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奼奼求痴-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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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伯,当日您给那船东的两张各五十万两的银票,已被小侄派人自他居处中搜出,上头明明白白是您的签名,这么大笔银两是造不了假的,由于金额太大,那家伙原是想等过几年再用免得引人疑窦,却没想到现在反成了可以死咬住你的证据。”
  “你……”霍彰显哑了嗓。该死!当时该坚持以金子交易的,偏偏对方不肯,想来是先预留了这条后路,这么大笔签了名银票落在对方手里,彼此之间又不曾有过什么生意往来,任谁都看得出其中必定有蹊跷。霍彰显瘫在椅上,终于不再为自己辩解了。
  “世伯想问小侄何以不将此证据直接交由官府处理是吗?”
  聂云飞睇着那瞬间仿佛老了十岁的老人。“一来我想先知道为什么,你会对个相交了数十载的好友起杀机,二来……”他停下话,冷着眼半天没有声音。
  “你是为了惕世吧?”霍彰显慨然睇着他。聂云飞点点头。
  “没错,是为了惕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是个真正的好人,却不如我坚强,我不愿他被迫承受和我一样,在一夕间家园全毁,还得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遭遇,惕世在乎旁人的想法与眼光,这样的压力会毁了他的,”他的瞳眸清清幽幽的,“从来只要我有难,惕世就不曾离弃过我,而我,也绝不能推他人绝境。”能这样时时体念着对方处境的,才能算真正的朋友吧!而他,对那相交了一世的挚友究竟做了些什么?氛围凝滞,沉默良久的霍彰显突然双膝软倒,跪在聂云飞眼前,老泪纵横。
  “云飞,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父亲!”
  聂云飞冷冷瞧着地上那颤着身哭泣不止的老人,没有表情。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要的只是原因。”霍彰显哭了半天才哑着嗓离口。
  “二十多年前,我和你父亲原是生意同伙,后来因着生意做大,彼此理念又有不同,他沉稳我躁进,所以到后来就协议将合作的事业拆开,各做各的,而事实上,那几年里,霍记钱庄表面上虽然风光依旧,但实际上因着我错误的几项投资失败,底部早已成了个挖空的大洞,挖东墙补西墙,若非你父亲总能适时的支援,我的生意早就垮了。”
  霍彰显叹口气。
  “这样的日子过多了,心里总觉得不牢靠,老想着如何找个机会来个大翻身,恰逢那年黄河在豫西泛滥溃了堤,皇上提拨大笔银子要购买筑堤建材,我听了几个专捞偏财的酒肉朋友的建议,先想尽办法标到这笔大生意,再用劣等海砂充做岩砂,千斤百石地运至了豫西,两种砂砂质虽不尽相同,但单视外表是辨识不出的,一旦涌上了泥浆糊进了堤防,谁也不知道我从中赚了百万黄金的差价。”
  “这样的堤防若遇上大汛挡得住吗!”聂云飞出声问,心底已有了数。
  “一般小水患不是问题,若遇上大汛就……”
  霍彰显摇摇头。
  “可我想着这样的天灾又不是年年碰得着,哪会这么巧?况且刚溃了堤,再犯事许是十年八年后的事了也不一定,难保这中间不会有人再去加强防范,加盖堤防,而若真是十年八年后溃了堤,届时年代久远,谁又会记得当年是谁提供的泥砂?还有,若真溃了堤,肇祸的原因可多了,不一定会猜到问题是出在砂石上头,且一切都冲垮了,什么证据都没有还怕啥?”
  “这事却让我爹知道了?”聂云飞蹙起眉心。
  “我知道以你爹的脾气是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开头时我还瞒得住他,可因为我要买海砂先需要一大笔银子周转,只得向他开了口,他倒是二话不说就借了,我没跟他提这事,他却辗转由我买砂的地方知道,上门来大骂了我一顿,叫我无论如何不能做这种违背良心、祸延子孙的事。
  “我跪在地上恳求他睁一眼闭一眼,容我这次,因为我已将全部家当都押在这宗买卖上,赢了,一辈子不愁吃穿,输了,就得沦落街头全家行乞。”霍彰显慨然睇着聂云飞。“当时你爹开了口,他说彰显,你想我聂诚有可能看着你全家行乞街头吗?撇开咱们三十多年的交情不提,云飞和茉馨那桩婚事咱们也不知谈了几回,你的和我的还有差别吗?你想东山再起,想安逸度日都成,只要你开口,聂大哥全数资助,只是这昧着良心的钱你无论如何不能要,一定要将那砂石给运回,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惕世和茉馨积点福气。”站在旁边,越信忍不住怒吭着气。
  “人家聂大爷都同你如此说,样样帮你想妥了,就像云飞对你儿子一样的用心,你怎地还猪油蒙了心,不开窍硬往里头钻,还设计害人?你这样恩将仇报,像个人吗?”
  “我不是人,你骂得对,我是个畜生,一个让猪油了蒙心眼见利忘友的畜生!”霍彰显老泪满脸哭得抽噎。
  “当时我回了聂大哥说这事是放出的箭矢回不了头了,这节骨眼同那些买料的官爷认罪就是欺君大罪,是要吃牢饭的,请他无论如何放过我,可他仍是一意坚持说,如果我真的人了狱,家小这边他会帮我打点,顶多几年就能出来,一切可以重新开始,话说完他整装北上,由宁埠口上豫西,打算亲自阻止当地修堤兵工不可用我提供的材料。”
  “于是你便起了杀心,非置我爹于死地不可?”聂云飞脸上虽然依旧没有表情,心口却起了痛,他的父亲,那个刚正不阿的老好人,竟是死在自己视如亲兄弟的挚友的计谋里?
  “是的!”霍彰显止了哭泣,愧然长叹。
  “我买通了船东让你父亲踏上死亡的旅程,你父亲死后,我十分愧疚,一心想要帮你重振父业,却让那殷福给缠上了不放,你父亲死前与我的争执他十分清楚原因,也猜到你父亲的死与我有关。
  “他捉住了我的把柄,逼我帮他窜改你父亲的印信及文件,利用你对我的信任及你本身对家业的漫不经心而……”
  “而夺尽我聂家产业?”聂云飞帮霍彰显接了话,冷睇他一眼。
  “世伯方才在酒席上叫我交朋友要当心,有关这点小侄庆幸做得比我爹好,没像他一样交上个要命的朋友,一个赌坊老板越信帮我大江南北查清楚了我爹并非意外致死,另外,我还有个在府衙当差的好朋友。”
  聂云飞嘲弄地笑了笑。
  “偏这家伙也是我在赌桌上交到的好友,可见再如何不济的场所,只要有心,依旧可以交到值得深交的朋友。
  “那家伙在前些日子已帮我逮着正在东北风流快活的殷福,并自他那儿帮我取回挥霍得只剩一半的银子,和他身上与您通讯的书信,至于殷福,”聂云飞冷笑,“因他还犯了些别的案子,后半辈子怕都得在牢里蹲着了。”
  “那么我呢?”霍彰显闭上老眼瘫跪在地,“我这利益薰心,连老友都可以戕害的畜生,又该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聂云飞叹口气,在霍彰显面前跨低身子,眼神首次出现了痛楚。
  “这也是我为何在知道了这一切事实之后却还要隐忍着,非要等到今日你寿辰时才来问你的原因。
  “在你一家子快快乐乐、在所有人举杯齐贺你寿比南山之时,你的心,可有一瞬想过那因着你而被江神夺去了性命的老友?那个善谏你却引来杀身之祸的聂诚?”
  “别再说了,云飞,别再说了!”霍彰显颓然抱头痛哭。
  “我不骗你,自你父亲死后,这三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是在悔恨中度过的,一步错步步错,我错在好高骛远,错在贪得无厌,可却残忍地让我最好的朋友为我的错误送上一条命!
  “云飞,你将我交给官府吧!甚至,如果你想要亲手结束我这条老命,我都不会怪你的。”
  “你不会怪我,惕世却会,即便他明了了原因,若你真死在我手上,反过来就要换我和惕世痛苦为难一辈子了。”聂云飞霍然起身,一脸冷然。
  “你的错误不当由惕世或茉馨来掮负,不论你去蹲牢或你死了,那留在世上遭人唾骂轻视的人,都不会是你而是惕世,这样并不公平,这也是我会让越信把银票盗来,让船东无法指证你,官府无法缉拿你的原因。
  “我爹和船上另二十四条性命的骤逝,虽是出自于你的授意,但依旧是死在那动了手脚的贪心人手上,那家伙万死不足惜,而殷福也已得到他应得的报应,那么你呢?霍彰显,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厂”由着你,云飞,无论你决定要怎么做,我都会欣然接受,只求,“霍彰显合上了老眼,”只求后半辈子能够不再受良心苛责,可以安眠一夜。“良久之后,聂云飞终于出了声音。
  “我要你将所有生意除了霍记钱庄全都结束换成现银,尤其是那些经由买卖劣等砂所得来的钱,全部捐至豫西,做为那些遭遇洪水的灾民们重新筑堤及济贫所需。
  “我爹既是为了这档子事枉死,只有这么做才能使他在九泉之下安眠,霍记钱庄是留给惕世的,将钱庄留给惕世后,我要你上古刹念经诵佛,将念经所得福报全数回给那些被你害死的亡灵。”霍彰显跪伏在地上,向聂云飞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衷心感激。
  “多谢贤侄,既顾全了惕世的后半辈子,也给了我这罪人赎罪的机会。”
  “别再拜了,通常只有死人才会让人这么伏地大拜的,我受不起!”冷冷拂袖,聂云飞踱离了他跟前。
  “回前厅吧,咱们离开了这么久,霍伯母他们怕早已等得不耐烦,你答应的事情明日再开始,夜,我希望你能让惕世及茉馨享受拥有父亲陪在身旁,共享亲情的最后一夜。”眼神黯了黯,聂云飞想起了他死于非命的父亲。
  “惕世欠我一个要求,可我一直没办法开口告诉他,我对他的惟一要求就是希望他能原谅我,选他父亲大寿之日来讨回他父亲欠我聂家的公道!”说完他大步跨出门。越信摇摇头随于后,没理会身后那一阵阵悔不当初的哭嚎。
  第九章
  凉凉夜风袭来,猛然让齐奼奼打了个寒颤,事实上那只是个很小很小的寒颤罢了,但正拉着她往逸乐居方向而去的聂云飞却察觉到。他脱下外衣被上她肩头,再度牵着她行在夜里。齐奼奼没出声,心底是暖暖的感动,他向来鲜于在人前表露关怀或情绪,这会儿,她偷偷觑着他的侧脸,他的瞳眸虽淡漠依旧,却似乎和往日的冷情有了些许的不同,暖了点,眉心也敞了点。
  她喜欢他的转变,只是不知他这转变因何而来?是因和那霍老爷在内室中的一叙吗?
  “你到底送给霍老爷什么礼?”她好奇问着,“瞧他回到厅上时面色红润、眼眶红肿,像哭了几回似的。”
  “是呀!”聂云飞淡着嗓,“这么大的礼他真是该感激得涕泗纵横的。”
  “那么,你究竟送了些什么?”
  “齐奼奼!”他扫了她一眼,“你怎么总有这么多问题?你忘了之前因为乱问问题而险些被我赶走的事了吗?”
  “我没忘!”她红了脸,“可今时不同往日,你赶不走我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停下足,放开她的手眯起眸子。
  “什么意思?”
  “我帮了你的忙在你眨眼时点了头,这事你我心里都有数,我帮你推却了霍老爷提出的婚事,帮你脱了困,而现在,轮到你帮我做件事情了,不是吗?”
  “我真的眨了眼?”他淡觑着她,有些坏心眼地想看她心急的模样。
  “真的、真的!我绝对没有看错。”果不其然,这丫头当真发了急。
  “而你,也真的点了头?”她使劲的点着头,用力之猛差点扭到了脖子。
  “轻点儿吧!成,就算我真的眨了眼,而你也真的点了头,可约定归约定,口说无凭,又没有中间人,我为什么非得守诺不可?”他一脸无赖状。
  “因为赌痴聂云飞向来最重信诺,有关这点我已同越大叔确定过了,你是那种打死也不会赖账的人。”嘴中说得果决,可齐奼奼心底已生懊恼,当初真是该用白纸黑字来写明的。他继续要着无赖的笑容,“可就因着从不曾反悔过,让我真的满想试试那是什么滋味。”
  “你不能这样的,不可以骗人……”见她急得红了眼眶,聂云飞才气定神闲地饶过她。
  “说吧,齐奼奼,你死缠了我这么久,究竟是为什么?”
  “其实……”她磨蹭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说出,“其实我要你帮我的忙,就和你要我帮你的忙是一样的。”
  “你在说绕口令吗?”聂云飞忍不住笑出来,“什么叫你要我帮你的忙就和我要你帮我的忙是一样的?难不成,你要我去当你的假未婚夫?”
  “对了三个宇,错一个字。”她声细如蚊不敢看他。
  “对了三字错一字?”他皱皱眉,“齐奼奼,你要我当你的‘真’未婚夫?”她抬起头一脸赞佩,“聂大哥,你真的真的很聪明耶!”
  “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傻头傻脑地答应你!”他不带好气。
  “可,是你自个儿答应要许我一个要求的呀!”她又发了急。
  “用以身相许来当约定?”他哼了一大口气,“那我未免输得太彻底,我只是让你当个假的罢了,却得回报你一个真的一辈子?”
  齐奼奼半天才嗯嗯呀呀挤出声音,娶我当真这么委屈?我有这么讨人厌吗?“
  “那不是重点上他睇着她。
  “不然什么是重点?”她傻问。
  “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让人知道我聂云飞是被女人算计,而将一生赔到对方手里的,那我以后还如何顶天立地当个男人?”
  “真这么严重?”她愁着脸。
  “就这么严重!”他点点头,继之皱起眉,“齐奼奼,你究竟是为什么会盯上我非让我娶你不可?”
  齐奼奼温吞的将因皇兄被桃花精作祟,需要她们五姐妹外出寻痴的事向他全盘托出。
  “所以……”
  聂云飞一脸了然,总算明白她痴缠不休的原因了,可愈是明白,他的脸色就愈是难看。
  “你是因为我的赌性才看上我的,换言之,也不是非我不可喽,真是如此,不难!我可以帮你找来十个赌鬼百个赌痴,帮你全带上齐坛国,让他们一个个都喜欢上你,一个个都自愿割破手掌将血涂抹在树上,反正你只是一意想救你皇兄,一意寻痴,谁都可以的,不是吗?”
  他愈说愈恼,脸色阴沉,之前虽不明白她亲近他的真正理由,可总认为她一定是因着喜欢他才会非他不可,这会儿突然知道她看上他的原因,竟是为了该死的桃花精,该死的皇太子!
  而他,不过是个准备拿去救人的工具?
  而她,为了救皇兄连感情都可以出买?
  “不!不是这样的,云飞!”齐奼奼双手攀紧他青筋微现的手臂,“我承认之前接近你是为了皇兄,可我是真的……”
  她可怜兮兮地开了口。
  “我是真的爱你呀!”
  月牙儿下,聂云飞突然有种想要长啸的冲动,而这种往日会被他视为无稽的举止,竟只是为了眼前女子的一句告白?
  他平复下澎湃的心绪,不想让她看出她对他有多么可怕的影响力。
  “成,若如你所言,那么你就该以我的意思为优先,留在逸乐居里,反正我也让你给缠惯了,别回齐坛,别再理你那鬼皇兄。”
  “你这样不是在为难我吗!”齐奼奼再也忍不住的掉下泪来,“我当然也想陪你,可如果你不先陪我回齐坛,完成我的使命,我会内疚一辈子的。”她的泪水把他方才的好心情全给打散了,是谁说女人的泪水像珍珠的?那泪珠儿压根就是一根根的细针,会扎得人心口抽疼!
  他不出声,索性径自前行。
  齐奼奼急急迫了过去,依旧弄不清他的意图,究竟,他肯不肯帮这个忙?肯不肯伴她回齐坛?
  “你要上哪儿?”
  “还能上哪儿?”他没好气的回了句,“回逸乐居。”边说话他边再度握住她的柔荑,拉着她并行。
  “我不要!”她突然拗了性子甩脱他的手,头一回在他面前发了脾气,“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如果你无意遵守信诺,那么,你就自己回逸乐居吧,我要回齐坛!”
  “你身无分文,怎么回去?”他嘲弄的问,一语就点出了现实的问题。
  “就是行乞、就是要饭也总有办法可以回去!”
  她怒气冲冲的转过了身。
  “方向错了,齐坛在那边。”他好心的帮她指出西边的方位。
  她咬咬唇,忍下说谢谢的冲动,她就是教养太好才会想跟这种人称谢,对于这种言而无信的坏家伙,她压根用不着礼貌!
  “你要走,卷卷儿留着,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它已算是逸乐居的一员,没必要同你一块儿行乞吃苦!”
  齐奼奼忍着不舍,将卷卷儿塞进他怀里,迈开脚步走了几步后,却听到后面男人和猫儿的对话。
  “卷卷儿呀,你那主子的脾气也着实够糟的,事情不先弄个清楚就发了火!你想想,从宜昌到齐坛要耗多少时间?要花多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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