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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你当兄长-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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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却是跟昨日一样,每一个被人问到的路人要么说不知,要么就说没听过她说的那个地方。

    霍笙这一路冷眼旁观,虽未出言,心中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微皱了眉头,对阿练道:“你确定你叔父就住在你方才所说的那个地方吗?”

    他这么一说,阿练便开始认真思考起来了。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霍笙提点她道。

    “应该不……”阿练刚想反驳,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着脑袋道,“我记起来了,叔父好像是住在德仁巷,不是德……”

    她还兴致勃勃地要跟霍笙解释自己为何会记错,然而一抬头望见霍笙一脸的无语和不耐,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末了垂着头道:“是我错了。”

章节目录 14。楼空

    霍笙是真觉得奇怪了,他一句重话都没说,怎么这女郎就像是狼面前的羔鹿一般,怕他怕得要命?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不过是记错一事罢了。”霍笙淡淡道。

    阿练闻言,长睫微微一颤,继而飞快地抬眼看他一下,却正与他视线相撞。见他眸中的不耐早已掩去,并无不豫之色,才松了口气。

    霍笙又道:“上车吧,我送你去德仁巷。”

    阿练坐在马车上,霍笙身后的位置。举目是他的肩背,见他姿势端正中自有清贵,一望即知是经年的养尊处优使然,突然有些好奇他的真实身份。

    却还是忍住了没问,一是怕冒犯他,二是两人即刻就要分别,并无必要。

    阿练双手抱膝,目视远方,感受着马车行驶时扑面而来的风带来的料峭寒意。正出神间,却忽然听见霍笙问她:“你是不是很怕我?”

    “啊?”阿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没有啊,哥哥为何这么问?”

    霍笙甩了一下手中鞭子,令马车行驶得更快一些,而他的声音却平静得像是一汪深水:“没有吗?我怎么觉得,每次我还没说什么,你倒认错认得比什么都快。我一看你你就低着头,不是怕我是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一口气跟她说这么多话,阿练消化了一下,回道:“我认错,不是觉得哥哥可怕,是因为不想惹你生气。这一路上我已经麻烦哥哥许多了,不想让哥哥觉得我是个讨人厌的姑娘……”

    霍笙听了,倏而转头看她一眼,眸中似有笑意:“我脾气好像没有这么差吧,动不动就生气?”

    阿练没敢反驳,见他复转过身,听他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听你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谢谢’‘对不起’,你没说烦我都听腻了。”语气无奈。

    阿练不解道:“阿爹教导我的,待人要谦和有礼,这也有错么?”

    霍笙更无奈了,身子向后一仰,靠在马车外的厢壁上,偏过头去看阿练:“那是对外人,我是你兄长,不必如此,明白了吗?”

    阿练见他语气真诚,不由得乖巧点头:“明白。”

    她虽然知道霍笙是好人,也愿意亲近他,只是怕行为太过会惹他厌烦,故而一直刻意保持着距离。

    眼下他特意同自己讲了这样一番话,看来是真的拿她当妹妹看待了,阿练不禁高兴起来。

    两人一路聊着,大部分时候都是阿练在说,霍笙偶尔回她几句,即便这样时间也过得飞快,马车很快便抵达德仁巷。

    阿练仔细看了一眼,见周遭景致都与自己记忆中的相差无多,顿觉欣喜,忙下了马车。

    霍笙跟在她身后,陪她一同向着最里面的那处宅院行去。

    阿练脚步飞快,到最后几乎跑起来了,快到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住脚。

    她看见朱漆的大门上落了锁。

    阿练一脸疑惑,与此同时,心上也浮现出几许不安。她按捺住纷繁的心绪,重又提步向着院门行去。

    走上台阶,阿练抬手扣门,起先力度不轻不重,门环敲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敲了几下无人应答,阿练便重重拍门,朝里面唤了几声。

    还是没有动静。

    阿练就有些慌了,蹙眉回首看向霍笙。

    霍笙朝四周望望,道:“你在此处等着,我去隔壁问问。”

    阿练有些乏力,回身走下台阶,看着霍笙大步而行,走到了隔壁的一户人家门前,敲开门,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仆役打扮的人。

    霍笙指了指阿练站着的地方,问了些什么,那仆从答了,复又进门去。

    阿练见霍笙回来,走得近了,能看清他眼底的复杂神色。

    “怎么了?可是我叔父一家出事了?”阿练的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不安地道。

    霍笙斟酌了下,还是决定据实以告:“那邻人说你叔父一家搬走了,听闻是避祸。”

    “搬走?”阿练似有些不可置信,“我叔父信中曾言,后日便是堂兄婚礼,怎会在这时候搬走呢?”

    可听到“避祸”二字,阿练又有些明白了,霎时脸色一白,怔怔地道:“叔父应是怕受到牵连。”

    看来是二叔家的那个曾去中都接她的仆役,在目睹了霍家被灭门的惨状之后,匆忙赶回晋阳向主家报信,所以在她到来的时候,才会是这样一副人去楼空的景象。

    阿练顿觉心头茫然,手足无措,竟一下子坐在了台阶上,将头埋在膝盖上,抽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那我该怎么办呢?我无处可去了……”

    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很快便沾湿了膝上的衣裙。

    霍笙知她一路奔波,目的就是寻到叔父,眼下希望落空,自然备受打击。本想开口安慰,却不知说什么好,便也在她身旁坐下。

    平心而论,寻常女子遭逢巨变,日日以泪洗面也是常事,不过霍笙这一路护送阿练,却鲜少见她泣涕,因而眼下看她哭得这么伤心,心里也有点不好受。

    阿练实在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得有些久,等缓过来时,低着头擦干眼泪,再抬首去望霍笙,周围却没有他的人影了。

    阿练顿时又是眼泪汪汪的,却拼命想要忍住。

    “别哭……哭什么呢,人家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往后你就要靠自己了……”她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却还是没忍住,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阿练又将头埋在了膝盖里,呜咽起来,有些不愿面对现实。

    似有脚步声传来,阿练有些恍惚,没注意到。下一刻耳边却有低沉的语声响起。

    “别哭了。”是霍笙的声音。

    阿练心头一喜,忙抬首,却是眼圈儿红红的,粉颊上还带着泪。她顾不得擦拭,声音哽咽地道:“你没走?”

    “唔。”霍笙淡淡点头,将手中的一个小包递向她,“给你。”

    阿练接过,低头一看,是一包糖果子。心里顿时酸酸的,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滋味。

    霍笙拍了拍她的肩,语带安慰地道:“你若无处可去,可随我回长安。”

章节目录 15。同行

    “长安?”阿练吸吸鼻子,水润润的眸子里微光闪烁,轻拢了秀眉,有些迟疑地问道,“我能去么?”

    “怎么不能?”霍笙语气温和,“反正都到了晋阳,至多再行十数日便至长安。而且我不是答应过帮你寻回父亲?到时你们父女二人可直接在长安相聚。”

    “可是……”阿练垂下眼睫,又有一滴泪珠顺势滚落,她匆匆拭去,咬了咬下唇道,“可是我已经劳烦哥哥许久了……”

    “无妨,我是你兄长,于情于理都该照应你。再说你如今孤身一人,又无处可去,你不怕?”

    阿练当然是怕的,不说世道人心的险恶,就是碰到一只城外野地里随处可见的野兽,她一个弱女子也无丝毫的自保之力。

    霍笙已经站了起来,见阿练似乎还有些许迟疑,伸手摸了下她的头道:“走了。”

    阿练忙也站起来,只是坐得太久了,腿有些麻,险些又跌回去。

    “慢点。”霍笙扶了她一把。

    阿练对他的感激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了,一时激动得又要哭,怕他烦,强忍住了,只泪光闪闪地看着他:“谢谢哥哥。”

    霍笙扶额:“我真的不想再听到这两个字了……”

    阿练抬手擦掉眼角的泪花,脸上攒出一个浅浅的笑:“我记住了,以后不说了。”

    因决定同行,身上盘缠所剩无多,霍笙便将自己的那匹马卖掉,与阿练同乘一辆马车。

    出晋阳城的时候,太阳正高高悬起,光芒明亮而不热辣,远天漂浮着薄薄的一片云彩,早春的风拂面而来,令人倍感舒适。

    阿练仍坐在马车外的横板上,抱着膝,望着前面驾车的霍笙。

    被她这么看着,霍笙其实有点不自在。先前主动提出带她回长安,纯属是偶尔的善心发作,毕竟相处这么多天了,也不好一下子把她扔这儿。

    可是细想一下,他适才的表现好像是太过关切了一点,他自认不是个温柔解意之人,对女孩子这么温和,还是头一遭。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回头看了下阿练:“你若是累了,可去车厢内歇息。”

    阿练垂目,微微摇头:“我不累的,只是觉得外面舒畅些。”

    霍笙没话说了,又转过头去继续赶车。

    阿练双手横放于膝,侧脸枕在手臂上,思索了一下,霍笙决定带她回长安,应该主要还是担心那将霍家灭门的幕后之人会对她下手。

    这一路观霍笙言行,阿练能看出他其实是个嘴硬心软之人,而且颇具侠义心肠,故而不会坐视她陷入困境。再加上他是自己的兄长,阿练觉得自己似乎是越来越依赖他了。

    虽然怕自己会给他带来麻烦,但是在他提出继续与她同行的时候,阿练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动了心。

    一是为自保,二是她心里隐约有个直觉,此去长安或许能找到自家被灭门的真相。这直觉并不明显,但是始终藏在她心里,就像是一簇火苗似的,烧得她心中难安,必要求得一个答案。

    霍笙在前面赶车,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马鞭子,忽而又忆起了方才转过头去看到的那一眼。因先前哭过,阿练的眼圈仍是粉融融的,长睫似被水润过,显出乌沉沉的黑,纤长如羽扇,向下一掩,就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霍笙没与阿练的视线对上,这会儿就有些疑心她还在难过,犹豫了一下,转过头去,却见阿练正将自己送她的那包糖果子打开。见他回头,伸手往前递了一递,问他,“哥哥吃吗?”

    霍笙笑了一下,摇头。

    嗯,还能吃,看来没事。

    接下来的两日路上都很顺利,不过身上的盘缠倒是肉眼可见的迅速减少了。霍笙无法,只好尽量俭省,吃住都比以往差了许多。

    不过阿练倒是没有抱怨,霍笙给什么她吃什么,住的地方再破也不见她脸上有丝毫的不快。如此,霍笙心里最后一丝对她的不喜也散去了,心道这姑娘还是挺好养的。

    再加上阿练成日里对他嘘寒问暖的,跟在身边整天甜甜地叫他哥哥,他感觉很好,决定认真当一个好哥哥了。

    这日行到闻喜县,霍笙刚赶着马车走上一条大道,未几,却望见前方堵着长长的一列车马,中间夹杂着人群,几乎是一动不动。

    他回头一望,后面也缀上了不少的车马。

    “应是前方出了什么变故,咱们在此处等上一会儿。”霍笙掀开车帏对阿练道。

    阿练也出来望了一望,问他:“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霍笙摇头,没说话。

    两人下了马车在一旁走动片刻,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有什么动静。

    霍笙道:“我去前面看看。”

    阿练就留在原地照看马车与行囊。

    霍笙去的时间有点久,阿练心里发急,时而踮起脚朝前望望,试图透过长龙一般的车马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一颗心也越提越高,到最后紧紧攥着衣裙的双手几乎都出汗了。

    终于在人群里瞧见了身姿俊挺的霍笙,见他拨开行人向自己大步而来,等走得近了,阿练才问他:“你怎么去这么久啊?”声音依旧是软软的,带着点委屈的意味。

    “怎么,等急了?”霍笙笑笑。

    阿练见他上了马车开始收拾行李,不解道:“出了何事?是不是前面马车过不去,我们要走过去吗?”

    “不是,前些日子下雨,闻喜县的桥梁塌毁,这会儿正在抢修,不独车马,行人也过不去。”霍笙答了,手下动作却未停。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阿练问。

    霍笙动作利落地将车厢内的东西都收拾好,包裹搁在外面横板上,抬脚下了马车,捡了一个轻省些的行囊扔给她:“拿着,我们有钱了,不要这马车了。”

    阿练接过,却是一头雾水,见他拎了行李就走,忙也跟上。

章节目录 16。逗弄

    小心翼翼地拨开围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又朝前走了几步,阿练便望见前方停着整整齐齐的一列队伍。

    观其打扮,应是尊贵人家的侍卫之类,且动静有素,举止间自有威仪。

    最前头是一辆华贵的马车,车身宽大,其上雕刻花纹,饰以珍贵的琥珀云母,又镶金嵌玉,由四匹体格雄健的乌骓马为驾。

    这么一比,阿练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路上乘坐的马车好像是太简陋了些。

    霍笙带着她走到马车旁边,不多时,从车厢里出来一个二十上下的青年。

    那人下了马车,阿练看清了他的样子。见他穿着交领深衣,戴高山冠,发冠下的一张脸浓眉深目,笑起来时颊边有一个酒窝。因未蓄须,看起来有一种明朗刚健的少年意气。

    阿练的注意力则全部集中在了青年腰间的佩刀上,刀为黄金错,鞘身玄色,以半鲛为饰。阿练习礼,识得这是唯有诸侯王才能佩戴之物。

    她有些惊到了,看那马车,还以为只是个有些身份的人物,不想却是天家之子。

    青年看见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眼阿练,笑向霍笙道:“二郎,这就是你妹妹?看着甚是乖巧,孤很喜欢。”

    “七舅,”霍笙唤他,“你可小声点,王妃还在里面呢。”指了下马车向他示意。

    青年又一笑,颊边的酒窝更深了:“怕什么,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孤喜欢,王妃肯定也喜欢。”说完又和气地对阿练道,“是叫阿练吧?你可与二郎一样,唤孤一声七舅。”

    他两个来回说了几句,阿练还没搞明白眼前的情况,见青年含笑望着自己,也不敢乱叫,微微偏了头,飞快地看了霍笙一眼。

    他仿佛正等在那里似的,与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对她道:“这是赵王,高祖皇帝第七子。”

    阿练明白过来,才想起要行礼,赵王却拦住她:“嗳,出门在外,不必拘礼。”他又看了下两人道,“既然在此处相遇便是缘分,听闻你们兄妹二人也要回长安,那便一道走吧。”他应是先前就与霍笙商量好了的,这话是说给阿练听。

    眼见自己猜中了眼前之人的身份,阿练不仅没有丝毫的自得,心跳反而更加激烈起来。此前在代国生活的十四年,她所见过的身份最高之人也不过是代相府上的一个长史。

    然而在这山野道旁,却突然偶遇了这个王朝身份最为尊贵的阶层中的人,说不紧张是假的。

    “阿练,我与你兄长已有数年未见,这会儿正想叙旧。正好王妃一人在车里闷得慌,你可去陪陪她。”赵王对她道。

    阿练忙应了,在一旁侍女的牵引下登上马车,手拂开堆纱纹绣的车帏,略回身看了一眼霍笙,见他正目光温和地望着自己,心中一定,便进了车厢。

    赵王妃正歪在榻上,见车帏掀开,天光乍亮,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眼。定神一看,只见走进来一个素衣素裙的小姑娘,容颜盛光,如灿阳一般,明亮得叫人不敢直视。

    阿练向她行了礼,看出她怀着至少五个月的身孕,不由得吃了一惊。

    赵王妃已在侍女的帮助下坐起身,因贪图方便,她身上只着了一件深红色襦裙,外面罩着白狐裘,长发简简单单地挽成一个髻,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慵懒适意的情态。这是个很美的女人。

    阿练被她拉着一起坐下,见她与赵王一样,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从哪里来?”

    阿练答:“代国。”

    赵王妃听了却高兴起来:“是代郡吗?我小的时候曾在那里住过几年,后来才去的赵国。”

    代国在赵国以北,两国相邻。

    阿练答是,赵王妃看她的目光更亲切了几分。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的话,阿练渐渐就没有那么拘束了。

    赵王夫妇都是很随和的人,尤其是赵王妃,或许是出身平民的缘故,即便是做了王妃,身上也无一丝的骄矜之气,待阿练就像是一个亲和的姐姐一般。

    阿练不禁问道:“娘娘怀孕多久了?”

    赵王妃摸了摸自己的肚腹,微微笑着:“七个多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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