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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拜恋人-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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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手僵住,站起身,无声地看着他,腿却没有挪动。屏息不语,想要确认他话中的真伪。可他只是闭着眼,胸口战栗着起伏,仿佛陷入了崩溃的深渊,只是重复着“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情绪溃然瓦解,我看着他紧闭的眼,僵硬的抗拒,浑身痛得发抖。倔强咬咬唇,抑制住鼻腔里随时可能迸发的哀痛,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161 调职

从医院的病房出来,我踩在一地暮色之中。光线疏疏落落地倾泻下来,裹着我薄薄的身体。四周除了风声什么也听不见,沙尘翻腾滚滚,迷得人看不清晰。
    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时间,才发现连翩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看着她的号码,心中有些莫名的烦躁,狠狠捏了一把手机,没有回拨过去,气势汹汹地揣回了包里。
    走了两步,包又再次震动了起来,我只觉心浮气躁,不想置理。可转念一想,又担心是穆萨唤我回去,拿出来一看,结果又是连翩。
    我满腔的怨怼与怒火无处可泄,接起电话没好气地“喂”了一声,态度显而易见地不好。
    “你们在哪儿呢?我和嘉轶出来的时候就没找到你们。”连翩急切地说。
    提起嘉轶,我怒火更盛,声音又愤怒变得尖刻:“等你们二位慢吞吞地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连翩似有些心虚,迟疑了一下,低声问:“他是不是去医院了?那我们现在过来……”
    “不用了!”我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手指不自觉攥紧,带着情绪说道,“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有事没事又随意乱说呢,什么能讲什么不能讲,怎么就分不清楚?连翩,我叮嘱过你好多次,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他,结果还是变成了这样!”
    “对不起,汐汐,我真的不知道嘉轶会说。”她急急解释,“但是,他也是好心,觉得你自己承担下来的太多,如果穆萨知道了,可以不让你这么压抑。反正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你也不用像当初那样为了面子不告诉他啊。”
    “连翩!”我的头脑一片混乱,宣泄的**令我分不清方向,“不是你觉得什么就是什么,穆萨是一个穆斯林啊!你们在迪拜呆了这么久,还不了解这里的规定吗?”
    “你别这么激动。”连翩低声嘀咕:“那只不过是这个城市奇怪的法律而已……”
    “不,那不光是法律……”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不住地颤抖,“那是渗透到思想深处的观念,你不明白,嘉轶不明白……”
    其实,我也不明白。
    手指抽疼到心上,酸涩的感觉让我无力再继续说下去。轻轻挂掉了电话,我捂住脸,背靠着树干慢慢蹲下身去,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明白,表面看上去,我是在气嘉轶的多嘴,可我心里知道,真正让我难过的,是穆萨的态度。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却要为了过去的争议付出即将拥有的未来。
    我有怨,有忿,有失望,有懊悔,有撕扯的痛,可是,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穆萨说让我们冷静冷静,便顺了他的意,暂且不联系吧。这个时候,我无比庆幸穆萨的父亲不许我们住在一起,这多多少少令我心头好受了些,起码正大光明地提供了不见面的理由,不至于难以适应。
    爱情就像是光,拥有无比闪亮的力量,但注目久了必定是要落泪的。如果无法适应着光芒,终究会灼伤双眼。或许,也应该给他时间想清楚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足够令我消沉难寐,却没想到,坏事总是接踵而至。周日上班的时候,公司的调职通知出来了。
    而我的名字,正在其中。
    我们这些通过项目来到迪拜的人员,在公司较为特殊。由于合作公司有三家,所以各公司可以根据具体情况协商调职问题。虽说表面是平等,但被强迫换掉习惯的环境,丢掉正在做的项目,仍然是一件让人不悦的事。
    之前云宇树就提醒过我调职的事,只是我没有在意,以为自己做得足够优秀,很容易留下来。就算之前有过一阵心慌意乱,也没有影响到工作质量,不至于被调走。
    我心有不甘,跑去问经理,对方淡淡地睨了我一眼,只说了一句:“你的研究方向有好几个人在做,而且,有一次开会,离下班还有半小时的时候,你擅自离开了会议。”
    他一提,我脑子轰的一声便懵了。想起来,那正是白哈阿訇说服穆萨爷爷之后,穆萨赶来找我的那一次。因为太过匆忙,心里又着急,只知会了同事一声,便随穆萨离开了公司。这样的事放在那些本地人和欧美人身上,实在是很常见的事,我只做了那么一次,便被记住了。
    但既然如此,我便无话可说。毕竟这也不是降职或者开除,只不过换了一个公司和岗位,无奈之下,只能接受。
    云宇树看着我苦着脸收拾桌上的物品资料,安慰我道:“你也别难过,我当初也只是说着想激励你的,没想到真的发生在了你身上。不就是那家公司的工资稍稍低了一点点吗?人也轻松一些的,算起来是一样的嘛,还有好多人一开始就被分到了那里呢,嘉轶不就是吗?”
    听到嘉轶的名字,我的动作稍稍停滞了一瞬,把头埋得更深,不想泄露情绪。云宇树哪里知道,我在意的并不是工资,而是已经适应的工作环境。在这个心情迷乱的当口,与穆萨各自冷静,对连翩怨怼未解,我所能依托的,只剩下手里正在进行的研究项目,以及融洽相处的同事们。就算是跟云宇树斗斗嘴,也多多少少能够汲取些温厚的力量。
    可现在,我连这点乐趣都没有了。只能收拾好东西,次日去新公司报道。
    走出公司的大门,太阳像融化的铁浆一样洒下来,我被晒得看见天地都在旋转。迪拜鳞次栉比的高楼反射着光线,那些摩登的建筑高高耸立着,直向云霄深处冲去。我仿佛身在一个金钱堆砌出来的牢笼里,分不清真实与幻梦。
    我曾经怀着一颗玻璃般明亮的心来到这里,如今却揣着一兜破碎的玻璃渣滓伫立无言。爱人不解,朋友忿忿,过往的一切像奔流错乱的镜头一般,一幕又一幕逼迫我去重新审视过往的点点滴滴。是否愈是纵情的盛放之后,清冷下来的夜就愈加黑暗苍凉?如果一开始放弃,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可是我们历经艰难才撑到了如今,一切却在最充满希望的时候破碎。这痛楚,比从前更甚千万倍。
    次日,我去新公司报道。走完简单的流程后,心悸地发现,坐在我对面办公桌的,正是嘉轶。
    我愣了愣,没有说一句话,把物品资料放在桌上,自己收拾自己的,不吭声。
    嘉轶试图同我聊天,说起新公司的注意事项,我却不太想听,心中还有些未散的埋怨。几句话之后,气氛便有些僵硬了。
    沉默了几秒,嘉轶突然垂下了头,轻声说:“闵汐汐,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他反应会这样大。”
    我仍然坐在位置上,翻看着一叠测井数据,头脑却没看进去一个词,只仔仔细细地听着嘉轶的话,面上不作声。
    “但是,我不是想要害你,我只是想要帮你。”嘉轶慢慢地说着,声音诚恳,“连翩跟我说的时候,我就想,如果我是穆萨,我一定不想被隐瞒,并且会在知道以后加倍地心疼关怀。我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觉得穆萨有权利知道,所以就在我们聊天时,顺带感叹了一番你对他的付出,我以为说出以后,他会更加感念你,你未来也会过得更好的……”
    嘉轶的话,让我的心被狠狠地抽打着。对啊,连嘉轶都能理解我的无奈和苦楚,为什么穆萨不能呢?这个认知令我倒吸一口凉气,某种失望和冰凉,从心底缓缓窜出。
    嘉轶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闵汐汐,你这样瞒着他,对他是不公平的。而且,他迟早都会知道的。就算现在不知道,今后你们结婚,生产去医院,也可能会知道的。就算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你就确定你能自己把这委屈藏一辈子?那实在太受罪了。”他舔了舔嘴唇,深吸一口气,定论道:“如果说,他因为这点就抛弃你,只能说你们三观不同、缘分不够。若是没法互相理解,这样就算坚持下去,又能走得多远呢?”
    我的肩膀僵硬,他的话如同醍醐灌顶,将我茫然失措的心惊醒。
    何必再伤怀,何必在纠结,我现在需要做的,只是静静地等着穆萨的答案。就算无法理解,但我已付出全心,不会再为此感到遗憾和懊悔,这便够了。
    我突然明白,恋爱和结婚是不同的。恋爱是停伫的陪伴,但并未改变自己的行程,随时可能离开。而结婚则是放弃了自己的路,愿意和对方走上同一条路。所以恋爱易,结婚难,这句话对于我和穆萨,尤为适用。
    我们还有机会和对方走上同一条路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但我已尽力。
    抬起头,我看着嘉轶的脸,慢慢说道:“谢谢你,我明白了。”
    话音刚落,手机却在这时剧烈地震动起来。拿出来一看,竟是妈妈的电话。
    除非遇见极其要紧的事,妈妈从来不会在我上班的时候打电话,我手心一抖,赶紧接了起来。一阵着急的呜咽声,先于言语从电话里发出。

  ☆、162 扣押

我的心一突,一股不祥的预感撺掇上来,连忙问道:“妈妈,怎么了,怎么了?”
    那头传来压抑的呼吸声,平息片刻,妈妈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低低传来:“我刚才有些激动了,吓到你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我的神经依然紧紧绷着:“不可能,你从来不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有什么快告诉我。”
    她犹豫了片刻,这才压着气息说道:“你爸生病了,不过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病,就是需要做个手术……但是家里大部分的钱都投房产去了,一时半会儿变不了现,这手术比较着急……”
    我心里着急,径直打断她的话语:“还需要多少?”
    她咬咬牙:“还差三十万。”
    我在心中默默算了算,这几年我积累下来没用的奖学金不少,工作的薪资也比较可观,点点头道:“好,你等着,我今天尽快给你汇过来。”
    挂了电话,我急急忙忙跑去周边的银行,查了下账户余额,换算成人民币不到三十万,但差得不多,只要再发俩个月工资,就可以补足空缺。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汇了三十万过去,账户里虽然有了欠款,但没有超过限额,还可以继续赊着欠款度日。
    给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说钱已经通过“速汇金”打了过去,很快就能到。
    “你汇了这么多钱过来,在迪拜生活会不会有问题?”她担心地问。
    “没问题的,更何况爸爸做手术,我哪还能在迪拜呆下去啊。我一会儿就去公司请假,买明天的机票回来。”
    妈妈一听,立马说道:“不用不用,你就在迪拜好好呆着,别担心,别担心。”她急急地安抚着我,继续道,“你爸挺好的,他本来都觉得没有必要告诉你,实在是钱一时半会儿变不了现才说的。汐汐,这做的就是一个寻常手术,没问题的。”
    “真的?”我想起方才接起电话时她的那声呜咽,半信半疑。
    “真的。”她的语气肯定无比,肯定到甚至带着刻意。
    我稍稍放松了攥紧的手,可心头还是不安得紧,顿了顿,依然坚持:“不行,我还是得回来看看,就算没事也得回来。爸爸什么时候做手术?”
    妈妈无奈,只好答道:“还没定,钱到了的话,医生说会尽快做。”
    我点头:“行,那我先去找公司请假。”说完轻轻挂了电话。
    我慌慌张张地买了第二天上午飞往重庆的机票,找公司请了十天的假,直接把我一整年的带薪休假时间全部用完。临走之前的夜晚,我愣愣地捧着手机,犹豫良久,不知道应不应该同穆萨说一声。
    心中有一种日见增大的不安的感觉,与穆萨隔绝联系的时候,这种不安的感觉更是疯狂似地把我占据。崩裂,离职,回国,种种事端一触即发,可穆萨却丝毫没有同我联系。
    我深深地失落着,纵然他如今并不知晓我正经历的波折,我心里的某一处,依然在渐渐地萎缩。为了生活和爱所受的委屈和难堪,最怕的不是崩溃或爆发,而是郁郁而终。我们的爱由他的一个微笑开始,用一段段遍体鳞伤的过程来成长,最后,难道要用他对我的不解,我给他的眼泪来结束吗?
    想至此,我心中陡然升起压抑的怨怼,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将自己索在被子里,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
    而手机依然静静的,没有声响。
    第二天,我简要地收拾了行李,独自前往机场。
    同往常一样,我去取票机处打印登机牌,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登机牌打印不出来,提示要去柜台办理乘机手续。我并未多想,径直便过去了。柜员拿着我的证件一扫,瞥了我一眼,让我稍等片刻,对着话筒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我不明所以,就那样干干地站着,直到身边突然多了三个穿着制服的彪形大汉,将我包围在柜台前。
    “你们干什么?”我后退一步,皱起眉头,手举在前,满眼警惕地看着他们。
    离我最近的那人举起他的工作证件向我示意,声音硬冷:“我们是机场的工作人员,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觉打了哆嗦,还想负隅顽抗:“我没时间的,马上要赶一个小时后的飞机。”
    那几人似乎没听清我的话,气势汹汹地重复了一句:“走不走?不走就只能强制了。”
    我被他的话惊得一颤,硬抵不行,只好放缓了声音:“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对方的态度依然相当强硬:“我们只知道你不被允许离境,具体原因会有专人同你解释。”
    说完,三个人的包围圈又缩紧了一些,为首的那人面色沉沉地比了个“请”的手势,我一头雾水,却是毫无办法,只好跟随他们离开。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机场被扣留,还是被关在这样一个空旷到仅有一张长椅的屋子。那三个保安带我来到这里便离开了,只说等会儿会有人来同我解释。我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等了一刻钟,才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慢慢走进来,也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我愤懑不已,冲上去厉声斥问:“为什么把我扣在机场?再不让我走,我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别指望走了。”那人翻看着手里的文件,爱答不理地说,“你的银行现在正向你提起起诉,你不被允许离境。”
    “什么?”我完全被搞懵了,一下子瘫坐在长椅上,试图从层层叠叠的事件中理清思绪。
    “你自己难道还不清楚吗?”那人的声音冰冷得像是机器,“你在银行有欠款,是吧?”
    “是。”我账户里的钱原本不足三十万,给妈妈打了钱以后,的确有欠款。但按法律来说,我是有工作担保的,不应该被限制离境。我心里着急,尝试同眼前的人解释,“我是有工作的,只需要再过两个月,我的工资就足够偿付欠款和利息,不应该被限制离境的。”我看了眼时间,离起飞还有半小时,只得急急哀求他道,“能不能请您再去确认一下,是不是搞错了?”
    那人皱起眉头,已有了些不耐烦的语气:“不会搞错的,根据资料,你刚刚丢了工作。”
    我的头脑轰地一下炸开,好半天才终于明白过来。之前我一直以为,调职既然是合作公司之间的行为,程序必定是简单的,工作签证也不用换。却没想到,居然要先办理离职,再重新办理入职。而我因为调离时间匆忙,压根还不知道这回事!
    可这并不是我的错,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些。银行根本没有告诉我起诉的事情,也没有过任何形式的通知。我胸口闷得发慌,害怕不已,颤声道:“这里面有些误会,我马上就能入职的,这只是合作公司之间的……”
    “好了!”那人厉声打断我的话,眉头紧蹙,冷得让人心寒,“还有什么话,去警察局说吧。等几个小时后,他们会来接你。”
    说完,拍拍衣袖,转身离开,“嘭”地关上了门,只剩下冰寒的寂静回荡在屋内。
    我满心恍惚地在这间狭窄无声的屋子里被扣押了6个小时,错过了航班,没有水,没有食物,过于充足的冷气让我全身发抖。空间在令人欲死的焦灼下粘了起来,心里空空洞洞地熬着冷冰冰的时间。漫长毫无回应的等待之后,我又被赶上警车,带去了警察局。
    我从未遭遇过这样屈辱的对待,如今却毫无还手之力,迷迷糊糊怎么都提不起劲。审讯室里,警察局的人用俚语极重的阿拉伯语同我讲话,语速很快,根本没有耐心同我解释,也没有任何翻译,我无法从对方的言语中提取多少有用信息。又在阴暗无助中消耗了3个小时,他们才把手机塞给我,示意我找人保释我出去。
    可是,我能找谁呢?
    握着手机,我不禁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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