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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氏几欲吐血,拍案道:“那你倒是给拿个主意啊?!净在这儿说风凉话是几个意思!”
“我等会就派几个得力之人,去查一下那外室到底什么来路,当初又是怎么同盛兰辞生下盛睡鹤的!”宣于冯氏应了一声,忍不住又数落妹妹、外甥女的糊涂,“这么多年来,从未听说盛兰辞有外室——忽然冒出个十七岁的儿子,也就你们母女蠢得,查都不查就闹上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万一你爹被骗了,那根本不是你哥哥,你们一家子闹这么一场冤枉不冤枉的?!”
宣于冯氏觉得,得空是不是也查一下自己跟冯饮露,到底是不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
按说以她的心思深沉,她的亲妹妹不可能这么蠢啊!
第六章 大乔与小乔
这天的宣于府之行,盛惟乔可以说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回去的路上,想到今儿在姨母那儿听的训斥,她越想越生气,连带盛府都不想回了,正琢磨着要不要索性直接去冯家见亲娘——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不待盛惟乔动怒,车外响起一把甜脆的嗓音:“大乔?”
“小乔?”盛惟乔闻声转怒为喜,不等丫鬟反应过来,她已急忙起身,掀帘下车,挽住车辕畔明眸皓齿的紫衣女孩儿,高高兴兴的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说要下个月才来的吗?”
那女孩儿伸指捏了捏她面颊,徉怒道:“没规矩!快喊我表姐,什么小乔!”
——这是盛惟乔亲姑姑盛兰心的女儿沈九娘,比盛惟乔大两岁,两人正是嫡亲表姐妹。
说到她们大小乔的称呼还有个典故:表姐妹两个自小不在一处,盛惟乔五六岁时,盛兰心携子女回娘家省亲,方初次照面。
当时长辈们介绍完了之后,沈九娘按照她平常称呼姐妹的习惯,喊盛惟乔“小乔”,结果正盼望长大的盛惟乔不干了,跳脚道:“你才小!你才是小乔!”
沈九娘见状,忙改口喊她大乔——盛惟乔这才满意,又报复式的喊这表姐“小乔”。
这么着,儿时的玩笑却一直喊到了现在。
此刻盛惟乔也没把表姐的嗔怒放在心上,只拉着她的手,惊喜道:“是你一个人先来了,还是姑姑跟表哥表弟也来了?”
沈九娘正要回答,却瞥见表妹的马车里走下来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俊秀少年——时下风气开放,男女同车出游不算伤风败俗,但沈九娘知道盛惟乔素来没有这样亲近的男性,不禁愣住,指着他,吃吃问:“大、大乔,这是谁?”
“你跟下来做什么?”盛惟乔回头一看,却是盛睡鹤出来了,不禁沉下脸来,喝道,“难不成还想跟我表姐要份见面礼?!”
盛睡鹤权当没听见她的讽刺,整整衣袍,朝沈九娘莞尔一笑,说不出的丰神俊朗:“方才听妹妹说姑姑,莫非这位就是姑姑家的表妹么?我是盛睡鹤,字恒殊,今日才回盛家。”
“原来是表哥!”沈九娘这才恍然,抱歉的看了眼正气鼓鼓的盛惟乔,轻提裙裾上前给盛睡鹤见礼——她看出表妹很不喜欢盛睡鹤,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却不好落了这表哥脸面,否则即使盛兰辞不会说什么,她父母知道了,也要怪她失礼的。
“表妹瞧着就是真正温柔可亲的女孩儿!”盛睡鹤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块毫无瑕疵的羊脂美玉来,和蔼道,“今儿不知道会遇见你,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这块玉佩拿去玩吧!”
沈九娘知道自己那大舅舅是个能人,真正腰缠万贯,偏子嗣不丰,盛睡鹤即使是今日才进门的外室子,钱财上肯定不缺什么,所以虽然看出这块玉佩价值不菲,也没推辞,又福了福:“谢表哥。”
“我到附近转转,你们姐妹要走了告诉我,我再送你们回去!”盛睡鹤朝她点了点头,又戏谑的看了眼满脸通红的盛惟乔,这才转身离开。
他走之后,沈九娘不解的问表妹:“你怎么了?”
“这块玉佩,是我舅母方才给他的!”盛惟乔牙齿咬得格格响——要不是绿绮、绿锦记着宣于冯氏的叮嘱,方才一直死扯着她袖子不放,她早就冲上去,当街揍那个不要脸的一顿了好不好?!
“那还是还给你舅母吧!”沈九娘问清楚经过,也是哭笑不得,忙把玉佩塞到盛惟乔的手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盛惟乔忙推还给她,冯家向来阔绰,她舅母不缺这么块玉佩——说到底,她就是觉得憋屈!
表姐妹两个让来让去了一回,最后沈九娘还是勉强收了下来,只是难免觉得有点烫手:“这表哥……也实在过份了!”
就算盛惟乔对他态度也谈不上好,盛睡鹤到底才进门,一点做低伏小的意思都没有不说,还存心同嫡妹过不去——沈九娘对他印象自是大打折扣,心想这表哥瞧着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样,怎么偏偏生了一副小肚鸡肠,且不说嫡庶之别,单说盛惟乔比他小了四岁,做哥哥的就不能让着点妹妹吗?
不过这种话她一个盛家外孙女也不大好说出来,见盛惟乔兀自恨恨的,心念转了转,指向自己身后的铺子:“我娘他们都在盛家歇着呢,是我惦记着这家做的糖糕,特意出来买,不想他们刚巧卖光了一屉,我只好在外面等了,没想到恰好看到你的马车——怎么样?陪我进去看看他们下一屉蒸好没有?”
盛惟乔瞥了眼招牌,道:“小乔你惦记着他们家糖糕,但我倒更喜欢他们做的栗子糕,上面撒了瓜子仁儿,特别好吃!”
“你偏喜欢栗子糕上的瓜子仁儿,明明丫鬟在家里给你剥好了的瓜子仁,你又不爱吃!”沈九娘点了点她额,笑骂道,“每回把糕上的瓜子仁吃完就赏人了,这也叫爱吃?”
“那个梅花酥,以前没见过,想是新出的,买两个回去试试?”说话间表姐妹两个已经走进铺子里,看着柜台上悬挂着的一张张水牌,议论起来,“不知道是真用梅花做的呢,还是只是做成梅花的样子?”
半晌后,两人出门时,身后丫鬟已经拎了一溜儿十来个油纸包——一番买买买之后,盛惟乔的心情明显好多了,走下台阶后,她左右一看不见盛睡鹤,那么当然也不会派人去找,正要跟沈九娘提议这就回去,不远处走来一行人,为首的少年看到她,眼睛就是一亮!
“这不是盛家妹妹么?”那少年嬉笑着拦住姐妹两个的去路,盯着已显出少女窈窕的沈九娘看了一眼,随即便将视线落在尚且小荷才露的盛惟乔身上,语气亲热道,“妹妹这是从哪来的?要回去了吗?要不要表哥送你一程?”
盛惟乔瞥他一眼,认出是宣于家的子弟——她嫡亲表哥宣于涉的堂弟宣于澈——不禁嘴角一撇:“你今儿怎么不躲我了?”
她这么讲是有缘故的:盛兰辞宠爱妻女是出了名的,盛家又基本是盛兰辞发展壮大的,所以大家都知道,盛惟乔这个唯一的女儿出阁,盛兰辞就算不搬空了盛家给她做陪嫁,也绝对不会小气!
这么着,宣于澈之父并非家主,他也没机会做家主,而宣于家家主一脉之外的子弟基本分不到多少东西,哪能不打盛惟乔的主意?
然而他运气不好,去年年底悄悄给盛惟乔写了封情意绵绵的书信,结果花钱买通的盛家下仆没把信交给盛惟乔,却痛快的呈到了盛兰辞手里!
宣于澈的下场不言而喻——被盛兰辞转告大姨子宣于冯氏,狠狠收拾了一番!
事后盛兰辞还遣了人去警告他:以后若不识趣的离自己女儿远点,盛兰辞保证他没有好下场!
那之后宣于澈颇做了段时间惊弓之鸟,远远看到盛惟乔都立刻扭头走开——今天居然主动拦住了她去路,盛惟乔不笨,哪能不立刻想到,这是因为盛睡鹤的出现,让这人认为自己地位不保,没从前那么金贵了?
第七章 到时候别求我娶你!
果然宣于澈笑着说道:“听说表妹今儿个被你那新哥哥气得不轻——表哥这不是心疼你吗?”
盛惟乔与沈九娘同时沉下脸,时下虽然风气开放,但像宣于澈这样当街说出“心疼”二字,也属于冒犯了:到底盛惟乔跟他什么都没有好不好?!
“表哥最近可是发了财,把天香楼的欠账还清楚了?”盛惟乔冷笑一声,不客气的反问道,“不然怎么有空管别人家的闲事了呢?”
——说起来宣于澈会生出勾引盛惟乔的心思,也是因为他性喜渔色,乃是城中天香楼常客。只是天香楼既然能在本地勾栏占据魁首,内中开销当然也不含糊。
宣于澈作为现任家主的嫡亲堂弟,平常锦衣玉食倒还付得起,想老去天香楼快活却力有所不及了。但他实在喜欢里头的姑娘,所以打着宣于家的旗号欠了好几回账。
后来天香楼看他一直不付钱,直接找上宣于冯氏,宣于冯氏非常干脆的表示,宣于澈是她侄子又不是她儿子,而且双方早就分好家了,这笔账凭什么叫宣于家的公中给他出?
而宣于冯氏不肯给,宣于澈的父母气他不争气也不肯出,索性天香楼到底忌惮宣于家,没敢把宣于澈怎么样,只是再不许他进门,且隔三岔五打听他手里是否有钱还账……这也是盛兰辞让他离自己女儿远点的缘故。
这事南风郡城里知道的人不少,此刻被盛惟乔提起,四周之人都纷纷窃笑不已。
“给脸不要脸!”跟天香楼的纠葛,被宣于澈视作平生的奇耻大辱,闻言登时就是勃然大怒,也不管把盛惟乔哄到手的目的了,想也不想的破口大骂,“就你那个娘,进盛家多少年了,妾都不给盛大老爷纳个,嫉妒到这地步,也才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估计你也差不多,母女两个都是生不出儿子的货色——陪嫁再多,当老子稀罕么!!!”
盛惟乔自幼娇宠惯了,所接触到的人,不是对她宠爱万分,就是对她恭恭敬敬,像盛睡鹤的言谈举动,已经让她觉得难以忍受了,何况宣于澈这种撕破脸的侮辱?
一时间气得泪盈于睫,颤声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说娶我!早先被我姨母收拾的时候是怎么求饶的都忘记了是吧?你看回头我姨母知道你今儿这样无礼,怎么给你颜色看!”
“除了告状你还有什么本事?!”想到宣于冯氏这个伯母,宣于澈心头一阵发憷,顿时有点后悔把话说太重了,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他这个年纪最是好脸面,哪里低得下头来认错?索性强硬到底,冷笑着道,“只可惜你往后也就能到你姨母面前装可怜了,盛家大房有了儿子,谁还稀罕你?!且看你往后怎么个可怜法,到时候你别来求我娶你就是了!”
他话音未落,肩上忽然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宣于澈愕然回头,却见一个跟自己年岁仿佛的俊秀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正笑吟吟的指着自己的鼻尖问:“你说盛家大房有了儿子,是说我吗?”
宣于澈愣道:“你?”
“我是盛睡鹤,今儿个刚回盛家。”盛睡鹤笑着在他耳侧小声说道,“我这个妹妹凶得很,我才回来,就被她砸了个茶碗——还好我躲得快!”
“原来是盛兄!”宣于澈一听这话,只道他也对盛惟乔不喜,特特过来落井下石的,自是非常高兴,心想盛兰辞就这么一个儿子,哪怕是外室养的,以后还能不把家产都传给他?自己若能与他搞好关系,往后借个几千几万两银子,想来不还也没关系!
他抖擞了精神,欢喜道,“盛兄如此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一望就不是寻常人!盛惟乔居然也下得了手!果然妒妇生得泼妇……”
不想话没说完,一直笑意盈盈的盛睡鹤,毫无征兆的给了他当面一拳!
这少年瞧着瘦削秀美,力气却极大,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拳,却把宣于澈打得鼻血飞溅头晕脑眩,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知道我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不是寻常人!还敢骂我妹妹,简直就是找抽!”盛睡鹤无视四周此起彼伏的惊讶声,负着手走到还没明白过来的宣于澈面前,提起腿,毫不怜悯的朝他脸上再次踩去,喃喃道,“我才进门时对我妹妹不住赔笑脸,都被她砸了茶碗;你当众骂了她,若什么事都没有,这岂非显得我不值钱?!”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价,盛睡鹤下脚狠辣,出手无情,将宣于澈揍得那叫一个鬼哭狼嚎惨不忍睹,单是牙齿就掉了三颗——最后宣于澈根本管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当众抱着他大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饶:“盛兄!盛大哥,噢不,我喊您爷了,盛爷爷,您行行好饶了小的罢!小的有眼无珠,小的嘴贱,小的不是人……呜呜呜……小的真的快要死了啊!”
盛睡鹤厌恶的看着他抹在自己白绫绸裤上的鼻涕,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又将靴底在他身上擦来擦去擦干净了,转向盛惟乔,立刻换了一副春风化雨的温柔面孔:“妹妹你看?”
“瞧在姨母面上,就饶了他这一回罢!”盛惟乔被宣于澈气得不轻,但此刻的宣于澈委实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她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只是,为什么给她出气的,偏偏是盛睡鹤?!
自己带的护院都是吃干饭的么!!!
回去之后一定要算账!
默默咽下一口血,盛惟乔在两个丫鬟不住捏捏掐掐的提醒下,很不情愿的道了句,“方才多谢……了,天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她到底还是不想喊这人哥哥——但盛睡鹤的脸皮,岂是她能比的?
闻言已经毫不见外的按上她脑袋,边摸边怪亲切的说道:“兄妹之间,何必言谢?”
“……”盛惟乔深吸口气,徉作转身,趁鹅黄底绣孔雀尾羽的百褶裙迎风展开,挡住四周之人视线的机会,重重一脚踩在盛睡鹤脚背上,狠狠碾了碾,这才心满意足的收脚走人,“小乔,咱们回去吧!天不早了,别叫姑姑担心!”
第八章 男神世兄正在赶过来上线中
虽然说踩了盛睡鹤一脚,回府的路上,沈九娘又软语安慰了她好一阵,盛惟乔依旧觉得憋屈难言。
所以回到盛府后,她连回房换衣裳都顾不上,先把负责外院的管事喊到跟前大骂了一顿:“你怎么挑的护院?一个个跟死人似的,那宣于澈都指着我鼻子连我娘都一块骂进去了,那么多人看着,他们竟也看着!是不是瞧盛睡鹤进了门,觉得我的死活就不打紧了?!”
她这么骂管事时,盛兰辞正好接了消息过来安慰女儿,闻言自是勃然大怒:“混账!你们就是这样做事的?!”
管事唯唯喏喏,连声请罪——盛惟乔因为还要去看望才到的姑姑一家子,见盛兰辞接手追究,哼了一声也就甩手走人,回房更衣去了。
她却不知道她这一走,管事立马解释:“大老爷,不是护院坐视二小姐受欺负,是因为他们正打算教训那宣于澈时,却看到公子已经上去帮二小姐了,这才观望不前的。”
又小声道,“今儿个公子给二小姐出头之后,二小姐专门跟公子道了谢,虽然没唤公子为兄长,但两位小主子之间的关系,明显缓和了不少!”
“这是什么话!”盛兰辞愤怒道,“叫他们跟着乖囡,那么让乖囡不高兴了就是他们的错!什么理由都不要讲了,每个人自己去领二十棍——少一棍都不行!”
声音一低,“怎么打你懂得,完了去账上支二十两银子做赏银!还有下次乖囡出去,仍旧叫他们跟着!”
盛惟乔不知道自己即将被糊弄,她回到自己住的朱嬴小筑,浣面净手,让绿锦重新绾了双螺,饰以攒珊瑚珠海棠珠花,再插一对琉璃步摇,那步摇通体簪身与坠子都是琉璃铸成,行动之间折射万千光华,与她眉心一点梅花钿相映成趣,愈显得肌凝新荔,腮堆初雪。
又着了见客的缥底绣玉兰花窄袖短襦,桃红挑金线留仙裙,松绿蹙金云纹织缎束出不盈一握的腰肢——片刻后到了明老夫人住的禁雪堂上,才跨过门槛,就听到一声喝彩,跟着盛兰心未语先笑道:“哟!这是哪儿的小仙子,迷了路径,竟误走到咱们这儿来了呀?”
“姑姑就爱取笑我!”盛惟乔嗔了一句,上前给众人挨个见了礼,这才嫣然道,“姑姑这回来得好早,今儿在外面被小乔拦下来,我都差点不敢信呢!”
——下个月月初是盛老太爷寿辰,往年盛兰心都会携丈夫儿女回娘家给亲爹祝寿,不过因为她在夫家也是当家主母,等闲脱不开身,所以都是寿辰前一日或两日才会抵达。
今年却比以前足足提前了七八日就来了,盛惟乔惊喜之余也有点诧异。
盛兰心听了出来,笑道:“还不是你表姐?她最近迷上了丹青,我倒想给她请个擅长的夫子教导呢,结果她嫌人家夫子太古板。想起来你娘可是此道高手,你知道她打小就爱黏着你娘,如今得了理由,成天闹着要我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