又被黄家顶上,按说如今已不存在木秀于林的风险。
  什么样的隐患,会让罗淮担心波及长女安危?


第71章 
  “是安王殿下,”夏侯绫缓缓抬头,眸心闪过凛凛的光,“他请人暗中卜了翠微的命盘。”
  卜算命盘这事兴起于七八十年之前,初时不过贵胄富家为新出生的孩子讨个彩头,之后平民百姓也开始效仿,经年累月下来,就成了个风俗。
  可随着国人渐渐将卜算结果奉为圭臬,小小稚子们一降生就被丹砂黄符论断了此生成败与走向,许多人被命盘所示困扰,甚至有人不幸地为此被毁掉了一生。
  更有痴迷此道者几近疯魔,若新生的孩儿被卜出命盘不佳,便当场将其溺亡,酿出不少悲剧。
  三十多年前,文渊阁大学士向融对此乱象深感痛心,向显隆帝递交万言陈情,疾呼卜算命盘之风不可再长。
  可民间风俗并非圣谕律令可彻底杜绝,是以向融的万言陈情虽在朝堂上引发一阵热议,却未能如愿触动律法层面的改变,此事成为了她毕生大憾。
  数年后,因向融的孙儿向既年科考折桂,向氏的家学传承引发民间追捧,众人在探寻向融如何教导家中后辈的过程中,就连带着翻出了她当年那封万言陈情。
  那封万言陈情结构严谨、措辞华美、立意深远,又激昂恳切、发人深省,一经现世便被坊间多家书院引为授课典范,同时也无意间促使坊间对卜算命盘之事有了反思。
  有感于向融在万言陈情中所剖析的种种弊端,之后民间对此事又有了不成文的规矩:若请卜师卜算命盘,该是出自本人意愿,且只能请卜自己的命盘,即便是为人父母者也不能为子女请卜;如有不相干的人私自卜算他人命盘,更是其心可诛,被事主带人刨祖坟都该受着。
  朝堂上对民间这条自发形成的约束很是赞同,显隆帝得知后也颔首默许。
  如今安王云焕以开府殿下的贵重身份,私自找人卜算昭王妃的命盘,若证据确凿且有人举发,他被陛下问罪、受朝野间千夫所指,那是板上钉钉的。
  云焕当然明白此事若泄露了风声,自己半点讨不了好,因此做得很是隐秘,事后那名年迈的女卜师也不知所踪。
  那卜师本是个方外之人,在京郊小山脚结庐独居,素日里与她有往来的人并不多,按理这秘密就该随着她的消失而不为人知。
  不过,或许是云焕运气不好,又或者是罗翠微运气太好——
  罗翠微的小姑姑罗碧波,生平除了醉心雕版绘画技艺之外,最大的爱好便是求仙问道,而那名被杀的卜师就恰好与罗碧波有些交情。
  ****
  云烈面色沉凝,有条不紊地抽丝剥茧:“既那卜师已不知所踪,小姑姑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虽他在爱妻面前时常装傻卖乖,连狗子也肯做,可真遇到正事时,他依然是那个临危不乱、冷静靠谱的昭王殿下。
  夏侯绫道,“安王殿下的人首次去京郊草庐探访卜师行踪时,姑奶奶正好在那里做客。只是姑奶奶当时在丹房内,没被他们瞧见。”
  那些人并未贸然言明身份及意图,只由其中一人扮作平常富家子,恭敬请卜师算了自己的命盘后便离开了。
  “但他们腰间的荷囊是少府专供皇家的黑曜锦,这东西姑奶奶是认识的。”
  罗碧波回家后想了几日,不放心卜师安危,再去草庐探访时已不见她人影,只在丹房的空炉鼎内找到她用丹砂在符纸上留下的讯息,这才知安王竟卜了罗翠微的命盘。
  “如今最有力的人证已遍寻不着,咱们家若单凭符纸上的只言片语,便是闹到陛下面前,也未必能撼动安王殿下分毫。”
  夏侯绫冷静迎着云烈的目光,“可他私自请人卜算翠微的命盘,绝不会是兴之所至的消遣,因此家主特地派我来护翠微周全。”
  罗淮行事向来擅于“抓大放小”,虽不知云焕所图何事,不清楚那已被卜出的命盘会为罗翠微带来怎样的影响,但罗淮很清醒——
  云焕自己是绝不会将私卜他人命盘之事捅出去的,若他想借此做什么文章,唯有接触到罗翠微本人才行得通;因此只要将罗翠微护得滴水不漏,让他根本无从接近,这事就掀不起波澜。
  “那就有劳你多费心警醒,安王那头本王会派人加以防范,”云烈对夏侯绫点点头,“也多谢岳父大人宽宥担待。”
  罗家已有数代不涉朝局,云焕突然盯上罗翠微,用脚趾头想都知他真正的目标必定是云烈,罗翠微不过无辜受累罢了。
  但罗淮只是让夏侯绫千里迢迢赶来护罗翠微周全,并无其它说辞,对云烈全无责备迁怒,对此云烈自是非常承情。
  夏侯绫执礼应诺,本就要退下,却听云烈再度发问,“这件事,她知道了吗?”
  这个“她”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我来那日正巧得知她有孕的消息,便没敢告诉她,”夏侯绫偷觑云烈一眼,垂脸抿笑,“不过,以她些日子的脾气来看,还是千万别让她知道才好。”
  经此一事后,夏侯绫对罗翠微挑选夫婿的眼光大为佩服,对云烈的观感也非常良好。
  从头到尾,这位昭王殿下都没有好事地问过半句,罗翠微的命盘是什么之类的话。
  即便那个人已是他的妻子,他仍遵照民俗民风,对她的私事给予足够的尊重。
  确定罗翠微不知此事,云烈放下心来,颔首低语:“关于此事,之后你有任何问题或需协助之处,直接同本王交涉,别惊动她。”
  方才见识了罗翠微那叫人心惊胆战的害喜症状后,他对“妻子有孕”这件事总算有了点实感。
  瞧着她那难受的模样,他简直恨不能将她揣在心窝子上护起来。
  “请殿下放心,”夏侯绫憋着笑清了清嗓子,垂睫掩去满眼同情,“以翠微眼下那性子,我也怕她若是知道了,会不惜冒着杀身之罪,倾家荡产也要找人去刨安王殿下的祖坟。”
  那家伙打小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如今有孕后脾气更大,若她知道有人私自算她命盘,她才不会管对方是殿下还是陛下,不闹个天翻地覆就不是罗翠微了。
  云烈抬眸看向夏侯绫,眼神逐渐由讶异转为尴尬。
  云焕家的祖坟,那也是他家祖坟……
  算了,为了确保妻子安全无虞,也为了让云家列祖列宗安息,他还是赶紧安排京中的人将云焕盯死吧。
  ****
  与夏侯绫将事情都交涉清楚后,云烈让人叫来了宋玖元,将京中那头的事做了一些安排,又吩咐在罗翠微周围留几名暗卫。
  宋玖元领命而去后,云烈抬头一看已快到午时,问过陶音得知午饭已备好,正打算亲自回房去带罗翠微出来吃饭,她却已白着虚弱的脸进了偏厅来。
  云烈赶忙起身过去扶住她,“饿了?”
  罗翠微没应他,只是垂眸抚了抚尚未显怀的肚子,头也不抬地指着云烈,喃喃道,“孩子,这是你叔,你……”
  这话犹如晴天一个霹雳,云烈实在忍不下,果断以指挑起她的下巴,以吻封了她的口。
  虽他心猿意马,却还能惦记着妻子有孕不能“胡来”的医嘱,便也克制着没敢太过分。
  “胡说八道什么?”他低头以额角抵着她的,恋恋不舍地盯着那润泽泛红的唇,“这话是能乱教的?”
  罗翠微仰脸投给他幽幽的一瞥,“我瞧着你不高兴要这家伙,索性就让你给人当叔,这样大家都不为难。”
  “‘大家’是谁?”云烈被冤枉得快要两眼发黑,哭笑不得,“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不高兴了?”
  罗翠微落寞地哼了一声,抿唇撇开头不说话。
  “诶诶诶,这事必须说清楚,”云烈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回来,“昭王殿下拒绝蒙此不白之冤。”
  幸亏先前夏侯绫曾提醒过,说这家伙最近脾气不稳,否则他这会儿大概已被怄到吐血了。
  罗翠微再度冷哼,眼神逐渐变成气呼呼的模样,“昨夜,我告诉你我有孕之后,你没有任何高兴的表现,倒头又睡了。”
  这口气像是攒了一夜,此刻再提起,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话间每停一回,便要拿手指在他心口戳上两下泄愤。
  “昨夜我累傻了,以为是在做梦,其实我特别高兴,”云烈讪讪地以舌抵了抵腮帮子,满眼写着求饶,“呐,你看我诚恳的眼神。”
  这事是他理亏,却也情有可原,对吧?
  “那今早的事又怎么说?”罗翠微眨了眨眼,放过昨夜的旧账,又开始翻今早的新账,“你眼见着我吐得跟鬼似的,却不管我,之后还跑得不见人影,分明就是嫌弃着躲我!”
  说着说着,她像是当真有些恼了,照着他的小腿轻踹一脚,“你还是当叔去吧,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转头就要走。
  云烈从背后一把抱住她,哭笑不得地在她耳廓上轻咬了一口,“谁跟你说定了?你这始乱终弃的借口倒是新颖得很嘛。”
  见她回头瞪向自己,云烈连忙赔笑,耐心解释道,“先时我是太惊讶,又不知该做什么,见陶音和夏侯都过来了,就没上去添乱。之后我叫宋玖元来谈了些事,方才正想着去找你一道吃饭。”
  听他说完,罗翠微默了片刻,才点头敛了淡淡愠色,算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之后,她垂下轻颤的眼睫,似是在思索什么。
  云烈怕多说多错,喉头滚了好几滚,到底没敢贸然吱声。
  他提心吊胆等了好半晌后,罗翠微才重新抬起眼,以格外严肃的目光在他面上逡巡片刻。
  “你是不是觉得,我其实就是在无理取闹、作天作地?”她语气郑重地问道。
  一冷静下来,她就觉得自己这样实在很讨厌,闹不懂冲他撒的哪门子邪火。
  她想向他致歉,心中却又有小小别扭,一时竟开不了口。
  毕竟她也无法解释,自己近来为何会像吃错药似的喜怒无常。
  云烈不知她心中的千回百转,只是立刻敏锐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仅会决定他是孩子的叔,还是孩子的父王,或许还会决定他夜里能不能回寝房上榻。
  于是毫不犹豫地摇头,片刻也未怠慢,“我没这么想。”
  “哦,那吃饭去吧。”
  罗翠微无比自厌地扁了扁嘴,举步走在了前头,一双手背在身后,牢牢牵着他的大掌。
  涉险过关的云烈偷偷松了口大气,调整着自己的步幅,尽量保证自己始终被她牵在身后。
  望着那双牵着自己的皙白小手,他眼底流露出无奈又纵容的浅笑。
  这场面,可真像遛……什么似的。
  他能怎么办呢?当然是惯着她了。


第72章 
  顾自低落自责的罗翠微并未察觉有何不妥,闷闷耷拉着肩膀,双手背在身后遛着云烈,一路行到做饭厅用的小间门口。
  候在门口的陶音见状,镇定地向这夫妇二人行了礼,神色平静极了。
  倒是迎面而来的夏侯绫倍感不安,疾步迎到罗翠微跟前,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罗翠微应声抬头,见她蹙着眉头朝自己猛眨眼,一时未能领悟其中真谛,眼神格外茫然。
  见她完全没明白自己的暗示,夏侯绫无奈,只得以口型提醒她,“快撒手”。
  得亏此刻没旁人在,若被人瞧见昭王殿下就这么一路被遛着过来,面子往哪儿搁去?
  罗翠微这才如梦初醒,倏地松手,歉疚地抿了抿唇,没敢回头。
  连阿绫都看不下去,大约她真的有点欺负人。
  云烈却不以为意,只是纵容地勾起薄唇,上前两步,主动牵住她的右手,“吃饭吧。”
  因夏侯绫从罗家带了两名司厨过来,桌上的餐食显然与之前几个月大不相同。
  “那都是特地给你做的,”罗翠微在离桌五步远的地方就不肯再近前,只远远指了指桌上的几道菜,对云烈道,“我近日吃不了这些,你自己吃。”
  有鸡有鱼有肉,显然是对云烈的胃口来的。
  但云烈却半点高兴不起来,蹙眉看向罗翠微,忧心道,“那你吃什么?”
  罗翠微又指了指靠墙的一隅,落寞地扁了扁嘴,“我这些日子不大见得油荤,只能吃那些。”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云烈才察觉这里头新添了一张小桌,桌上摆了一个紫砂小盅,另有一个小圆盘内垒了约莫二三十颗栗子大小的金黄小团,外加一小碗白粥。
  “你就吃这些怎么行?”云烈心中大痛,举步走向小桌,随手揭开紫砂小盅的盖子,“要……”
  小盅内,清澈如白水般的汤汁里,可怜巴巴浸着几株鲜嫩的菜心。
  云烈神情复杂地细细打量了圆盘中那些金黄的小团,再回头瞧瞧大桌上那些属于自己的大鱼大肉,顿时恍然大悟。
  见他似笑非笑地回眸挑眉,罗翠微心知他已看穿了其中玄机,抿唇笑得眼儿弯弯,挪着心虚地小碎步凑上去。
  “对不住啊,给你吃的都是……我剩下的。”
  云烈放下那盅盖,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你这奸诈的刺儿莓。”
  方才还故意做出委屈巴巴的可怜相,啧。
  ****
  两人各自落了座,一边隔空搭着闲话,正准备用餐,外头却传来熊孝义的声音。
  “我这就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豪迈的嗓音随着兴高采烈的脚步声渐近,“听陶音说,来了罗家的司厨?”
  话音未落,风尘仆仆的大块头已自动自发迈进厅来。
  云烈抬头看向他,淡淡应了一声后,问道,“你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按昨日的安排,云烈连夜先行赶回,熊孝义则在今晨带人护送从北狄救回来的那两名受伤的同袍随后跟来。
  那两人的伤势并不适宜疾驰赶路,按脚程算,理应下午才到。
  “马车还在后头,慢悠悠的,我实在受不了,自己先打马跑回来,就想说来你们这儿蹭口肉吃。”
  熊孝义咧嘴笑到一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桌上只有云烈一人,“咦,王妃殿下不……”
  “在这儿呢。”
  靠墙的小桌前,罗翠微放下手中的半碗白粥,对熊孝义笑了笑。
  熊孝义看看云烈面前这一桌的大鱼大肉,再扭头看看罗翠微面前那可怜兮兮的两盘玩意儿,登时目眦尽裂。
  他气冲冲地走到大桌前,熊掌拍了拍桌沿,“有你这么苛待自家妻子的吗?自己大鱼大肉,却将她赶到墙角吃白水烫菜心!简直丧尽天良!”
  大黑脸上满是义愤填膺的怒火,瞪着云烈的眼神充满指责与失望。
  如今临川军吃喝不愁,连伤员都可以送到济世堂就诊养伤,村子里的同袍眷属们也再不必为生计发愁,这些全是罗翠微的功劳。
  眼见罗翠微被云烈“欺负”到这样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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