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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檐-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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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石榴悄悄走到她身后,轻声道:“小姐,您月信还没来呢。”
  元曦转身,这些日子光顾着惦记皇帝,她把这一茬全给忘了,但那次呕吐之后,她一直都挺好,吃得香睡得着,偶尔没胃口,也是因为惦记皇帝。
  石榴说:“找太医来瞧瞧吧,八成是了,您一向挺准的。”
  元曦摇头:“可我想除了你们之外,第一个告诉皇上,老实说,我怎么觉得自己不大高兴呢。”
  石榴笑:“您不是不高兴,您是担心皇上,自从咱们搬来这里,您几时隔开这么久没见过皇上?”
  元曦垂下眼帘,平静地说:“所以……我和别人是一样的,不过是稍稍讨他喜欢罢了。”
  话这么说,就心酸了,石榴心疼道:“别胡思乱想,等皇上忙完这一阵,一定就好了。”
  这日傍晚,福临到慈宁宫请安后,随额娘一同去探望二阿哥,顺便把二公主也重新送回阿哥所照顾。
  玉儿意在不愿厚此薄彼,福临倒是希望孩子们能跟着母亲过。
  但如今大清的皇权,比昔日金国更重,玉儿深知规矩就要从一开始做起,就算冷血无情,为了江山千秋,唯有狠下心。
  翊坤宫里,小宫女来告诉宁嫔,皇帝去了阿哥所。
  宁嫔自从分娩后,一次也没见过皇帝,此刻听手下的人说:“皇上看过二阿哥,必定会来看您的,主子,奴婢给您把头梳一梳。”
  宁嫔心里有些激动,她的身体早就恢复得差不多,不过是要坐足月子才不能出门,忙起身梳妆打扮,盼着皇帝能来。
  然而福临送母亲回慈宁宫后,没有留下用晚膳,径直返回乾清宫继续忙他的事,夏日里的水患灾民才安顿,云贵一带又有反清复明的势力冒出来,让他头疼不已。
  吴良辅站在门外,慢悠悠地把小太监送来的名牌一块一块擦干净,深吸一口气,带着人进门来。
  福临抬头瞥了一眼,没有伸手,直接就道:“一会儿去景仁宫,先别去传话,搅得她不得安生吃顿饭。”
  而景仁宫里,元曦等过了传旨的时间没动静,就命小泉子关了宫门,早早吃了饭预备睡了。
  这些日子虽然会因为惦记皇帝而没胃口,但夜里睡得特别香特别沉,好几次早晨险些误了慈宁宫的请安,这会儿舒坦地躺下,浑身一松,来不及多想一想惦记的人,困意就迅速袭来。
  福临夜里来时,元曦正轻轻打着呼噜,睡得又香又甜,福临看了看时辰,问石榴:“贵人不舒服?这么早就睡熟了?”
  石榴有些紧张,但不敢多嘴:“回皇上,贵人她这些日子爱犯困,没什么不舒服。”
  福临道:“要仔细些,不自在了就宣太医,她不爱多事,可也不能讳疾忌医。”
  说罢走到榻边,看了看睡得浑身烫呼呼的人儿,心头忽地一软,大半个月没见面,怪想她的。
  可是福临想把自己的心情整理好了,再去面对其他的女人,不然抱着元曦,脑袋里想着天边的那一个,对元曦多不公平。
  而他那些日子,消沉的连自己都瞧不自己,除了不得不面对额娘,根本不想让元曦看见自己那副模样。
  “睡得可真好啊。”福临念叨,俯下身,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元曦睡眼惺忪,迷瞪瞪地看了眼皇帝,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如花儿似的一笑,又甜又欢喜地翻过身去,继续睡。
  石榴在一旁,咽了咽唾沫,她家小姐的心是真的大,也可能是真的傻。
  一夜安宁,元曦饱饱地睡醒,睁开眼,外头天还没亮。
  慵懒地翻个身,猛地发现身边躺了个人,不用看清脸颊,光是闻见气息就知道是皇帝,吓得她一下子坐起来。
  福临被惊醒,没好气地哼了几声,把她拽到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要继续睡,却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烫,呼吸也渐渐急促,便嗔道:“不老实了?今日可不成。”
  元曦却小声说:“皇上,有件事一直没机会对您说。”
  “嗯?”
  “皇上,我好像有小娃娃了。”
  福临的心情,忽然就敞亮了几分,翻身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元曦放在榻上。
  光线昏暗,他们只能看清彼此的轮廓,他的手轻轻摸过元曦的肚子:“真的?我们有孩子了?”


第470章 我们一家子人是一条命

  “是好像,还没请太医看过。”元曦软绵绵地说,“可我想头一个告诉皇上。”
  “傻子,万一旁人不知道,对你有什么不小心,伤了你的身体怎么好?”福临担心不已,“往后再不许了。”
  元曦笑得眼眉弯弯:“这一个还不知道怎么样呢,皇上都再想下一个了?”
  福临在她额头轻轻一拍:“你只管对朕嘴巴硬,到慈宁宫见了太后,看你还敢不敢嘚瑟。”
  元曦果然是怕太后的,撅了嘴,起身要往福临怀里钻,福临便再躺下,搂着她抱着她。
  趴在皇帝的胸膛上,元曦想说什么,抿了抿唇,还是把话咽下了。
  该她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她知道的,知道了又如何。
  皇帝到底为什么难过了大半个月不亲近后宫,是为了废后还是别的什么事,他不愿说的话,终归有他的道理。
  他来了,他们就好好的,他不来,她就安心地等着。
  这一批人里头,元曦心里是骄傲且自信的,但下一批人,再下一批人呢?
  到明年选秀,还有一年多的光阴,哪怕这辈子就只再有这一年多的恩爱,她也要好好珍惜。
  “又睡着了?”福临见怀里的人没动静,笑着说,“昨晚朕来,你醒了,冲朕笑笑翻个身继续睡,你知道吗,石榴看你的眼神,就跟看个傻子似的。”
  “她就会欺负我。”元曦咕哝。
  福临闻着元曦发丝间的香气,轻轻抚摸她的背脊:“想朕了是吗?在梦里也舍不得醒来。”
  “嗯。”
  “朕好了,元曦,朕好了。”
  那一天凌晨,皇帝说的话,元曦一直都没想明白,可她知道,或许那就不该是她想明白的事,又何必太纠结。
  之后天亮,太医们来为她诊脉,果然是有了身孕,好消息直接送去乾清宫朝堂上和慈宁宫。
  一时,六宫皆知,昔日被丢在角落里,后来风风光光得宠的佟贵人,有喜了。
  翊坤宫里,宁嫔正慢吞吞地吃着药,她的宫女准备了礼物,说佟贵人之前也都是和其他人一起随份子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她们是不是也随份子来得好。
  “哪有还礼同人家随份子的。”宁嫔道,“照着原先的添两成才是。”
  “是,但是主子您……”她的宫女心疼地说,“今天多睡会儿吧。”
  昨晚她们等到半夜,皇帝最后还是去了景仁宫,但想想也是,皇帝好像几乎从没来过翊坤宫,就算是二阿哥,也是在乾清宫的暖阁里怀上的,这后宫里,只有景仁宫留得住他。
  宁嫔擦了擦嘴,起身道:“我想在院子里走走,不能总躺着,你们去道贺吧,就说等我出月子了,就去看望佟贵人。”
  慈宁宫里一派喜气,元曦在苏麻喇的搀扶下,向太后行了大礼,得了好大一封赏赐,巴尔娅在边上吃醋道:“太后,奴才怎么没拿过赏赐?”
  玉儿笑道:“你是大人了,元曦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自然这都是玩笑话,巴尔娅如今养尊处优,没有名分但也不容人小看的尊贵,都是皇太后给的,也正因为是元曦,她才敢开玩笑。
  两个孩子离去后,玉儿对苏麻喇叹:“她们还真是要好,我当年和姐姐先后怀孕,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
  苏麻喇嗔道:“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像您那样骄傲,有这份心也没这份命。”
  玉儿呵呵一笑,不知是笑自己,还是笑那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可不是吗?”
  紫禁城外,元曦有喜的消息,一路传到佟图赖府上,佟图赖还在外头没回来,佟夫人得知喜讯,立刻命人奔去告知老爷和大少爷。
  这家里头才出生的小孙子嗷嗷待哺,再过大半年她的外孙就要出生,如此兴旺,一扫多尔衮带来的消沉阴霾,佟夫人立刻就要去烧香拜佛,盼着菩萨保佑女儿能平安顺利。
  待一家子都回来,佟图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女儿要是嫁到别人家,他一定是要把孩子接回家里安胎待产的,偏偏在宫里,连见面问候都不容易。
  佟夫人嗔笑:“你个傻子,就算在别家,能让你接回来才怪呢,哪有这样的规矩。”
  佟图赖说:“那我要接,谁还能拦着?”
  佟夫人道:“过些日子,必定有恩旨下来,你别急。”
  话音落,只见佟国纲从自己的屋子过来,刚去探望了还在坐月子的妻子,如今他做了阿玛又要当舅舅,年轻人满面红光。
  “我说……”佟图赖突然道,“元曦要是生个皇子,将来……”
  简简单单一句话,屋子里的气氛顿时严肃起来,佟夫人和国纲都十分紧张,谁知佟图赖紧跟着来了一句:“咱们,到底是汉人,还是满人?”
  佟夫人哭笑不得:“你搞不清楚,可皇上清楚啊。”
  佟佳氏是辽东满族,佟佳本是地名,祖上为了能在明朝生存,才冒姓佟,以汉人自居。
  后来努尔哈赤起兵,他们又恢复了本姓跟着努尔哈赤打天下,在盛京时还好,如今到了汉人的地界,他们一家子的名字看起来,越来越像汉人。
  佟国纲问:“阿玛,您什么意思?”
  佟图赖看看儿子,再看看妻子:“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横竖元曦是走了这条道,将来有些事愿意不愿意也不是她和我们能说了算的。我们一家子人是一条命,元曦要往哪儿走,咱们就捧上脑袋跟着她走。”
  佟夫人垂眸不语,佟国纲则道:“阿玛,这话今日提过,就忘了吧。”
  说起来,如今宫里母凭子贵封嫔的两位,出身都不如元曦,就连宫里的人都明白,佟贵人晋封那是迟早的事。好在新皇后早就选定了,不然少不得还要胡思乱想,指不定佟元曦就一步登天。
  八月里,建宁公主下嫁吴应熊,吴三桂这个地地道道的汉人,成了皇亲国戚,为天下汉人不齿。而婚礼之后,福临就下旨命他带兵赴云贵一带,扫平反清复明的势力。
  自然,吴应熊留在了京城,明眼人都知道,吴三桂的儿子看着是风风光光成了额驸,实则是朝廷的人质。但一个吴应熊就的能威胁到吴三桂吗,大家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朝廷给吴三桂的一个警示。
  而顺治十年的秋天,注定不太平,九月里,福临第一次提出,要在内宫设立新衙门,专擅内宫之事,撤销原本内务府由亲贵大臣主持宫廷事务的制度。
  这一决定一旦实行,将大大影响宗室亲贵们在皇族和朝廷的利益,反对之声一直传到了慈宁宫。


第471章 最寂寞的是心里

  皇帝要裁撤内务府,另立內监衙门,吴良辅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玉儿亦先将他叫去问话,吴良辅吓得趴在地上,几乎要把脑袋磕碎,说他不知道这事儿,说他是冤枉的。
  福临倒是很平静,对母亲说,家务事就不该有外人插手,宫里的事就该在宫里解决,由不得那些亲贵大臣拿到外头去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他不是要重蹈明朝覆辙重用宦官,不过是让他们在内宫打打杂,绝不干预朝政。
  “干预朝政者,杀无赦。”福临道,“额娘,我早就想好了的。”
  玉儿凝视着儿子,严肃地说:“明着不干政,私底下难免有龌龊,皇上你防得过来吗?”
  “难道宰相将军,就一定忠心耿耿?”福临似乎预料到了母亲要质问的所有话,平静地反驳道,“朕会看好他们,何况,在宫里更容易管束不是吗?横竖都在儿臣和您的眼皮子底下。”
  玉儿有些失望:“皇上决定了?”
  福临说:“不过是额娘与朕,还有妃嫔们的饮食起居,就这点小事儿罢了。”
  人说厨子不偷五谷不丰,其实内务府里的油水,就是皇室给那些宗室亲贵的零花钱。
  皇帝在宫里吃一口饭,可不是去买一口米就成了的事,也绝不是花一口米的钱就能打发的。
  往后这些年,皇族亲贵们捞不着了,油水全流进內监们的口袋。他们还有了权力,能对宫女,对守城的侍卫,乃至文武大臣颐指气使。
  这干不干政的禁令,待他们将来成了气候,也怕是成了一张废纸。
  “一切尚在筹备中,将内务府完全裁撤更改,大概要一年左右。”福临有商有量的态度,一改往日的急躁,“倘若这一年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您再和朕商量,大不了就不撤了,总要先试试看。儿臣不想让那些亲贵对您的事,对后宫妃嫔的事指手画脚,不然他们总觉得朕还是个儿皇帝,没担当。”
  苏麻喇在一旁听得仔细,朝玉儿看来,主仆二人心照不宣,玉儿道:“既然皇上都想好了,那就试试吧。”
  “他们若来找您的麻烦,就让他们来乾清宫见朕。”福临道,“额娘不必理会。”
  走出慈宁宫,见吴良辅脑袋上磕得青一块紫一块,嘴巴上也有伤痕,定是被哪个进宫找麻烦的亲贵大臣打的,现在人人都找他出气。
  “你的委屈,都是替朕受的,这么想能不能好受点?”福临道。
  “皇上……”吴良辅跪在地上直哭。
  “你熬过去挺过去,把内廷衙门建起来,好好经办宫里的事,做出点样子给外面的人看。”福临道,“将来就能挺起胸膛,就再也没人敢扇你的耳光,你娘给你起了个好名字,你要对得起这几个字。”
  隔着宫门,苏麻喇把这些话都听了,心里明白,哪怕不是吴良辅,皇帝今日也会把张良辅、王良辅推出来。
  谁做主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就想自己的事,自己来做主。
  苏麻喇回来时,玉儿正在发呆,她道:“格格,您不再反对了吗?”
  玉儿恍然回过神:“什么?”
  “內监衙门的事儿?”苏麻喇说,“往后是不是连奴婢,也归那一头管。”
  玉儿冷笑:“他们倒是敢管你啊,真有那一天,我大概也要被赶出慈宁宫,赶出紫禁城,回盛京还是回科尔沁?”
  “您别这么说,您可要强腕压制才行。”苏麻喇道,“岂能真的让奴才在宫里做主。”
  “就怕压下去,压断了我和福临的情分。人总会不自觉地将错误和罪过转嫁在别人的身上,那件事,我已经迅速隔离了他和孟古青,可我觉得福临心里多少是怪我的。他真的会以为我是看见了要嫁董鄂葭音,因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就让人家嫁了。又或是我知道他心有所属,于是故意把人嫁了。”
  玉儿冷然道:“这件事,已经无从去解释清楚,这根刺会一直卡在他心里,也会越扎越深。”
  “奴婢以为,您多虑了,你光想着母子之间生嫌隙,自然看什么都不顺眼。”苏麻喇道。
  “那么皇帝就做些顺眼的事来让我看看。”玉儿毫不留情地说,“他做了多少?”
  “皇上还……”
  事到如今,连苏麻喇也说不出口,说皇上还小。
  但她还是劝:“您对皇上很苛刻,您也总不自觉地拿他和先帝比,和摄政王比,这比得过来吗?”
  玉儿长叹一声:“我是怕我死得太早,再没人护着他。”
  为了这件事,朝廷上闹了有好一阵子,其他的国事之外,福临对此态度坚决,势必要改。
  在内务府供职的宗亲们纷纷被要求交出手中的权力,他们也极力反抗,里外没有交接,宫里一度混乱,深秋北风起,连各宫烧的炭都没能及时供上。
  可福临依旧咬着牙,在景仁宫对元曦说,要她多穿些衣裳,过两天一定能烧上火。
  在皇帝的强硬态度下,裁撤内务府一事总算推行下去,眼看着年关也到了。
  盛京皇宫本有宗亲命妇,轮番入宫侍奉后妃的旧例,大清入关后,为了稳定宗亲的情绪,让他们的女人进宫来看一眼,玉儿也一直应付着这件她最不情愿做的事。
  到如今,福临把人家的零花钱都没收了,脸皮也撕破了,她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撑。腊月里便下旨,从此撤销这条旧规矩,宗亲命妇们从新岁起,不必再入宫侍奉后妃。
  又到一年岁末,看着巴尔娅和元曦的肚子越来越大,两个孩子吃得香睡得好,每天都乐呵呵的,算是玉儿心里能安慰的事。
  再有阿哥所里,二公主和二皇子都平平安安,隔三差五抱一抱孙子们,盼着他们健康长大。
  玉儿觉得自己才四十出头,已经开始过老太太的生活,连心态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平和起来,果然这人最怕的不是容颜老去,而是心老去。
  她对苏麻喇说:“外头说的很难听,说我年纪轻轻守寡,血气方刚熬不住,其实身体上那点事儿,算什么呢?最寂寞的是心里,如今我没有朋友,没有姐妹,没有长辈,我有什么事儿,连个能商量出主意的人都没有。”
  苏麻喇道:“奴婢明白,如今您也只能,指望从孩子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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