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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有紫宫宠-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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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素含笑问:“皇上起了么?”
  “才起。两位娘娘等奴才回禀。”小太监转身一溜烟儿跑去。
  看着如素容颜明媚,我心中缺了趣味,转身道:“我还是先回了,送驾时再见也是一样的。姐姐只管与皇上说话,不必说我来过。”
  如素急忙拉住我的手:“这是怎么说的,你圣宠正隆,竟还吃醋吗?”
  “姐姐别多心。”不是吃醋,是愧疚,明知她对司徒鄞情深意重。
  “若要我不多心,就跟我进去。”如素扣住我的手不放,拿眼嗔我:“一别就是三日,你难道不想和他说些话?再者,皇上看不到你,不知多寒心呢。”
  心中惭愧,愈发显得我小肚鸡肠了。
  *
  司徒鄞像是刚洗漱完的样子,随便罩了件灰色锦袍,尚未束冠的头发飘零在侧,随肆洒脱。他颇为惊奇地打量如素和我,“两位相约而来?”
  “是在外面巧遇的。”如素轻捻腰带,声音有些不稳。
  司徒鄞点头:“你们有心了。”
  殿中竖着一套银青暗金纹络的戎装,是司徒鄞待会儿要穿的,我好奇地走过去,伸手轻轻摸了摸。
  回头比量他的身形,若是穿上这个,必是英姿勃发吧。
  被我盯得久,司徒鄞笑得开怀:“喜欢的话送你一套。”
  我失笑:“我要这身衣服上哪穿去?”
  “去猎场啊,你会骑马,我带你去狩猎。”他笑得半真半假。
  我看如素一眼,敛声道:“皇上拿臣妾玩笑了,天子狩猎从无让宫眷同行之例。”
  司徒鄞懒洋洋地走过来,润泽的指甲在猎衣上弹了两弹:“凡事皆可开先例,你要去,我便带你去。三日形影不离,想想也蛮好。”
  还当真掰着指头盘算起来。
  “别闹。”我压低声音。这可不是玩笑的,我还不想背上红颜祸水的骂名。
  向后退开几步:“臣妾早膳还没用,肚子饿了,先回宫了。”
  司徒鄞无奈地扯动嘴角,亦不拦,快出门时低低的抱怨追出来:“离宫三日,一句关怀的话都没有,还找这么蹩脚的理由,湘妃你说,岂有此理?”
  ……
  褚王出宫狩猎,合宫送驾,连久日不出瑞祥宫的太皇太后也由人搀至正宣门,不住叮嘱着孙儿诸事小心。
  司徒鄞耐心应着,神情全然是晚辈听训的乖巧。我只顾注意那一身飒爽猎装,跟着的宫女拉我衣袖,才发觉他在朝着这边笑。
  我愣了一下,回以微笑。此刻才有些悔,心里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
  太皇太后之后又是太后,叮嘱的话不过耳耳,却翻来覆去说不厌烦。
  正宣门外,随行的驾队等候多时,列阵起首乃皇家子弟,其中又以云靖为首,稳坐马上,一身劲装衬得英气不在兄长之下,只是脸上的不耐烦未免明显了点。
  目光再移,却见为他勒缰的侍卫鬼头鬼脑,赫然竟是银筝!
  我惊诧得差点叫出声,她居然敢混进驾队偷溜出宫,还学人女扮男装!云靖有什么把柄被这猴儿精抓住了,甘心陪她胡闹?
  太后的话音传进耳际:“……诸事留心,有事便让侍卫们照看,密林深处万不可去。好了,去吧,让筠儿跟在你身边,别落了单。”
  胥筠?皇族子弟虽众,却没看见他半点身影啊。我垂头隐笑,真是好大一场热闹,可惜不能亲自去看一看。
  列队起驾,马上君王衣袍猎猎,气势如风,一派凌傲天下的气魄。
  *
  夜里突然起了风,一夜听风未眠,凌晨落了一阵雨。我在微亮的晨光中听窗外淅沥,不觉有些寂寞。
  不知他餐风饮雨,吃不吃得消。
  随即又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他是最会顾好自己的人,岂容他人担心?倒是银筝在一片男人堆里,不知要闹出怎样的风波。
  迢儿进茶来,见我如此魂舍不守,便道:“小姐,皇上过两天就回来了。”
  “是啊,过两天。”
  一场急雨并未洗去暑热。正午过后日头更盛,迢儿兴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要我去看景致。
  我窝在美人椅里兴致平平,眼也不抬道:“大热的天,能有什么好景致。”
  迢儿眨眨眼:“小姐真的不去吗,是和将军有关哦!”
  我霎时来了精神:“什么事和哥哥有关?”
  迢儿神秘兮兮的:“小姐去了,自然知道!”
  绕过九曲亭便是御花园,地面热气隔着青丝履透上来,迢儿给我举着一顶轻巧的遮光小伞,饶是如此,额上依旧渗出细汗。
  园中花盛,一群宫娥围拢在什么东西四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及近,看清从他们中间露出一截直指青天的银白枪头。
  众人连忙见礼:“娴妃娘娘万福!”
  我大感稀奇:“这是哪儿来的枪?如何放在此处?”
  一个管事太监模样的人回道:“回娘娘,这杆枪是先帝爷赐给镇边将军的,前儿个从武库调配箭矢的时候,皇上想起来,便命人抬出来见见光。”
  铁枪傲然挺立于木架之中,年深日久,木架有些地方已见腐烂,这柄威风凛凛的宝枪仍如新发于硎。
  我伸手在光滑的枪柄上摸了摸,眼中透出一抹光华:“这是裂甲折缨枪?”
  “正是呢。”管事太监含笑道:“褚国谁人不知,娘娘的兄长镇边大将军师从云山高人,十四岁入军,十六岁拜将,边关敌军只要听说钟将军的大名,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先帝爷为了嘉奖钟将军,下令铸了这杆枪,亲赐名为‘裂甲折缨枪’。钟将军手持这杆长枪,收了瑶西四地,先帝爷激赏,甚至还给这杆枪封了军职,叫做什么……”
  “戍城将,官从正三品。”我笑着说。
  “是了是了,原来娘娘知道。这枪是正三品,奴才们见到它还要磕头行礼呢。”
  明知是马屁,我心中依然受用。十年沙场拜封候,我钟家的男儿,便是如此铁骨铮铮的好汉。
  “哟,这里好热闹啊。”
  突听一道娇媚声音,我感叹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转身只见八名宫女抬着步辇,又八名宫女持掌华盖,拥簇应妃而来。
  荣宠不再,气势依旧。应绿袅袅婷婷走下步辇,理了理鬓角,睨着媚眼挑过来:“这是在做什么?”
  迢儿颇为得意:“这是先帝爷赐给钟将军的宝枪,大家正在欣赏。”
  应妃身旁的烟花小声道:“不就是一杆破枪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眼眸一缩,慢慢走到应妃面前,薄笑道:“姐姐还要管好下人才是,这对先帝不敬的话,若是传到皇上耳中,姐姐恐怕不好交代。”
  应妃看了烟花一眼,皮笑肉不笑:“皇上不过近日多往你宫里走了几趟,你不用仗着这个吓唬我。需知道,天子的心性最是难测,这么多年,多少女人在皇上身边昙花一现,本宫是见惯了的。
  我心平气和:“皇上恩宠与不恩宠,道理都是一样的。”
  凑在一起的宫娥悄声四散,我没心情吵架,依依望了眼铁枪,也准备与迢儿回去,免得在这里招惹是非。
  自打玉佛一事之后,司徒鄞再未踏进握椒殿半步,应妃外表撑着面子,却也安份不少。是以经过她的身畔,她并未如何,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同一时间,一个碎小声音如同回应,一响而息。
  我狐疑地回头,应妃若无其事,折缨枪也稳稳立着。
  “小姐怎么了?”迢儿奇怪。
  是我听错了?正疑惑声音来源,银光如电,重达百斤的裂甲折缨枪直直倒向这边!
  应妃的惊叫刺破长空。


第34章 留玉栖凤
  眼看枪尖直对应妃脑袋劈下; 我下意识推开她,瞬息不及再避; 锋利的枪尖闪电般划过我的手臂,闷声倒地。
  “小姐!快回宫包扎!” 耳边是迢儿变了调的呼喊,我愣愣低下头,看到小臂上鲜血满浸。
  见了这颜色,入骨的疼痛方苏醒般蔓延周身。
  “你站住!”应妃在宫人掺扶下慢慢站起来; 一脸怒色地瞪着我。她的左脚似乎扭着了; 摇晃地倚在烟花肩上。
  我亦靠在迢儿身上; 不理她发什么疯; 径自绕行。
  却不想她的宫人当前堵住去路,我和迢儿两个人; 在她们十几人相形之下; 势单力薄。
  迢儿急红了眼:“应妃娘娘想做什么?刚刚若不是小姐救了您; 您现在还有命在这里说话吗?
  “放肆!”应妃指尖对准我; “刚刚明明是这个贱人把本宫推到枪下,欲图谋害本宫!若非本宫躲得及时; 此刻便含冤而死了。本宫就说这枪是妖枪; 钟了你,也是妖孽心肠!”
  她终日寻不到一个对付我的由头; 此时却得了这个机会。我抵不住疼,抖着声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说话前最好先摸摸良心……”
  应妃不屑地暼着我的伤口,居然笑起来:“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对本宫说教; 看来你的伤,也不是很重。”
  眼见着血迹氤开,迢儿不由得服软,哭求道:“小姐伤得确实很重,求娘娘让小姐回宫包扎吧。”
  怪哉,这血怎么止不住……不是都说兵器认主吗,怎么哥哥的枪这样混蛋……
  “要本宫让路也行,只要,你承认这是一杆妖枪。”应妃眼波顾盼之间,流露一分得意:“怎么样,这很容易吧?”
  她若知时务,便该知道为难我并不明智。可惜我此刻没有多说的力气,惟有紧咬牙关道:“我哥哥的枪,是退兵杀敌的枪,是斩鬼降魔的枪——不是妖枪!”
  “那……你就只好承认是故意谋害本宫了。为了自己性命,妹妹总得认个错吧?”应妃冷笑,“妹妹也知道本宫心性柔软,妹妹若肯认错,本宫就原谅了你,这样,妹妹也能早些回去疗伤,免受这皮肉之苦了。”
  可恨此时一个经过御花园的人都没有,我进退失距,更不能按她的话说。我知道应绿打的什么主意,她如今失了司徒鄞的宠爱,惟一的靠山只有太后,我若照她的话说,她必定一状告到太后那里。
  司徒鄞又没回来……
  “你不要欺人太甚!”迢儿忽然爆发地喊出一句:“钟将军在边关战功赫赫,我们小姐是功臣的妹妹,就算真是用这柄先帝爷亲赐的枪伤了你,也没什么了不起!”
  “迢儿!”我气得疼上加疼,这丫头昏了头了!
  应妃开始一怔,继而拍手大笑:“好啊,好!你的少爷是良将,你的小姐是功臣,所以即使她在宫里仗着哥哥的功勋做了什么,也不当事。说得真是好!这句话大概是娴妃的心声吧。本宫这就把话告诉母后,让她老人家来评评你口中的道理。”
  “不要……”我虚弱地阻拦。这话若真传扬出去,哥哥会遭到莫须有的猜忌。
  迢儿完全蒙住了,哭着嗫嚅:“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迢儿一时失言,姐姐莫要听她的……”
  “这时候会叫姐姐了?”应妃的大红裙裾在眼前飘荡,想了想,愉悦笑道:“要不这样吧,你求我,你求我我就考虑一下。”
  我张口便道:“求姐姐……”
  应妃好整以暇地理着髻上步摇:“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你——到,底,想,怎,样?”我已经忍到了极点,也痛到了极点。
  应妃却是痛快到了极点,目光有意无意瞟着地面,嘴角噙着报复的快意。
  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吧?
  我倒在迢儿肩头,吐出最后一口气力:“你想,让我跪你。”
  未等答言,我屈膝便跪。
  我钟了从不信什么宁死不屈,小时候既然能为了几颗糖向哥哥哭鼻子,那么今天,也便为了哥哥向别人跪上一跪吧。
  只是原本以为,只要司徒鄞在身侧,便可不费吹灰之力保全自己,但到底,也有他顾不到的地方啊……
  突有一双手拖住我的身子。
  一袭白衣,风姿卓绝。
  我抬眼,对上一双清雅流澈的眸子。
  应妃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胥大人怎么回来了,难道皇上也回来了?”
  “皇上仍在围场,是臣没跟去。”胥筠雅俊的双眉深深蹙起,“这是怎么回事?”
  应妃听说皇上未归,放心地回复笑意,淡淡道:“后宫的事,大人恐怕不便过问。大人请回吧。”
  胥筠卓然立于身侧,没有离开的意思,“容臣多问一句,不知娴妃娘娘如何得罪了娘娘,竟受到如此刑罚?”
  “什么刑罚,不过是个意外。”应妃整眉敛目,声音沉下去:“胥大人从不多管闲事,今日想要插手宫闱吗?”
  胥筠一派正色:“难道娘娘不知,娴妃娘娘是皇上极为欣赏之人,娘娘行事不留余地,不怕难以向皇上交代?”
  应妃转了圈眼睛,及见胥筠扶住我的手臂,忽地嗤笑一声:“胥大人素来非礼不视,非礼不言,今日却这么急于英雄救美,不知究竟是皇上欣赏娴妃,还是——大人欣赏娴妃呢?”
  胥筠霍然沉目,我退开男子两步,凝视应绿,字字犀利:“应妃身居妃位,这种惑乱耳目之言,也是你当说的!”
  此言既中肯綮,应妃自悔失言,皱起眉头,我欲再说下去,无奈力已尽了。低头看,血已染红半面裙裾。
  好冷……
  胥筠肃容道:“先去包扎。”
  应妃有些拿不准的样子,她身后一个小婢忽然站出来道:“听说元宵节那日宴后,大家都在院中猜谜,独不见娴妃娘娘与胥大人,皇上亲自派人去寻了个遍,皆找不着,后来得知竟是在雪里香亭喝茶。”
  应妃闻言匪夷所思,“这等事本宫都不知道,呵,后宫中还真是什么新鲜事都有啊!看来,本宫要向皇上好生禀报一番了。”
  “你想向朕禀报什么?”
  声如春雷乍惊,我没有力气转头,余光只见来者猎袍飘扬,足尖在枪身微微一点,便将折缨枪收入手中,掷与胥筠。
  胥筠收枪在手,这人已走到我的面前,掏出帕子很不怜香惜玉地裹在我的手臂上,一把将我提抱在怀。
  这下看得清楚,正是心念的那张脸。
  看着司徒鄞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神情,头一回觉得,能吓他一吓也很有趣。明知自己此刻的脸色像个鬼,还是支牙对他一笑。
  司徒鄞果然像见了鬼一样,五官纠结一处,脸色冷郁无比。
  “跪下。”不轻不重的语气,饱含令人胆寒的威严。
  “皇上,臣妾……”应妃粉面骤失颜色。
  “你想抗旨?”司徒鄞的侧脸被利落的线条勾勒着,显出八风不动的沉稳。
  他在生气。
  应妃慌忙跪下,一行十余人通通叩头,烟花一边磕头一边解释:“皇上息怒,皇上不知事情始末,我们娘娘……”
  “朕不需要知道始末,你既护主,就陪着在这儿跪两个时辰。你们,”他看向瑟瑟发抖的宫人,“都在这陪着,应妃渴了给她递水,热了给她举扇——两个时辰,少一柱香,人头落地。”
  发落之后,他低头看我,眸底怒意被澄澈的光华晕染,如夏夜旷野两枚低悬将落的明星。
  但只一瞬,他又瞪起眼睛:“不过离开两日,就这么照顾自己?”
  ……天理何在,怎的对我也发起脾气了?
  漫天的眩晕感袭来,我向他动动唇角,疲累地合上眼。
  梦中,似听到一声化解不开的叹息。
  ……
  ——“你说只是失血并无他碍,怎么睡了一天还未醒!”
  ——“许、许是娘娘身体过于虚弱,让微臣再用针灸试试……”
  ——“许是?若没记错,阳太医去年刚过了六十大寿,可是觉得活得太久了?”
  真怀念司徒鄞动怒的样子啊。
  我勉强掀开眼皮,费力开口道:“好大的威风。”
  “还知道醒?”司徒鄞压下一瞬间的喜形于色,换成不咸不淡的挖苦,“迢儿,端参汤来!”
  太医惶然道:“皇上,娘娘刚醒气虚,不如拿来参片让娘娘含服,可省些力气。”
  司徒鄞深深看过去一眼,吓得老太医双膝一软。
  “你跪什么。迢儿,拿参片。”语气依旧不好。
  知道他在气什么,但这件事我也是受害者,如此迁怒太不讲道理。本想理论一番,及见司徒鄞的脸色,又失了底气,只虚声道:“我要睡了,皇上先回去,等明晨我醒了再来。”
  司徒鄞探探我的额头,终是没了脾气,黝黑的眼窝凝着我:“才醒又要睡么?”
  “恢复元气而已,皇上别担心。是不是,阳太医?”
  “哦、是的,娘娘失血过多,需要时间恢复。”
  “……好,我走。”司徒鄞食指在我额头的美人尖点了一点,满脸不愿,还是起身。
  他此刻的样子与平素很不相同,好像一只被拔了羽毛的孔雀,明明傲气还在,却多了分患得患失。
  走时不忘吩咐人好生照看,迢儿都一一应承。我想起一事,攒着力气叫住他:“应妃……不要太为难她。”
  司徒鄞顿步,眼里露出冷意:“到了这个时候还心软?”
  不是心软,是权衡。
  我声音很轻:“跪两个时辰已是重罚,我不想让母后觉得我是仗着哥哥的军功……”
  “晚了。”司徒鄞断声干脆,如落子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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