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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她做了这么多年高密王府的当家主母,在后院里给彤莲使绊子什么的,自然有很多办法。
问题是,这个王府,归根到底是高密王当家的。
而世子容清酌,是高密王坚持选择的继承人。
如果彤莲有个三长两短,容清酌不想查清楚也还罢了,一旦他想查清楚,就算他自己才干平庸,却有的是聪明人替他整理来龙去脉!
戚氏一个妇道人家,能玩的过公爹给丈夫的那班能人?
届时,不但她辛辛苦苦十几年建立的贤良淑德的形象会崩溃,关键是,容清酌从此会怎么看待自己?她的亲生骨肉,又是否会因此受到牵累?
茵茵所以认为,最好的处置方式,还是求助于高密王妃。
那是容清酌的生身之母,她就是直接将彤莲活活打死了拖出去喂狗,容清酌还能不认亲娘?
而且以高密王妃的身份跟辈分,要处置彤莲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费心玩手段,这算什么打扰呢?只不过戚氏态度坚决,茵茵也没办法,此刻咬唇沉吟了一会儿,就问,“那夫人打算怎么办?”
戚氏目光闪烁,思忖了好一会,才道:“你这两日寸步不离的守着我也是辛苦,明儿个我放你一天假,回戚府去看看你表姐他们可好?”
茵茵愣了愣,她是戚家家生子之后,当初戚氏出阁,她爹娘叔伯几个都在陪嫁之列,遂一块来了王府伺候戚氏。
不过她的外亲,就是外祖父外祖母、姨母舅父什么的,却还在戚家做事。
戚氏这会儿忽然要她回去探亲,这是要借助戚家的力量?
“夫人体贴,奴婢自然是愿意的。”茵茵这么想着,说道,“就是奴婢好长时间没见表姐他们了,见面之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戚氏道:“就算有些日子没见了,到底是骨肉至亲,随便说说也就是了。”
……长安的这些后院琐事且不提,且说西疆。
容睡鹤夫妇因为高密王妃的家信,心情都不是很好,以至于报喜的兴致都减弱了几分。
家信写完后,盛惟乔想着不要继续打扰丈夫做正经事,遂打算离开书房。
不意却被容睡鹤喊住:“乖囡囡,你也知道,西疆如今防务空虚,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之前你学了骑马,万一有什么闪失,出入也迅捷,也还罢了。但现在你有孕在身,却哪里还能策马出行?如此我是实在不放心你继续在西疆待下去了,莫如等姨母回来之后,让阿喜护送你们回长安或者南风郡?”
盛惟乔闻言愣了愣,西疆可能会遭到茹茹突袭的事情,还是她最先提起来的,对于这种可能,她自然不会怀疑。
所以尽管不大愿意跟丈夫分开,然而容睡鹤说的也是正理:要是茹茹当真打过来了,西疆守不住……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基本就没可能守得住。
以容睡鹤的身手,乱军之中逃出生天本来没问题的,若果她挺着个大肚子在,容睡鹤除非没良心的只顾自己,不然岂不是夫妇俩连同没出世的孩子都要埋骨他乡?
哪怕她妊娠期间没有发生这样的战事呢,就西疆的局面,根本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扭转过来的。而孩子落地之后,她就算出了月子,重新可以骑马了,然而还抱在手里的小孩子,怎么受得了兵荒马乱里的颠簸?
为策完全,怎么想都是回去长安或者南风郡那样的安宁太平之地安胎生产跟抚养小孩子来的安全。
“然而咱们现在同孟氏势同水火。”盛惟乔沉吟了会,说道,“我有喜的事情,如今孟氏那边也已经知道了,不然门上也不会来那么多贺礼……我要是现在就动身返回长安,且不说如今正近年关,天寒地冻的路是越发难走了,就说路上这千里迢迢的,孟氏岂能不设法报复?”
虽然孟氏也有个嫡系子弟在益州城内,算是容睡鹤手里的人质。
不过盛惟乔觉得,自己作为容睡鹤的结发之妻,又是容睡鹤与四家财主之间的联系枢纽,分量绝对不是孟家乾一个孟氏孙辈能比的。
是以孟氏倘若要在途中下毒手的话,绝对不会在意孟家乾的处境。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宣于冯氏归来
容睡鹤温言道:“乖囡囡,这个你不必担心,昨儿个北疆那位怀化将军有手书前来,说是听闻了孟家乾之事,觉得既然孟伯勤给孟家乾拉偏架,他做为舅舅,也不好看我这外甥受欺负,故此决定遣麾下得力将领,亲带五千精骑前来西疆助阵!算算时间,这支军队已经在路上,等贺宴摆完,也差不多该到了。到时候正好护送你跟姨母离开西疆。”
相比北疆军的总体数目,五千人不算什么。
但五千精骑,哪怕赵适是北疆第二号人物,也是下血本了。
要知道之前孟家乾前来西疆,能够拿到三千精骑,那是他身为孟伯勤最疼爱最寄予厚望的儿子,又肩负着为孟氏占据西疆的任务,才有这待遇的。
这点人手,护送盛惟乔返回长安或者南风郡,是绰绰有余了。
毕竟这会儿茹茹还在北疆跟北疆军打着呢,倘若孟氏胆敢调动大批人马截杀密贞郡王妃,这简直就是现成给高密王送把柄!
不过盛惟乔闻言,就是皱眉:“怀化将军肯借你五千精骑,必然是为了西疆局势考虑的。你却要他们护送我离开西疆,只怕将军那边不会愿意。”
容睡鹤道:“这事儿我会跟他们说的……怀化将军都说了是给我助阵,那自然得听我的!不然他们来了之后到处自作主张,这不是来夺权的了么!”
“还是等姨母回来之后,咱们再一块儿参详下吧。”盛惟乔沉吟道,“这事没决定之前,不要声张,免得孟氏提前做准备针对咱们。”
夫妇俩暂且议论到这里,数日后,宣于冯氏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看的出来她是一接到消息就赶紧跑回来的,眉宇之间满是奔波的疲倦,不过双眸炯炯,微微上勾的嘴角是掩不住的喜悦。
见到盛惟乔后,忙不迭的问:“真是有了?大夫确认了?该不会弄错了吧?”
“姨母,您说的这话!”盛惟乔哭笑不得道,“这要不是确认了,您这会儿正狩猎着呢,我好意思就这么喊你回来?”
宣于冯氏有点尴尬有点松口气的说道:“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
她是真的高兴,因为虽然她的生身之母展老夫人生了二子二女,在这时候即使算不得多么多子多福,却也不属于子嗣单薄了。
然而无论是她还是冯氏,却都是子女缘分浅的。
她还有个托词,就是她那丈夫宣于勒,是个终日游戏花丛拈花惹草的主儿,同她这正妻既不和睦,两人同房的次数也少,所以就宣于涉一个儿子,也是情有可原。
但冯氏嫁了个引人羡慕的丈夫,盛兰辞多年来都只守着发妻一个,这样到今日也才盛惟乔与盛惟元俩孩子,实在不能不叫人怀疑冯氏的生育能力了。
这么着,作为冯氏的亲生女儿,盛惟乔在延续子嗣上的资质,自然也要受到怀疑。
宣于冯氏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担心这外甥女出阁后不要也跟冯氏一样,来个成亲二十年就一个女儿什么的,哪怕容睡鹤做丈夫的品德不在盛兰辞之下呢,到底盛兰辞只是南风郡的一个地头蛇,顶多因为翰林的身份,在其他地方也算有点面子,多年来膝下无子,也还撑得住。
但容睡鹤的前途却是无可限量的,他要是当真事成,底下人怎么可能容忍他没儿子?
尤其国朝现成宣景帝这个无子的皇帝摆着呢!
偏生盛惟乔过门之后成天跟容睡鹤腻在一块,按说人家小夫妻这么个甜蜜法,身体好点的,三五个月也就出结果了。
这都大半年过去了,盛惟乔却还是一切如常,宣于冯氏私下里早有担忧。如今听说她有喜,自然是如释重负。
当下就眉开眼笑的,拉着外甥女的手,就预备要说一说过来人的经验,这时候盛惟乔就发现她身后无人,便诧异道:“姨母,表妹呢?”
“我急着回来看你,她骑术不精,我们是出猎去的,又不是郊游,没带马车,所以就让俩女卫陪着她慢慢儿回来,我跟吴大当家先打马回来看你了。”宣于冯氏不在意的说道,“而且她这次回来之后,我也要找借口送她回倪府去了。本来就只是一步闲棋,我想着我在西疆也没什么事儿,弄个义女在跟前,权当打发时间。但你现在有孕在身,这上上下下自然都要慎重行事,你又一直对她不放心,我自然不会留下了。”
盛惟乔对倪雁影确实到现在都没什么信任的,不过听了这话,又觉得有点恻隐:“这样会不会让她觉得太难堪了?”
“这有什么难堪的?”宣于冯氏说道,“她要是个真体贴的,知道你有喜后,就该自己请求回去才对!毕竟你爹娘公婆都不在跟前,又是成亲未久,头一胎,全没经验!这会儿我这个姨母,能不围着你转吗?如此她留下来,摆明了就是要分我的心,懂事点的人怎么还能继续留下来?”
又笑她,“这即将要当娘的人就是不一样,你之前不是非常反对我认她的?这会儿倒是心疼上了?”
“也不是……”盛惟乔想了想说道,“就是想着咱们虽然不信任她吧,但这会儿终归还没发现她在害咱们。万一她是个不安好心的也还罢了;万一她其实无辜,当真只是想借助咱们之力躲避做妾的命运,咱们却全不放在心上,好好的一个女孩儿,就这么沦落了也是可怜。”
宣于冯氏道:“你这想法就是不对了!我跟你说,你要是每次都要等到别人真正害了你才报复回去啊,说不准哪天你就要被坑了!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发现有人挡了你的路,你就该率先下手铲除祸患才是!”
不待盛惟乔回答,又自己醒悟过来,说道,“你都怀孕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跟你讲,从现在开始,直到你出月子,那些操心的事情,尽量都别想!好吃好喝的才是正经!”
怕她不重视,有些严厉的强调,“你要知道,多少人都是在怀孕跟坐月子时不听老人言,结果最后落了一身病,甚至有些人年纪轻轻的就撇下儿女去了!”
“请您回来就是为了听您的话呢!”盛惟乔连忙道,“姨母您才回来,还是赶紧去歇歇吧,我这里有大夫每日来请平安脉,槿篱、菊篱她们伺候也用心,也不是说得您时刻盯在跟前的。”
宣于冯氏“噢”了一声,道:“糟糕,我太心急见你,倒是忘记我这一身灰,可别扑着你!”
就匆匆忙忙去收拾了。
本来她大老远的赶回来,盛惟乔的意思是,收拾完了就去安置,明儿个姨甥俩再好好说道。
然而宣于冯氏心情大好之下,沐浴更衣完了就又找过来了,看她精神抖擞的模样,盛惟乔劝了两句也就不讲了,只好同她说起来孕讯传开之后的一些事情:“本来我不打算摆宴庆贺的,但菊篱她们都认为应该摆,密贞也说要摆……如今叫了底下管事在弄这些事情,因为要等姨母回来主持大局,所以还在采买之中,尚未正式开宴。”
“摆宴是应该的。”宣于冯氏颔首道,“知道你们小夫妻关系好,你为密贞考虑。但你也该为自己和自己的孩子考虑:谁都知道你带着大笔陪嫁过的门,本身也封有县主,论身份不比密贞差什么的。结果你有喜了,居然连个酒席都不摆,外头的人会怎么想怎么看?口齿刻薄点的,不定就会说:你到底出身偏僻寒微,即使侥幸做了郡王妃,密贞也实在看不上你!”
又恨铁不成钢,“再说,你这什么脑子啊?你也不想想,你那大嫂戚氏,早先头次有喜的时候,王府上下可也是摆了三天三夜流水席庆贺的!那会儿高密王妃还恹恹在后院呢,命令可是高密王亲自下达的……轮到你这个小儿媳妇,就算因为不在长安,你公婆没法给你做什么,却连西疆都没杯水酒,回头传了过去,岂不是你们娘儿两个,都平白比你那大嫂还有侄子侄女们矮一头?”
盛惟乔倒不觉得几桌酒席而已,有什么矮一头的?
而且之前高密王亲自吩咐要给长媳有喜设宴,归根到底也是因为那时候容睡鹤还没回去,这位王爷膝下在世的男嗣就容清酌跟容清醉俩儿子。
容清醉又深受父母排斥。
这情况跟一脉单传也没多少差别了,戚氏有喜,高密王哪能不高兴?亲自吩咐摆宴庆贺,既是真心喜欢,多少也是有安抚属下的用意了:你们看,孤连孙子都快有了,跟着孤干,还怕前途不踏实?
而且容清酌资质平庸,他早点有几个儿子,没准里头会有天赋很好的呢?
那样的话,高密王的心腹们,也能自我安慰:虽然少主难成大器,但少主的儿子不错啊!如此未来还是很光明的!
不过盛惟乔知道宣于冯氏早年经历使然,在排场这个问题上,偶尔会特别的在意。
此刻无心同她争执,只说:“现在也是打算办了,就是我想帮忙没有一个人允许的,都要我好好儿的安胎呢!不过这孩子却是乖巧,要不是左右提醒小日子,又有大夫亲口确诊,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了。所以我看这胎其实也不需要怎么个安法,一些事情也是可以做的,姨母您有经验,您说是不是这样?”
宣于冯氏仔细端详了下她的气色,说道:“你要是没有觉得不舒服,一些不操心又不劳累的事情,做了也没有什么。本来安胎也不是说成天不动弹的,真那样的话,才是作死呢!”
听到个“死”字,盛惟乔眉心一皱,有心问她难产方面的问题,但转念想到,自己才有喜,就询问“难产而死”什么的,实在不吉利,八成要被姨母训斥,到底忍住了,说道:“那这么着,咱们姨甥俩一块儿把这宴给办了吧!”
沉吟了下,挥手让左右全部退了出去,才小声道,“密贞说,等这番庆祝完,北疆怀化将军主动借的兵马差不多也该赶到西疆了,届时,就护送咱们回长安或者南风郡……姨母,您看他这安排成么?我就怕怀化将军给的兵马护送咱们了,西疆要怎么办?”
还有,“长安跟南风郡,咱们去哪里呢?依我我倒是想去南风郡,还是爹娘身边什么都不用费心!遑论姨母也能跟表哥表嫂一家子团聚!然而我那个婆婆本来对我就不如对大嫂喜爱,要是知道我跑回南风郡安胎都不去长安,八成会生气!”
要搁其他时候,这婆婆生气也就生气了,盛惟乔这会儿隔三差五的就想想到难产之类的事情,嘴上不说,她对于怀孕跟生产,其实是很有些惧怕的。
这会儿心里最惦记的就是亲爹亲娘,到了这两位跟前,才能有种“什么都不要担心”的放松。
这是婆婆给不了的安全感,盛惟乔不觉得跟婆婆搞好关系,重要到胜过自己甚至包括自己孩子的性命。
然而眼下容睡鹤才被怀疑谋害胞兄容清酌,盛惟乔以为丈夫很需要高密王妃的支持,这眼接骨上,却不太敢得罪婆婆了。
所以沉吟,“姨母您看这事儿……?”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宣于冯氏的小心思
宣于冯氏想了想,说道:“军国大事,我是不懂得的。这点只怕你打小听你那祖父耳濡目染,都比我在行。不过既然密贞打算要你离开西疆,想必这地方是不会太平了。那么我觉得我们还是依他之言,离开这里的好,免得回头成为他累赘。”
“至于说护送咱们回长安的兵马,用怀化将军借他的那五千精骑,确实不合适。”
不过宣于冯氏认为的不合适,倒不是觉得人家舅舅借兵是为了帮助外甥建功立业,最后却干了保镖的差事,未免扫了赵适面子,也使那远道而来的将领失望,甚至因此生出怨怼来。
她主要是对赵适不放心,“之前密贞跟赵三小姐的事情,虽然是误会,但赵家因此颜面扫地了好一阵是事实,那赵适是赵三小姐的生身之父,而且是在结发之妻,也就是赵三小姐的生身之母去后,一直没有续弦,甚至连个正经妾室都没有,可见对发妻的情深!所谓爱屋及乌,赵三小姐受了委屈,赵适岂能不恨?”
“这会儿让他的人护送咱们离开西疆,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事情?”
宣于冯氏眯眼道,“毕竟,之所以需要人护送,归根到底就是谁都知道这路上不会太平!到时候赵适手底下的人稍微‘疏忽’一下,现成的孟氏是替罪羊不是吗?”
盛惟乔愣了一下,说道:“怀化将军好歹也是北疆仅次于孟伯勤的人物,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再说他肯主动派人来西疆帮忙,显然是想跟密贞搞好关系的。这样密贞将咱们的安危交给他手底下的人,若是咱们有个闪失,那些人却怎么同密贞交代?”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宣于冯氏道,“只要赵适心够狠,回头直接把那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