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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宣于冯氏道,“只要赵适心够狠,回头直接把那五千精骑连同将领在内,统统交给密贞发落,自己一推二六五……密贞还能把亲舅舅杀了,给咱们报仇雪恨不成?就算他想杀,赵适如今手底下人比密贞还强盛呢,密贞奈何的了他?退一万步来讲,密贞就是把整个赵家夷为平地,咱们难为还能死而复生?”
“至于说小心眼什么的,你自己想想,倘若你是赵桃媗,你爹爹是赵适,他会放过令自己女儿成为笑话的人?你自己有个好爹爹,还不许别人家爹爹疼女儿了?”
好吧,抬出盛兰辞这个二十四孝亲爹来,盛惟乔也没话讲了,只道:“但密贞来西疆不久,手底下能信任的不过是吉山营而已!吉山营就算出自西疆军,到底做了这许多年盗匪,军纪跟战力,哪儿还能跟正规军队比?就是之前伏击孟家乾成功,也还是多方算计之下的结果。”
“让他们护送咱们离开西疆,且不说其他,就说战力跟长途行军经验,就不是很可靠?”
宣于冯氏想了想,说道:“这样,反正赵适许给密贞的北疆军,暂时也到不了。不如飞鸽传书你爹爹,请他想想法子?”
盛惟乔觉得这太为难自己亲爹了:“爹爹他虽然在南风郡颇有地位,但这会儿的局势,咱们若想平平安安离开西疆,不管是去长安还是去南风郡,没有正式的军队护送都是不行的。这事儿爹爹怎么办的来?”
“你爹爹办不来,不是还有徐家吗?”宣于冯氏反问,“宁威侯好歹是踏踏实实爬上过北疆统帅的,哪怕离开北疆多年,又怕被高密王还有孟氏猜忌,这些年都不敢跟旧部联系,然而袍泽之情哪里是那么容易淡却的?这种事情请教他,不可能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盛惟乔闻言吃了一惊,说道:“万万不可!徐世叔多年来战战兢兢,就是唯恐被朝堂斗争拖下水。这两年我们已经很麻烦徐家了,怎么还好跟徐世叔提这样的要求?”
“心肝,你都是快要当娘的人了,敢不敢不要这么天真?”宣于冯氏闻言,不禁瞪了她一眼,嗤笑道,“你也知道这两年徐家帮了咱们不少忙,尤其对你跟密贞的事情,简直当自己儿子女儿似的上心啊?”
“这么着,这会儿说他们没站队密贞,谁信?!”
“回头要是密贞赢了也还罢了,要是密贞失败,你那个公公也好,孟氏也罢,你觉得他们会对徐家有什么好感?”
“既然如此,这该求助徐家的时候,为什么不?”
“毕竟大家现在其实都在一条船上,他们帮你,等于帮自己,不是吗?”
“这……”盛惟乔迟疑了会,不得不承认宣于冯氏说的有道理,不过她又提出疑惑,“那还给南风郡写信做什么?徐家人这会儿都在长安啊!为什么不直接给祖父写信?说起来盛家同徐家的交情,还是祖父那一辈开始的呢!而且爹爹接到信之后再辗转去联系徐家,来来回回还不知道要多少日子,忒是麻烦!说不准,反而会误事?”
宣于冯氏闻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姨母教你一个乖:如果你碰见了攸关生死的大事,能够求助的人,有远有近,有亲有疏,记住!不管你信任的人是几百个还是几千个,一定要找你最最信任、任何时候都排在第一位的那个!总结一下的话,就是不要拿你自己的命去冒险!哪怕是一丁点的险!”
“长安的祖父也是我嫡亲祖父啊!”盛惟乔有点哭笑不得,“您这话说的……虽然祖父确实没有爹爹宠溺我,然而打小也是很疼我的。您这么一讲,倒仿佛他老人家在我的事情上不会尽心一样了!”
宣于冯氏道:“但事实就是,你祖父有好几个孙子孙女,但你爹娘就你一个女儿。所以你祖父即使重视你,却更要站在整个盛家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而你爹娘?只要你好好的,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是以他们一定会穷尽手段帮你。”
盛惟乔道:“唉,我就是担心这个!元儿还那么小,盛家的情况姨母您也晓得,我那三叔跟三婶人不坏,就是正经事情都指望不上什么的。如今祖父祖母还不在南风郡,我爹娘他们一准儿是忙里又忙外的,您说我怎么忍心叫他们这种时候还要继续替我操心呢?”
“你这个账算的!”宣于冯氏无语道,“你只想着怕他们操心,所以这么要紧的时候都不跟他们求助,怎么就没想过,如今的难关不是你我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能够度过的,万一你没什么事情还好,万一有个好歹的,叫他们怎么过?”
“你这想体恤他们,难道不是应该首先保证自己好好儿的吗?”
见盛惟乔张了张嘴却没作声,显然是被自己说服了,宣于冯氏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得意:她其实是故意想离间盛惟乔同盛老太爷的祖孙之情的。
这倒不是宣于冯氏知道了盛老太爷在长安为了家国大义把嫡亲孙女儿包括她这个儿媳妇的胞姐给卖了的消息,主要是旧恨。
嗯,就是之前容睡鹤还叫盛睡鹤时,宣于冯氏是冯氏的娘家人里最热衷最积极最迫切要铲除妹夫的“外室子”,保障自己胞妹跟外甥女利益的人。
而那时候对容睡鹤百般维护,重点是在冯氏怀盛惟元时、嘴上不说,但行事却无不透露出对冯氏、对冯家的不信任的盛老太爷,自然是宣于冯氏的眼中钉肉中刺!
虽然彼时的冯氏母女也是这个态度,甚至冯氏为了防止宣于冯氏趁容睡鹤远赴长安赶考之际下毒手,不惜让盛惟乔陪容睡鹤同行,但宣于冯氏舍不得责备妹妹跟视若己出的外甥女,满腔怒火跟委屈,不找盛老太爷找谁?!
这会儿有委婉说盛老太爷不可靠的机会,宣于冯氏才不会放过呢!
“然而徐世叔毕竟已经不在北疆统帅的位子上了。”盛惟乔不知道姨母的小算盘,还在认真考虑着正事,“就算他还有些忠心的部下,如今不是在怀化将军麾下,就是在孟伯勤的手底下。哪怕他们愿意为徐世叔出力,却也未必能够前来西疆啊?”
宣于冯氏道:“这个问题就让行家去伤脑筋吧,毕竟宁威侯行伍出身,在北疆混了那么多年,眼下咱们这处境要怎么办,他应该比咱们有法子。”
姨甥俩商议到这里,两人都有点乏了,遂散了,各自去梳洗休憩。
晚上容睡鹤忙到半夜才回后面,盛惟乔正好一觉醒来,就跟他说:“刚才白天同姨母说了离开西疆的事情,姨母说不如写信问问爹爹可有什么建议?因为即将抵达的北疆军毕竟是怀化将军给你的人,又是有将领统帅过来的,这显然就是打算在西疆建功立业。这情况却打发人家护送我跟姨母回长安或者南风郡,怀化将军知道了,没准以为咱们对他有意见,又或者是故意防着他的人呢?”
容睡鹤说道:“要是防着他,还能让他的人护送你跟姨母?毕竟你可是我的心肝,谁拿住了你,岂非就等于拿住了我?”
“然而姨母觉得不妥。”盛惟乔笑道,“反正北疆军没到,要走肯定也要收拾下东西……我已经答应姨母给南风郡传鸽信了。”
“传就传吧。”容睡鹤笑着道,“多个人替乖囡囡考虑总是好的,只是乖囡囡注意,千万别走漏了风声才好!”
他想了想又说,“不管最后是谁护送你们动身,我都打算让阿喜跟着你左右。我知道他性子使然,不是那种会讨人喜欢的。不过乖囡囡,他武艺是整个玳瑁岛除了我之外最高明的,尤其擅长潜伏刺杀,之前孟家乾遇刺,就是他去做的。孟家乾险些当场身死,阿喜却是平安无事、全身而退,足见实力!”
“最重要的是,他对我足够忠心!”
“我不能亲自陪你回去中原或者南风郡,也只有他在你身边,才能够放心!”
“……他确实一向对你足够忠心。”盛惟乔想了想,幽幽道,“但是,你确定你让他一直这么给我当侍卫,他还能继续对你忠心?!西疆接下来太平的可能确实不大,然而我跟姨母这种弱质女流也还罢了。对于你,还有阿喜这样有本事的人来说,可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啊!”
“连远在北疆的怀化将军,都特意送了将领士卒来西疆呢!”
“你却让阿喜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就算他跟你一块儿长大,对你向来忠心耿耿,可是这样断他前途,他岂能没有委屈?”
容睡鹤温和道:“乖囡囡,你莫忘记,你此番离开西疆最重要的缘故,就是怀了身孕。正如你之前所言,我这会儿的情况,有后的消息,必然能够鼓舞人心!如此,就算我不提,只怕阿喜也会找我主动领命!”
又说,“何况我最近本来也打算派他走一趟长安……长安那边出现了变故,我自己脱不开身回去,需要派遣阿喜这样的得力下属回去主持一下大局。”
盛惟乔闻言,这才道:“如此也好。”
虽然觉得公孙喜冷冰冰的,确实不那么讨人喜欢,不过危机四伏的归途上,有这么个人在侧,心里多少更踏实点。
再说她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可没有觉得公孙喜对自己不热情,就讨厌到了不想看见的地步。
第一百四十章 但密贞不长眼睛啊!
夫妻俩议定了让公孙喜护卫盛惟乔离开西疆的事情后,次日容睡鹤就唤了公孙喜到跟前,叮嘱此事。
正如他所言,平时对盛惟乔态度冷淡的公孙喜,这次毫不迟疑的答应了这个任务,且保证无论如何都会让盛惟乔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
这番经过叫盛惟乔知道后,同宣于冯氏一块儿督促贺宴的操办时,随口说了起来:“我总觉得他这次答应的这么爽快,八成是我母以子贵呢!”
话出口她就懊悔了,因为宣于冯氏在涉及到她跟冯氏的事情上素来狠辣,之前心心念念想弄死容睡鹤,就是个例子。
如今叫这姨母知道公孙喜对自己不够恭顺,谁知道宣于冯氏回头会做什么?
果然宣于冯氏立刻问:“这个阿喜,据说是跟密贞一块儿长大的,感情深厚?既然如此,为什么密贞不留他在西疆做帮手,反而让他跟着你左右?说句不好听的话,这阿喜同密贞年岁仿佛,还没娶妻,老是在你跟前,男女之防也是个问题吧?”
“姨母,是这样的!”盛惟乔生怕她下一句就是“这小畜生胆敢让我的心肝不高兴,回头看姨母怎么帮你弄死他”,赶紧道,“他是密贞手底下武艺最高明的,这不密贞怕咱们离开西疆的路上不太平,特意让他随行护送吗?再者,密贞在长安那边的有些事情,也需要他去主持的。”
又说,“他小时候的遭遇颇为颠沛流离,所以养就了沉默寡言的性子,不只是对我,对其他人也都是冷冰冰的。也就在密贞跟前话比较多一点,然而大抵说的也都是正事。却不是故意对我不敬来着!”
“这样啊?”宣于冯氏闻言,偏头想了想,忽然问,“那你没什么想法吗?”
盛惟乔莫名其妙道:“什么想法?”
“你们都下去!”宣于冯氏见状就是一皱眉,打发了左右,只剩姨甥俩了,便伸指去戳盛惟乔的额头,骂她笨,“既然知道这人在密贞跟前颇有地位,深得信任,又有真本事……你就没想过,好好笼络他?!”
“我为什么要笼络他啊?”盛惟乔不解的问,“他对密贞忠心不就是了?”
宣于冯氏恨铁不成钢:“你爹跟前的盛福,你娘跟前的细泉,你敢得罪?!”
盛惟乔说道:“我没什么可得罪他们的地方吧?至于敢不敢的,姨母,难道不是他们不敢得罪我嘛?”
“……”宣于冯氏无语了下,反应过来自己的妹妹妹夫当爹当娘都太过二十四孝,所以盛福跟细泉作为各自主子的首席心腹,别说依仗在主子跟前的地位给小主人穿小鞋上眼药了,那是唯恐盛惟乔哪天看他们不顺眼,一句话干掉他们大半辈子的辛苦还差不多!
意识到自己打错了比方,宣于冯氏定了定神,说道,“那么池作司呢?你看长安上上下下的贵妇,多少人论品级论尊贵论身份不比池作司高?为什么到了馨寿宫,看到池作司时,一样要恭恭敬敬、想方设法的套近乎?”
“那是因为她们的身份地位没有太后娘娘高。”盛惟乔理所当然道,“所以见了太后娘娘的人当然要客气了!但是我跟密贞向来平起平坐,密贞跟前的人我不会轻贱,却也没必要故意讨好!我自己有人手,平常原也用不着麻烦密贞那边的人!就算是密贞这会儿为我离开西疆打算派人,那也是他的吩咐,回头那些人做好了事情,自有他去奖赏!本来夫妻一体,他的人我虽然不能说越过他随意使唤,可也没必要去拉拢吧?”
“之前这益州前任刺史,那个老色鬼,不是看中了我从长安采买的家伎,赖着非要密贞把那家伎给了他才肯走吗?当时密贞懒得跟那人啰嗦,直接答应了。那家伎本来是我的人,密贞做了这个主,我不是也没跟他计较?”
“这会儿你们两个好的蜜里调油,彼此的人手互相不区分也还罢了。”宣于冯氏沉着脸,“以后呢?以后等密贞到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时候,你就算做了皇后,难为还想跟他一块儿上朝听政去?”
“到那时候,你就会知道,跟密贞的嫡系心腹,尤其是阿喜这种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心腹处好关系,有多重要了!”
就举例,“数百年前的一位开国之君,也曾动过先帝的念头,就是废弃元后所出的孝顺但平庸的嫡长子,立宠妃所出的聪慧年少的幼子,后来那元后跪求开国功臣,到底拦下了此事!你自己设想一下,倘若那元后给那些功臣的印象很不好,没人帮他们母子说话,宠妃之子践祚后,怎么可能留下嫡母以及嫡兄的性命?!”
“………”盛惟乔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姨母,您想的实在太深远了!”
宣于冯氏有点恼火:“你怎么跟你娘一样的死脑筋!一点儿都不懂得未雨绸缪!”
毕竟是当亲生女儿看大的外甥女,她生了会气之后,见盛惟乔挨挨蹭蹭的努力讨好自己,到底气消了点,想了想,就换了个劝说的方式,苦口婆心道,“就是不想那么远,近一点的,我说了,那阿喜年岁跟密贞差不多,至今没有成亲,容貌生的虽然不如密贞好吧,也算清秀斯文!”
“就算密贞信任你们,你是不是也想想其他人的看法?”
“就是护送而已,有什么看法不看法的?”盛惟乔笑着说,“这年头有多少人家女眷会没有男子护送出远门啊?难为丈夫不方便同行,所有同行的年轻男子就全部同女眷有染了不成?会这么议论的人,才是该死呢!”
宣于冯氏道:“你确定你离开西疆后,用不了多久,密贞也能走?”
盛惟乔一怔,就听她继续说道,“倘若密贞不能在短时间里达成在西疆的目的,也就意味着接下来几年你都得跟他分居,然后很多你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少不得要阿喜帮你操持!我相信他对密贞的忠诚,是不会计较这些的。问题是,名份呢?”
“没有名份,他老是跟你接触,别人凭什么不议论你们啊?”
“……”盛惟乔无语了会儿,说道,“姨母,您到底想我怎么做,就直说吧!我看看能办就办,不能办就算了。”
“他不是对密贞忠诚得紧吗?”宣于冯氏闻言也不尴尬,端起茶水呷了口,说道,“你就试探下密贞的意思,肯不肯认他做义弟什么的,到时候你同他有了叔嫂名份,见面啊说话啊什么的也方便。”
盛惟乔道:“您早这么说不就是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回头跟密贞提下好了,不过他要是不愿意,我可不会多劝。本来他的人,该怎么着就该他自己想。譬如我自己,我处置丫鬟的时候,要是密贞在旁多嘴,我肯定不高兴的!”
宣于冯氏愠怒道:“这不是废话吗?!你处置丫鬟的时候,密贞在旁多嘴,这当然要不高兴!不但不高兴,还应该追根究底:谁知道他是不是看中那丫鬟了?!”
“着啊!”盛惟乔于是道,“我要是老是给阿喜说话,密贞会不会认为我看中了阿喜?”
宣于冯氏道:“密贞论地位论才干论容貌,哪样不比阿喜强?你不长眼睛放着密贞不要,去看上阿喜呢!”
盛惟乔道:“这不是一样的道理吗?论地位论才干论容貌,我哪点不比丫鬟强?”
“但是密贞不长眼睛啊!”宣于冯氏冷漠道,“不然怎么会放着那么多真正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不要,偏生娶了你这么个祖宗?”
盛惟乔:“………”
这姨母,一天不怼她,就心里不高兴吗???
回头她非常气愤的把这事儿告诉容睡鹤,见容睡鹤笑的直打跌,就上去掐他手臂:“不许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