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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避他灼热的目光。“好吧,我是有点想你……”
“好勉强。你进门时的勇气到哪去了?”他支住她的下巴,要地看着他。“我想你,嘉茹,我很高兴你来了。我要你留下,这张床很大,睡得下我们两个人。”
“明天早上祖安醒来……”
“我会把房间门由里面锁上。”
他说着就起身去做。反锁了门,他回到床上。
“放心了吗?他不会闯进来看见我们了。”
“可是我不想……”
“那就不要想。你的毛病就是往往在不该想的时候想得太多。”
“敬桐……”
这次他用嘴唇吻掉她其余的话。欲望立刻回升,片刻之间,除了感觉,嘉茹再也无暇思考了。
嘉茹先听到声音醒过来。
“妈。妈。”
是祖安,他在哭。还有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一个女人。声音有点耳熟。她正要起来,敬桐也醒了,他按住她。
“我去看看。”
他套上一件晨袍,击上腰带,开了卧房门走出去。嘉茹跟着下床,拾起地上的衣服,很快地走进浴室草草梳洗。
“心雯!”敬桐意外地看着客厅里的不速之客,边伸手把啜泣着的祖安搂住。“你怎么来了?”
一身翠蓝丝套装的崔心雯,皱着她优雅的柳眉。“这个白痴儿是谁?怎么会在你这?”
“他不是白痴儿。”敬桐护卫地将祖安搂得更近。“你这么早到这来做什么?”
“早?都快八点了,敬桐。前天你去办公室,我正好不在,你也不留个话。”她幽幽地抱怨。
“没什么要紧事,我去看邵叔。”敬桐拍拍把脸埋在他身上,双手紧抱住他双腿的祖安。他还在抽泣。“你有什么事?”
“没事不能来看你吗?真是的,敬桐。我给你拿东西来。”她从名贵的皮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听说你大功告成了,恭喜称。”
“什么大功告成?”敬桐皱起眉。“那是什么东西?”
“总裁要我送给你的,说你看了就明白了。”她不耐地向抽抽搭搭地躲在敬桐怀里的男孩瞅一眼。“他到底是谁?看到我就哭了,问他话他也答不出来。”
“祖安不习惯看到陌生人。”嘉茹静静说。
听到她的声音,祖安立刻奔向她,躲到她的后面。
崔心雯看看她,再看看敬桐,高傲的表情不变。
“原来你有客人。本来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起吃早餐为你庆祝一下,既然你忙,我先走了。你今天会来办公室吗?”
敬桐捺住不悦。“我和邵叔约好了。”
“那就办公室见了。也许我们可以改吃晚餐。”
向嘉茹象征性的一点头,崔心雯走了。
“没事了,祖安。”嘉茹转身,蹲下来,柔声安抚祖安。他犹一脸惊惶。
“对不起,嘉茹,我不知道心雯会突然跑来。”敬桐说。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站起来,面向他,眼神和语调一样冰冷。“不请自来的人是我。”
“嘉茹……”
“抱歉,打扰了你。”她牵着祖安便要离开。
“等一下,嘉茹。”他拦住她。
她冷冷睨他。“怎么,要邀我参加庆功宴吗?对不起,我没有兴趣。”
“什么庆功宴?”
“恭喜你『大功告成』啊!”她重复她听到的话。“我想我很荣幸的就是造成这个『功』的人吧?”
“你在胡说什么?”
“你何不看看你女朋友专程为你送来的东西?也许我们又可以来一场误会冰释。 ”
他看一眼茶几上的信封,露出为难之色。“那是……嘉茹,那不是你所想的。”
“你不敢打开?我来代劳吧。”
他来不及阻止,她先一步拿到信封,抽出一张支票。看一眼后,她举起它挥了挥。
“五百万,好高的报酬啊,何先生。这是找到我的价码而已吧?跟我上床是你得到的免费额外奖赏,是吗?”
他睑色一阵青一阵白。“嘉茹,你全想错了。你听我解释……”
“我相信我双眼所见,亲耳所闻。”她冷峻地打断他。“你的女朋友兴匆匆带着你的赏金来报喜,期望和你大肆庆祝一番,可是她没想到你除了巨额奖金,还有别的收获。你很幸运,有个如此气度宽宏的女朋友。”
“你说完了没?”他问,十分平静。
“恐怕我是对你说太多了。”她同样平静,只是内心里早已翻江涛浪。
“我可以解释刚刚的事和这张支票,但不是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事情不是你所以为的那样。我和心雯之间什么也没有,她不是我女明友,从来就不是。”
“你的说服力又减弱了,何先生。而且我不在乎她和你是什么关系。支票是我父亲酬谢你的,是你应得的,毕竟为了安排我们父女团圆,你费了不少心思,出了不少力。昨晚,”咽下苦涩和悔恨,她冷漠地加上。“算是我对你的答谢,因为我没有钱,没法出手如我父亲这么大方,委屈你了。”
敬桐用力刷一下头发。“老天,嘉茹,不要把一件美好的事,拿来贬低你我的感情,好吗?”
祖安茫然地来回看着他们。
“感情,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出戏。你演得非常称职,而我又在人生际遇中上了一课。现在戏该落幕了。”
“嘉茹,该死的!”他忍不住吼起来。
“请你不要吓着祖安。”她平声道,双眸进射着冰寒的怒火。“让开好吗?我们要走了。还有,我不希望再见到你,不论我们离开新加坡前,或将来回到家。”
他和她四目互相瞪视。碍于有祖安在,同时他那失去控制的一吼,使祖安又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敬桐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用,他也没法使她听他解释,只好站开,看着她挺直背,带着祖安走出了他的大门。
一路上,嘉茹强忍住内心撕扯的痛楚,还要温言软语地哄一早起来就受惊的祖安。
昨夜她便觉得整个人有若飘浮上云端,到达了一个美得如梦似幻的天堂。结果它果然是个梦幻。还是个残酷的瞬间即逝,如泡沫般的梦幻。
她一生就这一次爱上一个男人。就这一次,她付出了地全部的心和信任,岂料下场如此。只怪她涉世太浅,对男人了解得太少。
计程车停在酒店门门,嘉茹心思恍惚,没想那么多,带着祖安走向玻璃门入口。门正好打开,涌出一群吱吱喳喳的观光客,祖安惊骇得尖叫号哭起来。他蹲在地上,十指抓紧嘉茹的裙角,不论她怎么好言哄慰,就是不肯站起来。他尖锐的哭声引来了-群人围观,嘉茹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红茶来了,咖啡来了。”一个比祖安的哭声更尖锐的喊叫,穿过人群而来。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嘉茹大大松了一口气。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转向挥舞着双手,穿得一身大红艳黄鲜绿,耳朵、脖子和手腕部戴挂得叮叮当当的女人,更别提那夸张的配合衣服颜色的眼影化妆了。
“易风,你真是我的救星。”嘉茹上前拥住她。
“喂,放手,待会再亲热,先救这个小伙子再说。”易风推开她。
听列红茶和咖啡来了,祖安的哭声立刻嘎然而止,也站了起来,甚至还挂着眼泪的嘴部咧开了。
“阿姨红茶,咖啡阿姨。”他胡乱地叫道。
易风翻翻眼珠。“说不定下次他要叫我杂果汁了。来,小乖乖,红茶、咖啡在等你玩哦。”
祖安高高兴兴的把手伸给她,和她走进酒店,他似乎忘了四周的陌生人。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嘉茹问。
“天哪,他那哭声,我在香港都听得见。”易风得意地扬扬头。“如何?上次他在大马路上发威,我灵机一动,就是这庆收服他的。有效吧?唉,咱们这些人类还比不上飞禽走猫对他来得关系重大。”
“我问你怎会突然来了?你真把红茶和咖啡带来了?”
“开什么玩笑?它们上了飞机,人家准把我当劫机者。”
“为什么?”
“你那只红嘴兽呀,成天追着我喊:『意大利刺客』。要不要命嘛!”
嘉茹笑不出来。“意大利刺客”这几个字刺得她心头刺痛。
“我不放心你们啦,艺廊淡季,反正没什么生意,就来找你们一块儿玩玩。”
“我想看有没有机位,有的话,今天回香港。”
“什么?我昨天好晚才到哪,想你们八成睡熟了,没敢打扰,早上一下来就听到小乖乖拉警报。一大早,你们上哪去了?”
嘉茹叹一口气。“说来话长。”
易风终于看到她铁青的神色。“今天要回家?”
“有机位的话。我不想在这发疯。”
“那可不?家丑不可外扬,要疯回家去发。”
“易风!”
“好,好,不玩了,回香港就回香港。你可得详详实实告诉我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弥补我瞎跑这一趟。”
第九章 爱的礼物
已经一个月了,日子每过一天都像一年那么难捱。嘉茹试着忘记敬桐,忘记新加坡那一夜。但太难了。
在屋里,红茶那句“意大利刺客”成了口头惮,时刻提醒她敬桐来此的时光。走到院子里,看到他半夜跑来做好的木桩围篱,令她回忆起他的吻,他的温柔、霸道,偶尔的淘气,和他的体贴、细心。
祖安更几乎天天问起他。她耐不住烦躁,吼了他几次,事后,搂着委屈地哭泣的祖安,她心痛如绞,却欲哭无泪;而敬桐在时,她的泪水掉得那么轻易。
夜里,她思念着他,想得身体每个部分都疼痛。她居然无法生他的气,或恼恨他。即使他利用了她,即使他藉她赚取高额酬金,他帮助她和她父亲重聚是事实,他对祖安的关心和爱护也不是作假。他不需要为一个对他无利可图的男孩耍心机。
易风知道整件事情之后义愤填膺。不过嘉茹略去了和敬桐在一起的那一夜没提。她不是怕易风知道,不过以易风的脾气,她会马上要找他算帐;单听到支票奖赏的部分,她便暴跳如雷了。
回到家,平静下来,嘉茹反而没那么生气,只是伤心感情被愚弄。但是她和父亲再度拾回旧日的温情,敬桐确实功不可没。
“什么功不可没?那只『意大利刺客』根本是罪无可赦!”晓得了“意大利刺客”的由来,易风倒好生夸赞了红茶一番。
邵逸达抽空来了一趟香港,探望嘉茹时,见到了祖安。为了某种原因,嘉茹没有说出祖安的身世。对这个智能不足的男孩,她父亲一见便十分喜欢,且疼爱有加。嘉茹因此更不敢提起祖安的私生子产身分,何况她母亲自己都说不出他的父亲是谁。嘉茹担心她父亲因此对祖安另眼相看。
祖安和她父亲非常投缘,嘉茹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要他称呼她父亲时,他竟自己笑嘻嘻的叫“爸爸”。
只当祖安是嘉茹朋友的孩子,他天真的称呼,邵逸达丝毫不以为意。嘉茹心中则百感交集。祖安和她是同母异父姐弟,他叫她父亲“爸爸”,也并不为过。但在他仍执着地喊她“妈妈”的情况下,场面便有些尴尬。好在祖安的情形特殊,除了心里有数的嘉茹和易风,心照不宣地对视,嘉茹苦笑,乐观随兴的易风倒觉得十分有趣。
易风和她父亲相处融洽,颇有点出乎嘉茹的意料。相交十几年,每提起她父亲,易风总是十分不屑,比嘉茹还恨他。结果他们一见面,彼此竟如久别不见的朋友,相谈甚欢。
听说易风年届四十,邵逸达很是惊讶,直说看不出来。他门口声声欣赏易风的爽性和豁达,也令嘉茹意外。在许多人眼中,易风的作风和打扮,是早期的嬉皮和现代狂放不羁族的综合,是她保守的父亲最反对的类型。
易风的观点呢,她父亲那种男人,是属于她最不屑一顾的“假道学、假正经”的钱囊。
但易风却对她说:“你父亲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他风趣诙谐,谈吐不凡,很有绅士君子风范。”
看来世间真是没有一件事能料定的。嘉茹越发的只想继续待在她平静、单纯的旧屋里,维持她原来无波无浪的生活。她拒绝了父亲要她搬去新加坡和为她还债的提议。
“何先生给我的设计费足够让我少掉两年的负担,那笔钱我知道是你给的,等于你替我还了部分的债,我已经很感激了。”
“那是你的工作换来的报酬,说什么感激?何况你是我女儿,我坐拥财城,却让我的女儿负债度日,象话吗?”
“爸,我结过婚,是泼出去的水了。我是你的女儿,可是现在我姓凌,我不能用你的钱还姓凌的债,请不要再提起报酬两个字,好吗?”
她父亲拗不过她,只好不再提为她还债的事。嘉茹答应“捷英”的新公司开幕时,再邀他到她简陋的寒舍住几天。
敬桐却完全没了消息。一次电话也没打过,她去工地察看装修时,碰到他的秘书云菲,她告诉嘉茹,敬桐因公到欧洲去了,短期内不会回来,他的职务,总裁已派另一个人来暂时代理。
还说什么解释呢?他连和她联络都不尝试。但话说回来,是她自己说了永远不要再见到他。
『捷英』之后,又有两个人慕名找她做室内设计。幸而尚有工作让她忙碌,否则她想她可能会因终日想他而发疯。
这天她正在画一张新设计图,又听到红茶扯着嗓门大叫:
“刺客,来人哪,意大利刺客!”
嘉茹心一慌,笔下乱了一条垂直线。她镇定地站起来,拢拢微乱的头发,走出去。
却是易风在门外,扠着腰瞪住红茶。
“喂,嘉茹,你教教这头红嘴兽一点新字汇好不好?”
“嗄,”红茶啪啪扑着翅膀。“易风,发疯。嗄。母夜叉。”
“瞎!你这个小畜生!”易风抡起皮包要打它。
“嗄,嗄,易风发疯啦!母夜叉!来人哪!”红茶边狂喊边飞进屋里去了。
嘉茹笑得捧住肚子。
“还笑呢!都教你惯坏了。”
“你也真奇怪。它说新字汇了,你也不满意,太难为人了嘛!”
“难为『人』?你就是这样人兽不分,它才这么无法无天,对我这个『人』一点礼貌都没有。啐!看我说的什么话?真给这头笨鸟气疯了,跟它讲什么礼貌。”
嘉茹笑着摇头。
“好啦,好歹你总算笑了,我牺牲点尊严也就算了o”易风挥挥手。“哎,你又有生意上门了。”
“做什么的?到屋里坐吧。”
“不了,我还有事,特地给你传消息来的。你家电话怎么不通啊?”
“大概又教咖啡把线扯掉了。”
“干嘛?你家的猫文明到和你抢起电话来了?”
嘉茹真羡慕易风,永远开朗,自自在在,任何烦恼事,她手一挥就扔到脑后。
“喂,别用这么暧昧的眼光看我好不好?已经有人在谣传我是同性相吸了。”她撅起涂着桃红唇膏的嘴作亲吻状。
“真的?跟谁?”
“跟你呀,大设计家。”她自己一阵咯咯笑。“好,言归正传。你记得买你妈留下的那栋房子的人吗?】
“记得。怎么?房子有问题?”
“隔了这么久,有问题也不干你的事。他们要加盖,重新装修,找你去设计,如何?有兴趣吗?”
“好。”嘉茹一口答应。这个case接下来,她算了算,余下的债差不多就清了。
“真爽快。至于价钱,我谈妥了,支票都带来了。”易风打开皮包。“喏,这是一半的预付款。”
嘉茹接过来,看看上面的金额,不禁张大眼睛。“这家人中头奖了是不是?”
“谁知道?我只管拿钱,你只管收钱,然后……对了,差点忘了,他们全家出国旅行去了,把钥匙交给了我,要我拿给你。”
“做什么?”
“去看看呀!看你要如何设计。主人说啦,不必经过他了,你的设计,他有信心。他希望三个月以后回来,能看到成果。赶得出来吗?我知道你手上还有两件case在赶。 ”
嘉茹奇怪地看看手里的钥匙串。“我的图画得快,其他要看包工。”
“行啦,你看着办。我走了。”
“易风……”
“感性的话省下来,等我需要满足虚荣心的时候再说,此刻我需要的是男人。”
除了好笑地摇摇头,嘉茹只有摆摆手,目送她飞车而去。
一生能有这样一个朋友,夫复何求?而即使易风如此率性,曾经扬言要将男人自主命中赶尽杀绝,独身一生一世的人,也开始喊着需要男人了。
但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男人。握住那串钥匙,虽然它们已经换过,但仍然可以开启曾经属于她的家的屋子。那栋房子是她母亲在她同意嫁给那个男人后,买了送给她的。现在嘉茹知道她用的也是父亲的钱,是父亲送她的结婚礼物。
那或许是她母亲唯一的一次,没有把父亲给她的钱用到赌场上。结果为了还债,嘉茹不得不卖掉它。现在她却要去为它的新主人设计它的新面貌。这或许是老天给她的机会,让她重回旧居,体会以前不知道的来自父亲的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