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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爱春娇(种田)-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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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养育易峋一日,又凭什么以其父自居?
  宁王自知理亏,便索性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在了茹嬅与易琮身上,好让自己心安理得。
  若非当初这二人偷窃孩子,又怎会有如此局面?他又怎会二十余年对自己的亲生骨血,不闻不问?
  易峋眸色微闪,他便是蓄意激怒宁王的。
  人若动了怒,那口头的话就会松动许多。
  他问道:“王爷这话,真是怪异。我既是王府世子,身份不同寻常,而王妃产育,必定有众多侍从相伴。他们二人,又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堂堂世子自守备森严的宁王府偷盗而去的?且一去二十余年,我在乡下自小长大,他们也不曾到王府勒索一文钱,这于他们而言又有什么好处?”言之此处,易峋忽而一笑,不无嘲讽道:“世子丢失二十余年,他们二人其实也未远去,不过就在京郊,王爷也从未派人寻找,怕不是也没放在心上。若非王爷这许多年来,膝下无子,也想不起要认我罢。王妃产育,孩子竟能被人偷走,王爷对于我生母,想必也就不过如此。”
  宁王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往上涌,他想不也想,冲口便道:“你娘生你的时候,我不在府中。等我回来时,她已经死了。而你,也死了!”


第157章 
  这一声落地,屋中一片静谧。
  宁王粗声喘息着,半晌忽然跌坐在椅子上,两手扶膝,垂首不言。
  冬日里的日头有些稀薄,自窗棂外洒来,映照在他苍苍的两鬓上,使得宁王竟然现出了一丝老态。
  易峋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等着。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宁王便再度开口,嗓音略带着几分干哑:“那一年,你母亲生产前几日,我奉旨出巡京畿,不在府中。记得那日是七月初七,我在任上突然收到府里快马来信,言说你母亲难产,情形十分凶险。月婵身子一向羸弱,自从怀了你更是每况愈下。我原本就十分担忧,但那时是奉旨出巡,不能违抗。收到消息,我便策马疾驰,星夜回府。然而回到府中时,月婵已经离世了。”
  话至此处,宁王的声音竟然带了一丝哽咽。
  然而易峋依旧没有声言,默然听着。
  宁王略顿了顿,继而说道:“据太医所言,月婵生产时身子已过于虚弱,体弱难以支撑,胎儿过大又胎位不正,好容易正过来了,却又引发了大出血。月婵没能挺过去,扎挣了两个时辰,终于没了。而孩子……”说到此处,他微一迟疑,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太医说孩子在母亲腹中卡了太久,出来时已经没了气息,几经救治,终究也是不中用了……”
  这一席话说完,宁王仿佛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瘫在了椅上。
  易峋冷眼看着,淡淡问道:“只凭那些人的几句话,你便信了,不曾深究?”
  宁王双目无神,木然说道:“来接生救治的,都是太医院的女医。死胎,我也确实亲眼瞧见。”
  易峋没有接话,半晌才又问道:“我生母怀胎时便已身体虚弱,你便这么放心,将她独个儿放在府中生产?”
  宁王眸子一厉,转向易峋问道:“峋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易峋说道:“只是不合情理。”
  宁王似是被噎了一下,片刻才又说道:“依着本朝宗府规制,宫中有派女官前来陪伴。正因有这伴产姑姑在,我才放心离去。”
  易峋一脸漠然,又说道:“然则女官到底是外人,王爷竟然如此放心托付?”
  宁王脸色微微一红,斥道:“峋儿,你左来右去无过只是想说,你生母难产过世,为父未能尽到看护职责。但那时候,为父是奉旨出巡,莫不是你要为父抗旨不成?!”
  易峋说道:“就我这段日子御前当差来看,当今皇帝性格宽和仁厚,待下极好,即便是我等,若家中有难事,告假也少有不准,何况王爷是皇帝的亲手足?当年,似也没有什么危及龙庭的紧要事,定要王爷亲自去办罢?”
  宁王脸色铁青,正想辩驳,却听易峋又道:“若非府中有什么值得托付之人,我想王爷是不会在我生母临盆之际,放心离去的。”
  宁王声色俱厉:“峋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易峋问道:“如今这位王妃,我的姨母,那时可在府中?”
  宁王张口结舌,半晌才支吾道:“她是你母亲一母同胞的亲妹,自从你母亲怀孕初始,便入府伴产了。”说到此处,他赶忙添了一句:“她们是亲姊妹,感情极好,那时候你母亲每日的药食差不离都是她亲手伺候的。”
  他本不想提此事,毕竟他和苏月娥是在苏月婵怀孕时便黏糊上的,但即便隐瞒也并没几分意思,还是照实讲了。
  横竖,她们是亲姊妹,托付给苏月娥这个娘家人并无不妥。这里面若真有些什么蹊跷,他人在外面,统不与他相干。
  这二十年来,每逢子夜梦醒,想起这段旧事,宁王便都是这样同自己说的。
  易峋听罢,便晓得再也问不出旁的来,起身竟向外走去。
  宁王见状,情急问道:“峋儿,你去哪里?”
  易峋没有回头,只是冷淡说道:“王爷难道以为,将怀孕羸弱的妻子丢在家中,不闻不问,出了事便同自己没有干系了么?”丢下这一句,易峋便拂袖而去,再不想看这个卑劣的男人一眼。
  妻子怀胎生产在即,竟能放心外出。无故身亡,一尸两命,又草率了结。
  这是怎么样的冷血无情,卑鄙无耻?这样一个男人,竟然是他的生父?
  宁王,根本不配有他这个儿子!
  宁王看着易峋远去的背影,顿时便像戳破了的猪尿泡一般,萎靡不振。
  他有一种感觉,这一辈子他都别想认回这个儿子了。
  绝后,大概就是他这一世的收场。
  那时候,苏月婵难产而亡,他不是没有怀疑,可疑之处也颇多。然则看见那抱出来的鲜血淋漓的死胎,以及苏月娥梨花带雨一般的娇容,他的心便有了偏斜。
  横竖,她母子二人都死了不是,再追究下去,他们也不可能活转过来,他还不如护着活着的那个。
  所以,他便听信了苏月娥及那些家仆的说辞,苏月婵的贴身婢女同府中侍卫私逃,也没有过问。
  谁能想到,二十年后竟有今天!
  宫中,皇后在西窗之下坐着,端着茶碗轻轻抿着,耳里听着宁王妃的絮叨,心中微有几分不耐烦。
  “……峋儿始终不肯认他父亲,王爷焦躁的很,妾身也没什么好法子,只好来寻娘娘了。”
  皇后吃了一口茶,方才抬手,一对杏眼在宁王妃身侧的孟玉如身上轻轻逗留了一下,却见她垂首站立,两手放于身前,面上申请颇有几分惶恐,倒像是个腼腆安分之人。
  皇后心里微微冷笑了一下,转而看向宁王妃:“那王妃今日进宫来寻本宫,却有什么打算?莫非,竟是叫本宫去游说皇上施压不成?”
  宁王妃连忙说道:“这却不敢,只是妾身寻思着,峋儿不肯认父,许是有人从中作祟。”
  皇后眉眼一抬:“哦?有人作祟?”
  宁王妃说道:“娘娘且想,这天下哪有儿子不认亲生老子的道理?不是有人挑唆,峋儿怎会不肯认父?妾身想着,怕不是他那个夫人,在里面捣鬼。”
  皇后面色不改,说:“他夫人?这话却从何说起,王妃莫不是听说了什么?”
  宁王妃便道:“娘娘怕是不知道,峋儿娶这妇人的前后罢?”
  皇后不语,但听宁王妃说道:“这妇人,原是个乡下女子,倒是和峋儿比邻为居。十五岁那年,被卖到我母家做了三年的奴婢,又因手脚不净,挑唆家宅不宁,被卖了出去,却被峋儿买了去。峋儿和她自小一起长大,很有几分情分,又爱她容貌,竟把她娶作妻子。这样一个乡下粗鄙的妇人,又当过奴仆,如何能做世子的正妻?想必她自己也心知肚明,方才挑唆着峋儿不认父。”
  皇后浅笑:“王妃这话有趣儿,她这般有什么好处?峋儿认了父亲便是世子,她是峋儿的正妻,又才生下一个儿子,便是现成的世子妃,何苦如此?”
  宁王妃忙道:“娘娘且想,她这等一个出身,哪里好做什么世子妃?不过是仗着峋儿懵懂无知,捞了个现成便宜。将来峋儿若进了宁王府,哪里还看得上她,门不当户不对,她这个正妻怕是做不长久了。这妇人性子奸诈,颇会谋划,想必是吹了什么枕头风了。”
  皇后听得心里有些发腻,她着实不喜如今这个宁王妃。
  苏月娥生性好强,易与人争端,且倚仗身份,跋扈刁钻,和她亲姐姐苏月婵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眼眸微垂,掩饰着不耐烦,问道:“王妃来同本宫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苏月娥便笑道:“娘娘是不是忘了,当初家姐在世时,曾同孟家的少夫人前后怀孕,便指腹为婚,言说将来若是一子一女便成配?”
  皇后扫了一眼孟玉如,漠然说道:“隐约似有这事,但孟家那少夫人,不是转眼就滑了胎?”
  苏月娥便说道:“娘娘记得不错,然而她自回胡阳之后,便生下了个女儿,就是我这外甥女玉如了。妾身想着,这前头的话还是算的,所以……”
  苏月娥话未说完,皇后便已先开口道:“王妃这主意真是荒谬糊涂!且不说月婵过世多年,孟家那位夫人当时业已流产,这事已不好作数。峋儿如今见有正妻,明媒正娶,堂堂正正,你一个理也挑不出来。那女孩儿,无论以往如何,现下也是陈指挥使大人的千金,算是出身名门。你是要本宫,去逼迫峋儿休妻不成?!”
  私心而论,皇后也不喜秦春娇的出身,也曾动过这念头,但到底是出于对旧日闺中蜜友留下的这一株独苗的爱护之情。
  何况,皇帝亲口封了那妇人一个慧心夫人的封号,底下的意思,还不清楚么?
  皇后能坐稳凤位这么多年,年近四旬,同皇帝依旧伉俪情深而不曾减退,所凭仗的绝不仅仅只是少年时的情分。
  皇帝都中意的人,她去发落处置,不是给皇帝添堵?
  苏月娥看皇后变了脸色,又说道:“我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将玉如送到峋儿身侧,暂且做个侧室也好。一则峋儿身边有个能劝解的人,二来玉如等了他这些年,始终未肯嫁人,于她也算是个交代和终身所靠。”
  皇后只是冷笑,正想说这女子嫁不嫁人同旁人何干,却听门上宫人扬声传报:“皇上驾到!”


第158章 
  这话音才落,皇后当即起身出迎,宁王妃拉着孟玉茹一道跪下,果然见一道颀长伟岸的玄色身影迈步入门。
  皇帝进门,道了一句:“都平身吧。”便亲手将皇后自地下搀扶起来,挽着手朝里走去。
  见到宁王妃时,皇帝只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王妃今日进宫,探望皇后?”
  宁王妃赔笑回道:“是,妾身来同皇后说些家常话。”
  皇帝径自向前走去,同皇后携手依旧在西窗下的罗汉床上坐了,方才说道:“皇后常日劳累,王妃能进宫陪皇后说话解乏,倒是好的。”
  宁王妃赔笑称是,她心中却忽然有些不甘和激愤。
  当初,姐姐还在时,这帝后二人对她是何等亲昵和气,皇后能直呼她闺名月婵,皇帝更是以弟妹呼之,亲热的就如一家子人一般。而等到自己做了王妃,皇帝皇后却并不像对姐姐那般对她,于她的称呼从来就只有一个“宁王妃”,冷淡疏离的仿佛她是一个外人。
  或许,对他们而言,苏月娥永远都是一个外人。他们的圈子,是她永远也无法融入的。
  即便姐姐没了,死了,她也取代不了苏月婵的位置。
  皇后并不想替她遮掩什么,径直说道:“王妃今儿过来,是为峋儿的亲事来的。”
  皇帝瞥了宁王妃一眼,问道:“峋儿不是已然成亲?怎么又来亲事一说。”
  宁王妃脸色先是涨得通红,转而又变得煞白,正想说话,皇后却已先说道:“王妃来说,峋儿如今这位夫人出身不好,与峋儿不能匹配。又说,当年月婵在的时候,曾为峋儿指腹为婚,定下一门亲事。如今峋儿找回来了,就该将那门亲事重新提起。”
  皇帝耳里听着,面上神色倒是一如往常,只是问道:“弟妹当初为峋儿指婚的,是谁家的姑娘?”说着,便又自语道:“这都二十余年了,峋儿也二十出头了,莫不是那家姑娘竟就老在家中,到如今都不曾嫁人么?”
  皇后笑了笑:“就是孟家的孩子,孟家同苏家有些姻亲往来,有这样的事倒也不足为奇。”
  皇帝一时没能想起,问道:“哪个孟家?”
  皇后说道:“便是前些年,皇上发落的孟家。”说罢,就指着孟玉如说:“她便是孟河年的孙女,孟庶人的侄女儿。孟家的少奶奶和月婵指腹为婚,但转眼便小产。这女孩儿,是她到了湖阳才生下来的,前后差不离错了三四年。依臣妾所见,这没影儿的事儿,又不是当初怀上的那个孩子,自然不能作数。但今儿,宁王妃偏要提起,还把这女孩子带进宫来,定要本宫瞧瞧。”
  皇后同皇帝是多年夫妻,晓得他脾气心性,喜怒好恶。孟庶人,原是贵妃,因事被贬,自缢死于冷宫。孟河年,更是个倚老卖老,贪赃枉法之辈。这两人,都是被皇帝深深憎恶之人。她提及这两人,并将孟玉如同他们挂上关系,便是要令皇帝不待见她。
  果然,皇帝浓眉一皱,不提此事,当即说道:“这事荒唐,弟妹过世多年,峋儿也已娶妻生子,重提此事又有何意?!再则说来,这女子根本不是当年月婵定下的那个,这样雀占鸠巢岂不荒谬!”
  宁王妃只觉得脸上**辣的,皇帝说起雀占鸠巢这词儿时,目光便直直的落在她脸上,她也晓得是个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了,他们就没有看得起她过!
  她低头不语,但听皇后说道:“王妃的意思,这姑娘等峋儿到如今也没嫁,不如让她给峋儿做侧室。”说着,她笑了一声,又道:“王妃还说,峋儿不肯认父,必然是他那位出身乡下的夫人从中挑唆作祟,要安插个人在峋儿身侧,好让她仔细劝劝。”
  宁王妃只觉得坐立难安,她没有料到皇后竟然连这一丝丝的薄面都不肯给,她仿佛是扒光了站在这两人面前,羞愤不已。
  皇帝的目光越发冷厉,他冷笑了一声:“王妃,今儿是特地进宫讲笑话来逗朕与皇后乐的么?这女子养在他们家中十余载,都不知世上有峋儿其人,如今才知道便成了一直等着?月婵亡故,那时报说世子也夭折了,她等的是什么?莫不是,她从娘胎里就开始守节不成?!”
  宁王妃讲不出话来,连她身后的孟玉如也一脸泫然欲泣的神情。
  皇帝根本不想再看这妇人一眼,只说道:“本朝用人,自来只看贤能,不问出身。子弟娶亲,当也如此。峋儿那娘子,朕见过几面,虽是微末,却是个灵巧能干的好妇人,配得过她那夫婿。出身不高又如何,好过那些仗着身份却飞扬跋扈、心术不正的所谓世家千金!”一气儿讲完,他又说道:“行了,峋儿为何不肯认父,王妃心中自然有数。王妃,还是回去好好自省,如何能调合他们父子关系,方是你内助的本分,就别在这歪门邪道上动心思了。”
  宁王妃踏出皇宫之时,浑身冰冷颤抖不住,如同从冰窖里出来的一般。皇帝的话,还回响在耳畔。那分明是在说,她抢了苏月婵的位子,活该有今日这番羞辱。
  可是凭什么呢,她和姐姐明明是一个母亲生养的,人人都喜欢姐姐,都说姐姐好,只要有姐姐在场,就不会有人夸赞她一句。自小到大,姐姐都是人们口中温婉贞静的才女,提起她便只是相国府那个被娇惯坏了的二小姐。
  甚至于,就连婚配,姐姐的夫婿也是这京城之中出名的风流子弟,皇室贵胄。
  苏月娥对于宁王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情爱,只是他是姐姐的夫婿,又是这京中名媛淑女们心仪的男人,她便生了抢夺之心。所以,当宁王对她显露好感的时候,她便刻意将他诱到了手。
  她只是想证明,她并不比姐姐差,姐姐的东西,她也一样可以夺来。
  苏月婵对此事,虽有所察觉,却似乎不愿闹大,便没有声言。
  那段日子,看着姐姐有苦说不出的神伤模样,真是痛快不已。
  姐姐竟然生了个男孩儿,她当然不允许姐姐再有能得到男人宠爱的筹码,索性一气儿送他们走了。
  终于,宁王听信了她的言语,她也如愿当上了宁王妃。
  然而,母亲已不认她了,等闲不准她再回娘家。帝后看她,总是冷漠视之。宁王跟她不过好了那么几年,如今也养了一院子的女人。京中,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嚼她的闲话。
  这一切,真的就是她想要的么。
  宁王妃立在宫门前,只见天际一抹残阳似血,西风吹来,冰冷刺骨。
  她觉得很冷,这世上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孟玉如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轻轻问道:“姨母,咱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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