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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心妙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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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无法救治吗?请你想想办法救她,要多少银两都没问题,要什么药材我都会去找来……请救救她!”以凝儿的性子,失去双脚比要她的命更让她痛苦啊!一辈子没有子息就算了,他不在乎,但他在乎凝儿!
  老大夫摇摇头,叹道:“这老朽真的无能为力,或许公子可以另请高明,但这腰骨重伤……唉……”老大夫又摇摇头。“老朽回去让童子将药送来,先将夫人的身子养好再慢慢寻医访圣才是良策!”
  夏侯泱回到房中,看到钟凝已经醒来,连忙到床边握著她的小手,轻道:“凝儿,我终于盼到你醒来了!”
  钟凝微微出神的小脸,在听到他的话时转过来面对他:“泱哥,我睡了很久吗?这儿又是哪儿呢?”
  “你睡了两日,这儿是丰九城。”
  “我……我想起来了……我掉下崖了……但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应该在雁子坪上才对啊!
  夏侯泱有些局促,伯她问起她的伤势,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正愁著,只听她又道:
  “泱哥跳下崖找我吧……”软软的嗓子有些哭音:“傻泱哥,好傻好傻……”要是不小心死了怎么办呢?
  “傻的是凝儿。”他替她揩去淌下的泪珠。踌躇著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她的情况。
  “泱哥比我的自由重要多了啊!”
  昔日她在他的耳边所说的话,突然在他脑中响起……她当真为了他牺牲了她的自由!但……她何辜?
  如此活泼灵动,博学多才的小姑娘,上天怎会如此残忍?!剥夺了她自由行走的权力,一如剥夺她的梦想和快乐啊!
  老天……如果他可以选择,他情愿是他中毒身亡……
  “泱哥!”钟凝忽然唤道。
  “嗯?”
  “帮我准备一副拐杖好吗?”她轻道,声音有些悠远。
  夏侯泱诧异:“你……”她怎么知道的?!
  钟凝浅笑,有些凄恻:“泱哥忘了,我也算是个医者。”她一醒过来,就发觉腰像要断裂一样的疼痛,她自己抚摸已经上药的患处,马上就明白她的腰骨碎裂了。
  她学医,所以明白这样的情况,就算日后骨头长好了,里面的经络也不会痊愈,她的腿是没药医了!而且,腰无力,她日后生育恐怕会有困难……
  不能生吗?不能走的废人又不能生……
  是她啊?!
  “你会好的,我带你去寻访名医……总会有人有法子治好你……一定可以再行走如常的!”夏侯泱急切道。
  钟凝的平静让他好害怕啊!她知道了实情,却不哭不闹,连一点应该会有的悲忿都不见……这比哭出来让他更担心。
  钟凝向来和寻常女子不同,但他此时却盼望著她向寻常姑娘一样,有了痛苦委屈就大哭一场,也比憋在心理强的多!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呢?”
  “八月十三日。”夏侯泱回答,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我不会丢下你离开的,如果你是想打这个主意,我不允许。”
  钟凝叹道:“泱哥,他们都在大都等你……我写信给我爹娘,他们很快就到了!你别挂心我……”
  “凝儿!我不会放下你的,就算你爹娘来此也是一样。”他朗声道。不喜欢她一直在打离开他的主意。
  “是吗?”一个悦耳的男音由门外传来。旋即房门被打开,飞跃进一青一紫两道身影。
  床上的钟凝讶道:“爹?!娘?!”怎么来到这儿的?
  钟湛将头上的纱帽取下,露出一张狂猖的俊容,四十多岁的年纪,气质揉和了温儒尔雅与狂放自适,相当地吸引人。
  在钟湛打量夏侯泱的同时,夏侯泱也仔细地看著闻名已久的玉面神算,两下评估之后,均在心中喝了声采,果然是个人物!
  钟湛率先开口:“要说大话,也得看看是不是有这个本事。”
  夏侯泱拱手为礼,诚恳道:“钟前辈、钟夫人,令嫒受伤是为我所致,我断不可能放下她离开。”
  钟湛锐眸扫向夏侯泱,冷声道:“哼!你也知道是为你!你大概不知道,凝儿为你承受了桃花劫吧!”
  夏侯泱大惊,想起许久之前凝儿曾跟他提过,他有个桃花劫的事,后来因为事情多又忙,他也就给忘了,而今想起来……老天!竟是由凝儿代他承受了!
  钟湛知道他一定不明白,为什么他的桃花劫会由凝儿来承受,于是淡道:“桃花劫是一种情债,原本应由本人承受,而且非死即伤,但一旦有此劫之人有两情相悦的对象,此劫就会移转到伴侣身上。”
  钟凝轻道:“爹别说了,就当是女儿求您吧!别说了……”她知道泱哥的性子,他会很自责很自责的,她不说就是不想要他为她过意不去,可是没想到爹竟然来了,也说了。
  钟湛和妻子来到床边,怜惜又心疼爱女变得憔悴,他们的女儿向来是活蹦乱跳的,什么时候这么病恹恹来著!
  “凝儿,别担心,爹带你上长白山找太师父。他老人家医术冠古绝今,一定会治好你的!”他师父逍遥散人是当代名医,搞不好有办法救治他女儿的伤。方才话虽说的满,但他其实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这样的伤势……
  “爹、娘,你们怎么知道凝儿在这儿?”她知道爹爹一定算出她出了事,只是怎么这么巧,竟找到这儿来了!他们不是在云游吗?
  骆影婵柔声道:“我跟你爹在途中知道鞑子在找你,哪儿还有心游山玩水?一路寻来遇到追捕你的鞑子们,说你落了崖,我们就沿洎水往下找,这才找到这儿!”她的傻女儿啊……钟家真是专出痴情种……跟她爹一个样儿。
  “对不起,女儿让你们担心了!”钟凝哽咽道。在这种时候见到爹娘,真是让她好想流泪啊!
  骆影婵亲亲女儿的额角,轻道:“傻丫头,道什么歉呢!”
  钟凝想了会儿,轻唤:“泱哥,起义的日子就要到了,你快动身吧……多保重……我……出门八个多月了,有些想家。你别担心我,我有我爹娘照顾,没事的!”
  “凝儿……”都这种时候了,她还是只为他著想……
  钟凝又道:“白首之约……也请泱哥忘了吧,就当从没提过。日后,日后寻一贤良女子共结鸳配,凝儿……会祝福你。”钟凝将小脸转开,不再看他,两行清泪就此决堤。
  她的脚是好不了的了……也不能生育……
  那么,她怎忍心拖累他!
  夏侯泱闻言如遭雷劈,痛苦叫道:“凝儿……”她怎么可以这么想!
  这样好吗?骆影婵看向丈夫,钟湛不置可否。
  这对小情人感情用得多深是看得出来的,她明白凝儿的顾虑,但为人娘亲的私心来说,她不希望女儿孤老终身啊!
  拭乾泪痕,钟凝对父亲伸出一双臂膀:“爹,凝儿想回家了!”快走吧!快些离开!看不见……看不见就不会痛苦了……
  夏侯泱著急地想靠近她,却被钟湛一掌震开,哇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钟凝急道:“爹!别伤他!”钟凝清楚,虽然夏侯泱武功极高,但再高也不会有她爹高。任凭夏侯泱是武学奇才,也下工夫苦练,但对于同是武学奇才的钟湛而言,他硬是少了十八年的火候啊!这种时间的差距,不是随便可以补得上的,更不用说他此时左肩还有伤。
  钟湛收手挺立,冷道:“想想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若你确定了是我家凝儿,来娶她,我会成全你们;倘若不是,今生就别在我眼前出现,光你害她到这样,就够你死一万次了!”这小子他挺喜欢,但他身上还背负著抗元的任务。站在汉族子民的身分看,他欣赏他的责任;但站在一个忧心忡忡的父亲的身分看,他不允许这男人心目中,有比他女儿更重要的事。
  “钟前辈……”
  钟湛飞快地出手点住夏侯泱的穴道,淡道:“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吧。两个时辰以后穴道会自解,你自便。”
  钟凝担心地唤道:“爹……”
  钟湛伸臂抱起她,柔声道:“别担心,他死不了的!”转身往门外去。
  骆影婵跟在他们父女俩身后,出房门时回头看了夏侯泱一眼。
  “爹……”钟凝无奈的声音由门外传来。
  “乖女儿,爹爹这就带你上长白山找你太师父……”
  声音渐渐远去,留下夏侯泱一人僵立房中。
  ……对他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
  一阵带有冷意的凉风抚过夏侯泱的面颊,身穿银白色战甲的他,一如天降的战神一样,挺坐在跨下的黑色神驹上。
  从这个山坡上刚好可以看到整个斜谷中的情形,夏侯泱冷凝著俊容向下望,没有一点表情。
  一个士兵来到他的身后,恭敬道:“启秉将军,全军都部署完毕。”
  夏侯泱默然点头,让士兵退下。
  “凝儿……”他抬头看天,脑海中净是他朝思暮想的丽容。“你好吗?”身子好些了吗?伤处疼吗?“不在你身边,你能谅解吗?你想我吗?多希望……也能让你看看,你亲自部署的战略获得施行。”
  起义后,夏侯泱就率著两万大军直奔上都,奉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鞑子驻精兵的上都城。
  两万义军对上十万的鞑子精锐,他们都清楚这会是反元最重要、也最凶险的一个战役。
  可是,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有凝儿。有她的战略智谋,有她巧笑倩兮的容颜,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三天前,他率兵到鞑子的上都军营叫阵以后,与鞑子兵交手不到十回合,就佯装兵败逃走,果然引出鞑子的大军追杀。他们就这样且战且败且走,已经成功地将鞑子的八万精兵引入这斜谷之中。
  “善用地形的特点,以多围少也不是什么难事。”
  还记得那日,她神采奕奕地笑著这么说。夏侯泱泛开温柔的笑意,他的凝儿是这么的聪慧,这么的与众不同啊!
  深吸一口气,夏侯泱拉转马身以雷霆之势奔下山坡。
  相思得捱多少个日子?
  就在今天作个结束吧!
  以后,起义与抗元……再跟他没有关系。
  马车停在一处林荫下休息,钟湛将女儿抱到一块草地上,让她晒晒太阳。
  骆影婵将吃食准备好,拿来给丈夫跟女儿,轻道:“方才咱们经过市集的时候,有人说义军在上都连吃败仗,已经避入斜谷中了。”她看向神色自若的女儿,问道:“凝儿,你不担心你泱哥吗?”
  钟凝摇头:“泱哥不会有事的,败兵只是个计谋。”是她设计的,她最是清楚不过。
  “骄兵之计?”钟湛马上会意过来。“那小子挺会用兵的嘛!”鞑子兵真进入斜谷之中,最少也死九成以上!
  钟凝轻笑,不多作解释。
  虽然泱哥选择了起义,但她不会怨他的……她明白,逐鞑子出中原,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事。
  他是个天生的将领,专为万民而生。
  那么,她又怎能独占他呢?
  酸涩……在心口蔓延……
  她有些凄楚地笑著。就算心里明白,但……人果然是没有那么豁达的!
  接过娘亲递过来的馒头,钟凝突然一阵心悸。
  “凝儿?”看她身子突然一颤,钟湛夫妇同时唤道。她的脸色好差啊!
  “我……”想说自己没事,钟凝眼前却闪过腥红一片……
  那颜色……像血……
  画面渐渐清晰,婉蜒的红色小溪,在银白色的钟甲上流窜。
  高大的身躯俯依在马儿上,一动不动的。
  接连著,脑海中有著乱烘烘的声音。
  有厮杀呐喊!
  有焦急呼唤!
  苍白的俊容掠过眼前……
  “啊!”钟凝尖叫,旋即意识渐远……
  那人……是泱哥!
  第九章
  钟家三口缓缓地向北行去,时序已然是秋末的十月初,在北方已经有冻人的寒意。
  钟凝的外伤早就已经痊愈,只是无法独自站立行走。钟湛夫妻一路寻求珍奇的妙药,可伤势仍然没有多大起色,让人不由得有些灰心起来,但钟氏夫妇并不放弃为女儿治伤的念头。
  骆影婵端著药碗推开房门,看到女儿正倚著床板看书。“凝儿,吃药了!”她笑,看到女儿每日如一的皱起清丽的小脸。
  “娘,这药真的好苦好难吃啊!”天知道她最怕吃药了,这一个月半以来她吃的药比过去十七年都多。
  骆影婵缓缓吹著药汁,笑道:“你从小就是伯吃药,你爹疼你给你调了蜜在里头了!”叫她吃药简直像要她的命一样。
  钟凝乖巧地将娘亲送到口边的药汁喝下,马上皱了一张小脸,连忙喝口水冲淡药味,才道:“调了蜜还是一样难吃!”
  “良药苦口嘛!”骆影婵将药碗放上桌子,又坐到床边道:“今儿个听说义军又传捷报了!”
  钟凝不自在地别开眼:“那很好啊,逐鞑子出中原指日可待。”
  一个月前,在她眼前突然浮现夏侯泱一身是血的画面,让她担心得昏厥,而当夜更发起高烧!后来隔日一早,义军在上都大捷的消息传了开来,也附带了夏侯将军中鞑子冷箭的消息,虽然情形一度很危急,但听说是稳定下来了,总算也让她宽下心。既然知道他没事了,钟凝也就逼自己不要再想起他,那滋味太苦涩!
  骆影婵轻笑,女儿是她生的,在想什么她会不知道吗?但明知故犯向来是她的癖好,女儿愈是逃避她就愈是要提。“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她们都心知肚明,那个“他”指的是谁。
  “义军十多万人将领十多位,天天有他的消息才奇怪。娘,别谈他了!”她就是不想时时刻刻都想著他。
  虽然她还是很爱他,也明白他的选择,但她不想思绪一直被他占据,她害怕有一天她会开始怨起他来……
  口是心非的小丫头!骆影婵偏不让女儿逃避:“是吗?在大都时可是每天都听到人在说,夏侯将军在上都大捷呀!这可是一役成名,打鞑子最难的一关给他打下了,后面消声匿迹未免太不合理。”
  “娘……”别说子……
  骆影婵将女儿搂到怀中,轻道:
  “凝儿,我们可以欺骗所有的人,可是没法子欺骗自己的心。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相信你明白我所说的!”轻轻拍著她的背,又道:“前一阵子你问你爹,为什么看不出你自己跟你泱哥的命盘数,还记得你爹怎么回答吗?他说你们命中注定了要相属,因为爱所以生命相涉相依,而学命的人跟所有人一样,最跳不出的就是自己的情关,所以你看他的命是一片朦胧,因为你爱惨了他,再也没法子以旁观的角度去瞧,而你也涉入他的生命,所以连自己的也算不出。爱的这样深的情感,说收回就真的能收回吗?”
  偎入母亲温暖的怀中,钟凝垂泪低声道:“娘……我好苦啊!我好想泱哥,好想好想……明明就是我自个儿推开他的,却又巴望著他回来……回来又如何呢?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所有的事都要人家代做,连洗澡、如厕都需要帮忙……如何配得上他?”
  骆影婵摇头,轻道:“我跟你爹可没放弃治你的伤,怎么反而你先认输了呢?我的小凝儿向来是最有勇气的啊!再说……你也太小瞧了你的泱哥,他岂是这么肤浅的男人,还是你要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钟凝迭连摇头,急道:“我没看走眼,泱哥是最好的,只是我没办法……况且我不能生育,没有男人可以接受自己没有子嗣传香火的……”
  “是吗?”那小子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骆影婵挑眉。
  “是的!我……”钟凝泪眼迷蒙,哽咽说不出话来。
  “与其这样瞎猜,你何不自己问问他?”
  “啥?”钟凝不解,疑惑地看向她娘亲。
  只见骆影婵巧笑倩兮地去开了房门,夏侯泱赫然就挺立在门外。
  “泱哥?!”钟凝傻眼,他怎么会在这儿?
  “钟夫人……”
  骆影婵缓步出门,笑道:“快要改口了,你可以先自己练习练习。凝儿就交给你了!”
  一个时辰前,这小子寻上客栈来,说他为义军拿下上都后,就卸下了军职,如今该了的责任都已交割完毕,他可以完完整整地为凝儿所有。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凝儿,而对义军则是一份责任。上都之役是他所承允的工作,也是凝儿亲自布局的战役,他向来重然诺,也不愿凝儿的心血白费,所以他亲自领军打下上都,算是对义军作一个交代。而事情已经了结,他解甲归隐,将永生守在凝儿的身边守护她。
  听到这儿,她就放心地丢下夏侯泱,给她亲亲相公去刁难,而她自己端了药来房中看女儿,知道自己过没多久就要多一个半子了!
  哎呀……才三十六岁就要当岳母……真有些难接受呀!
  替小俩口将门带上,准备去找她夫君感叹一下。
  岁月催人老喔……
  房里终于只剩下一个月半未见的两人,一阵无语的宁静围绕在两人四周。虽然久未相见,但一刻不得闲的思念,不曾让时间在彼此间划下距离。
  夏侯泱缓步到床畔坐下,凝视著这张让他每每在午夜梦回间,蚀心呐喊的丽容。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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